遊魂————縵華

「媽咪……」小女孩在大人突然靜默下來時出聲，並輕輕拉扯趙母的裙擺。

這聲叫喚讓趙絃喬瞪大眼，他怎麼不知道自已有個妹妹？

「幹什麼？」趙母有些不耐煩的瞟了小女孩一眼。

「我要大熊熊！」小女孩噘起嘴，母親的態度讓她不高興的拗了起來。

「絃喬。把那破爛玩意給你妹妹。」她只覺得煩，若是沒讓她要到玩具，回去又要惹她煩了！

「不行，這……」趙絃喬立刻將吉吉抱得緊緊，這是歐相宇送他的，是他這輩子擁有過最珍貴的束西。

「我說給她，反正你有錢再去買就好了。」趙母不給趙絃喬拒絕的機會，硬是把絨毛熊由他懷裡掛出來往地下一扔，拋給伸手等著要的小女孩。

「媽媽，那是別人送我的……」趙絃喬急得想要拿回來，那是他現在唯一擁有的東西。

「一天到晚有人送東西給你，分一個給你妹妹有什麼關係？」趙母揮掉趙絃喬伸出的手，就轉身朝門口走，反正要不到錢留下來也沒用。

「妹妹，走了！」

「媽媽！」趙絃喬難過的看著小女孩拖著吉吉脖子上的緞帶走，吉吉的體型比小女孩還大，她不可能抱著它，她只會把它弄髒不會愛惜的。

「算了啦，只是個玩具而已，給她也省得她借題發揮。你要是喜歡，下回我再帶一個給你。」江瑄拍拍趙絃喬的肩膀安撫他，她知道他很喜歡那隻熊，可是他那�媽媽非常不講理的。

「瑄姐，謝謝妳，不過不用了。」趙絃喬表情僵硬的對江瑄扯出笑容。他的心好痛，他可以不在乎媽媽沒像疼妹妹那樣疼過他；可是吉吉有著他跟歐相宇的回憶，是他最珍貴的回憶，他已經不能擁有歐相宇，有的只有回憶而已，理在他卻連這一點都無力完整保有。

「絃喬，我一直沒告訴你，其實你爸媽早就離婚了，他們也都各自再婚，那個小女孩是你同母異父的妹妹。」林知正對這一點的歉疚最深，他一直都知道趙絃喬很渴望親情，但他卻仍讓他懷抱著希望。

「那個男人欠了很多賭債吧？」他在遊蕩的那段時間就知道了，他只是以為那是媽媽的男朋友，沒想到他們已經結婚，連孩子都有了。

「你知道？」林知正很訝異，出車禍前趙絃喬的工作根本接不完，他連睡眠都不足了，怎麼會知道這些事？

「知正叔叔，我寫給你的那封信你都沒有懷疑過嗎？」趙絃喬不想解釋太多，否則他就得將他跟歐相宇的事情說出來，那對歐相宇並不好，只會給他添麻煩。

「當然有，我也找人鑑識過確定是你的筆跡，只是怎麼可能？」林知正很納悶，趙絃喬明明就躺在醫院沒醒過，居然還寫信給他？

「我那個朋友遷葬了嗎？」他希望羅莉純滿意她的新家。這樣她應該不會繼續纏著王雅蕙了吧？

「你的朋友？人家都死了快一百年了，你是怎麼認識的？」林知正一臉的莫名其妙，幫人家修墳也算是積陰德，但是這麼怪異的事情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昏迷的時候認識的，出院以後我想去看她。」趙絃喬臉上掛著笑意，心裡卻滿是酸澀，不知道他還看不看得到羅莉純？

