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一叶之正文 云深不知林何处 第一、二卷+番外——万径人踪

作者:万径人踪  录入:03-10

文案:

叶非云知道,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叶非云也知道,生逢乱世,不去打破格局,就只有跟随国、家一起沉沦;

叶非云还知道,乱世,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也是一个机会,一个成为英雄的机会,尤其是对他这种没有家世背景的平民后代来说;

叶非云不知道,他的英雄路,错在了太过尊崇正统,错在了刚刚出发的时候,其实不是错误,而是他踏足的那条路虽是官道,最终通向

的却不是英雄,而是寇。

叶非云知道的,林亚全知道;

可林亚也不知道,他的英雄路,错在了他爱上了一个能断送他英雄梦的人,他爱上了一个自己愿意为他抛弃所有的人,包括所有的荣耀

,甚至尊严。

不,他们不是悲剧。

成为万人瞩目的英雄,不是作为一个男人幸福与否的唯一指标。

第一章:十年之后

经过了十六年的戎马生涯,叶非云从没想过,自己的军旅生命会如此收场。

见过无数种为国捐躯的命运,经历过无数次命悬一线的危机……

每一次,叶非云都是全身而退,除了背上那道紧依着脊椎骨一直延伸到尾椎的刀伤,甚至,不曾留下什么其他的伤。

在清晨的薄雾中,叶非云的眼神有些出离,和润的目光远非平素的凌厉将军模样,倒有几分似了入定老僧,说不出的淡泊,说不出的安

详。

顾同一夜的长谈,终究是触动了叶非云的心,这个在疆场上以悍将之名立威的青盟军人,竟在顾同离去之前,默允了他的提议,违背当

初自己参军之时立下的”宁战死沙场,不屈降敌营”的誓言。

缓缓地研墨。

窑洞中尽管烧着一盆炭火,也驱不散冬季雪天纵川山脉的寒气。

已经被围困三个多月了,自从兴农党和民主党宣战以来,叶非云就患上了心理疟疾,兴农党胜,是煎熬,民主党胜,也是煎熬,一边是

架在火上烤,一边是掷入冰窖冻。

不仅仅是因为那个经常大喇喇穿着兴农党小兵服色,堂而惶之闯营的林亚,还因为所对敌的,都是当初曾驻防在一起,作战在一起的友

军。

顾同在自己连同整个集团军杀尽战马、剥尽树皮后的来访,是另一种煎熬,却多少也是一种解脱。

提起手中那杆湘妃竹管小狼毫,叶非云的眼眶有些红:

当初抗击东氏侵略军,自己九死一生,党魁宗政呈亲自颁下嘉奖令,缠绵病榻一年有余的陆军总司令薛天纵以私人名义将自己平素惯用

的这支小狼毫送来后,终因天年不久,不治而去,其中蕴涵的深意,早就公国尽知。

作为天智薛天纵的接班人,叶非云在接下来的三年内战中并没有得到提升,一直在少将军衔上磨蹭,最大的提升,无非是从少将师长兼

副军长升任代理军长,所谓代理,也还是个副职,只不过代正职行使指挥权而已。

这,也是宗政呈对年轻将领的磨砺。

叶非云并没有迟疑,蘸了蘸墨,在笺上写下:

本座属下各部,自接令起,可自谋生路,以国之器为重,善存军力,以待……

写到这里,叶非云停顿,始终没有将“接收”二字写上。

共同浴血十多年的弟兄,如今命令他们接受明面上的起义,实际上的投降,情何以堪?

