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猎物————银雾

那天正好是皇叔的生日庆典，搏斗作为茶余饭後的节目是必不可少的。前面已经死了三个人了，观众的疯狂一波比一波高，而皇叔却还很不满意地指责都是些软脚虾。
“威利，你的场子里就只有这些软趴趴的东西吗？”
“狄威大人请息怒，昨天新进了一个不错的，只是还没调教好……”
“废物！直接在场上调教不就好了吗！”
“是是，小的这就去准备！”
上场的是菲格里，他的对手是比他还要高一个头的黑奴，身上的肌肉一块块地抖动著，和菲格里形成了强烈地对比。没有任何人看好他，几乎所有人都押了重金在黑奴身上。而我第一次出手就押了菲格里。
“伽迪尔，你要送钱给我作礼物吗？那种货色你也敢押！”
“皇叔，是什麽货色用过才知道吧，我们要不要来赌一下呢？”
“哦？想不到我们的殿下也如此好赌，你要怎麽个赌法？”
“如果我输了的话我会双手奉上三倍的赌资，如果我赢了的话他就是我的了。”
“哼！他的长相的确适合做宠物。”
不知为何，第一眼对上他那双泛著金光的蓝色眸子时，就认定了他是我的东西，他也没叫我失望，在全场观众的惊呼声中漂亮地蠃了对手。但是看台上那些输红眼的家夥们却不肯放过他，激动地叫著要卡利出来。
卡利是搏斗场里养的狮子，许多角斗士都是由它嘴里结束生命的。不论输赢，只要观众高兴，场主都会把卡利放出来，此时卡利已经被抬到了场边。
“皇叔！你该不会忘了我们约好的吧！”
“伽迪尔，这可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决定的，那麽多的观众都想叫他死呢。你看，卡利已经出来了。”
这个死老头，他绝对是故意的。
一把拔下身边待卫的激光枪，对著场中的卡利就是一阵扫射。观众席上一片惊呼，不光是这只狮子值两百个奴隶的价钱，更重要的是它背後的主人是个惹不起的人物。
“我不喜欢我的东西有瑕疵，人我带走了，狄威叔叔。”
就这样，菲格里开始跟著我。後来才知道，他是因为被人袭击，什麽都想不起来，在达尔肯被五个男人抓到，强行当奴隶卖掉的。他的好身手似乎是失忆以前就有了的，而且对文字也认识，我就让他做了贴身保镖和管家。
“好了，我不吃了。雷伊有没有联络？”
“有一次，因为您睡著了，所以没敢打扰。”
“什麽事，说吧。”
“明天早上长老团要为新任指挥官举行任职仪式和庆功游行，问您要不要出席？”
“不出席恐怕不行吧，这种场面皇帝也会来的。还有什麽事吗？”看到菲格里一副令人欲言又止的模样。
“萨弥昨晚逃狱了。”
“这麽快？就知道那老家夥不会不管他儿子……等一下，你说昨晚？……那我睡了一天一夜？”
“是的，您前两天几乎整夜没睡，一定是太累了。”
“……好了，你先下去休息吧，你一直都在照顾我，今晚早点睡，明天还会有许多烦人的事呢。”
“是的，您也请好好休息。”
明天，集会，游行，啊……想起来就头痛，我最讨厌这种人多的场合了。
第四章
命运之神的心意谁也琢磨不透，对某些人来说平凡无奇的一天，对某些人则是命运的转折，选择生存还是死亡，希望还是毁灭，全都由不得你。每一个人，不过是那被线操纵的木偶罢了。
不战而胜的消息在第二天已传遍了弗莱迪家族支配下的每一个角落，各星球的统领纷纷发来贺电。人群集中在国会广场上狂欢，附近的几条街道也是人山人海，场面空前盛大。为了维持秩序，全城从昨天开始就严戒，今天更是禁止所有车船的通行，但那些机械警察还是不怎麽应付得过来。
不幸的事情是从蹬上花车那一刻开始的。
怎麽也想不到在任职仪式上还亲手为我授与权杖的父亲，此刻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菲格里告诉我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在花车上发呆了几分锺才猛地冲向国会大堂。
父皇被安放在议员休息室里，大量的血液自心脏向四周扩散，绚染著本身就是金红色的长袍。
父皇的脸色好苍白，眉头还深锁著，一定很痛吧。
