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极必反——东方零非

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我先是愣了一下，而後开始苦苦地思考著。『喔……』是有什麽特别的意义吗？
3
我一边走在公司的走廊上，一边跟走在旁边的人讨论事情。

老实说，比起站在这里和他讨论事情，我比较属意把文件连同这位仁兄一起从窗台丢出去。
我不知道外国人是怎样的，可是在台湾，中午十二点等於吃饭时间。他老兄大概是有时差、或是头脑有点问题，我要去吃东西的时候才

叫住我，尽跟我商量一些无聊至极的事，无聊到让我差点克制不住掐死他的冲动。

「…没错！所以说，字体要调整一下，那个字连我看了都头昏，有人会买看了会头昏的书吗？不用想了，没、有！又不是阿达一族！」
「喔…那麽，要跟谁讲──」
陡然停下来，跟在後面跑的人险些撞到我。

我回过头，透过眼镜盯著他。那人被我盯得浑身发毛，唯唯诺诺地问：「总裁…？……有事吗？」
「你进来多久了？」我摆出一张扑克脸，问道。
「啊？」那人还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
「我说，自你进这家公司後，已经有多久了？」
「啊……我…刚进来而已，还不到一个月，哈哈！」
我转过身，疾步向大门走去。「是吗？真可惜，那就不能开除你了。」
「是的……啊？」

走到大门前，我回过头。
「啊！还有，有关坏书的事情，记得跟影印厂连络一下，叫他改进品质。跟他说，这次的书假如又裁得不乾不净的话，我们的交易就到

今年为止。」

突然，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叩地声传来，回头一看，一个穿著迷你裙、足蹬特制钛合金超细四寸跟高跟鞋的女人，正用跑百米的速度朝我

冲过来。跑到我面前时，还摆出滑滑板的POSE。

「子林？有事吗？」
「有啊！你不是要吃饭吗？我也一起去！」子林一边喘气，一边不容置疑地开口。
「又要我请客？」
「大方一点，我很穷的。」
「你穷我就不穷？抢钱魔女，你的良心在哪里？」
「别这样，说得我好像有良心一样，我会不好意思的。」她两只手抵住脸颊，一副娇羞状。

……这才叫真正的厚脸皮。

「哪！请我嘛！人家好不容易有好消息要跟你讲的。」说著，她对我眨了眨眼。「最新进度喔！」

我一肃，思考了一下。
「拿你没办法…」
「耶！我要去吃好料的！」
「你呀！欠我的，看你下辈子要怎样做牛做马来还！」
「不用那麽麻烦啦！大不了…」她突然很恶心地眨眨眼，装出小甜甜的表情：「…大不了我委屈一点，以身相许罗！」
「那我不是更亏？」
「占了便宜还卖乖啊！」

正当我们两人说说笑笑，一边往大门移动时，身後又传来叫唤声。
「总裁～～」

我翻了一个白眼：「我现在要去吃饭，有事回来再讲。」

「是的，总裁，还有这些──」

见到对方拿著一堆文件奔过来，我站在原地，按了按太阳穴。够了！
「没有『还有』！你没听到吗？我要吃饭！」
「可是──」
「也没有可是，不管你要还有几次还是可是几次，我都要吃饭，吃饭，不是吃草，所以警告你，别再塞文件给我了。」我一只手按著太

阳穴，一只手向後面的跟屁虫摇摇摆摆。

拜托！别再跟著我了！

「总裁～～」
我停下脚步，一伸手，毫不客气地把那人手中的文件全部抢过来，环视周围，而後锁定目标。

我大喊：
「小YG，你等一下。」一边跑过去，身後传来女子嚣张的笑声。

被我指名的人停下脚步，一张脸难看得像是刚踩到黄金一样。
「昭雪，我不是说过了，别那样叫我。」

小YG和子林一样，在我的公司草创时期，就已经是夥伴了。後来公司扩大规模，人数迅速增加，为了方便，就决定把个人的名字用罗马

拼音拼出来，取出名字的拼音开头和姓氏的完整拼音，做成名牌。

小YG姓什麽很少人注意到，但是大家都知道，他的名字开头各是Y和G，从此以後，小YG就成了我们公司这项制度的受害者。他的朋友明

目张胆地叫他小YG，他的下属不敢在他面前叫，所以都在私底下叫。传到後来，谈生意的人一看到他的名牌，就会说：「你就是小YG？

」

老实的小YG，虽然对这个绰号感到非常的不满意，但是绰号这种东西嘛…跟当事人的意愿可是一点关系也没有。而且大家都知道这个不

成文原则，通常，当事人越不喜欢的绰号，往往就越受欢迎，使用率也会越高。

小YG对这样叫他的人，都没有什麽好脸色，但其中又以对我的为最。後进或许不知道原因，但是同一期的夥伴都很清楚，小YG这个绰号

是谁先叫出口的。所以，加害者被受害者如此对待，没有人有异议。

「你自己也承认自己是小YG呀！不然你干嘛回头？」
「那是情势所逼。」小YG咬牙切齿。「你！就是你这个家伙，没事联想力那麽好做什麽？！」
「我是艺术工作者耶！联想力不好就等著回家吃自己吧！」我拍拍小YG的肩膀：「有什麽关系，小YG听起来很亲切啊！」
「展昭雪，总有一天，你的後事一定会上社会新闻的头条的。」
「哈哈！那我倒要谢谢他们帮我做宣传。」

