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蜿蜒而下,一个蹦蹦跳跳的身影渐渐清晰,正是阿灿,她头上梳着双髻,插了朵鲜艳的杜鹃花,身上穿着件嫩粉色的衫子,在郁郁葱葱的山林间愈发显得娇俏可爱。一路走到自家大门口,看到柳树上拴着几匹骏马,阿灿不禁欢呼一声,雀跃着向院子里奔去。
葡萄架下的石桌旁,无夜、未央、亦恒和达娜正围坐在一起说话。
从亦恒那里听说了墨谦偷钥匙失手,惹怒了赫连若朝,差点儿为此送命,洛未央当即怪无夜不该让墨谦去冒险,说墨谦之前帮他们出逃就已经惹火上身了,怎么能再让他以身涉险。
无夜也有些自责,但是为了能解开未央身上的锁链,他当时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所以不得不这么做,而且以他看来,皇上对墨谦宠爱有加,墨谦自己也信誓旦旦说皇上不会对他怎样,哪想到会弄成这样的结果。
对此洛未央嗤之以鼻,不屑地说道:“你难道还不了解你那个皇兄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当年他养在府里的那些人哪个他不爱?到头来又怎样?哼,我看他对墨谦也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否则怎么会下那般狠手?”
赫连无夜还没说什么,倒是达娜接过话说道:“这倒也未必,那日皇帝大哥找我进宫问药,我看他为着墨谦的伤急得很,人都憔悴了许多,宫里的小太监说他日夜在墨谦旁边守着,若说没有情意,也不至如此。”有了赫连无夜和洛未央的先例在前,这几年又对中原的风土人情有了更多了解,达娜现在对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坦然接受,侃侃而谈。
虽然达娜这么说,洛未央仍不以为然,道:“那是因为他后宫里现在就这么一个能满足……”忽然觉得这话说出来有些不雅,立刻住了口。
达娜已经看见了从门口跑进来的阿灿,笑着招招手。
“王姐姐,你们什么时候来的?”阿灿欢快地扑过来,拉住达娜的手。
“来了有一会儿了,你爹说你上山给阿阳送饭去了。”阿灿的哥哥阿阳在山里帮达娜照料药圃,大部分时候都住在那儿搭建的小木屋里。
走到葡萄架下,和无夜、未央打过招呼,阿灿看着亦恒,“姐姐,他是……”亦恒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也难怪阿灿不认识他。
达娜笑嘻嘻地牵起亦恒的手,“他是我相公。”
“啊……王大哥好!”阿灿话一出口才发觉不对,姐姐姓王,难不成姐姐的相公也姓王?这个笑话可闹大了!她不禁涨红了脸双手乱摇,“那个……不是……对不住,我……”
“没关系啊,你就叫我王大哥好了。”亦恒微笑着解了围。
亦恒和达娜这次过来,除了告诉他们墨谦的事,还想和他们商量一下今后的去向,毕竟这个小村子也不是久留之地。
达娜又提出了让他们两人去兹琉的想法,说在那里,她父王和几位兄长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的。但是无夜和未央却婉言谢绝了,说还是希望能去一个陌生的、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这里面有一层原因无夜不好明说,那就是在兹琉,像他们这样两个男人在一起的情形实在是过于异类了。另外,即使偷不到钥匙,他也还抱有一丝希望,觉得未央身上的锁链总能够取下来,他想等到未央恢复之后,两人再一起去四处闯荡。
商量了一阵,也没定下什么,天色将晚,亦恒和达娜准备打马回府。
无夜笑着留他们吃过晚饭再走,其实他真正想炫耀的是——“亦恒,今晚上的香爆牛筋可是未央亲自下厨做的哦,难道你不想尝尝么?”