沉吟片刻,叶非云快笔一挥:

……以待重建尚国。

左下角,照例,是签名。

“云”字的雨字头中心两点,这次却因为写的太快,留下了两处飞白,恰似心中缺失了什么。

盖上自己掌管了不到半年的王牌第七军的军印,叶非云还是颤了一下手。

没有多少时间了。

叶非云很清楚,这次围困自己的是兴农党的主力,林亚指挥的第三纵队也在其中,顾同清晨离去,必然会先遣人通知林亚,可以不必与

自己正式交锋,林亚必然开心,可林亚……

叶非云不自觉地摸摸背后的那道疤痕。

十年了,虽然疤痕已经柔软,却依旧如昨日新伤般清晰。

林亚太了解自己了,他不会等到约定接受“战场起义”的今日午夜。

“你们都去准备一下,清点好武器装备和伤员数量,编好册子,等待接收吧……不用抵抗了,兄弟们都留一条活路吧,这是命令!”对

副官和三十六师师长,自己的左膀和右臂仔细倾谈之后,叶非云还是最后叮嘱了一句,没有任何表情,平淡一如刚被围困时的从容。

只是,此时视死如归的从容,和当初以不败战绩淡定的从容,有着太大的质的差别。

整理好所有文件,该烧的烧,该留的留,叶非云在火光中仿佛看到了苏也,死在自己怀里的苏也。

都是为了革命,为了尚国的未来,苏也可曾想到过今日,叶非云会因为两党之战而……

掏出刚参军时林亚送的羽杀枪,叶非云淡笑,生死兄弟,果然是生死相依!林亚,是兄弟么?!

“砰——”的一声,窑洞上颤巍巍的门随着一声巨吼被踹了开来:”叶非云!你要是敢做懦夫,老子就鞭你的尸!KAO!100遍!”

林亚的人倒仿佛飘的比他的声音还快,瞬间蹿入了叶非云这间充做指挥官营房的窑洞。

盛气而来的林亚却只看见了叶非云轻轻的淡笑,那一瞬的温和,那一瞬风情,却随着扣动扳机的枪响,化为厉吼:“不————!”

林亚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自从叶非云背上有了那道刀疤之后,用叶非云的话说,就是他们的“孽缘”正式开始了,此后,只要是两人的

驻防地相隔百里以内,林亚和叶非云就会定期“互访”,即便是两党战争最激烈的时刻,也没有停止过,只是,都很有默契地不提战事

而已。

说是互访,其实多半是林亚找叶非云,以致于叶非云的手下都已经熟识这位有着将军的风姿,却不知道军队番号的兴农党的家伙,这也

直接导致了林亚这次扛着将星军服来访,众警卫只瞠目结舌,忘记阻拦。

“顾同!!!你这个混蛋!你究竟对他说了什么?这就是你要的结果?不战而屈人之兵,可将呢?你留了兵杀了将又有什么用!!!叶

非云,你给我活回来!老子不让你死!没那么容易的事!”狼嚎般的凄厉撕破整个第七军的驻地,没有人分的清,声音是恨是悲,还是

怒。

在顾同领着各级参谋来第七军接收的时候,惶然发现,林亚这个身为纵队司令的少将,竟已经“劫持”了叶非云的“遗体”远遁,望东

,穿越纵川山脉,去了……

林亚在纵川山脉曾经驻扎过数年,民主党军也已经被围困数月,粮尽弹绝,他的安危基本可以放心,可叶非云……

都知道他们俩的交情非浅,可如此“劫持”而去……

是自己太了解他们俩了,还是太不了解了?

“你们长官是什么时候自杀的?林司令又是什么时候走的?”

叫过叶非云的副官,顾同仔细盘问。

既然已经撞开叶非云的枪,子弹有可能并未致命,林亚为何还是弃了大军不顾,“劫持”了一具遗体远走?居然连派几队人马都没有追

上……

顾同深深懊悔,叶非云的性子,早该料到的,他同意了降,必定会在之前死,他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活着降的,死降生不降!

这是他的态度,也是他的坚持。

“非云,你竟连套完整的军装也没留下,是不愿以军人身份投降,还是节俭如此……

是我太不了解你,还是你太过坚持……

我知道你对我远不如林亚来的情义深重,可,如今,你竟让我只能立这么一个纸笔冢……

非云,你让我如何接受,如何面对?