「找我有什麽事吗？」小YG没好气问。
「没什麽，今天是你的生日吧！我有生日礼物要送你。」看到小YG惊讶的表情，我把手上的文件一股脑塞到他怀里。「今天之前要把这

些东西处理完喔！祝你生日快乐！」

我指著还呆愣在原地的超级菜鸟，比了一下小YG 的方向。「你！有其他事就找他吧！」话毕，立刻拉著子林跑百米。

「…展昭雪！该天打雷劈的浑蛋！去死吧你！」

我笑著在远处对他拱拱手。
4
午餐时间，我坐在『我家牛排』最里面的位置，一边喝著我的雪碧，一边看对桌那个女人还能吃到什麽时候。
『我家牛排』这种连锁店，或许品质还比不上高级餐厅，但是也算不错。加上有无限供应的烤大蒜面包、玉米浓汤、饮料、和冰淇淋，

一般的中餐来这里吃已经算好了。附带说明一点，它的大蒜面包和玉米浓汤之好吃，或许比牛排更像招牌菜。

子林很给我的钱包面子，为了弥补我钱包的损失，她正以非常快的速度，经由她的胃袋将我出的钱全部捞回来，而且捞了自己的那份还

不够，连我的份她也努力下去了。主餐牛排，她只花八分钟就吃完了，整整比我快了十多分钟，可是直到我吃完了二十多分钟，她还不

断地把自助式的餐点塞进嘴巴里。

跟子林同过桌的人都知道，子林去吃无限供应自助餐的时候，绝对不会辜负阵亡的新台币──就算在相亲的对象面前，也是不改其作风

。

据说对方在子林吃完他吃的三倍份量以上时，脸色已经够好看了。像是嫌对方受到的打击还不够大，子林跟他谈话一番後，又道：「啊

！讲一讲话果然又饿了，我要吃下午茶了！」她笑著说：「为了等这一餐，我昨天没吃，明天也不用吃了，真好！」

於是，相亲的对象跑得飞快，回绝相亲的态度之坚决，一颗头摇得像旋风一样，我看少林寺十八铜人大拳伺候也没办法让他点个头。而

且还有个副作用，从此以後，那人一见到子林就像见到鬼一样，逃得比喷射机还要快。

真可怜，听说那个男的还是因为以前暗恋子林，才会请人介绍的。女人本来就是有很多面的，只是在於她要不要让你看到而已。

「…对了！」子林大概是觉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於是她一边咀嚼著食物，一边开口说话：「我已经在各方面都安排好了，接下来就只

要晾在旁边看好戏，人渣活不过这个月了。」

「你都处理好了？！我才交待没多久耶！」

「少小看了我。」子林的表情突然变阴了。「敢对你做这种事，就是不买我的帐。原本就看他老大不顺眼了，整垮他，我可是举双手赞

成。还有，你知道吗？人渣的公司实际上已经是负债累累，债台高得风一吹就要垮了，我真不了解怎麽还会有银行愿意借钱给他，拚业

绩也不是这种做法。」

她突然一笑，温柔又和蔼，可是嘴里说出来的话可就不是那一回事了。
「这个月月底以前，世界上又要少一个垃圾了，心情好愉快喔！假如对付每个竞争公司都能这麽做就好了。」

「这麽行？」

「当然，不是我自夸，光明正大的来，我不会怕任何人，但是说实在话，你也很清楚，我最在行的，还是玩阴的。」她又嚼了嚼食物，

拿著汤匙，比向我。「这次是人渣惹错了人，能力差就算了，人品低下也无所谓，他错就错在不会衡量对手和自己的能力差距，惹错了

人，等著人间蒸发吧！要不是你交待要先把他整到哭著要妈妈，我早就把他打包送去电宰场了。」

「谢了。」
「不用说谢谢。」
「子林…」我一副惊讶地看著她：「你难得这麽客气耶！」
「那是当然的，大恩不言谢，用身体来还吧！」
「唉～～子林，我没想到你已经饥渴到这种程度了，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虽然很抱歉，但我还是要说，你还是另外找一个男的

来残害吧！」

「我是女的，不是兔子。而且你想错了吧！我是要你去出卖劳力供养我啊！谁要你的肉体啊！」
「是这样吗？」
「当然是啊！不然你凭你这身瘦排骨，炸了也没有人要，你看我的品味有这麽差吗？」
「嗯。」我很肯定地点点头。
「呵呵……是这样吗？」突然，她看向我身後：「啊！我的一点钟处，有一个超级大帅哥正走进来，身高超格、脸蛋超格、气质超格、

衣著也超格，真是高档货～～喂！你也多学学人家嘛！」

「学什麽东西啊？」我懒懒地坐在原位，头也不回。
身高脸蛋都是与生俱来的，我都已经28了，气质还能怎麽变？更何况我对自己还算满意，至於衣著嘛……我又不是走秀的，在意那种事

