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魂————縵華

「你……好，我跟老爸說。」歐相維這才明白原來歐相宇是討厭頂著醫生世家的光環。

「那就靠你了，我跟老爸說不通。」歐相宇笑了起來，心裡正盤算著要空出幾天假期帶趙絃喬去玩。

「你不要故意氣他就行了。」其實老爸最疼相宇，對他的期望也很大，也是因為期望太大才會忽略相宇的想法。

「我才沒有，是老爸太頑固。」

他出國前不覺得老爸難溝通，回國後卻完全跟老爸溝通不良。

「相宇，把你那個漂亮的同居人留在家裡好嗎？你帶著他到醫院來會讓人不安，你也不想病人怕你吧？」

歐相維覺得他可能是白說了，如果相宇身邊真的有個鬼，那他肯定很重視這個鬼，因為他一向最討厭有人黏著他。

「不行！沒看到他我會不開心，」他不想讓趙絃喬孤孤單單的留在家裡，他不要他寂寞。

「隨你！」說完，歐相維無奈的搖搖頭走人，相宇固執起來也不輸他老爸。

＊＊＊

「宇哥，你們家的人是不是都不怕鬼？」趙絃喬突然冒出這個問題，他覺得歐相維在知道有鬼之後一點也不害怕，他們這家人真是奇怪。

「有什麼好怕的，我們又沒害過人，而且也不是鬼就一定會害人，像你就很善良。」歐相宇輕撫著趙絃喬的頭髮。

其實他不確定老哥信不信，不過那些都不重要。

趙絃喬覺得自己一點都不善良，他有害過人，他害那個撞到他的人差一點坐因為根本不是他的錯。

還好那天下大雨，他又是違規穿越馬路，法官判定是意外，才沒讓他父母向勒索成功，否則他真的會對那個人很抱歉。

「你真的要去別家醫院嗎？」

「我本來就想離開，要不是因為看見你我早就走了。」能看見趙絃喬算是意外的收穫吧，他很高興這個意外發生在他身上。

「你是因為我才留下來？」

趙絃喬微感到訝異，歐相宇該不會是不信他可以離開醫院，怕他離開醫院這個範圍會有問題嗎？

「不完全是這樣，但的確是因為你我才願意留下來。」

趙絃喬被他搞胡塗了，一下說是一下又說不是，到底怎樣才對？

「記得我們第二次在這裡見面時，有個護士跑來這裡打擾我們吧？」

「你是說曾小姐？」趙絃喬忽然想起茁琪惠嚇得臉色發白的樣子，這樣比較起來，歐相宇他們兩兄弟果然怪異。

「你連曾琪惠都認識？」整個醫院裡還有誰是他不認識的？

「我又沒事做，只能到處晃啊！」他其實不太喜歡曾琪惠，因為她每次都偷捏他的臉，一邊捏一邊說他好可愛，這算哪門子的讚美方式？

「好吧！重點是，像曾琪惠這種有企圖的護士不在少數，這是讓我最想離開的原因。而我看見你以後就過得很開心，一方面是因為有你陪著，另一方面是那些女人都會自動閃得遠遠，日子變得好過多了，這都是你的功勞。」

「什麼企圖？」趙絃喬一臉茫然，在醫院裡能有什麼企圖？她們的工作不就是幫助這些病人嗎？她們這是在做好事吧？

「你如不知道醫院的院長是我爸爸？」歐相宇笑了起來，他覺得趙絃喬既單純又沒有野心。不過也難怪他不懂，他那麼年輕就死了，很多事情還沒有機會經歷，想起來滿可惜的。

「老歐醫生啊，我看過他，他好慈祥！可是……」趙絃喬開心的笑著，他也好想有這種爸爸，但是隨後想到的事情讓他悶悶不樂起來。

「怎麼了？」趙絃喬對他們家的成員評價都屬正面，這因老爸是哪裡讓趙絃喬有意見了？

「他常常都偷親婦產科那個漂亮的葉醫師。」趙絃喬吶吶的說著。他是覺得在背後說人家壞話不應該，可是偷觀人家也不應該啊！

「絃喬，那個漂亮的葉醫師是我老媽。」歐相宇爆出笑聲，他沒想到趙絃商會看到這種場景。

「呃！對不起，我沒想到。」趙絃喬難為情的紅了臉。他應該要注意到才對，畢竟老歐醫生不像是色狼，也沒對別人毛手毛腳，只有對葉醫師才會那樣，那就表示他們的關係不普通嘛！