「呃？等你出院就帶你去。」林知正搞不清狀況的望了望江瑄，兩人同時懷疑趙絃喬不太正常，該不該跟醫生討論一下？

「謝謝，我有點累了，我想睡一下。」

「那你休息，我們回去了，」讓人這麼鬧誰都會覺得累，何況趙絃喬還在復元中。

「瑄姐，我知道我這麼要求可能任性了點，但是我想再休息一段時間，暫時不想接工作了。」

「你放心休養吧，老闆本來就希望你能多休息，足你老媽天天去吵得人家受不了。現在這些事林律師都會擺平，你就好好休養，等你準備好的時候再來談工作的事。」

江瑄知道現在要求趙絃喬工作很勉強，他連走路都還走得不是很好，就算純粹拍照恐怕也站不住。

「謝謝。」他知道自己還是有人關心，但是他仍然渴望一份只屬於他的溫柔。

第十章

歐相宇一臉神秘的回到外科病房。他今天預定要給趙絃喬一個大驚喜！

除了給趙絃喬驚喜，他也想確定彼此的心意。

趙絃喬不可以這樣無限期的住在醫院裡，要是不能讓他在出院前回到自己身邊，他可能就會失去他。

他很擔心，應該說他會害怕。他讓趙絃喬受了委屈，王雅蕙實在太惡毒了，趙絃喬不必忍受這種侮辱的，可他卻一聲都沒吭。

只要他肯回到他身邊，他會補償的，他不會再讓他受委屈，也會疼他、會給他疼愛他的家人，他要帶他回家住。

他已經跟爸媽說過了，他們沒有意見，他們願意接納趙絃喬，而哥哥嫂嫂更是歡迎趙絃喬成為家中一份子。

只要趙絃喬願意，從今以後他將擁有一個真正的家庭。

歐相宇開心的朝趙絃喬的病房走，忽然有個年約五、六歲的小女孩拖著吉吉迎面而來；他心裡很納悶，但確定自己不會認錯，遠的確是吉吉，可是怎麼會讓這個小女孩拖著走？

「小妹妹，這雙絨毛熊不是妳的吧？」歐相宇擋在小女孩身前俯看她，他不認為趙絃喬會把吉吉給人。

「熊熊是我的，媽咪給我的！」小女孩仰高頭，理直氣壯的說著。

「可是熊熊也不是媽咪的，她不能作主送給妳。」歐相宇覺得這小女孩不太討喜，態度上霸道了點。

「醫生，這不關你的事吧？」走在前頭的趙母發覺女兒沒跟上，回頭按時就看到歐相宇，心裡只覺得他多事。

「原來如此！」歐相宇一見到趙母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她們居然用搶的，趙絃喬現在一定很傷心。

