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将心向明月——易琼玖

从肖云龙的车上下来，我心想，陈泽是已经动弹不得了。那顾连城呢？边想着我边冷笑了一声，苏想想忽然说，“小虫，你不知道我现在多后悔一件事。”

“后悔认得我这个麻烦缠身的朋友了？”

“想哪儿去了！我是后悔让你认识顾连城。”

我苦笑了一下，这件事情哪里又由得人了。我不在你苏想想的饭桌上认识他，总会在别的地方认识他的。除非我不回C城来，偏偏这个假设又是不成立的。

我去警察局找他们头儿理论的那天，刚好就是肖云龙去自首的那天。我从局长办公室里一出来，就看见余小宝和一堆人堵在过道里。其中一个正是陈泽，他拍了拍肖云龙的肩膀，对他说：“想不到肖老大也是个重情重义的角色。”他把重情这两个字的音咬得特别重。惹来了周围一帮警察的哄笑。余小宝歪着脑袋被两名警察架着，出人意料的没有反抗，因为他被敲晕了。陈泽当着肖云龙的面给余小宝松了手铐，然后一声令下，肖云龙便被带走了。

余小宝被肖云龙的兄弟们带上车走了，我后来才知道是送到苏想想那里。肖云龙让苏想想带着人离开C城这个是非之地，另外安排了一处地方给他们安置。我不知道肖云龙为什么偏偏选中了苏想想。但是余小宝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只被告知C城有变故，龙哥要留下来处理，等处理好了，再来找他们。

那天在火车站送完苏想想和余小宝，走出几步就被一个老人家拦住。

“姑娘，我问你，去C城初中怎么走啊？”

我警惕地看着他，仔细打量了一番之后断定这个穿着蓝布衫，古铜肤色的老头儿不是歹人之后才说，“跟这挺远的，我也要去那边市里，您跟我一道走吧，我送您过去。”

这老头儿也警惕地打量了我30秒之后才点了点头，估计也是断定我不是什么奸人。其实我想说，我要是奸人我也不会挑上您这样一穷二白的呀。

后来想想，也幸亏我那时候一时头脑发昏想当活雷锋，不然事情也不会那样发展下去了。

在车上，我问这个老头儿，“您老人家大老远地过来，是去C城初中看孙子吧？”

那老头儿摇了摇头，“我还没孙子呢，我那儿子不争气，二十七八了还不娶媳妇儿，哪来的孙子哟！我就是为这事儿来的！”

我也不好去品评他的家务事，就装着看外面的风景，没有搭话。倒是这老头儿主动叫我，递了张皱巴巴的纸片儿给我。

“姑娘你替我看看，这地址是在哪儿？”

我拿过来一看，上面写着：C城初中教师宿舍楼2栋302。我觉得有点眼熟，又念了一遍之后，我靠！这不是顾连城他家吗！这老头该不是他爹吧！！

27.赏心乐事

良辰美景奈何天，谁家院。

应小虫拿着那张纸片一阵发呆，车子停了下来。应小虫想，怎么说也是个老人家，就把他送到顾连城家门口吧。其实她是真没想到还有一天会再走近顾连城家门口。

顾老爷子一面谢一面赞地跟在小虫身后上了楼。应小虫停在顾连城家门口，对老人家说：“就是这里了，您老自己敲门进去吧。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小虫刚转身，就被顾老爷子拉住了，“别急着走啊，你帮我这么大个忙，进屋坐坐，喝口茶水再走吧。”

小虫刚准备说话，这顾老爷子已经开始大力拍门了，小虫想走，无奈手还被老爷子抓着不放，也不敢用大力气挣脱，人家怎么说也是一老人家。

小虫一想到要再见着顾连城头皮就一阵发麻，好在老爷子敲了小半天门，楞没人来应门。小虫这才松了口气。

老爷子急了，“不是弄错了吧？周末怎么没人在家呢？”

应小虫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总不能说错不了，这家里我来过不知道多少回了吧。一老一少两个人都有些怔怔的时候，楼下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应小虫心里面筹划着，待会儿碰着邻居了怎么把这顾老爷子托付给他们。等人走上来一看，不止应小虫傻眼了，老爷子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陈泽因为应小虫误伤的事情，已经停职待查了。那天他被头儿叫进办公室里，没头没脑地就是一通训。陈泽本来就是个脾性大的，忍不住顶了头儿几句。头儿一面猛拍桌子一面指着他说什么证据确凿，要不是看着他为刑侦队立过大功的份上，免不了要立案调查的。说这次不仅是当事人作证，连队里的队员也有站出来说话的。陈泽就纳了闷了，小王是绝对不会出卖他的，哪个不知死活的敢打他的主意！停职就意味着肖云龙的案子没他什么事了，失去了一个破获大案的机会，陈泽心里面添堵，叫了顾连城出来陪他喝酒。

陈泽显然是醉得一塌糊涂，顾连城架着他往楼上走。走就走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偏偏陈泽连走路也不老实，搂着顾连城胡乱地吻着。顾连城一面躲一面还要架着他，走地很是辛苦。忽然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顾连城，你这个小兔崽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应小虫站在一边，刚开始的时候还有有些惊讶，到后来就只剩下冷笑。为什么顾连城的老爹从火车上下来偏偏就碰上了她应小虫？为什么顾连城和陈泽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挑在这个时候回来演这么一出戏？没别的解释，命中注定的。