这几日洛未央一直在学习做菜,甚至还让阿灿去镇上买了一本菜谱回来,想不到他在这方面竟有些天份,试了没几次就已经做得像模像样。
听无夜这么一说,亦恒走到了门口又拉着达娜转身回来,重新在桌旁坐了,笑说一定要尝尝未央的手艺。
只可惜,一直表现良好的洛未央偏偏今天失了水准,也难怪,他脑子里还一直想着墨谦的事,做菜的时候好几次走神,不出岔子才怪。
一箸香爆牛筋吃到嘴里,亦恒立刻抢过茶杯灌了一大口水,怪叫道:“这也太咸了吧?!三哥……”
无夜却若无其事地扒了一大口饭,点头,“唔……味道还不错,咸点儿正好下饭。”
未央转头看了他一眼,双目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旁看着的达娜忽然觉得鼻子发酸、眼眶发潮,扭着亦恒的袖子,道:“我……我也要回府学做菜!”
亦恒又是一声怪叫,“千万别!娘子你还是饶了为夫吧,上次倒杯茶都差点儿烫到手,学做菜,还不把房子点着了。”
说得达娜又气又笑,“呸,我有那么笨吗?”
亦恒继续讨饶,“哎呀娘子,旁的不说,你就是不小心把那些古怪药材弄到菜里,我也吃不消啊。”
说笑着吃过了饭,亦恒和达娜告辞,无夜和未央送出门外,无夜从身上摸出一封书信递给亦恒,道:“这里离翠湖别院不远,到了义兴镇一打听就知道。你们回去时帮我带封信给别院的李青玉,让他最好明日能抽空来这里一趟,我有事情求他帮忙。
“没问题。”亦恒接过信揣到怀里。
随后几人离开了小松庄。
乡村里的夜晚来得似乎比城镇更早,月亮刚刚爬上半山坡,山坳里的村落就已经沉寂在一片黑暗中,只有村西头的某个院子里还隐约有灯影闪烁。
东跨院是一个二进的院落,进门左右有抄手游廊,对面是正房和厢房,前后院加起来共有七八间卧房,不过对于赫连无夜和洛未央来说,只要一间足矣。
他们住的这个房间并非主屋,里面陈设很简单,带着些许西域风情,一串玉石风铃挂在窗前,被朦胧的月光映得格外剔透。
屋子当中,赫连无夜闭目盘膝在地上打坐,运功完毕,睁开眼睛就看到未央坐在他面前,张口问他:“你什么时候写了那封给李青玉的信?我怎么不知道?”
“自然是你在厨房里学做菜的时候。”无夜笑道。两人就这样席地而坐,任一盏孤灯将两个身影投叠在一起。
听了无夜的话,洛未央面带不悦,冷哼道:“又做这种鬼鬼祟祟背着我的事情!”
“未央,你是不是还因为我让墨谦去偷钥匙而生气?我也是没办法啊,总不能让你被锁一辈子。”
洛未央下意识地用手握住胸前的锁扣,叹道:“我知道,但让墨谦去涉险总归……唉,他若真的为此有什么差池,你让我怎么能……”
“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无夜凑过去坐到未央身边,“总之,这个锁我一定要想法子打开它。”说着伸手到未央颈后去摸那半截链子。
两个人的身子靠坐在一处,也不知是谁先变换了姿势,渐渐拥在一起,当洛未央发现无夜的手滑入他衣领中的时候,他已经被圈进了对方的怀抱,柔软的唇亦被噙住。
“唔……嗯……”
唇舌相接,道不尽的缠绵悱恻,片刻之间洛未央已被吻得软了身子,手揽在对方腰上,只剩下轻喘的份。好容易无夜放开他的唇,还没等他说什么,就觉身上一凉,宽松的外袍已被人从肩膀褪下,玉色的肌肤裸露在灯影昏暗中,显得格外诱惑。只听无夜一声轻叹,紧接着,火热柔软的唇已印上他肩头,啃咬吮吸着,又滑到他的琵琶骨,湿热的舌尖沿着骨骼的形状慢慢游移,最后停留在锁链穿过的地方,轻轻舔噬……
麻痒的触感和吻过之后的微凉同时刺激着洛未央敏感的神经,让他的身子微微颤抖,喘息着埋首在无夜胸前,双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抓住对方的衣服,喉间溢出似有若无的呻吟。
“未央……”无夜的声音沾染了浓浓的情|欲,却还带着一丝询问,虽然在他们重逢后的第二天已有过肌肤相亲,但无夜还是担心未央的身体会不堪承受,他总觉得未央被锁骨之后变得羸弱且容易疲惫。
洛未央直接用动作回复了他。他略有些生涩地抽去无夜的腰带,分开衣襟探进手去,还好似不经意地从对方胸前的敏感轻轻扫过。
无夜的呼吸立刻粗重了许多,他再不犹豫,猛地抱起未央向旁边走了两步,两人一同滚倒在床上。
摇曳的烛光里,洛未央仰躺在锦褥上,线条优美的脸颊上覆着几缕凌乱的发丝,原本白皙的肤色已变成了淡淡的粉红,迷离的星眸半张半阖,泛起点点水光,完全不同于日常的清冷,散发出妖魅惑人的气息。