「沒什麼好介意的，我爸媽結婚都快四十年了，不管經過幾年他們都像新婚一樣。」他跟老哥都很習慣那種場面，而且他們的感情好到沒人不知道，趙絃喬怎麼會漏了去「打聽」呢？

「真好，現在很少有人能相愛這麼久了。」他好羨慕，他要是有這樣的父母一定會很快樂。

「那你爸媽呢？」

「他們……媽媽是因為有了我，才不得不跟爸爸結婚，他們可能都沒有相愛過。」趙絃喬神色黯然，他並不是一個受歡迎的孩子。

他很羨慕嬰兒室裡的嬰兒們，他們的出生是被祝福、是受到歡迎的，他們都有期待他們降臨的父母在迎接他們。

「他門……」

「你剛才還沒有說完，老歐醫生跟茁小姐的企圖有什麼關係？」趙絃喬勉強扯出一抹笑容並打斷歐相宇的詢問，他不想去回想那些不堪的事情。

「現在的院長是我老爸，以後有可能由我哥或是我來接疲凰齻冎灰�先當上醫市民，以他就有幾會成為院長夫人，這就是她們的企圖。」

歐相宇順著趙絃喬的意不再繼續談他的父母，心想著他們可能沒給他多好的回憶，因為他剛才的表情很傷心。

他開始想要了解趙絃喬的過去，他的死因跟父母有關嗎？為什麼他死後還在醫院徘徊不去？

「喔，這也沒什麼不對，每個人都會為自己的末來打算。」

「是沒什麼不對，但是我沒興趣讓人競標，我不喜歡那種讓人當成獵物的感覺，尤其是現在的女人都很兇猛！」

「哪會！你大嫂就很溫柔。」莊麗蓉是他理想中的母親形象，溫柔、細心、有耐心，她每天都會幫他梳頭，還會輕柔的跟他說幾句話。

「大嫂那種女人是屬少數，你該不會在暗戀她吧？」歐相宇心裡頓時感到不舒坦，這種事情不能發生！

「才不是！我只是想要那樣的媽媽，不知道我可不可以投胎當她的孩子？」也許他死透以後就會有機會，不都說死了以後牛頭馬面會來勾魂，那到時候冉問他們好了。

「你要去投胎？」他都忘記這回事了，還以為趙絃喬會一直跟在他身邊，是自己想得太美好一點。

「我不知道，可能不行吧，孤魂野鬼不是不能投胎嗎？」趙絃喬一陣氣餒，他以後應該會變成孤魂野鬼。
不管他活著還是死了，他一百都是孤孤單單的，沒有人看見他，他注定要一直寂寞下去。

「找不清楚，不過你應該還不算吧？」歐相宇也不會判定，但是趙絃喬有父母，既然有人安葬就不算是孤魂野鬼吧？

「或許。」這可能得等他死透了才能知道自已會變成什麼。

「別胡思亂想，跟我在一起你覺得不快樂嗎？」趙絃喬沒有說過對他的感覺，也很少捉到自己的事情。

「我很開心。」趙絃喬揚起一抹真心的笑容，他真的喜歡跟歐相宇在一起，能擁有一份其心的關懷對他而言是很珍貴的。

「那就好，我不是說要當你的家人嗎？你要是有不開心的事可以告訴我，我會聽你說的。」他希望趙絃喬能信任他，他想要了解他。

如果他們在一起卻不能互相了解，那麼他們的相處就會變得沒有意義，所以他不希望趙絃商隱藏自己，尤其是在他面前。

「嗯，你該回病房了吧？」趙絃喬敷衍的點點頭，有些車惰還是別說比較好。

「下午的事情不多不用急，要是大哥跟老爸交涉順利，我還會越來越閒。」他得找時問好好跟趙絃喬溝通，他一定要了解他。

「喔。」趙絃喬隨意應聲，心裡想的則是不知道歐相宇要到哪個醫院去，希望不要太遠，他還得回來看看向己的身體情況。

如果他的身體撐不下去，現在的他根本不知道那時會起什麼變化。

第四章

「絃喬，你有沒有想要到哪裡去玩？」歐相宇站在廚房門邊，望著正忙碌的替他準備晚餐的趙絃喬。
這種景象讓人好幸福，有個人全心全意地只為他一人做飯，只可惜趙絃喬不能陪他吃；要是自己能在他死之前遇見他就好了。

