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很烫,快烧焦了。」侯雪城看看自己冒烟的脚。林文强
更觉得不可思议,「那麽师叔祖出来做什麽?帐篷里比较清凉啊。」
侯雪城点头。「我知道,我只是想感受一下热锅上的蚂蚁,是
怎样的感觉。」他负著手,很严肃的说。
林文强差点昏倒,但是看到他正经的表情,又觉得他不是开玩
笑。看他越走越快,自己几乎跟不上,忍不住又问:「师叔祖,若
是要感受热锅上蚂蚁的感觉,为何要一直走啊?站著也能感受啊?」
侯雪城皱起眉头,终於正眼看他。「你有看过,热锅上的蚂蚁
动也不动的吗?都是越走越快的。」
看著师叔祖一本正经的模样,林文强先是目瞪口呆,然後忍不
住「噗」的一声笑出来,觉得这位师叔祖一定是位冷面笑匠。他的
笑声传至整个营区。
侯雪城也不以为忤,他怔怔的望著远方。「即使知道前方也是
一样的火热,仍然必须向前走的,直到生命终了,………你说是
吗?」
冰雪孤城 第四章 暗潮(前篇) 作者:白蛋
当敌方使者来过後,大军没多久就开始拔营,侯雪城跟著大军
入了顺天府。王师胜利归来,沿途遍悬旗帜,满城夹道欢呼,鞭炮
震天,声闻数里。百姓载歌载舞,人群前呼後拥,百官齐迎,万人
空巷。连天子都亲自前来城门相候,迎接出征凯旋的军队。
侯雪城却对这些热闹没兴趣,他离开朱靖的大军,先去自己在
京城的分堂巡视,到了夜晚才回王府。
他想朱靖想必很累了,便不欲吵醒他,走到朱靖替他建的楼宇
,那里已经亮著灯火,有侍女走来走去。侯雪城懒得理会她们,便
从窗户跳进去,想不到卧房里头竟然坐著一个人。竟然是朱靖。
朱靖早就面圣回来,正等候著他。侯雪城看到他也不惊奇,问
道:『你府中为何到处张灯结彩,你要成亲了吗?』他有点烦恼,
不会是要娶那个带霉的女人吧?
朱靖微笑,『当然不可能,我这辈子是不娶亲的。是我妹子要
出嫁,就在下个月,你要记得出房喝杯喜酒。你还没见过她吧?』
他看侯雪城摇头,便道:『不过你有看过新郎官,那便是大将军燕
野。』
『啊,是他吗?』侯雪城说:『我正想和你说,日前他来我傲
神宫,说是来探朱轩,不过欲言又止,似乎有心事,你最好多注意
他些。』他接过朱靖斟来的茶,啜了一口。
『嗯,他今天有前来府中见我,朱轩也是他送回来的。他原本
随我一起出征,後来战事结束,又正好他母亲送来家书,说是病重
,我就先让他离开了。』朱靖沈吟的道。『可能是看完娘亲以後想
回军队,顺道过去看朱轩吧。』
『他和朱轩一向亲如父子,我有时公事繁忙,朱轩的事情有很
多都是他帮我处理的。我妹子浣花负责朱轩的课业,所以才会和燕
野相熟起来。他们珠联璧合,倒是很相配的一对。』朱靖微微一笑
。『他和我情同兄弟,忠诚应该不必怀疑。不过,……我会多注意
他,谢谢你提醒我。』
侯雪城便把这事丢开一边,问道:『你那个九皇叔怎麽样?还
找你麻烦吗?须不须我要把他………。』他的手凌空一挥,比个切
的手势。
朱靖笑了起来,『不必了,他最近安分了很多,就算有阴谋,
我也不是省油的灯,自然可以应付的了。你来京城只要玩就好,我
想多看著你。』他抚摸著他的头发,实在很想就此将他压上床,不
过知道侯雪城想必累了,於是道:『你还没沐浴吧?我要人送水进来。』
侯雪城点头,『以後谁来服侍我啊?不会又是那些笨手笨脚的
侍僮吧?』这是他最关心的一点。
朱靖实在很想抱抱他,笑道:『放心,我已经吩咐怜怜惜惜来
这里服侍,她们该当让你满意很多。』说著就去吩咐下头的人。不
一会儿,热水送上来,怜怜惜惜也跟著进来,她们看到侯雪城时都
露出吃惊的神色。没想到侯公子忽然出现在房内,自己等人却没有
注意到。
侯雪城没理会她们的见礼,已经开始脱衣服准备下水,朱靖连
忙挥退她们,『雪城,以後不要在其他人面前脱衣。』看侯雪城露
出狐疑的样子,朱靖只好诚实道:『因为我不想你的身体,给除了
我以外的任何人看到。』
侯雪城其实不是很了解,不过仍然点头。『是因为我背上的伤
太难看吗?我也不想吓到人。』他也不甚在意,跨进浴桶。
