届,也许可以一同漫步在台大校园,也许可以彼此鼓励,互相激励,也许......会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唔......我没有想过这种事,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很懒得背书,所以史地都是当小说在看,也没有很刻意去背,而且还要去借高三的
史地课本来背,要上台大法律也有很大的风险,太--累--了!」
小瀚差点忘了,人家是文组的,自己对史地可没辙。「非台大法律不读?像台大财务金融,只采计国英数,你可以拼看看!」
「不了,我只要冲法律,当然是希望台大啊,如果要掉到政大,甚至北科大,那也没办法。不过我还蛮相信自己的资质,最后一个月报
冲刺班,我想应该是没问题的。」
忽然赖升平像是想起了什么事似的,拿起笔开始猛算,抢去小瀚手中那本数学甲,两边对照。接着恍然大悟:「我懂了!」
「什么懂了?」
「你看这个求面积,根本就不需要用那些西格马再取极限嘛!你看哟,导函数那边学的微分,就把次方往前乘以系数,然后次方减一。
现在把它倒带哦,像这题,把前面的系数......」
小瀚听得雾煞煞,不是很懂,但听他讲得头头是道,听起来似乎也有那么一点道理。结果赖升平用他刚领悟的方法,把课本所有求面积
的题目都解了一遍给小瀚看,这会儿才相信这方法是正确的。
「你学过?」小瀚真不敢相信,原本至少要花上五分钟的题目,每题现在不用几秒就可以求出。
「我只是觉得好像在哪本书看过这个规则,有微分嘛,我觉得这应该就是积分吧。不过这个撇步你们段考一定不能用,只能
用来检查答案,到时候应该会叫你们列式子出来。」
太令人惊讶了,课本没有写的方法,能够在不到一个小时之内听完而领悟?小瀚也把这方法学了起来,只是原理不明白,只好死背。
原来真有资质这回事,今天又亲眼见到一个奇迹。小瀚曾在学校见过一个「过目不忘」的人,他上了高三依旧是整天打球,回家也不读
书,玩电动,就是能考他们班第一名。小瀚像是跌落某种不知名的感伤,怀念起别人叫他天才的日子,现在物是人非,踏进这种优等生
学校,自己连根葱都不如。
这回赖升平又闲得发慌,拿起小瀚的书包乱搜。「咦?你们英文课本好厚哦,我来念看看哦,等下你再来考我。」心烦意乱的小瀚其实
也有点儿懒得读书,点点头。
此刻安静下来,赖升平随手翻了一页,便开始朗诵起来,一般来说台湾人念英文时key 会上扬,外国人说听起来像同性恋在念。不过
赖升平的字正腔圆,流利地念起,快慢适中,像从广播里头听到的。而刚无端兴起忧愁的小瀚闭上双眼,放纵自己的思
考空间,想要沉淀到那些文字里,仔细想象那情境:
Now is the time to make real the promise of democracy...... Now is the time to rise from the dark
and desolate valley of segregation to
The sunlit path of racial justice......Now is the time to lift our nation from the quicksands of
racial injustice to the solid rock of brotherhood......
Now is the time to make justice a reality for all of God children......
赖升平翻到的那页是远东版英文课本第六册的第十课,是马丁路德金恩很著名的「我有一个梦想」演说,小瀚很仔细地谛听,每一个字
他都熟读,他都懂。然而听到这些内容,他突然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好不自在,赖升平的声音继续回响:
I say to you today, my friends, that in spite of the difficulties and frustrations of the moment I
still have a dream...... It is a dream deeply
rooted in the American dream......
I have dream that one day this nation will rise up and live out the true meaning or its creed:?We
hold these truths to be self-evident;
that 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
那种呼吁民族自信的精神,金恩博士当初也曾如此以肃穆恭敬的心,发表了这场演说,多少人因为这场演说流下感动的泪。
是真的吗?究竟是真的吗?那种不安窘迫惶恐不安袭上了心头,人皆生而平等?他想问,他的喉头却紧缩痉挛,赖升平的声音是如此温
文浑圆,抑扬顿挫,声音在耳畔继续回绕:
I have a dream that one day on the red hills of Georgia, the sons of former slaves and the sons
of former slave owners will be able to
sit down together at the table of brotherhood......
I have a dream that one day even the state of Mississippi, a desert state sweltering with the heat
of injustice and oppression, will be
transformed into an oasis of freedom and justice......
