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正遇上云钥深深笑意的目光,他要干什么,就算他知道是自己干的,也拿不出证据。
“不知父皇是要儿臣当众陈述呢还是过会递上折子?”云钥说话同时特意往宰相方向看了看。
赈灾出了问题吗?他怎么没听钥儿提起过。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钥儿有了自己的秘密,不会有什么事就跟他商量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钥儿有了问题就自己解决,无论过程多么困难,最后总是轻描淡写地一句,“搞定!”姬云枫看着玉阶下微笑的少年,他的钥儿越来越夺目了。
“讲!”皇帝声音微含不满,从来没有人让他做过选择题。
“丢失的八千石粮食,清坷已查到下落,现在已经全部追回,分发给芜州百姓。赈粮是在芜州交接时丢失的,论责,交接双方都有错。只不过,清珂查到丢失的八千石赈粮是被庸山的山贼所劫。如今盛世,山贼竟如此猖狂,这跟芜州州官拖不了干系。八千石粮食一夜之间被劫,让人怀疑芜州的治安问题。不过儿臣得到秘报,芜州州官勾结庸山山贼,刮分了赈粮。”
语惊四座,云钥若拿不出证据,就是诬告朝廷官员。当然,依云钥的身份和如今的势力,就是真的诬陷地方官员,也没什么大碍。
“至于证据,清珂这几日就可到京华,到时自能水落石出。”云钥补充。
淡淡扫了宰相一眼,“关于五万两赈银,儿臣的人根本没有接手。”
“难道是我们户部吞了五万两银子?”户部尚书走了出来。
“尚书大人稍安勿躁,云钥还没说完呢。”云钥微微一笑,提高声音道,“来人,呈上来。”
众人诧异,不知云钥玩的什么花样。定安侯做事神出鬼没,众臣心有余悸,尤其是投在云钥门下的官员,当初定安侯招拢他们时所使的手段,曾让他们怀疑定安侯知道自己的所有事情。
一兵士走了进来,只是一封厚厚的书信。众人好奇,这信里说的是什么,难道会是那五万两银票。
皇帝翻阅着,眉头越皱越深,终于合拢所有纸笺。“钥儿,这些是什么?”皇帝问话了。
“父皇,户部发出的五万两赈银儿臣的人确实没有接手,而是被人冒领了,因此造成短缺。”云钥语不惊人死不休,“呈给父皇的正是那五万两银子的去向。”
“你是说上将军派人冒领了?”皇帝皱眉。
群臣大惊,“臣冤枉。”熙宁醒悟过来,忙出班争辩。
“上将军不要着急,朕还没问完话。钥儿,凭这些上将军营地支出的帐单怎能说明问题?”
“父皇,按照互部每月拨给上将军营的军饷计算,儿臣调查过,这阵子上将军营地帐面上多出三万两白银,同时熙宁将军私人收支帐目上也多了来历不明的两万两白银,正好五万两白银。”云钥看向跪在地上的熙宁将军,“上将军能解释这五万两的来历吗?”
云钥虽然贵为皇子,拥有权势,如此在朝堂之上直言调查上将军之事,未免太过了。云钥笑吟吟看着脸涨的通红的熙宁。
“帐单并不能说明问题。”姬云炀走了出来,并没看两人,“父皇,依儿臣之见,帐单是死物,可造假,不能说明这五万两银子是上将军派人冒领。秋试武考临近,总有那些个人送礼拉关系,上将军这阵子多出些银子也是常事。”如此几句话,轻轻化解了云钥给按上的冒领库银之罪,而变成普通的收受礼物。语意反含云钥诬告之罪。
皇帝看了看太子,又看向云钥。
太子与定安侯素来交好,如今竟变成太子为定安侯的敌人上将军说话,与定安侯对立。这天,真的变了?难道真的昔日同盟变成敌人,昔日敌人成同盟?群臣弄不清皇室几位皇子之间到底发生什么变故。
“太子说的有礼。”恁是心中犯怒,嘴边笑意丝毫不减,“不巧云钥刚好查到了冒领库银之人,更不巧的是,这几人刚好是上将军的人。来人,带人上来。”
大殿气氛紧张,宰相沉着脸,熙宁将军额头已见汗。云钥淡淡笑着,太子姬云炀镇定自若,温和看着少年。
姬云枫微微皱眉,姬云炀此举实属不正常,揽香楼那天他和钥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姬云炀没必要和钥儿过不去啊。
大臣们呼吸也小心翼翼,时间一点点过去,人还没带上来,大殿一下子静下来。
大臣们开始窃窃私语,皇帝等的皱起眉毛。终于门口出现兵士慌张的身影。
“禀皇上,定安侯,两名人证,自尽了。”兵士跪下。
宰相眼睛亮了,熙宁不自觉地擦了擦汗。皇帝一脸不悦。
“亲眼看到自尽?”云钥再好脾气,此时也忍不住厉声。
“不是,小的到时,人已经死了。”兵士头垂很低。
云钥心一动,看向姬云炀,对方笑的胸有成竹。云钥眸色一点点深了,你真的要跟我过不去?