做什麽。

「啊！真眼熟……咦？！对了！是陈奕翔！」

「什──？！」我还来不及惊叫，整个人已经反射性地躲到桌子底下。过了好一会，我才藉著椅子的屏障，小小地露出我的眼睛，四处

转呀转，一边小声地问。「哪里？在哪里？」

我回过头，然後看到笑到没气、整个人趴在地上的子林。
「原…原原原来是真的……哈…哈哈哈…我…我不行了。」

於是我很狼狈地站起来，假装什麽事都没有地坐回椅子上，可是已经太迟了。整个餐厅里，有百分之五十左右的人，正愣愣地看著我。

另外一半，则是将眼睛定在还在地上打滚的疯女人。

「妈妈、妈妈！」突然，一阵童声响起。
「什麽事啊？」
「刚刚有地震吗？」
「没有啊！有吗？没有吧！」
「那麽，那个叔叔刚刚为什麽躲到桌子底下？」天真无邪的声音，提醒每个人对我行注目礼。

啊啊～～！所以我讨厌小孩子！看了一下还躺在地上，笑得出气多、入气少的疯子。啊！我也讨厌女人！至圣先师孔子啊！您的见解真

是英明。

「笑够了吗？」
「啊哈哈哈～～」她不断地指著我笑，一边缓缓地坐回椅子上。「都是你，我笑得肚子好痛…」
「痛死活该！」我将脸转过一边，努力地发挥入定的精神。是的！无法无空无相，是故空中无色…所以这个女的也不是真的，就是这样

！

她笑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看向我背後，微张嘴。

「又怎麽了？」
「陈奕翔耶！」
「没用的，我不会再上当了！」
她突然很诡异地一笑：「是呀！」

然後，就在我赌气地喝起饮料时，一只手搭到我的肩膀上。
「嗨！展昭雪，好久不见了，最近都没见到你，想要『道谢』都没机会呢！」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整个人瞬间滑到桌子底下。不

过这次比较不幸，我不小心撞到头。子林捂著嘴巴，突然冲出去，理也不理我。

去吧！去吧！去哪个没人的地方狂笑好了！不用再回来了！
5

午餐时间过後，子林一个人溜了回来，正当她稳当地做上自己的椅子时，总裁室的百叶窗，被按出了空隙。一双眼睛，冷冷地看著她，

右手朝她缓缓地勾了勾手指。

她差一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

「叩叩！」
「进来。」我正专注於手上的工作，连头也没抬。
「嗨！总裁，有事吗？」
「其实也没什麽，小K想要一个针插，，又懒得买，刚好我这里有一堆用剩的碎布，我正在做给他。」我一针一针地，将手上的针插缝

合。

「呃…看来好像娃娃喔！真有意思。」子林陪笑：「请问有什麽我帮得上忙的吗？」
「有啊！你的生辰八字是什麽？」
「……要做什麽？」
「喔！我要用黑狗血写在黄符上，然後再缝进这个娃娃里。」我说得轻描淡写，笑得疵牙咧嘴。
「别这样嘛！总裁大人，中午的事…你也知道的嘛！视时务者为俊杰，我想当俊杰啊！」
「墙头草、随风倒。你一辈子只能当小人了。不…假如书上写的有效的话，你会快就会变死人了。」说到这里，我手上的针，狠狠地朝

娃娃扎了下去，转了转。

「好狠喔！像我这麽贤淑良善的美人，全世界找不出第二个了耶！」
「幸好是这样，不然世界大乱。」
「总裁，你火气别那麽大嘛！难不成是在陈奕翔那里吃鳖了。」子林话是这样问，嘴角含笑，眉角带春，十足幸灾乐祸样。
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登时火得像著了的核子弹。
「……真是这样，你就等著被剥皮吧！」

正确的说来，陈弈翔除了一开始的那一句话，像是临时起意的发神经，之後就恢复正常，回去跟他身边的伴调笑在一起。那两个人聊天

聊得开心，一直到自己付帐走人时，偷偷地瞄了他几眼，结果发现对方丝毫不将视线放在他身上，当他是个陌生人一样。

他有点释然，看来对方没将那天他出的糗放在心上。可是更多的，是怅然、是难过。
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在乎那天的事一样，总觉得，自己就像个白痴一样。

「总裁大人，既然没事，那我──」子林两手搓著搓著，不知什麽时候，人已远在门边，我看再不制止她，下一秒她就是远在天边，放

狗也追不回来了。

「别想打马虎眼，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选吧！交出生辰八字，还是独立完成这份广告文案？」我把文案丢到桌上。
不知道为什麽，这份文案就像炸弹一样，不管丢到谁桌上，一个小时内就会被丢回来，子林在广告文案上，一向很有创意，个人的直觉

总是能让她切中群众的心理，也因此，她做出的广告一向有名。坦白说，我有趁著这次机会，把这份文案解决掉的计画。

「哇！大人，您真要坑死我啊？！」
「数到三再不回答，後果自负。」这份广告设计有这麽难搞吗？怎麽每个人都避之如蛇蝎？这麽说，这份生意得放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