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壹

“哼，他那么聪明的人，早晚会知道。 怪就怪你脑袋坏了要亲自动手天才都是这样自负。”

“求求你……”岚埋着头不断重复。

“你应该知道我和小满的关系我知道你调查清楚了。我不会袒护要杀我弟弟的人的。”

“千夏！！！”岚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们在说什么？！放开我！！！”小满嘶声力竭的哭闹。

“不过我也没兴趣专程去揭你的短。你放心，我会把小满送到外国从某种程度来说我还帮了你大忙呢。”

岚呆呆的望着千夏离去。

“什么外国？？”小满听出了不对劲，“千炎呢？千炎在哪里？？”

把小满丢到车上，命令司机开车到码头。千夏一言不发。

小满越发觉得恐怖。

“千炎在哪里？千炎在哪里？！！”他摇着千夏的手臂。

车在车水马龙的公路上飞驰。

听不到回答，小满喘着气盯着千夏。突然他转身打开车门。

风和热气“呼”的灌进来。

“我要去找千炎！”说着就要跳下去。

“你想死啊！！”千夏眼疾手快一把挽住小满。

孩子一声不吭的挣扎。

千夏锁好车门，把小满按在车后座上。

“听着，不要再提那个人的名字。以后你和他再也见不了面了。”

小满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他像是理解不了这句话似的看着千夏。

他不再挣扎，保持着同样的眼神看着千夏，他想从这个男人眼中看出说谎的影子，确越看越感觉到真实。

“他不要我了是不是？”孩子故作镇静的问，但颤抖不已的声音暴露了他。

每个字，说出来都是那样的刺耳，不仅仅是刺耳，好像钉子一样扎到心脏里面。他逼迫自己说出来，他要为自己证明自己是坚强的。

这样的事情，很平常。他对自己说。

“他卖掉我了是不是？”

他继续强制自己。指甲尖锐的掐进手掌里。

这是，第二次了。

忘掉这样的事实，有一段的日子了我是夜莺，被卖到月罗街的夜莺。

原来是这样啊。

不能哭。

求求你，不能哭。

孩子怔怔的用力的看着车前排座位的靠背。

血从指缝里流出来。

“你在干什么？？”千夏吃惊的看到孩子指间的红色。他抓起小满的手，要掰开他的拳头。

孩子的眼睛没有离开靠背，小小的拳头攥的紧紧的，似乎是稍一放松，就会抓不住自己的生命似的。

千夏的鼻子酸了。

对不起，小满，这是为了你能活下去。

第八章

已经可以看到码头高高的大钟。

突然从路边闯出一辆蓝色跑车，飞扬跋扈的横到了千夏的车前。

司机猛打方向盘，千夏飞快的护住小满。

尖利的刹车声，黑色的名车横着在和跑车相隔2米的地方停下。

“千炎！”小满从千夏的手臂中看到从车上下来的人。

不是高兴和充满希望的声音，而是灌了铅似的恐惧。

他不懂得，人们是被允许怀有希望的。

千炎青着脸大步走到小满坐着的车门前，甩开门从千夏怀里抱起小满。

孩子的下巴搁在千炎肩上，他单薄的身体感觉到千炎的激动和力量。

“千炎，千炎……”他终于哭出来，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他用尽全身力气的抱住千炎，纤长的手指撕裂一般抓着千炎的衬衣，用那种特别的哭法哀怨的抽搐。

千炎摸着孩子的头和背，什么也没说。

他也不需要说什么。

千夏也下了车。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千夏低沉的说。

“我在小满身上装了定位器。”千炎眯着眼睛看千夏。

“……畜生。这种事你也做的出来？”

“幸亏我这么做了。而你又做过什么？你有资格指责我吗？”

“……看来我们要说清楚。其实你只知道真相的一半。”

“不错，而且不是‘知道’，是‘猜测’。”

“这只说明你头脑灵活，但你不是个聪明人。”

千夏走到千炎侧面，贴在小满耳朵旁边轻声说：

“其实，我真正的名字，叫‘立夏’。”

千夏把他们两个步行带到自己临海的别墅里。

整个路上，小满没有说一句话，就盯着千夏，不，立夏看着，用那双被泪水浸红的大眼睛。但是抱着千炎的手却不肯放松一点力量。

自听到千夏打来的电话他就觉得蹊跷，打岚的电话也不通，千炎就知道原来的猜测是正确的千夏就是立夏。而且一看小满是往海边走，十有八九就是和立夏一起。

但是他有更多的疑问。

甚至有写连自己都不想面对的疑问。

“我不相信你。你不是立夏哥哥。”在千炎把小满放到千夏别墅里华丽舒适的长沙发上后，孩子断言道。

千夏故意逼开孩子的目光。

他艰难的咽下了一些话，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和千炎说明现在紧急的形势。

“我们开始正题。”

