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箫心情骤然平和,心里暗自寻思哥哥的心情。哥哥应该最关心何谨吧,还有自己这个弟弟。
叶小箫再不只考虑自己最亲最爱的人。除了风祈,他开始想朋友们,渐渐感到胸中挂念的人越来越多。牵挂的人越多,心情就越趋于平
静。
大爱即无爱,爱所有人就没有炽热的独占欲。
梅花剑放出一阵白色光芒,面前有点点淡粉色漂亮,在空中轻轻飞舞,带来暖暖的春意。
这飘散而来的白色点点,是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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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两个男子在聊天。
一男子气愤道:“夏、小、隆,你知道何剑若轮回所为何事吧?”
“知道。为破解师娘的封印,让她得到解脱呗。”夏小隆望着远方,漫不经心地回答。
“那有你什么事?”
夏小隆像被风景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目不转睛望着夜雨林,道:“没我什么事。”
那人冷笑道:“那你还跑去投胎?聂无双没死,凶龙也醒了,都是你搞出来的。帮忙不成反添乱,你怎么收拾?”
夏小隆望着夜雨林,笑道:“你以为我下去是帮忙的?”
“否则你去干吗?”
“玩呗。”
那人气得跳起来,准备和夏小隆过几招。
夏小隆并不躲闪,指指夜雨林的方向,笑嘻嘻的说:“看,那里下梅花了。”
“我管那里下雨还是下雪,你给我说说清楚。”那人愤愤,陡然瞪大眼珠道,“你说夜雨林下什么?”
不可能。如果转世的身体施展法术,夏小隆早把恩怨解决了。叶家兄弟并非何剑若本尊,怎能唤出梅花?
那人狠狠地定神,企图破了夏小隆的幻术。不对,夏小隆没有和他对视,铁定放不出幻术,就是说真的……夜雨林下梅花了。
“何剑若在搞什么呢?”半天,那人蹦出一句话。
夏小隆没有回答他的话,只笑着地赞叹:“梅花,好美的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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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
风祈三人本已陷入绝境,忽然瞧见从天而将的朵朵花瓣,心中顿时燃起一股希望。
清纯无暇的粉色梅花,在空中安静地飞舞,驱赶附近的黑暗与寒冷。梅花施展曼妙的舞姿,随风飘扬,同时散发了清幽的香气,让他们
看到快乐与希望。
好漂亮,好温暖。风祈伸手接了一朵梅花。纯净又温和的梅花,多像小小的叶小箫。只是接住梅花容易,要抓牢叶小箫却那么难,那么
难。
风祈将梅花收在手中,不肯放开。
风祈初次遇见叶小箫,就喜欢他温和善良的性子。叶小箫眼睛很小,温柔一笑,双眼眯成两条缝,可爱极了。
接触久了,风祈又觉叶小箫胆大妄为,热爱冒险。他第一次看到把温顺与大胆融合到完美的人,不由自主地打探起叶小箫这孩子。他越
深入了解叶小箫,就越喜欢他。叶小箫的点点滴滴都存入心底,有时甚至忍不住和几岁的隆隆聊起。
他喜欢说叶小箫的温顺柔软的性格,还有弱势外表下的叛逆与大胆。
年幼的隆隆听不明白,但风祈独自享受叙述的过程。他就是希望找人说说叶小箫,他的小叶子。
那时,他一边喜欢叶小箫,一边不住地伤害他。
终于有一天,叶小箫耷拉着脑袋对他说:“我要毕业了,我哥想接我去上海。”
“那好啊,多好啊,去上海好好发展。”天知道他多么渴望留住叶小箫,可说出的话很残酷。
叶小箫咬着嘴唇,温和笑道:“但我想留下,我会尽力反对他……”
“反对什么?你留下来干吗呢?我可不需要你留下。”他狠狠地赶跑叶小箫,其实是害怕叶小箫自行离去。与其让叶小箫开口说走,不
如自己说。
后来他恍然醒悟自己有多自私,为此懊恼悔恨了很久,希望能再见叶小箫。终等到叶小箫重回成都,怎么又丢了呢?