身边那几个说个不停的人是谁？什麽叫正中心脏没办法？对不起？你们在道什麽歉啊？为什麽要道歉啊？谁做错什麽了吗？还是我做错什麽了？
对，是我做错了，那个该死的老头！一定是他，只有他才会做出这种事！
猛地起身，推开围在身边的人，跑出国会大堂，发疯般地冲进人海里。
这人在干什麽，为什麽老是挡在前面，走开啊！别拦著我，我要杀了那个死老头！我要杀了他！只有他绝对不可原谅！
谁在拉我？放手！谁也不要拦我！我一定杀了他！放……啊！突然颈部受到重袭，双眼一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脖子痛死了，是哪个该死的敢打我……
慢慢地从黑暗中醒来，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我怎麽会在这里？
“小美人，你醒了吗？”
这房里还有人！吓了一跳，寻著声音望去，一个身材挺拨的男人站在落地窗前，眼睛眺望著外面的景色。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袭击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伽迪尔•弗莱迪，银河系弗莱迪家族的新任指挥官。”男人慢慢转过头，“我说得没错吧，皇子殿下。”
“哼！知道我是皇……”皇帝──血……“是你杀了父皇！！”
“啧！小美人怎麽可以冤枉我呢。”那男人边说边走了过来，一头微卷的金发长至颈部，轮椭分明的五官非常引人注目，蓝色的眸子像映照头发的颜色般闪著金色的光芒，总觉得跟某个人很神似。
“我可是刚从五个赏金猎人手里把你救下来，至少要说声谢谢吧！”
他的眼睛好像能把人的灵魂吸引进去一般。
“赏金猎人？”
“居然一点自觉都没有，你平时得罪的人数不胜数，还敢一个人冲到人海里，摆明了叫人杀你嘛！”
男人的嘴角微微向翘，浮出一抹邪邪的笑容
“我要怎麽相信你？”
“现在不是还活著吗？”
 
空气中浮起一股危险的味道，是这个男人散发出来的。令人不由得全身紧绷，那种笑容配上一张绝对是俊美的脸，使人感觉说不出的诡异。
　慢慢将手伸到腰间……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一把小巧的银制手枪出现在他手上。
“你……！”这是我用来防身的东西，总是放在最里层的内衣，他居然对我搜身！感觉自己眼睛快要冒火了。
“你、到、底、想、干、什、麽！！”
“小美人生气了？哈哈，哈，银色的眼眸生气时特别漂亮呢，让我真是舍不得。”
“要杀不用这麽多费话吧！”
“已经说过是我救了你，我只想要应得的感谢。”男人的脸突然凑到眼前，害我吓了一跳，本能地将头向後仰。
“在别人的床上用不著这麽嚣张吧。”
“干什麽！放……唔……”话还没说完他的唇就吻了上来。
这家夥脑子有问题吗？从没有人敢这样，还把舌头放到我嘴里……突如其来的事件使脑子一片浆糊，只能睁大眼睛看著这张面部大特写，直到快不能呼吸时才反映过来，拼命甩动头部，用牙狠狠地咬，一丝血腥在口腔中漫延开来。
“呜……”男人直起身擦拭著嘴角的血，“味道怎麽样？很喜欢吧，你可要记好这种味道了。”
“你……！”想要打人的手被他在半空抓住，好痛，这家夥力气实在是大得惊人，不禁紧皱眉头，“你到底是什麽人？”
“一个爱你的人。”把银枪丢回我身上“起来吧，你的管家马上就到了。”
就像算好了一样，他话音一落菲格里推门冲了进来。
“殿下，您没事吧！”
“没事。”悄悄将手枪塞进口袋，站起来时身体不由晃了晃，菲格里苦笑了一下，赶忙上前扶住我。
“殿下，我们先回去。”
“等一会。”甩开菲格里的手，径直走到那男人面前，“你叫什麽名字？”
“亚维克斯。”
“亚维克斯……”一边重复一边握起右拳狠狠打在他胸口上，本来想打在他脸上的，碍於身高的差距，想想还是打在胸口上比较够威力。
“这一拳还给你。”然後拉著菲格里冲出门外，如果我当时没被愤怒冲昏头，就能发现菲格里看到亚维克斯时那种复杂的眼神了。