“父皇,人证已死,死无对证,到底是畏罪自杀还是因不忍做假证自杀,都不好说。儿臣建议此事交由刑部处理。”朝云钥微微一笑。
“这事就交由刑部处理,钥儿不用调查了。”皇帝发话了。
云钥默默退了下去,路过姬云炀身边,身形一顿,回到自己位置。
早朝后,云钥一肚子气没出发,闷声走在前头。看着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姬云炀眯起了眼。以前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以为这样可以换你回顾。原来错了,错的离谱,你越强大,就离我越远。那么,就让你一无所有,等到你无所依靠,再把你绑回我身边。
……
云钥脸色很不好看地回到侯府。他今天真是疏忽了,竟忘了太子的存在,以为一切计划得当。他确实没想到太子会在暗中动手脚,他多少还对太子存在幻想,以为无论两人感情上闹的多僵,在朝堂上,太子不支持他至少也不会与他对立。看来,他错了,错的一塌糊涂。以后计划,也得把太子考虑进去。
迈进门,赫然发现屋内多了一人。
“清,你回来了。”云钥心头一喜,“什么时候到的?”
“你刚出门不久,我就到了。”发觉到云钥脸色不对,“怎么,出什么事了?”
“没事,一点小麻烦。”上前一步,抱住清珂,觉察到清珂微微颤栗,“怎么了?”
“没事。”清珂表情僵硬,似强忍着痛楚。
云钥狐疑上下打量,瞥见到清珂胸口漫漫渗开的嫣红,眸色顿时一紧:“你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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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今朝独占麒麟阁 第二十七章 若相伴君请自珍
“怎么伤的?”云钥脸霎时沉了。
“庸山山贼实力比普通正规军还要强,一时大意。”清珂别过头,避开云钥的目光,猛然胸前一紧。
沉声不响的云钥一把扯开清珂襟袍,解开崩纱,目色倏然一变。云钥配的伤药再好,清珂的身子还是留下不少淡淡伤痕。如今旧痕仍在,新伤又添,深入见骨的伤口狰狞。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
北疆清珂遍体鳞伤那会,云钥曾说,以后清珂的身若想多一个伤痕,必须经过云钥同意。
清珂缓缓垂首。
抓着清珂衣服的手一松,云钥径自从清珂身边走过。
手一伸,清珂拉住云钥,顺势一带,猝不来及防的云钥被拽进清珂怀。紧紧抱住云钥,埋首少年脖颈,不声不响,任凭胸前伤口撕裂,任凭鲜血淋漓。
风来,满院半凋的陈菊起伏。
“以后不会了……”云钥颈后是沙哑低喃。
冷冷推开,粘稠湿意已侵入云钥衣裳。走了几步停住:“想想让我怎么原谅!”堂上正墙挂着的麒麟戏菊图在云钥眼里成像。
“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再拿不出其他……”清珂猛然抬头,哀伤路过褐眸。
少年转身,闪着光的墨晶眸捉住对方。“我们只有一个以后!连你自己都保护不了,你要怎么陪我走?!”一字一顿,落地有声。
陈菊花叶碰触声沙沙,淡淡的药香隐隐。
侯府主人头也不回进了里屋,独留下隔壁府邸的客人怔怔。
……
月已中天,王府街拐弯处的侯府书房仍透着光亮。
“芜州事到底怎样?”书房主人的背影斜折到墙上。
“根据暗部搜集的消息,庸山山贼有异寻常山贼,平时低调,调查发现也没什么重大扰民事件,清理山头时,搜出这几封书信。”
云钥快速浏览,“灵抒,你怎么看?”
“庸山山贼不打家劫舍,日常支出必另有来源。这几封回信中有几笔经济出入,落款人没有名,都是形状古怪狮头女身印。暗界资料里没有这个印记的任何记载,影部这阵子也没收获,芜州州官对此好象也不知情。”
云钥沉吟,搁下手中信,“除了和芜州州官有关联外,山贼还跟别的人有联系,比普通正规军还厉害的武装,宰相的胆子还真养大了?灵抒,派人通知希献,注意点宰相,这回竟然没有扳倒熙宁……”背着光,云钥脸色更阴沉,“有关狮头女身印好生调查,背后人这么努力花银子支持山贼,倒要看看他有什么动机!”