不公平和压迫的沙漠已经彻彻底底转为自由的绿洲?他从未感受过台湾那种情绪的呀!黑人与白人的隔阂早已净空,那台湾呢?本省人
与外省人之间的阶级划分,抑或原住民所得到公平的待遇,甚至同性恋与非同性恋之间的代沟,又曾几何时消失?这些问题从小挥之不
去,本以为都忘记,却又再度涌出记忆的潮。他的声音一句一句来袭:
I have a dream that my four children will one day live in a nation where they will not be judged
by the color of their skin but by the
content of their character......
I have a dream today......
I have a dream that one day down in Alabama little black boys and black girls will be able to join
hands with little white boys and
white girls as sisters and brothers......
小瀚觉得浑身冰凉得像冰,额前却烧得滚烫,赖升平的声音在耳际回荡,却又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碰小瀚心底最不愿被勾起的,尘封已
久那种龌龊的感觉。他说,我们不应该由人的肤色断定一个人,而必须由他们的内在,他们无限华美的人格来断定。最后我们真的携手
了吗?我们就如同兄弟姊妹般吗?
I have a dream today......
I have a dream that one day 圦very valley shall be exalted, and every hill and mountain shall be
made low; the rough places will be
made plain, and the crooked places will be made straight; and the glory of the Lord shall be
revealed, and all flesh shall see it together......?
小瀚抱紧双臂,他的皮肤却只感到阵阵寒气逼人,赖升平的声音不断入侵,不断入侵,如同催眠,而小瀚听了便随着记忆摔落、粉碎。
记不记得?什么时候认清自己是同性恋的事实?又记不记得?何时山平坦了,何时路取直了,又目睹过荣耀什么时候被彰显?那道声音
又不断逼近:
This is our hope...... This is the faith that I go back to the South with...... With this faith we
will be able to hew out of the mountain of
despair a stone of hope...... With faith we will be able to transform the jangling discords of our
nation into a beautiful symphony of
brotherhood...... With this faith we will be able to work together, to pray together, to struggle
together, to go to jail together, to stand up for
freedom together, knowing that we will be free one day......
为什么黑人白人的障碍已然消失,而同性恋与非同性恋在台湾却显得那么水火不容!什么情谊美妙的交响曲!什么绝望的山峦变成希望
的盘石!为何他从来没有办法感受?我们一同工作、一同祷告、一同奋斗、一同坐牢、一同拥护自由,为什么一个人被认定为同性恋以
后,要被剥夺这些每个人都该享有的!
想到这里小瀚呜一声哭了出来,将身旁的赖升平抱住。
「你怎么了?我念得太难听吗?」赖升平本聚精会神地思考文中的意义,突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
「不是......不是的......我怎么会......呜......对不起......」小瀚放开他紧抱住赖升平的手,跌坐到一旁,用手拭去眼眶的泪,
「没事......呵......我真的没事......跟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事.........」他很努力挤出笑容,压抑自己的情感,手指压
住自己的眼睑,没想到泪再度从手指滑过,从他的肘间滴落。
高中三年,小瀚从来没有哭过,如今那种下流污秽的感觉他再也负荷不了了,眼泪夺眶倾泻而出,像切到了动脉,完全无法止住。那庞
大藉由忍受孤独压迫不安融成的雪球,越滚越大,直到将他完全辗碎。
「赖......赖升平......呜......我有好多话闷在心里,好久了,我好痛苦......我可不可以抱你......我想要......找个人倾
诉......从来都没有人在意我的感......感受......」他抽噎着说,眼泪抑止不住,再度不听使唤地一涌而出。
「不能直说吗?......一定要抱着才能说吗?」
「不......不是的......我......这辈子什么都不求......能......让我抱你一次也好......拜......拜托你,我没有办法用我那
一......那一面来面对其它人......抱着你是因为我......我不想见到你憎恶的眼光......求求你......就听我说这么一次......」
「不要。」
小瀚仅存最后一丝希望就这么被扯断,彷佛听见维系生命的最后一条线也被截断,他再度拭去脸上的泪,深深呼吸:「是吗......对不
起......我要走了............能够遇到你我很......」话没出口,声音再度哽咽。
小瀚站起身,转头过去,脸上多了几道莫名的绝望。
赖升平冲了过去,结实的双臂从小瀚的背面将他高高举起,像是用尽全身所有的劲力,他的手因负荷重量而微微颤抖,这样一步步,走
到了弹簧床沿,将小瀚丢到床上。他也跳了上去,将小瀚紧紧拥入怀中。
「你不准抱我,我抱你就够了。」赖升平温柔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那双臂将他紧拥,紧到几乎要让小瀚呼吸困难。
「呜......你要害我哭死几次啊!」
小瀚窝在他的胸膛,泪溅湿他单薄的衣裳,他将自己的脸埋葬,调匀呼吸,双手伸过赖升平的背,也将他拥住。
「我觉得我好孤单。」哭声渐止的小瀚缓缓地说。
赖升平的手轻轻抚弄着小瀚的发,问起:「怎么个孤单法?」
「不是说人皆生而平等的吗?为什么,为什么我好像从来都没有感受过什么叫做平等?他们说,人不可以单单由肤色,种族来判断一个
人,而要从他的内在,从他的人格来认识,为什么没有人说,不要从一个人的性向来判断一个人?我从来没有想过要
伤害人的事,但我不能明白,每个人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回避。我做错什么?我伤害过谁?但我却不断地受到伤害!