朱靖原想要解释,但是和侯雪城解释『独占欲』这种想法是没
意义的,因为他绝对不可能懂得,只好废然一叹。浴桶中的人望著
他,露出渴望的眼神,朱靖只好卷起袖子,开始替他沐浴。真是甜
蜜又痛苦的折磨,不过对朱靖而言,这种折磨,他宁愿拿十年寿命
来换取。
等朱靖也沐浴过後,他起身擦乾身体,侯雪城已经趴在床上半
醒半睡。身上只披了一件宽松的袍服,也没束上衣带,漂亮的肩背
线条都露出了一半。黑亮的头发披散在枕头上。
朱靖心跳加速,坐到床侧,轻轻扯开侯雪城的袍服下襬,双目
顺著那双修长而均匀的小腿,细致却有力的大腿,慢慢移到紧窄而
线条优美的臀部。那美丽的臀部再往上,便是那时承接他带来的震
动,几乎折断的细腰,朱靖几乎快控制不住自己。
这时,侯雪城翻过身躯,眼睛从朱靖的脸慢慢往下看,胸腹,
腰身,然後到他欲望胀大的中心点。见他不言不语的盯著自己看,
朱靖不禁觉得羞愧,感到自己和禽兽实在没分别。『抱歉,是我唐
突了。』他将侯雪城的下襬拉好,替他盖好被子。然後拿过自己的
衣服,打算披上。
侯雪城忽然伸出手,将他的欲望握在手中,朱靖倒抽一口气。
「快放手,不然我不保证後果。」他的呼吸急促起来。
床上的人听而不闻,坐起身,脸上一片沈肃。「上次你当官兵
,我当强盗,害我第二天在马车上都只能躺著,你果然剑法如神,
令我钦佩。………这次换我当官兵,你当强盗了。我也要让你看看
我的枪法是否浪得虚名。」说完凌空跃起,将朱靖压在身下。
是夜,到底枪法神勇还是剑法无敌,已经成为永远的谜思。所
有人只知道,之前王府的禁地「静芦」附近,在那天的晚上发生了
强烈的震动,地牛翻身,山摇地裂,酿成了可怕的灾情。
不过因为是禁地,没有人敢过去探视究竟,只感到整个房子都
在震动,巨响连天。听进去修补房子的工人形容,似乎静芦二楼的
家具全毁,连屋顶都被掀破几个洞口。再听里头的侍女颤抖的形容
,尤其那张床已经成为瓦砾一堆,只剩下几片残木碎渣,其他都化
为灰烬。
………看来当夜没有人得胜,官兵与强盗在这方面算是势均力
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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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清晨,太君召见两人,看到两人脸上都布满青紫,不禁甚
是心痛。她在主屋都没感到有震动,想不到隔几个院落发生了那麽
可怕的地震,连忙安慰两人几句。
朱靖的妹子朱浣花随侍在旁,她长得并非十分美貌,却清灵有
致,笑起来十分俏皮。她偷觑著那个第一次见面的白衣人。侯雪城
的脸和朱靖一般,都肿的和猪头没两样,远看简直是两兄弟。所以
侯雪城也免了戴面巾,反正都已经没差别。
感觉到朱浣花的视线,侯雪城看了她一眼,让她连忙低下头。
从没看过那麽冰冷的眼神,这就是兄长的师叔?虽然顶著猪头看不
出真正的年纪,但是听人说他比兄长还小了几岁,竟然这麽年轻便
已经是名扬天下,威震江湖?侄儿朱轩也将此人直夸到天上去,她
实在充满了好奇。
众人一起用早膳,不过侯雪城向来不与人同桌共饮,所以便告
辞退出。太君早知他脾气特别,便不以为杵。
侯雪城退出厅堂,一个人走在花园中閒逛,觉得很是无趣。朱
靖每日早朝面圣,不可能陪著他。这里又不能随意练武,否则整个
庄院都会被他毁坏,得要想个法子打发时间才好。总不能每天要他
陪老太太喝茶。
昨晚………其实他知道朱靖要的是什麽,也不是不愿意给。只
是自己也想试试看,可是不知是否因为练了冰心诀,总觉得不是很
火热。朱靖若不主动挑逗他,自己实在半点情欲都不会有。难道自
己要永远当强盗?被官兵吃的死死的?侯雪城实在很不甘心。
若说要动武,朱靖当然打不过他,不过他也不想用暴力得逞。
但是看到他一副牺牲奉献,忍辱含悲的样子,实在不悦。在相同的
默契中,两人都压抑了武功,只凭男人的拳脚争胜负。最後当然是
朱靖赢了,但朱靖可恨的地方,就是明明压住了自己,在视线触及