“若不是亲眼看到，我真不敢相信那个被人打还一脸陶醉的人会是亚维克斯。”一个男人从隔厅里走出来，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看著亚维克斯。
“纳赫拉里，你不说话没当你哑巴。”亚维克斯皱了皱眉，抬手抚上胸口，“真是爱记仇的人，一点力气也没留。”
“你看上他了？”
“一只很棒的猎物。”亚维克斯收去笑容，换上一张冰冷的扑克脸，“我们也待得太久了，走吧。”

回程的车里空气实在是不好，没一个人敢出声。我想自己的脸色一定难看到极点了，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先是父皇被刺身亡，然後是那个奇怪的男人……这一切倒底是怎麽回事？
“菲格里，你是怎麽找到那儿的？”
“对不起！是属下失职，我追出去时您已经冲到人群里了，有几个人好像故意缠住我，等我脱身时就不见您了。後来在口袋里发现一张纸条，上面写著绿意饭店的地址，我就赶过去了。”
这麽说一切都是那个男人布的局，他的目的是什麽？当时的感觉实在太诡异了，那男人嘴里流出的血居然是甜的，而且自己的身体莫名其妙地为血感到兴奋。
“殿下？”
“呃，我没事。”
父皇死了，我实在没那麽多力气去思考，只觉得一片混乱。
我该怎麽做？我要摆出一副什麽样的表情呢？是要大哭一场还是愤怒地去找凶手？那些关心的人，那些等著看戏的人，还有那些神秘的人，我要怎样去应付他们呢？
木然地跟著菲格里回到家，把自己关在卧室，靠著床沿坐在地板上。
脑中一片空白，太多的事情要思考，最後变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只是两眼瞪著前方，没有焦点，没有目的，什麽东西也想不起来。
四周慢慢变暗，再变黑，这一切又有什麽关系呢？胸口好闷好难受……难受到不能呼吸……
一种哀伤在心底漫延，眼前的事物渐渐模糊，四周开始渗出绯红的液体，红得妖异，红得媚人，就像有生命般向我汇聚过来。
好漂亮，好黏稠，这些是什麽？是血吗？谁的呢？父亲的吗？……

“管家大人，要准备些吃的给殿下吗？”
两个待女站在菲格里旁边，小心地问道。
已经过了六个小时，殿下还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灯也没有亮。自已也黑著一张脸没说一句话，下人们都被这异常的气氛吓得不敢出声。
“不用了，你们退下，我去看看殿下就行了。”
第五章
推开门，那个浅茶色的长发少年无力地座在地上，他没有哭。自从认识他以来，也从没见他哭过，该说他长大了还是太过坚强……
“殿下……！！”菲格里来到伽迪尔身边，对上他那空洞的眸子，睦地心里一惊。平时那银灰色的瞳孔此时已变成血红，就像一只饥饿的野兽。
菲格里震惊得很长时间都没有动，他想起了那个命令，那个远久得几乎要忘记的命令。七年了，这一天还是来了吗？
忽然，伽迪尔像是发现了身边的人，猛地扑到菲格里身上，力气之大使得菲格里一时也挣不开。
伽迪尔的手不安份地在他身上乱摸起来，还胡乱地啃咬着，就像要抓住什么，发泄什么一样。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快醒醒。”
菲格里终于将双手解放出来，抓住不知所以的伽迪尔大力地摇着。
还是一样空洞的血红眼眸，没有任何感情，但伽迪尔停止了所有疯狂的举动，只是迷惑地看着菲格里。忽然手一松，直直倒进菲格里怀中，阖上眼沉沉睡去。
菲格里没有动，就这样抱着怀中的人儿。漂亮的浅茶色长发，毫无防备的睡颜，像极了那个人。在坚强表面下的心是如此柔弱，相遇的那天开始就注定自己是那个伤害他的人，这一刻就抱紧他吧。
醒来时发现自己是竟然被菲格里抱在怀里，吓了一大跳。正想责问他，突然发现他脖子上的咬痕，马上愣住了。
“这个……是我咬的？”伸手抚上那痕印，淡淡的齿印中有两个极深的洞，除了自己还会有谁留得下这样的印记。
“已经没事了，殿下。”
没有理会，两手抓住他的衣领，用力一撕。天！他的胸膛上，手臂上密密麻麻地印着咬痕和抓痕！