「当每个人对我回避,所以我只好沉默;当我开始沉默,竟连我也开始回避他们。恶性循环你知道吗?万劫不复你知道吗?
我始终不明白他们远离我的原因,我以为我秉持着善心,不害人,他们会懂得我,体谅我。结果呢?跟我不熟的知道我是同性恋以后,
几乎都用另一种眼光来看待生疏的我;而原本跟我熟的,渐渐我们的话题少了,似乎连看我的眼神也变了,是怎么了?为何我的朋友会
一一远去?我做错什么?你知道吗?我曾经是班上的英文小老师,现在呢?我什么也不是!」他喘口气,空气里又凝结了好几颗沉默的
分子。
「我曾经听过有人在我耳后说,『喂你干嘛跟他讲话?他是同性恋啊!』我心中好酸苦,却什么话都没办法说。我想说,同性恋是种很
奇特的生物吗?同性恋是种商品,每个都一样吗?有的更夸张,过来搭我的肩后,到别的地方跟别人讲:『哼,让他爽到了。』我好不
甘心,难道没有人教过他,同性恋也有眼睛的吗?我真想叫他洒泡尿自己照照,但我真是哑巴吃黄莲,没人会听,如果我想要叫,他们
会认为我是疯子。但我好担心,这样扭曲下去,我的个性会变得如何?我出了社会会变得如何?我好害怕,因为我的内心里充满了不安
,恐惧,还有越来越多的愤世嫉俗,但我好不想这样,我还有我爱的亲人,我还有很好的朋友,我想要做我自己,却离自己越来越远,
根本不可能啊!就因为我是同性恋!」
赖升平静静地听小瀚字字句句,他开口了:「我觉得啊,你同性恋被骂活该,我只能说,你--活--该。」
这些话对小瀚而言不啻火红而刺痛,他原以为赖升平也能了解他的悲,他的苦,没想到赖升平认为他那是咎由自取,他好不甘心,竟然
跟这种人说起自己最内心最深处埋藏已久那些不平。他推开赖升平,坐起,再也不愿抱他。
赖升平拉住小瀚的手:「谁叫你上辈子要排挤同性恋,现在好了,报应来了吧!」小瀚还听不太懂,转念才想起,原来这句话在影射,
那些排挤他的人,下辈子都会变成同性恋,这才明白赖升平是在安慰他。
「哼......我还以为你......你真的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小瀚再将他拥住,心里半是高兴,半是安心。
「我教你,以后看到有人在骂『死Gay 炮』之类的话,你心里面就想,他会有两条选择,一种就是他下辈子会变成同性恋,换他做做
看;另一种就是他子孙十八代都会变成同性恋,等那些孩子被排挤够了,再让他们晓得有这么一个祖先,在发号施令那些举动,他子孙
会恨他一辈子。」
小瀚听了也松了口气,说道:「其实我真的很害怕你会讨厌我,或者不想理我,你刚说那种话把差点把我气死。我之前在我们班有一个
很喜欢的人,我喜欢他,他也带给我很多快乐。后来他好像发现我喜欢他的事,我们再也没有说话............你知道吗?我发现我们
原本什么都讲,现在像陌生人一样,我直觉他讨厌我。被讨厌的感觉好难受,但最难受的比不过被自己最喜欢的人讨厌。
同性恋的命运就是这样,注定爱上了对方,就得被对方讨厌吗?现在我只希望,谁讨厌我都好,你不要讨厌我就好!我真的......啧,
我不知道怎么说啦,就很......很那个你。嗯。」
「哼!我就讨厌你这么拖拖拉拉的!」赖升平头一偏,他的指开始在小瀚的颊上游移,他的吻陷落,落在小瀚的脸颊,温温热热的感觉
直扑而去,小瀚完全无法招架。
小瀚想要吻他的唇,却全身不听使唤,无法动弹,那种感觉被自己最爱的人紧紧拥住,两个人逐渐融合为一体,直到什么都无法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