顾连城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结果一抬头就看见自己的老爹站在家门口对着自己虎视眈眈，时不时摸着胸口给自己顺气儿，看样子是气地不轻。而他身边站着的，不是别人，居然是应小虫。

顾连城面对这种突发状况，脑子里混沌一片，陈泽还要在一边添乱，搞得顾连城手忙脚乱，丢下他也不是，搂着他也不是。情急之下，只能在陈泽耳边轻声说：“陈泽，我爹来了，你别这样。”

陈泽在头儿那里受的气没地儿撒火，喝醉了也分不清个轻重，直接就嚷嚷出来，“你爹来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还是这样。你爹怎么了！”

顾老爷子听了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走下楼梯去，拽着顾连城就走，“这个畜生是谁？你怎么跟这种人混在一起？让他滚蛋，你跟我回家去！”

这厢老爷子拽着顾连城往楼上走，那厢陈泽压根就没想过要撒手，顾连城就是那根可怜的拔河用的绳子，进退两难。

应小虫是真没兴趣看他们演这一出闹剧，“老伯，我真有事要办，我先走了。”

听见应小虫的声音，陈泽惊得酒醒了三分，松开拽着顾连城的手，指着应小虫道：“你怎么在这里？”

应小虫知道跟他解释不清，也懒得跟她解释。索性随口说道：“我路过。”

应小虫要下楼去，陈泽就挡在楼梯间。

“你行啊你！你连老爷子都请出来了！不过我告诉你，没用的。”陈泽轻蔑地看着应小虫说。

“就你们家顾连城是个香饽饽？我要耗尽心思把他捣鼓到手？”应小虫忽然压低声音，“我有这份闲情，还不如去查许青山是怎么死的。去查打中我的子|弹是什么枪里出来的。”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不是停职了么？”应小虫说完用力推开陈泽，走下楼去了。

顾连城一边拖住老爷子，一边对陈泽说：“你先走，陈泽你先回家，算我求你了！”

陈泽还想再说话，转念一想顾连城是自己老婆，顾家老爷子还是不要太得罪了的好。老实闭上嘴，跌跌撞撞地跟着下楼去了。

应小虫一路走着也没注意到身边有什么人，倒是从她身边走过地那个人回头叫住她：“应小虫。”

应小虫这才停下来，一抬头就看见朱颜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应小虫是真不想见到她，一切和顾连城有关的人或物她都不想看见。但转念一想，和顾连城有关的人，她自己不也是一个吗。

“是朱老师啊。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应小虫不过随口客套地一问，朱颜笑笑说道：“顾老师的备课本忘拿了，我给他送过去。顾老师这两天脸色不大好，我买点水果给他送过去。”

小虫在内心翻了个大白眼，一开口就是顾老师长顾老师短，难道过了这么久还对顾连城贼心不死？应小虫必须承认，朱颜拿工作逼着她跟顾连城分手那档子事让她对这个人的印象分跌破谷底，但毕竟大家都是女同胞，没理由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吧。顾连城有陈泽守着，跟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没什么分别。

“朱老师，我劝你现在这会还是别过去了。”

朱颜静静等待着我的下文，应小虫思索了下该怎么婉转地把这个事情说出口，不能说得太激动了，免得朱颜以为她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顾连城他老爹过来了，在门口刚好撞上他和陈泽搂搂抱抱的，这会儿正发飙呢。朱颜，顾连城他，是个同志。”说完应小虫舒了口气，结果朱颜说了句让她完全扛不住的话。

她说：“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还……”应小虫硬是把往火坑你跳给咽了回去。

“我早知道他是这么个人。还记得我那天跟你说过什么吗？我说我比你了解他，你知道他是个同志之后，你还会爱他吗？你不会，但是我会。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区别。”

靠。这他妈是个什么世界！你比我傻有什么好炫耀的？没见过比你更傻得人了朱颜。应小虫没再多说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朱颜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应小虫刚才说过的话，顾家老爷子来了。顾家老爷子的到来，对顾连城和陈泽来说，可能是一场灾难，但是对她朱颜来说，却是一个机会。

顾家老爷子这次来的目的，没有别的，就是想来看看顾连城处没有处个女朋友，什么时候结婚。顾连城是家里的独子，顾老爷子眼见着村子里比顾连城小好几岁的人孩子都有了，自家小子怎么连点动静都没有，结果一来就看到了那样一幕。

朱颜走到顾连城家门口的时候，发现门没有关，也就没急着进去，站在门口听着里面两人的对话。

“你这个不孝子，你给我老实交代，刚才那男的，是什么人？跟你什么关系？”

“爹，你误会了，他就是我一个朋友，喝醉酒了发酒疯。他每次一喝多了就那副德行。”

顾家老爷子将信将疑地看着儿子，方才那酒臭味儿他也闻到了。“真的是这样？”