风祈安静地伫立在夜雨林,俯视一片苍白的大地。
夜雨林成了白色的海洋,笼盖它的不是白雪,而是不计其数的梅花瓣。在粉白色的花海中,一切的龌龊肮脏消散而去,放眼望见的只有
最纯粹的粉色,即不刺目又有一种祥和的魅力。
风祈待在此处,觉得叶小箫就陪伴在自己身侧,舍不得离开分毫。
童奕九催促道:“快点赶去山洞,或许程默还活着。”程文芸立刻附和,他们催了几次,才唤醒了风祈。
三人踏着白色的花瓣,前行多时也不劳顿,只觉得心情越发平和,很快就抵达了聂无双的山洞。
进洞一瞧,叶小箫等人早就到了。叶家兄弟同何谨坐在洞中休息,他们的身边放了三具尸体。一个是先前逝去的苏苏,还有聂无双丑陋
的身体和程默。
“哥。”程文芸身体一颤,扑到程默的尸体上,失声痛哭。
“埋了聂无双吧。”叶陵溪叹了一口气。
童奕九同何谨点头答应了,但风祈叶小箫没有反应。他们呆呆注视尸体,并不表示同意或反对。
“埋了聂无双吧。”叶陵溪重复道。
叶小箫如梦初醒,嗫嚅道:“好的。”他偷偷瞥了风祈一眼,见风祈呆坐在原地,兀自想心事。
叶陵溪侧目瞥风祈,再复述了一遍。风祈这才抬了眼,瞪着叶陵溪,不礼貌的发出一声“嗯”。
叶小箫看着自己最亲的两人,觉得心口被人抽了一鞭子,痛的无法述说。白痴都能看出来,叶陵溪与风祈不和。
程文芸刚失去哥哥,独自一人蹲在洞中哭泣。其余几人合作,在梅花林中挖掘出一个深坑。叶小箫拾起一把梅花,艰难地向聂无双撒去
。大把的梅花落在聂无双身体上,覆盖了它全身。
叶小箫眼光静静停驻在她的脸颊,最后瞥了一眼她,终举起了最后一把梅花。梅花哗啦洒下,覆盖了聂无双的脸颊。
她等了他一千年,最后换来的,不过是他将她埋葬了。如果她能知道这一场,是否会后悔昔日的所作所为呢?
他们几步一回头,过了许久才全部进了山洞。
程文芸哭得不住打嗝,哆哆嗦嗦地坐在程默的尸体边,惶恐地对众人道:“你们……知道么,苏苏是我杀的。都是……我胡说八道,我
叫她去,我叫她去的。可我没想到,她会死……真的,我没想到你会死啊。放过我吧,苏苏……”她放声大哭,仿佛要将满腔的恐惧释
放。
众人一时愣住。叶小箫震惊过后是悲伤,其实这也不能怪程文芸,只能说天意如此。
叶小箫轻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她回头注视叶小箫,惨然笑道:“我真是太坏了,我对不起我哥。他还没有找到谢新的孤儿,就死了。
”
“孤儿?”风祈眼圈发红,恨恨地瞪叶陵溪,哽咽道,“隆隆。”
叶小箫知道隆隆是风祈收养的孤儿,想上前劝解他。叶陵溪咳嗽一声,呼唤叶小箫收拾包裹。他没有反抗哥哥,埋头整理东西。哎,风
祈在痛苦伤心,自己竟无法安慰。
收拾完毕,叶何三人带上苏苏的尸体,准备走了。
叶小箫不甘心地注视风祈,久久不愿离去。他听了程文芸对苏苏的忏悔,不再把朋友之死算风祈头上,此刻有的只是牵挂。
“走吧。”叶陵溪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
叶小箫回眸看风祈,希望他能说出挽留的话。只要风祈叫他留下,他就不怕做一次坏弟弟。他温顺的脸上写着信任,微笑等待风祈给他
的答复。
风祈说过的,要和他在一起。他只等待他复述一次,仅此而已。
Chapter 二十三、失而复得
“小叶子,走吧。”叶陵溪催促他,话语在空荡荡的洞中回响。
洞内阴暗潮湿,仿佛能听到众人的呼吸。叶小箫没有等到风祈开口,淡淡的苦笑,挺直了背脊,呼唤道:“风祈……”
风祈没有看叶小箫,默默抚摩隆隆的写字笔,手指微微颤抖。他在挣扎么,是不是他还在责怪叶陵溪,所以不肯开口留下叶小箫?
“小叶子。”叶陵溪脸上带着长辈似的关心,温和而亲昵地拉住叶小箫。
叶小箫刚到嘴边的话哽住。他实在不敢说出口,他在叶陵溪面前终究是弱势的。他只能祈祷风祈的挽留。风祈,隆隆的死不是我哥哥的
错,你说要留下我吧。
叶小箫一瞬不瞬凝视风祈,眸中满是期待。
风祈手中把玩隆隆留下的笔,闪烁地躲开他灼灼的眼神,沉吟片刻,阴霾道:“你……走好。”
啪嗒,叶小箫听到自己的心碎了,胸口犹如撕裂般疼痛。他扭过头,急步离开了山洞,掩盖自己泫然欲泣的神情。
再也不会回来了。再见了,夜雨林,还有风祈。
******
叶家兄弟几番周折,将苏苏的尸体交还了她的亲人,随后回到了上海的家。
家?