非云,你留下的信,我看了……

‘顾同 亲启’是么?可……可你,封了这么厚一沓信笺,竟是没有一字可写么?

你留给林亚的是什么?让他这样失心疯般抱了你的尸身远去,竟致军纪党纪不顾,抛却了他的整个纵队……”

顾同的哽咽在纵川山脉中哀伤异常。

一代将星,以如此结局收场,连副官也没想到。

叶非云留下了两封信,一封,是厚厚的无字书,给顾同的,一封是“八字真言”:依照手令,勿以为念!给副官的。

字面上的意思,大家都很清楚,无字的信,也是深意深藏,合了叶非云无可言说却又有万千托付的心思。

是托付整个第七军?是托付当年苏也临死托付的妹妹和家族?还是托付自己身后的叶氏子嗣?还是托付林亚这个莽夫?是要说的太多了

,无可下笔?还是不知所托能否被接受,无法下笔?

到底,你是死了,还是有一线生机?林亚撞开了致命的子弹没有?如果还有生机,为何他不带你去兴农党军中找外科医生?如果你已经

没有生机,为何他要带走你的尸体远走?

非云,你活着是个不败的杀戮之神,死了,一样能令我们这几个扛着将衔的人生不如死!

你让我如何放的过自己?劝你起义,竟是我……竟是我,逼你上了这条绝路!

无声的痛苦,正因为他的无声,才更痛苦。

林亚在撞到叶非云的那一刻,还是明白,自己来的太晚了,这一枪……这把羽杀枪本来就是杀伤力大,子弹爆开后的那种威力……

尽管偏开了太阳穴,可,子弹仍旧洞穿了脑颅,留下指甲盖大的一个血窟窿。

叶非云在看到林亚时那一瞬的笑,笑的林亚一路发毛。

“我知道,我从来就没拗过你过,我知道……非云,这次,就依我一次,不要死,不要死……从前,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拉你加入兴

农党,你不肯,我没拗过你,后来,你背后受伤,却……我还是没拗过你,我不在乎军中人背后嘀咕什么东西,让你也去我军中看我,

可你……我还是没拗过你……

这次,你一定要依我,不要就这样去死!我带你去三沙岛!那里现在被湄国占领做殖民地,有最好的脑外科医生……”

站在前往三沙岛上的渡轮甲板上,回头看这远去的故土,林亚没有离愁,那满目创痍的至尚,早就不是自己当初为国为家所去奋斗的至

尚,对内战争的开始,早就已经是林亚对战争合理性怀疑的开始:

战争,永远只是政权把持者的工具,也是统治者欲望的体现,而军人,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只是工具。

无论是主动的、被动的卷入战争,军人,都是最大的失败者。

无数鲜血为浆白骨为砖垒砌起来的通天台阶,送上云霄俯瞰众生的,一直都是政客,而军人,纯粹的军人,永远只是供人践踏的那块垫

脚石。

不,我们不会做逃兵,即使我们已经明白这场战争的无意义,即使我们已经明白这场战争已经远离我们当兵时的初衷,可,我们一日为

兵,一日就要执行命令,因为军人,服从是天性,执行是天职。

不,我们不是逃兵,我们已经坚持到了战争的最后时刻,我们已经为了这些军人的天性天职,对自己的兄弟和爱人下手,我们已经付出

了生命中血的代价,接下来的生命,我们要自己主宰,因为接下来的政治时刻,不属于我们军人!