自己的脸孔後,却忍不住大声嘲笑。
猪头还不是被他扁出来的?竟然耻笑那麽大声。侯雪城当然愤
怒不平,把他好生教训了一顿,最後房子半毁,只好又住到朱靖的
楼房里了,实在是………。侯雪城自己想到也觉得很荒谬。
他甩甩头,抛开杂念,命人要朱轩过来练功。过没多久,朱轩
跑过来,後面竟跟著燕野。三人朝了面,有两人脸上马上涨成红色
。侯雪城阴冷的道:「很好笑吗?」
若是直接回答,想必大难临头。一大一小都连连摇首。侯雪城
哼了一声,让朱轩开始练功。他看到燕野站在身边也不去理会,过
了两个时辰,太阳越来越大,朱轩已经满头大汗,便让他歇息一会
儿。这时左右自有侍女奉上冰镇甜汤。
朱轩欢呼一声,奔上来端碗便喝,燕野喝住他。「小少爷,你
该先给师父喝,怎麽自己先喝了呢?」他端过另一碗甜汤递给朱轩
,让他奉给师父。朱轩才发现自己失了礼,笑著伸舌头,把汤碗接
过呈给侯雪城。
侯雪城没有接过,他冷冷的道:「我不喝别人手中经过的茶
水。」不是他信任之人端来的食物,无法确认是否真的清洁,所以
他从来不碰。可不管是否扫人脸面。
朱轩可比他师父会做人多了,他笑嘻嘻的道:「师父,这果子
甜汤里头的荔枝,是王叔尚未回京,便遣快马从蜀中运回来的。他
花费心思专程让您的厨子作给您吃,您忍心让王叔的心血白费吗?」
侯雪城怔了怔,一语不发的端过,舀了一汤匙便要就口。
「慢著!」这时候,燕野忽然大喝。侯雪城回头看他汗透重衣
,不禁奇道:「怎麽,你很热,想喝吗?那这碗你喝了吧。」说著
递了过去。
燕野看著他端来的碗,过了很久,他垂下头。「不,我不渴。」
他脸色惨白,语音低弱。「侯宫主,我失态了,这是少爷呈给您的
,我另外有的喝,……您请慢用。」
侯雪城冷冷瞧他一眼,也不再多说,当著他的脸面,慢慢将甜
汤一口一口吞咽下去。
冰雪孤城 第四章 暗潮(後篇) 作者:白蛋
当那名白衣人偕同另外两名女子,由店掌柜领进酒楼时,整个
迎宾楼似乎静了一瞬。客人的嘈杂声、乐师的胡琴声、点菜声、笑
闹声,楼外的叫卖声,甚至挂在窗棂上鸟龙里的画眉都息了鸣声。
寒难州察觉到异常的气氛,不禁望向入口。只见店掌柜的领了
一个白衣人及两个衣著华贵的女子进楼。
那白衣人非常的年轻,大约仅有二十四,五岁,但是却有著说
不出清贵高华的气度。那张贵族般的脸庞隐约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
的威仪。眼神是一种毫无感情的冷淡。寒难州第一眼看到他之後,
就再也离不开视线,总觉得这人的眼神让他感到十分的熟悉。
白衣人身边跟了两个极美丽的女子,寒难州只看一眼就认出来
,一个是韩相国的女儿韩晚楼,另外一个是庆王朱靖的妹妹朱浣花
。这两个女子都是京城中身分最高贵的仕女,可说追求者无数,此
时竟似小鸟依人般的陪伴在白衣人身旁。
寒难州紧紧盯视著他。他在掌柜的带领下坐了下来,一任两名
女子点菜,菜色十分丰富,他却要了一壶西湖龙井,缓缓啜饮著。
女子们和他说话,他也不甚理会,有种厌倦的感觉。他淡淡的凝望
外的蓝天,飘然出尘,与嘈杂的酒楼划为两个不同的世界。
这时他似乎察觉了众人对他的注意,目光梭巡了一圈,所有人
在他冷峻的眼神下不禁瑟缩著低下头,都感到这衣白不沾尘的公子
似乎有种如王侯般傲然高贵的气势,令人不敢亵渎。那白衣人的目
光在寒难州身上停顿一瞬,似乎有些惊讶。但随即又漫不经心的转
移视线。
这时,整个酒楼都十分安静,显出画眉的叫声分外悠扬,白衣
人用手支著颚。因为他显得不太有精神,有些懒洋洋的,更显得他
俊秀出奇的脸庞优雅如流水。在他凝视著自己时,寒难州倒抽一口
气,忽然觉得窒息。
忽然,一连串淫秽的大笑声传来,众人向发出笑声的来源投以
嫌恶的眼光,但随即都垂下了头。
出声者是九皇爷府中的唐总管,前些日子,他调戏一名卖唱的
姑娘,有几个看不过去的江湖人打抱不平而给砍了一条胳臂,这下
子,没有人再愿意招惹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