对叶陵溪来说当然是家,这里有他的事业和亲人,还有何谨。离开夜雨林一年后,何谨来到上海工作,谁都知道他是为了谁离开成都的
。
这个家让叶陵溪很满意,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真挚温和。
相反的,叶小箫的笑意中有更多的忧伤,因为这儿没有风祈。他觉得自己就像一艘船,随风飘荡,根本找不到落脚处。
一晃眼,就是三年。
这一日,叶小箫在吴江路游荡。
吴江路是上海的小吃一条街,许多的美味吸引来许多食客。食客三五成群,嘻嘻哈哈,快乐地聊着笑着。
叶小箫嘴角也挂着温和的笑,但他无法快乐。他有许多的朋友,可惜心里还是空空落落的。他有三年未见风祈了。夜雨林事件后,风祈
就好像蒸发了一般,彻底无影无踪。
叶小箫买了一杯奶茶,边走边喝,渴望感染一些小吃街的热闹。
突地,他手中奶茶摔在地上。“啪嗒”溅起几点在地上,换来路人的几句抱怨。
他怔怔地注视迎面而来的人,皱起眉头,道:“程文芸?怎么是她?”他不得不承认,如果能看到夜雨林的故人,他希望是风祈。
程文芸目中闪过一丝兴奋,笑道:“我正准备去找你,可不知道你的地址。”
“你专程来找我?”叶小箫诧异盯着她。她应该待在成都找谢新的儿子,怎么跑来了上海,还是专程找自己?难道是风祈拜托她的?
“嗯。”程文芸点点头,哀叹道,“我找到张吉瑞了,就是谢新的儿子。”
“恭喜。”叶小箫见到她就更想风祈了,思念翻涌,又不知如何询问。
程文芸眼中闪着深幽幽的光,道:“真没想到,其实哥早就见过张吉瑞的,却还是错过了。”
“哦?”
“原来,那小孩改了小名,叫隆隆……”
“啊!”叶小箫喊出声。隆隆竟然就是谢新的儿子,那风祈知道了么?他一定很难过吧,每一点关于养子的信息,对他而言都是折磨。
“风祈知道了。”程文芸仿佛看透叶小箫的心思,盈盈一笑,道,“你想他么?”
叶小箫不假思索地点头。他实在对风祈思念已极,根本不想掩饰自己。
“那我带你去找他,他也来上海了。”程文芸诚挚道。
“他来了?”叶小箫目光闪动。
“是啊,他和童奕九一起来的。童奕九嚷嚷说想给你看病,就把他拽来了。”
叶小箫听到风祈也在,心头大喜,暗暗感激童奕九的举动,不过仍是大惑不解,问道:“给我看什么病?”
“你的黑暗恐惧症啊,自己都忘记了么?”
“哦,记得。”叶小箫幼年时在某个洞中,听到怪物卡擦地咬人声,伴随着婴儿的哭泣……然后就对黑暗有了恐惧。
“我们想,你幼年时遇到的或许是谢新,所以想帮你回忆一下,说不定病就好啦。”程文芸露齿一笑,道,“而且你可以见到风祈了,
不是么?”
叶小箫明白她的意思,治疗幼年的心病并非主要目的。重要的是,风祈来了。他的小眼睛一亮,刚准备答应,却想起程文芸过往的恶行
,不由迟疑起来。
“你怕我么?”程文芸果真善于揣测他人心思,苦笑道,“我是坏。所以苏苏和哥死后,我老做噩梦,梦见他们向我索命。怕的我,嘿
嘿……”
程文芸抬起左手,上面挂着几串佛珠。她安详地笑道:“我当了俗家弟子,衣食起居都在寺庙。也算何谨的半个师妹了,是不是?”
叶小箫想起何谨现在的生活,暗想:何谨已经没有资格当和尚了。不过叶小箫很相信佛门中人,他们不会撒谎。他对程文芸也不再警惕
,微微一笑,表示忘怀过往。
“走吧。”程文芸笑了,略带腼腆道,“我带你去见风祈,你们会在一起的……”
叶小箫微微一笑,大步跟着程文芸向前走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