“你不是立夏！！”孩子不屈不挠的争辩，音量提高了一些。

他不是不相信千夏的话，就是因为半信半疑，才这样的希望他的反驳，希望这个人驳倒自己心理的怀疑。但是对方甚至都不肯和他对视。孩子焦急起来。

还是没有回应。

千夏后悔刚才一时冲动的告诉小满事实，自己真的不想被他认出来，就算是相认，继而面对的也是分离－因为他已经下了决心，这次一定要保护这个孩子。

正想着怎么收场，孩子忽的跳到眼前，小小的手不自量力的抓住千夏的领口：“你骗人！你不是立夏！”

千炎吓了一跳，小满居然会有这样激烈的举动，他上前拉住小满。

同时，千夏哈哈大笑。

千炎停住了。

“我不是立夏？你凭什么说我不是？你记得我什么吗？”他的语气越来越强，到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

小满一记寒颤，松开手就想退后。千夏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你什么都不记得！你连你为什么会不认识我都不记得了！要我帮你记起来吗？”

“没有……我，没有忘记……”小满缩起脖子，无力的反驳。

千炎没有动，他觉得现在的问题自己插不了手，他希望千夏说下去。

“哦？没有忘记？你记得我们的妈妈吗？那个酒红头发的淫荡女人？”

“妈妈……？”小满像是不明白这两个字似的。

“是啊，长长的酒红色卷发，和我长得一样，穿着尖尖的高跟鞋”

“我不认识！！！”孩子瞪着千夏的脸，受惊似的尖叫起来。他有极其不好的感觉。

他害怕的想吐。

“不认识，你怎会不认识？她用手铐铐住你，铐在天台的栏杆上，用带钉子的皮鞭打你，一下去就是五六道血口子；她习惯用左手，所以你右侧的伤总是比左侧重；她讨厌你的眼睛颜色，用纱布缠着你的眼，把你关到地下室”

小满更加的瞪大了眼睛，金色的瞳孔开始晃动，像只受惊的山猫。

他想后退。

但是千夏拉着他。

“记得那次她拿着裁衣用的大剪刀要挖你的眼睛吗？还有大雪天把只穿着单衣光着脚的你关在门外一整夜？把你吊在门框上直到你肩膀脱臼”

小满的脸开始扭曲，他咬紧牙齿拼命的摇头，银色的碎发摇散在脸上。

脑子好痛！！心脏好痛！！！千夏的话仿佛一只魔爪，摄走了他全部的心魄。

“还有”

“行了！！”千炎再也听不下去，他一把打开千夏的手。

小满背对着千炎被他抱着，眼睛仍然是睁的大大的，像要吸进对方似的紧紧追着千夏。

他没有哭，没有说话。

千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他已经头疼得连手指尖都麻木了。

许久，没有一丝声音。

“妈妈，妈妈，立夏……”小满用极度恐怖的声音嘶哑的说。

“妈妈！！！不要！！！！！妈妈！！！”被藏在深处的记忆蜂拥而至，强烈的不容孩子一丝喘息。

心脏碎成了千万份，但是依然尽责的在身体的各个角落猛力的跳动。

他被黑色的记忆包围。扼住。吞噬。

“妈妈，妈妈！！求求你！！小满再也不敢了！！！！！立夏哥哥，立夏哥哥！！救救我”小满在千炎怀里挣扎着，沙哑的哭叫，像一只小狮子。

千炎从没见过孩子有这样的力气，他心里一慌，被小满挣脱了。

被松开的小满反而不知道该往哪里逃，他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立夏抱住了他。

“不要紧，不要紧，妈妈不在这里，立夏哥哥哪一次没有救你呢？放心……”

小满被不容间隙的抱着，突如其来的安心感一下子抽离了他的思维。

他靠在立夏肩上合上眼睛。

“他昏过去了。”立夏柔和的说。

千夏把小满横抱在怀里。

千炎微妙的心理容许了立夏的行为。

“小满是我的弟弟，但不是爸爸的孩子。”

立夏最先道出千炎最难面对的问题。

但答案是好的。

“当年做爸爸的情人时，就算有了我，那个女人也没有得到柳家的地位，她把原因归结到你和伯母的同时，也归结到自己的力量不够。

“所以12年前，她高兴的发现自己又怀孕了。你知道，柳家没有女孩，因此像岚这样血缘这样疏的女孩都可以得到宠爱，”提到岚，立夏厌恶的皱了下眉。

“要是能为柳家添一个爸爸一直想要的女孩多好，那么那个女人就可以仗着这块牌打进柳家。然而好笑的是，满怀希望的生下来的孩子是男孩不说，还长着一对稀有的金色眼睛她旧情人的眼睛！而柳家的几代人，清一色的黑眼；况且爸爸知道她这个旧情人，并对之深恶痛绝。要是被爸爸知道她做了他十几年情妇后还生下了旧情人的孩子，她绝对会被杀。