第一卷:情缘生

第二章:孽缘初始

林亚和叶非云的赌约开始在叶非云考上青盟军校之前,第一次的赌,以叶非云纹丝不动的一夜马步和林亚意外的得意告终,在那次赌约

的时间里,林亚的腿,永久地跛了,虽然不仔细观察看不出来,却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林亚战场上的威猛。

在林亚终于搞到一个完整的哲国小钢炮后,得意洋洋地来到叶非云的驻军——军阀郑中翔麾下的连级参谋指挥部,一方面是献宝,一方

面,是践行赌约。

之所以强调“完整”,和林亚的跛腿有直接关系,北伐一仗,林亚缴获了太多的被轰成碎片和麻花的小钢炮,还搭上了他手下的几十号

弟兄和自己的十三处伤。

“非云——非云——老子来找你比人头数了!非云——”林亚从军营门口的岗哨开始,扯着脖子,一直喊到了连指挥部,“这小子,去

哪里了?战事刚刚结束,应该在这里才是,叶非云也有躲懒的时候?”

林亚四处张望搜寻,整一副鬼子进村扫荡的模样。

“嘿嘿,让老子逮到,可要好好嘲笑一番,看这小子还好不好意思笑我目无军纪!”

已是冬日的傍晚,刚刚历经一场局部战役的三山驻军,在夕阳下,都有些休养生息的意思。

叶非云这个生活严谨到一丝不苟的家伙,居然一直到林亚“扫荡”到营帐,才整冠开门出来,眉目之间,尽是慵懒之气,显然是刚从床

上爬起来,连风纪扣都开着。

“非云,前两日没有休息么?瞧瞧你那怂样,杀了几个鬼子?至于这么蔫不溜湫么!”林亚意外之下竟站在原地,刻意用夸张的神色打

量叶非云,一副屠夫打量待宰猪肉的姿态,甚是令人嫌憎。

勾勾嘴角,表示了一下见到兄弟的愉悦,迅速恢复那张云淡风轻的招牌脸,好似有点心不在焉。

“来来来,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林亚的兴奋并没有受对方倦怠神色的影响,嘿笑着靠近。

“谢谢!”只抬了抬眼皮,瞬间就认出了那台小钢炮和两箱炮弹的纯正哲国血统,“怎么不留着自己用?这种哲国造不容易搞到,可是

稀缺资源!”

岂止是不容易搞到?简直就是登天!哲国造只有当初叛变革命的成一民、刘正泓军中曾配备过几台,现在的整个尚国战场上,绝大多数

的敌人都是尚国造和东氏造,少量的玢国造,哲国造这种武器中的上品,可遇而不可求!

炮兵科出身的叶非云再疲惫,也对这台制造精良、火力威猛的小钢炮动容,眼光闪烁起来。

“嘿嘿,喜欢吧?”林亚蹭到叶非云身边,得意神情溢于言表,“任是谁看见这炮,都和看见漂亮娘们一样,看进眼里就拔不出来了。

林亚拍着叶非云的肩膀,半搭半搂着,很本没注意到人青白了脸:”不过,为了兄弟你,我连老婆都是撇得的,更何况一娘们!哈哈哈

哈……”

熊掌之下,脑门迅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叶非云忍不住在喉间闷哼了一声,硬生生将反常的声息咽下:”让他们抬到武器装备处去吧

!”

“好!咱哥俩比比肩章数去!”说着,轻轻一摆手,炮和兵顷刻消失个干净。

“你又输了!差三个肩章!哈哈……非云,你是不是已经老了?啊?怎么老是输呀!”笑声都快赶上海啸的嚣张,肆虐着营帐中人的耳

朵,林亚的脚趾头差点没抬到顶棚上去。

“别哭丧着个脸嘛!不就再蹲一夜的马步嘛!愿赌服输,愿赌服输啊!”

抖着二郎腿的林亚终于成功地刺激出一声鼻腔中共鸣出来的冷哼。

一顿军营常见的例餐,在林亚死皮赖脸的“叨扰”下,叶非云吃的有些不是滋味,满屋子都是林亚狂笑后的嗡嗡声和眉飞色舞下的唾沫

雨。

虽然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军人,叶非云还是惋惜了两秒自己房间内的空气和湿度,对于细节要求至精的习惯,让整个房间处处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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