「妹妹，走了。」趙母一臉的不耐煩，她認得歐相宇，他也是絃喬的醫生，這裡的醫生怎麼每個都這麼雞婆？

「慢著，妳最好把東西還給絃喬，」這女人是土匪啊！

「你煩不煩啊？」

「不要逼我報警！」歐相宇的不悅浮現在臉上，他不想讓趙絃喬傷心。

「現在的醫生都這麼雞婆嗎？絃喬把玩膩的玩具給他妹妹關你什麼事？」趙母頓時火大，要不到錢心情已經夠惡劣了，現在這個醫生還想找什麼碴？

「不可能，絃喬很愛惜這隻絨毛熊，他不可能把它給別人。」這些人就是欺負趙絃喬溫馴，不過有他在，他不會再讓人欺負趙絃喬。

「懶得理你，妹妹，我們走！」趙母掛起小女孩準備邁步離開，她可沒時間繼續耗在這裡。

「大嫂，打電話報警，說有人來病房搶劫。」歐相宇不客氣的朝護理站大聲喊著。

「你！」趙母的臉色難看極了。

這醫生八成有問題，別人的家務事關�什麼事？

「還不還？」歐相宇堅決不讓步，他絕不讓趙絃喬傷心，最重要的是，吉吉是他們倆愛的證人，它不能缺席的。

「拿去！」趙母生氣的將絨毛熊拋給他，她可不想為了這種破東面上警察局。

「媽咪！熊熊！」小女孩耍脾氣的尖聲喊叫。

「閉嘴啦！」趙母極為粗魯的扯著小女孩走。

「人家要熊熊！」小女孩哭鬧起來硬是不肯移動腳步。

「妳就不能乖一點嗎？妳再吵我就把妳去掉！」

歐相宇好笑的看著趙母半拖半按的把小女孩帶走。感嘆著像趙絃喬那麼乖巧的小孩她從沒疼過，現在該是報應吧！

他檢查一下手上的吉吉，並沒什麼弄髒，這樣趙絃喬應該就不會太心疼；他是真的非常愛惜吉吉，有時還讓他很嫉妒。

「吉吉，你要是就這樣跟人跑了，你的主人會傷心難過的。」歐相宇自言自語著，搞不好他在趙絃喬心中的地位真的比不上吉吉。

「你竟然能搶回來，厲害！」莊麗蓉不得不佩服歐相宇:趙絃喬母親的無理，是任人也說不通的。

「不拿回來絃喬會難過。」

「他很喜歡呢，看他抱著就不鬆手。」她當然知道趙絃喬會難過，可惜他們幫不上忙，沒人有歐相宇這種本事。

「這是我送他的，他一直都很珍惜，我不相信他會給別人。」歐相宇將吉吉遞給莊麗蓉，轉身欲朝病房走。

「你不拿進去給絃喬嗎？」

「我等一下會帶絃喬出來，妳再拿給他；由妳拿給他相信他會更加高興，妳可是他心目中理想的母親喔。」

說完，歐相宇想到什麼似的忽然又回頭交代一聲，唇邊更逸出神秘的笑容。

「對了，大嫂，待會兒有東西送來，幫我簽收一下。」

他得先去解開趙絃喬的心結，之後他們才能快快樂樂的在一起。

莊麗蓉看著手上的絨毛熊，原來這是相宇送的，看來趙絃喬很重視相宇，說不定她老公猜中了，趙絃喬根本就沒忘記相宇！

＊＊＊

歐相宇一進病房，就見到江瑄笨拙的想幫趙絃喬躺回床上，但是當趙絃喬發現他進門時，卻又忙亂的想坐起來。

「小歐醫生！」趙絃喬極力對歐相宇揚起燦爛的笑容，心裡卻很怕他再生氣，怕他責怪自已沒有保護好吉吉。

「絃喬，不要笑。」歐相宇看著他的模樣只覺得心疼，他雖然喜歡看他的笑容，但是不要他這麼勉強。
他只需要回想他們過去相處的點滴，他就能分辨趙絃喬是真心在笑，還是勉強自己笑給別人看。

趙絃喬呆了呆，心想歐相宇是在生氣，他會不會就這麼不理自己了？

他待地把吉吉帶來給他，而他卻讓媽媽把它搶走，他會不會以為是他不想要、不愛惜而生他的氣？

「難過的時候你可以哭，不高興的時候你可以任性、可以鬧脾氣，就是不要總是帶著笑臉讓人誤以為你很好，這樣很讓人心疼。」歐相宇走到趙絃喬的床邊，伸手摸著他的臉，該不該說他太逞強？

「對不起，媽媽把吉吉搶走了。」趙絃喬再也笑不出來，眼淚一顆接一顆的不停滾落，在歐相宇面前他就是藏不住自己真實的感覺。

「沒關係，我再買一個給你。等你出院，我們再一起去店裡看，這次你自已抱回家。」歐相宇將他攬進懷裡安慰著，唇邊卻揚起淺淺笑意，他好像沒注意到自已洩底了。

而江瑄跟林知正則被這一幕愣住了，他們沒想到那隻絨毛熊是歐相宇送的，更讓他們訝異的是趙絃喬竟然這麼在乎，而他們卻袖手旁觀讓那對母女硬搶。

這時才體認到他們從沒了解過趙絃喬，而才跟他相處沒多久的歐相宇卻懂他，這真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兩人悄悄退出病房，這種情況他們幫不上忙，看得出趙絃喬信任歐相宇，現在也只有歐相宇能安撫他了。

＊＊＊

趙絃喬在歐相宇懷中嗚咽哭泣著，他還是難過得無法止住淚水，就算歐相宇要再買一隻一樣的絨毛熊給他，但那畢竟不是吉吉。

「絃喬，別哭了。」歐相宇開始傷腦筋，如果他這樣哭不停怎麼辦？他剛才應該把吉吉帶進來。

歐相宇在床邊坐下，輕輕抬起趙絃喬的臉，第一次看他哭得這麼傷心，他又開始嫉妒起吉吉來了。

捧著趙絃喬的臉，歐相宇緩緩將唇瓣貼上，並感覺到趙絃喬微啟雙唇，他不禁又露出了淡淡笑意。

趙絃喬恐怕是哭得太傷心，才忘了自己還在假裝不記得他，他已經和以往一樣很習慣、很順從的在他貼近時張唇接納他。

兩人的舌葉交纏，睽違的吻逐漸熱烈、纏綿，趙絃喬幾乎是反射性的將身軀貼上歐相宇，而歐相宇的手也不客氣的滑進他的衣服裡撫摸。

「嗯……」趙絃喬的喘息聲夾雜著呻吟，歐相宇的吻及撫觸讓他忘了難過，也停止了哭泣。

懷念的感覺讓他不由自主地更貼緊歐相宇，渴求更多的歡愉感受。

「絃喬，你還要假裝不記得我嗎？」歐相宇笑著點醒主動貼近的趙絃喬。他如道自己得有分寸一點，否則趙絃喬的配合度太高，萬一自己失控，那外面的人可就有得等了。

「呃！」趙絃喬倏然張大眼，他……忘記了！

「你是在生氣我那天兇你，所以才不想理我嗎？對不起，我不該兇你，我知道不是你的錯，我看到那個女孩，她跟我解釋過了。」

「阿純？你可以看到阿純？」趙絃喬滿臉驚訝，他以為歐相宇看不到鬼，要是知道他看得到，那……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他現在只要把王雅蕙的事解釋清楚，趙絃喬應該就肯跟他和好。
「她叫羅莉純。我不是在生氣，我只是因為要離開你才難過。如果知道你看得到鬼，那我就不走了，全少我還可以待在你身邊一段時間:就算你要結婚了，我還是可以偷偷去看你，我想要當鬼。」