因为头脑有点混乱，虽然不是很清楚自己昨天做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很疯狂，一种疯狂的力量让自己不受控制地想发泄。可是没料到会对菲格里做出这种事，就好像把他当成餐点一样。
“为什么不阻止我！”
“您发泄一下心里会舒服一点。”
“如果我一时冲动把你杀了呢？”
“我的命本来就是您的。”
“你！…………你给我听好了！”用力地抓住他的肩头。“下次我再发疯就把我绑起来，我不充许你在我神智不清的时候死掉！”
“伽迪尔哥哥……菲格里，你对伽迪尔哥哥做什么！”雷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昨天听到皇帝被刺的消息，心想伽迪尔哥哥一定很伤心，所以今天一早就赶过来，没想却看到菲格里和伽迪尔哥哥两人衣杉不整地抱在一起。
这个小鬼，怎么看都是我对菲格里怎么了吧，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起身放开菲格里，一边整理衣服一边看着他。
“我来看伽迪尔哥哥，待女说你在这儿，门没锁，所以我…………。”声音越来越小，雷烈把头低了下去。
“好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还记得你的奖赏没给你呢。”
“我不是…………啊？！”这家伙刚抬头又马上低了下去。
“哦，我要换衣服了，你如果介意的话可以去客厅等我。”
“我不介意，我只是……啊，我，我……。”
“你怎么了？”看他急得满脸通红的可爱模样，忍不住多逗他一下。
“伽迪尔哥哥，我还是去客厅等你好了。”
看着他逃也似地跑开，我忍不住笑了。
“没想到他还是这么害羞。”一边让菲格里服待穿上衣服。
菲格里选了一套白色系列，只有领口和袖口用银色的花纹装点，腰带也是银色丝线织成的。这是我最喜欢的颜色，没想到还真适合今天的气氛。
“您是不知道在他面前赤裸身体对他有多大的杀伤力。”
“那么对你呢？”注视着菲格里系着腰带的手，“对你有没有杀伤力？”
“殿下又开玩笑了。”
又是这个回答，我真恨死了这个答案。为什么你对别人就可以那么自然，对我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为什么？好像是刻意针对我，为什么只有对我不同呢？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
“好了。”我转过身，“去吩咐厨房准备早餐，我要招待雷烈。你可以不用过来，去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吧。”
“是的。”
大步走了出去，今天，要办的事情还很多，没有多余让自已整理心情的时间。
“烈儿，怎么了，食物不合胃口吗？”坐在餐桌另一侧，看得出这个小鬼很紧张。
“不，不是，我，我今后还可以叫你伽迪尔哥哥吗？”
“为什么不呢？”
“因为哥哥说你现在是长官，不能这样没规矩。”
“别理你那个笨蛋哥哥，只要不是正式场合你都可以不用叫我长官。”
“哇，太好了。”小鬼一扫愁容，“伽迪尔哥哥还是像以前一样，一点也没有变，我好想你。”
“把你的食物端过来，坐到我身边一起吃吧。”对着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哇，谢谢!”
只一个笑容就让他开心不已，还真是单纯，连我自己都感觉那种笑容的虚伪。父亲死了，我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在这里笑，看来少了一个人我还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吗。
一切都没有变，还是在呼吸，还是在吃食物，还是在说话，还是在互相争斗，还是照样在发动战争；风还是在吹，水还是在流，我还是活着。如果说昨天还有一些伤痛的话，今天也快流失怠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