亲吻的声音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夹杂着急促的喘息、隐忍在喉咙里的细碎呻吟、和身体的撞击……洛未央只觉得自己的体温在急速升高,皮肤变得火热,而对方柔软的唇还在胸前挑逗着他,让他只想大声喊出来,却被对方的手指轻轻封住,随着猛烈的律动,他身体内的火焰也被点燃,全身的血液都叫嚣着、沸腾着向某个地方奔涌而去……
“啊——”
压抑着的声音只喊出了一半,洛未央脑中一阵空白,狠狠咬住了唇边的手,身上的人一声闷哼,猛地扑上来用力抱紧他,两人赤|裸的身体颤抖着紧紧贴在一起。
情之未央 下卷 第125章 解锁(上)
日上三竿,窗外,几只喜鹊正围着窗户叽叽喳喳地叫着,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打进屋里,照出一室光亮。
洛未央伸手挡住刺眼的阳光,极不情愿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就看见一张俊颜出现在自己面前,带着可恶的笑容,“小侯爷昨晚睡得可好?”
勉强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就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酸痛,洛未央咕哝着,“好个鬼!骨头都被你压散了!”
可恶的笑容不仅没有离开,反而凑得更近了,连眼神里都带着赤|裸裸的挑逗,“不会吧?昨夜抱着本王说想再来一回,还说要在上面的那个人,不是小侯爷你吗?”
洛未央的脸立刻红到了脖子根!
昨夜激|情稍歇,他侧身依偎在他怀里,一面在他腰上摸来摸去,一面喃喃道:“想不想再来一次?不过这次得换我在上面。”
无夜当时笑着应道:“好啊,欢迎品尝!”
结果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才发现怀里的人已睡着了。
瞥了一眼无夜刚刚洗完澡还赤|裸的上身,洛未央恶狠狠道:“既然你送上门来,本公子就不客气了。”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做得很到位了,怎奈勾住无夜脖子的手却绵软无力,倒好像要把自己挂在对方身上似的。
赫连无夜笑着俯下身,双手撑在未央头两侧,“小侯爷,当心玩火自焚……”
“你这……色坯!”洛未央终于悻悻松开了手,转过头去,忽然身子一轻,已被人从床上抱了起来,直接丢入浴桶中。
“还是让本王先伺候小侯爷沐浴更衣吧,等下还有要紧事要做,这件事成了之后,但凭小侯爷吩咐,本王无不从命。毕竟,有些事情做起来是需要体力的。”无夜促狭地笑着,掬了一捧水泼在洛未央脸上。
洛未央知道无夜口中所说的“要紧事”是什么。
初夏的风轻柔地拂过脸侧,带着田野里青草的气息,阳光从葡萄架的缝隙中穿过,脚下光影斑驳,一片白色的亮光中晃着淡淡的绿。洛未央坐在石凳上,目光从身前那人修长的手指看到宽厚的肩膀,再到坚毅的下巴、挺直的鼻子、斜插入鬓的剑眉,最后落到头上束发的玉冠……只觉心中一片宁静和煦,恨不得时光就此凝驻,让这一刻直到地老天荒。
赫连无夜正端坐在未央面前研究那条锁链。
这链子乍看过去与一般的银链无异,拿在手中才知不同,它触手冰凉,也比银链要重很多,摸起来滑不留手,就像上好的丝缎,多半是种少见的稀有金属。再仔细看下面挂的那个锁,也是同样东西打造而成,一寸宽、两寸长、约指头厚的一个方块,外面雕有浅浅的花纹,上端横着贯通一孔,两头链环相扣之后便从那孔中穿过,从侧面看上半部有一道细不可辨的纹路,而下端并没有普通锁扣的钥匙孔,当中只有一道缝隙。
既然钥匙偷不到,这个锁看来是难以打开,不如试试旁的法子,若能直接将锁链弄断也好。赫连无夜掂着链子,见它比人的小指还略细一些,暗想以自己的内力修为,若运足了气,或许能挣断也未可知,但就怕用力的时候控制不好,会伤到未央。
想到这儿他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洛未央。
似是知道无夜在想什么,洛未央衣襟半敞,将锁链整个暴露出来,淡淡笑道:“无妨,你尽管试。”
赫连无夜稳了稳心神,两手紧紧攥住链子,暗暗运了口气,然后一声低喝,双手猛地较力!