趙絃喬說著說著眼淚又掉下來，要是早知道歐相宇也能看到鬼，那他想要當鬼，他不要活過來。

他離開歐相宇回到醫院的第二天，本來他一直坐在床邊看著自己的身體，可是他卻莫名其妙地頭暈起來；接著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眼前變得一片黑暗，只能聽見聲音卻看不到，而且自己完全動不了，慢慢的他才了解自己回到軀體內被因住了。

那時他以為自己是快要死了，忽然很想見歐相宇最後一面，很後悔自己沒在他身邊待到最後一刻。

「笨蛋！你就這麼不信任我嗎？你一直故意拖延復健進度就是不想出院嗎？」

歐相宇輕輕捏了捏趙絃喬的臉頰，他這是在拿自己開玩笑，一旦錯過時機，復健的效果就很有限。

「你發現啦！」趙絃喬不由得臉紅的垂下頭，他以為只要能住院，歐相宇就會常常來看他。

「廢話，我小姑會被你氣死，她手上還不留有病人復健效果這麼差的。」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惹她生氣。」他到處給人家添麻煩，這麼大了還不懂事，好糟糕！

「絃喬，你不用處處在意別人的想法，不需要處處順應別人的希望，你可以把自己的希望說出來。快樂無憂的大使男孩是別人眼中所見的你，但那並不是真正的你，不要把自已跟那個虛幻的形象重疊在一起。

不管你工作的時候是什麼模樣，只要你回到家裡，回到我身邊，你就是我漂亮的小情人。你可以跟我任性、跟我鬧脾氣、跟我撒嬌，在外面有什麼不愉快你都可以告訴我；我喜歡你每一種模樣、每一個表情，不是只喜歡你的笑臉，找喜歡的是直正的你，不是喬晶。」

歐相宇忍不佳嘆氣。趙絃喬一直怕被人討厭才會不斷勉強自己迎合他人的期望，這種生活很辛苦吧！

「宇哥，我喜歡你，好喜歡！」趙絃喬又哭又笑的抱住歐相宇。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種話，他第一次深切感受到自已有人可以依賴了。

「你只是喜歡我嗎？你那個叫阿純的朋友說你愛我耶！」歐相宇有些不平衡，趙絃喬說愛他卻不是對著自己說；這種事情該跟本人說吧，跟別人說有什麼意義？

「我愛你。你不要討厭我、不要生我的氣，你只要有一點點喜歡我，我就會很開心、很開心。」他輕輕在歐相宇唇上吻了一下他不貪心了，他只希望歐相宇有空能去看看他，他不奢望能獨佔他，只要他能記得自己就好。

「你別再叫我小歐醫生我就不會生氣，那會讓我覺得你不喜歡我。」歐相宇笑了起來，能獨佔天使的感覺很不錯！

「對不起，我只是以為假裝不記得你比較好。」一想到王雅蕙，他的心情又有些低落，他知道她不會容許自己留在歐相宇身邊。

如果他變成鬼，王雅蕙看不到他就沒問題，可是他活過來了，現在怎麼辦好呢？

＊＊＊

「絃喬，你是不是常常接到這種電話？」歐相宇從口袋拿出一個小型錄音機，播放出來的內容讓趙絃喬詫異的張著嘴，他忘記洗掉了嗎？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看趙絃喬的皮應，相信答案是肯定的了，王雅蕙這個女人真是禍害！

「那個……我……」趙絃喬感到為難，他覺得這是他的錯，他霸佔了上雅蕙跟歐相宇相處的時間，所以自己不能怪她罵他，更沒有告狀的理由。

「絃喬，我不是只有一點點喜歡你，我愛你，我一直想把你永遠留在身邊，可是我又想不出留下你的方法。其實我應該是看不到阿純的，是她想跟我解釋那天發的事，所以她才去找能讓我看到她的人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