「去玩？」趙絃喬迅速地望了歐相宇一眼，又很快回頭仔細翻炒鍋裡的炒飯。

記憶中他找不到任何出遊的回憶，父母從沒帶他去哪裡玩過，他總是一個人待在家裡。

「嗯，我想帶你去玩，想先問你有沒有想去的地力。」他空出了兩大要陪趙絃喬，兩天後才到新醫院報到。

「你要帶我去玩！」趙絃喬吃驚地張大眼望著他。

「絃喬，我不想吃燒焦的炒飯。」看到趙絃喬這種反應，歐相宇差點笑出來；他都能帶著他到醫院上班，也能帶他到超市買菜，為什麼會不能帶他去玩？

「啊！」趙絃喬很快地回神，迅速將鍋中的炒飯盛起。

他沒有聽錯吧？連他父母都懶得帶他出門，歐相宇已經很好心的讓他每天跟著他出門、回家、買東西，現在他還願意帶他去玩？

「有沒有想去的地方？」歐相宇接過趙絃喬手上的炒飯放到餐桌上，心想他好像沒問過趙絃喬喜歡些什麼。

原本他想為趙絃喬佈置一個房間，但是他說沒有必要，說他是鬼，不用睡覺也不需要任何物品，給他房間是多餘的。

這種情形讓他有些不安，不要房間足不足表示他不會久留？

不管有沒有必要性，擁有一個房間是一種象徵意義，象徵著他在這裡有著歸屬，有個屬於他容身的地方。

而趙絃喬的拒絕，讓他心裡一百隱隱擔心著，怕他有一天會離開自已。

「我不知道……」趙絃喬茫然的攪著鍋裡的濃湯，他沒去玩過，想不出來。

他是去過很多地方。可是對要玩的地力就完全沒概念，他活了十幾年從來沒去玩過。

「你慢慢想，我們再來討論、安排行程。」

「宇哥，你先吃飯吧。」趙絃喬盛好湯端到餐桌上，他不希望歐相宇把炒飯放涼了，那會變得不好吃。

「好。」歐相宇在餐桌旁坐下，望著趙絃喬跑開去替他燙衣服，心底有一絲怪異湧上來。

他覺得趙絃喬並不開心，難道他不想去玩嗎？還是他又在擔心，怕他帶他出去玩，旁人又會把他當成怪人嗎？

＊＊＊

「絃喬，你要忙绞颤N時候？」歐相宇終於覺得不對勁，趙絃喬似乎在逃避著跟他談話。

他本以為吃過飯後，他們可以好好討論明、後大的行程，誰知道趙絃喬一直東擦西抹的閒不下來；家裡都已經乾淨到不能再乾淨了，他還想再擦什麼？
「你不用管我，你可以先睡覺。」

「才八點多耶，現在睡覺太早吧？」趙絃喬果然在閃躲他。

「那……我做點心給你吃，還是泡茶……」趙絃喬有些慌張的朝廚房走去。

「絃喬，跟我過來！」歐相宇在他進入廚房之前攔腰將他抱住，不給他反對的機會使把他往沙發上帶。

「告訴我，你在煩惱什麼？」他不能再讓趙絃喬把心事藏著，他不希望趙絃喬拒他於心門之外。

「我沒有。」趙絃喬避開他的視線，他對自己太好會讓他害怕。

「那你為什麼不陪我聊天？」

歐相宇將趙絃喬擁在懷中，懷疑著是不是他提議要去玩，而無意間勾起他不愉快的回憶。

「宇哥，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歐相宇對自己越好，他就越捨不得他；他已經開始有貪心的想法，他奢望著自己能不要死，但是這麼想是不應該的。