话未落音，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朱颜款款走了进去，“连城，你在家啊，怎么连门都没关？这位是？”

顾连城稍微愣了一下才答道：“这位是我父亲。”

“伯父您好。我买了苹果来，我给您削个苹果吧。”说完朱颜就拿了个苹果往厨房去了。顾家老爷子见她叫连城叫地这么亲热，又这么轻车熟路的，对顾连城的话也就完全信了。

“儿子啊，有女朋友了也不写信来告诉爹一声。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哪？”

顾连城一听就知道老爷子误会了，就算知道是个误会，他也没办法立即澄清。

正支支吾吾不知怎么应对，朱颜已经走了出来，递了个苹果给顾老爷子，又递了一个给顾连城。老爷子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张嘴就问：“闺女，我问你，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顾连城没想到老爷子会直接去问朱颜，更加没想到的是，朱颜居然轻轻松松地答道：“就定在下个月初一，本来还想着这两天要知会您老人家一声，没想到您自己先来了。”

老爷子得了句准话，乐得合不拢嘴。“那我要看着你们结婚之后再回老家去了，你不是唬我的吧？”

朱颜笑着说：“怎么会呢？”

若干天后，应小虫正窝在家里睡觉，小虫妈气势汹汹地冲进她屋里掀了她被子就开始数落她。

“你男朋友怎么跟别人结婚了？”

应小虫有点没反应过来，是啊，我男朋友怎么会跟别人结婚。稍微清醒过来之后，不对呀，我早没男朋友了呀。抬头拿过小虫妈手里拿着的红纸一看，上面印着镶金边的大红喜字，还写着“赏心乐事”之类的吉祥话。翻开来，里面新郎写的顾连城，新娘写的朱颜，日期是三天之后。

顾连城居然要结婚了。

28.赏心乐事（下）

怪责你 揭破你 放弃你

可会使我好过

——王菲《冷战》

应小虫拿着那张红得刺目的请帖，有些失神地想，到底不是可以全身而退的，她应小虫没有这种本事。不然此刻那颗早已经麻木了的心，不会再有痛的感觉。

朱颜是傻女，那顾连城又是发的什么疯，居然也就答应了，跟着她一起犯傻。这一场戏，只要一搭台开腔就注定会是一场闹剧，如果连她心里都是这么个滋味了，那陈泽呢？

应小虫还在胡思乱想，她妈已经不耐烦了，“这朱颜是个什么人？”

“C城报社总编辑的爱女。”应小虫随口答道。这话一出口，应小虫脑袋里灵光一闪，从床上跳下来，边找衣服边说：“妈，我出去一趟。”

人逢喜事精神爽，朱颜脸上洋溢着的喜气，落在应小虫眼内，多少都有些刺眼。不过好在应小虫很晓得为自己开解，如果真是嫁得有情郎，她会羡慕也会嫉妒，但是嫁给顾连城，她对朱颜没来由的生出怜悯来。

“小虫，难得你约我出来，有什么话请说。待会儿我还要去试婚纱，你有时间没，陪我一起去可好？”朱颜说。

“朱老师，有件事情没解决，我劝你还是不要去试婚纱的好，因为很难有机会穿上。”应小虫自己也被自己不阴不阳地口气吓了一跳，这都是被刺激的。

朱颜也收了笑，“怎么？我和连城结婚，小虫你不祝福我们？”

“我自然是要祝你和顾连城白头偕老的，只是有些人恐怕就不会这么想。”

“小虫，有话请直说。”朱颜冷着脸说道。

“我猜，陈泽还不知道顾连城要结婚的消息。”

此话一出，朱颜脸色大变。应小虫明白这个朱颜表面上装着什么都不知道，暗地里却什么都一清二楚。陈泽是什么人，知道顾连城结婚之后会让朱颜还有功夫试婚纱？应小虫知道心里面想的那件事基本上已经成了一半，只要朱颜顾忌陈泽这个人。她的计划就可以成功。所以她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朱老师也是个明白人。我受伤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些内情。陈泽现在虽然停职了，但还是个自由身，他想去哪里闹事，谁也拦不住他。所以我想让缉毒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见报，逼得局里的高层不得不动陈泽。”

朱颜静静听我说完，然后说：“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你自己就是C城日报的记者，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陈泽又不是傻子，你和顾连城结婚的事情瞒得了他多久？而且为了你们能有一个完满的婚礼，防止他来捣乱，让他失去人生自由不是最好的办法吗？如果你要亲自动手做这件事，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日后被顾连城知道了，难保他不会跟你翻脸。至于我为什么要来找你，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一直没有证据表明陈泽是蓄意谋杀。C城日报不可能会报道没有证据并且这么敏感的事情。”说完这一长串话，应小虫稍微地舒了口气。原来她也可以这么平静地去算计一个人，原来她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只要陈泽被拘留了，肖云龙在外面的势力就有办法捣鼓出证据来。她想的压根就不是让陈泽暂时地呆在里面，她是想让他长长久久地在里面呆着。

朱颜沉默了一会儿，“让我考虑一下。”

“考虑？”应小虫轻笑出声，“三天后就是婚礼了，你还要考虑什么？你还有什么时间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