金属链轻响了两声,没有丝毫变化,这还不说,因为掌心出汗打滑,赫连无夜用力的时候还是牵动了洛未央的身体,让他肩下的伤口都裂开了,两道细细的血流顺着白皙的胸膛徐徐滑下。
赫连无夜当时就恨不得打自己几拳,“未央!我……”
洛未央倒是眉头也不曾皱一下,顺手用衣服擦去身上的血迹,笑道:“这有什么,若真弄断了链子,不也得抽出来,见不得血又如何取出这劳什子?对了,你让李青玉过来这里,可也是为了此事?”
练武之人被穿了琵琶骨,若修为尚浅则武功被废,无法恢复,但对高手来说则还有希望,当年谭微雨遭人暗算,李青玉救了他之后曾说起,若非他琵琶骨被斩断,他便有办法让他恢复武功。但现在当务之急是把链子先取下来!
可是这链子,到底怎么才能弄开?
赫连无夜皱眉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忽然转身去了柴房,不一会儿手里拎了把斧子出来,恨恨道:“我就不信了,本王今儿说什么也要劈断了它!”
锁链垂在身前一共还没有一尺长,要想用斧子劈,怎么下手是个难题。鼓捣了半天,最后让未央贴近石桌旁坐了,石桌上再放上阿灿平时磨豆浆用的小号石碾,看看高度差不多了,将链子放在石碾上,无夜站在一旁举起斧子比了一下,“未央,你坐好了,千万别动!”
“放心,你只管动手吧。”
赫连无夜抡起铁斧,重重劈在锁链上!
锁链丝毫无损。
再一下,两下……
当铁斧又一次劈在锁链上,垫在下面的石碾和石桌突然一齐裂开成两半!洛未央被身前大力扯动着,身体一个前倾跪倒在地上,左手撑地,右手下意识地抚在了左肩下,鲜血如泉水般从他的指缝间溢出,在手背上交织成一片血网。
赫连无夜抛下斧子一把扶住洛未央,几乎说不出话来。
回到屋里,无夜从包袱里找出清犀膏要替未央上药,未央却不肯,说这药以后难得,不能轻易浪费,反正链子总归要取,不如等到那时再用。无夜听他说的也有道理,可是眼下见他脸色苍白,裹住伤口的纱布上仍不断有血迹透出,急得搓手顿足,直埋怨李青玉怎么还不来,又担心亦恒没有把信带到。
而且就算李青玉来了,锁链不能取下也是白搭。
“除非有一把能削金断玉的宝剑。”未央道,想了想又说,“师父给咱们的剑也算得上锋利了,碗口粗的树木一斩即断,要不你再试试?还有我给你的那把匕首,也是柄利器,不如都拿来试试?”
无夜却一口回绝,说什么也不肯再试,一定要等到李青玉来了之后再想办法。
这时,院子里传来人走动的声音,赫连无夜大喜,以为果然是李青玉来了,待奔出房去才发现是阿灿的父亲杜老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