「因為我喜歡你，希望你能永遠留在我身邊。」他對待趙絃喬並不算好吧，他除了讓他不孤單之外，其他的什麼也做不到。

相對的，趙絃喬卻為他做了很多事。

原本是他自己硬要趙絃喬跟著他的，結果卻讓趙絃喬無條件的陪伴他，為他燒飯、洗衣，他有時還很慶幸自己能這麼好運。

「我也喜歡你。」趙絃喬抱住歐相宇。他不知道自己能留在歐相宇身邊留多久，但是只要能夠，他會一直待在他的身邊，百到他不再需要自己為止。

「那你是不想跟我出去玩囉？」是他提起要出去玩，趙絃喬才開始不對勁的。

「你不能帶我出去玩，別人會以為你有毛病。」他覺得歐相宇已經把他當成人看，搞不好他忘記他是鬼了！

「我說過我不在乎，你只需要想著願不願意跟我去玩就行了。」他就知道趙絃喬在擔心這種事，現在的怪人多得很，根本不必操這種心。

「我想啊，可是這樣不好。」他很想體驗出去玩的感覺，可足他不想害歐相宇被更多人誤會。

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就算只是待在家裡，他仍然覺得很開心，不一定要到外頭去。

「沒什麼不好。你玩過哪些地力，風景區、遊樂園之類的都可以，我帶你去沒去過的地力。」他只覺得人生中若什麼事都要在乎的話，早晚會得憂鬱症，而且事情太多根本就擔心不完。

「我什麼地力都沒去玩過。」

「呃？你小時候爸媽沒帶你去過兒童樂園嗎？」歐相宇很訝異，同時也很懷疑趙絃喬是如何度過童年的？

趙絃喬搖搖頭，他可以說很少見到父母，五歲以前他甚至常常餓著肚子等他們回家；他們都能忘記他沒吃飯了，怎麼可能會帶他去玩？

「絃喬，告訴我你爸媽的事，他們不疼你嗎？還是他們打你？」歐相宇心疼地抱緊他，他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讓他看起來好小、好可憐又好無助。

趙絃喬靜靜的讓他抱著沒有說話，他的父母豈止足不疼他，他們根本就不要他。

如果不是他還有些價值，他們根本不願意多花一分鐘在他身上，對他們而言，他一直都是多餘而累贅的。

「絃喬，告訴我好嗎？」

看趙絃喬的反應，他了解這當中一定有不愉快的回憶，他的父母到底對他做了什麼讓他難過的事？

「他們……沒有打過我，只是他們從來都不想要我。」他的父母連打他都還覺得是浪費他們的時間呢。
「他們總是在吵架，而我總是一個人待在家裡；他們吵完架就會離開家，不一定什麼時候回來。小時候總以為只要我乖乖的，他們就會疼我、會多看我一眼，可是不管我多努力、多乖巧，做得再多、再好，他們仍然看不看我，長大以後，我才明白他們從來都不想要我。找的存在只會讓他們看見自己從前犯下的錯誤，媽媽甚至希望她不曾生下我。」

趙絃喬一臉傷心難過卻沒有哭。

以前他一直以為父母只是感情不好才忽略他，就算他們把錢看得比他重要，他還是安慰自已，他們只是想過好一點的生活。

但是，當他不小心聽到父母跟知正叔叔的爭執時，才知道他把一切想得太美好，父母根本從頭到尾都不想要他，他們難得對他噓寒問暖都是看在錢的份上。

知正叔叔很小心的替他保護屬於他的財產，也很早就看清父母貪得無厭的嘴臉，只有自己還寄望著父母能多給他一絲關懷。

而最近知正叔叔應該快收到另一份文件，希望他不會生氣自己背著他去找別的律師。

「他們不在家時誰照顧你？」冷漠果然最傷人，他們既然不愛孩子又為什麼要生下孩子呢？把那麼年幼的孩子獨自留在家裡，他們良心過得去嗎？

「我會照顧自已，我學著把家裡打掃乾淨、學著自己做飯吃、白己洗衣服。我一直以為不要麻煩媽媽，讓媽媽因到家裡右到乾乾淨淨的屋子她會高興，那她就自多疼我一點，可是她沒有。」

從小到大，他最失望的是媽媽沒有讚美過他；他努力拿著比他的人還高的掃把，將屋子內外打掃瑴Q，只是希望她能摸摸他的頭，跟他說「你好乖！」。

但是只要媽媽進門他就跟在身後，她卻連看他一眼部很少，又怎麼會摸他的頭跟他說句話？

而且媽媽總是來去匆匆，她在家待最久的就是跟爸爸吵架的時候。

「你幾歲開始自己做這些車？」趙絃喬一定非常寂寞，難怪他做家事這麼熟練，原來是他有這麼不負責任的雙親。

「四、五歲吧。」他自己也記得不很清楚，只知道在他走路不禽跌倒的時候開始，媽媽就要他自己洗澡、穿衣服;在確定他不會把白已淹死之後，她就再也不管他洗澡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