“但是这个女人又不愿对刚刚出生的孩子下杀手不是因为心疼亲生骨肉，而是想在柳家失意的时候留一条后路她的那个旧情人一直都没有孩子。因此她把婴儿交给8岁的大儿子照顾，偶尔回‘家’看看情况。

“但是她憎恨这个孩子，这个完全计划外的孩子。她在柳家受的委屈不快全部倾倒在孩子身上。

立夏停了一下。

“小满是我给这孩子起的名字，那个女人连名字也不愿意施与。小满5岁以前都拴着铁链，后来直到我向她保证我会看好小满的时候她才解开链条。

“直到3年前，你母亲去世。”

千炎的右手一直掐着左手的食指关节。

“她终于可以进入柳家，而旧情人的孩子也没有利用价值了，于是她命令我‘处理’掉小满。

“我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而且她是没有时间和相信我不会忤逆她才委托我的，我把小满送到月罗街，因为柳家这样的人家是不可能和这个地方有关系的。这是离我最近的最安全的地方。”

立夏的声音像从喉咙深处发出的一样。

“你……应该是喜欢小满的吧？为什么没有保护他？”千炎终于强忍着怒意问到。

“哈哈，这种话只有你这样的大少爷才说的出。没有钱没有力量，哪里谈得上‘保护’？我拿什么保护？”

千炎沉默了。的确，他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这他知道。

他还知道自己任性，自负，随便，不负责任。但这些不成为他的自卑。他有资格放纵自己。

“我把小满安排在月罗街，不仅是我当时能力所及的最大努力，而且也为将来带走他作准备。

“可是2个月前我失去了他的消息。”立夏幽幽的看着千炎。

“我不能在明里作调查，一是防着那个女人，二是防着无孔不入的柳家人。正在着急的时候，你居然带着小满来到我和那个女人面前！

“这下好了，我做的努力全部白费。那女人以为你是为整倒她而来，急得跳脚。但是后来和你的谈话说明你根本不知情。但是那女人这回是铁了心要亲手干掉小满，而且有人支持她的计划。“

“有人支持？？不是没人知道这件事吗？”

“呵，你家的那个天才岚啊。”

“岚？”千炎不是很意外，岚的手腕不是一般的利害。

“她怎么支持？为什么支持？”

“那个女人弄来那种0.2毫升就可以致命的cyble00，交给岚。”

千炎仍然没有听明白。

“你真不知道啊？岚早就想除掉小满了，小满前面，据说她已经除掉了所有对你有意思的女人”

“岚？”

“你还真是迟钝啊。”立夏苦笑，“小满就差那么一点就死在她手上了。”

“什么？？”千炎惊得站起来。

“你不觉得实验室的爆炸很蹊跷吗？那是岚的一个小跟班干的，那是为了引开你而且引开的时机恰到好处。当时给你打电话，就是因为我家那个女人在我面前说漏了嘴，我知道你一定被支开了，才那么急着要找小满。后来当我找到时，岚的针头已经快刺到小满的血管了。”

千炎的骨节都发白了。

“然后你阻止了她，就想直接把小满带走？”

“是的。我知道，那个阴险的女人在说漏嘴以后就应该立马开始第二个谋杀小满的计划了，我一点都不能耽搁。飞机的话很容易被查出，所以选择水路。”

“看你的速度，应该是早有打算吧。”千炎敏锐的目光扫过立夏的脸。

“没错。”立夏坦然的回答，“我3年前就这么打算了。到今天才实施是我的错。

“原来是因为没有力量，后来是因为没有机会。现在两者都有了，我一定要带小满走。”

“如果我不答应呢？再怎么说，小满现在是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呵呵，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属于你，我知道你会让他走的。”

千炎相当讨厌这样自信的说话方式。

他没有接口，等待立夏说明理由。

“小满留在这个地方，铁定活不了。现在有岚和那个女人已经够危险了，以后被爸爸知道了，你认为他会怎样？小满待在这里的时间越长，爸爸发现的可能性就越大。事关那个女人的地位，她容不得这孩子活下去。你知道她有多少手腕，我可没有这样的自信能防住她。”

千炎眼睛看向窗外，更加用力的捏着左手的骨节。

“我知道你是喜欢小满的。我谢谢你对他这样的付出。”立夏垂下眼睛看着孩子熟睡的脸。

“不要，用那种趾高气扬的口气和我说话！”千炎的脸扭曲着叫到。

一股像又不像怒火的气流在体内狂蹿，积聚着迂回着找不到出口。太阳穴隐隐发麻。

早就有这样的预感，早就有这样的不安。才短短2个月，自己还没有足够的去爱他，足够的去温暖他，甚至还没有足够的去了解他！就是因为重视，才会觉得不够，这种种的“不够”又敏感的牵动着孩子身上的千炎的目光，让他感到了更多的“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