墨灵抒收拾好资料,告退时云钥叫住,“叫小杳进来。”又想到什么,“算了,还是我去吧。”
墨灵抒摸不着头脑,楞了楞,出了门。无论云钥多么亲和,有些不该问的还是不知道的好。
灯下呆坐片刻,云钥忍不住起身,回药室取了药。
秋深了,弦月明亮,月色下的陈菊绽放着最后的灿烂。迎面冷风来,云钥轻轻咳了一串,还真凉了呢。一个夏天未咳,旧病今又犯了。
翻过墙头,云钥顺势抬头看了看月。堂堂定安候,竟为了见一个人,夜半翻墙头,而且还没有抱怨,想着这些,云钥笑了,明月下少年的的脸发着柔和的光。
将军府主院,主人安静躺在床上,褐眸闪着光,定定望着头上青纱帐。
门无风开了,床上人侧过头,“钥?”
没有回声,屋内只稀疏月色。噌的一声,烛火点了,红艳艳的火苗长高,温暖的光驱逐了黑暗。烛火旁,火苗的光在少年脸上不定摇摆。
上前解开床上人的衣,一声不吭处理清珂胸前伤,云钥动作轻柔。
清珂一动未动,任由少年摆布,目光却紧紧锁住云钥。
光亮时明时暗,烛火温暖,消融了眸中的故作平静。灯盏上烛泪,终于盛不住,滴落。
两下相对,四目中火光摇曳。云钥轻叹,倾身抱住清珂,换来更紧拥抱。
“再没有下次了。”
“嗯。”
烛火曳曳,溢出窗的光亮照亮了窗前陈菊,一丛已经凋谢的陈菊。
……
刑部接手赈灾案件,起争执的双方都是刑部惹不起人物。不久刑部上报朝廷。处理结果轻飘飘的,赈银事推托到已经死去的两名人证身上,赈粮之事,砍了芜州州官的脑袋,就这样终止。太子横插的这一脚,破了云钥全盘计划,云钥无奈,一些搜集到的不大不小证据搁在了暗界。
这次赈灾事件,大臣们背后争议。有说昔日交好的太子与定安侯决裂,有说太子与宰相走的很近。
翘楚殿内,海棠花开的艳。
嫣红云裳女子正身坐着,放下茶杯,“太子那有结果了?”
姬云岫看着前面地,“安插的人回说,这阵子太子情绪起伏很大,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还没查明。”
“难道还真想和我们一条船?”茹妃冷笑,“手段比当年吏部尚书还厉害,倒真是青出于蓝。好生注意着,无论是真是假,既然他们要内讧,我们就助他们一把。这阵子定安侯嚣张,是时候杀杀威风。”
姬云岫眉一低,“儿臣明白。”
“朝堂对庸山之事可有议论?”茹妃秀气的眸子厉色隐隐。
“庸山有问题?”姬云岫听出茹妃语气中的古怪。
看了眼前站着少年几秒,移了目光,端起茶杯,“到时候你会知道。”
……
王府街拐弯处的将军府,清珂喝完药:“钥去哪了?”语气夹杂不满。
给清珂换药的小杳微微一笑,“殿下去玄王那了,这阵子殿下忙的紧,在府时间也不多。时公子可是想我家殿下了?”
清珂脸微微一红,被人当面说出,面子挂不住。
清珂养伤这段时间,朝堂局势微妙,因着太子立场的转变,云钥不得不花更多时间和姬云枫商量。云钥没时间去将军府,对将军府的丫鬟不放心,遣了小杳照顾清珂。
“再过两三天,时公子伤也好了,就可以和殿下一起。”小杳抿着嘴笑。
……
已是初冬,陈菊花开的季节已过。
散了朝,原本阴沉的天下起了雨。
“清,你伤刚好,先回府休息,我去三哥那。”
“为什么不去你那?”清珂冷冷看着雨。
云钥一楞,笑道:“一些资料都在三哥那,方便些。”也不顾一些大臣在旁,拉住清珂手,凑到耳畔,“很快就回去,等我。”
当众亲昵,不出云钥意料,清珂脸红了。云钥一笑,转头招呼:“三哥,我们走吧。”
看着雨中并肩而去的身影,清珂心中空落落的。披了太监递上的雨具走向马车,风雨袭来,冷不禁打了个寒战,冬雨真的很冷呢。
青石古道,一路马蹄踏水声。
车猛的一晃,停了下来。刚想问车夫,外头想起娇滴滴的女声:“车内可是时公子?”
微楞之下,清珂掀开车帘。雨中一把典雅伞,伞下俏立着一典雅女子。“请问姑娘是?”来客突然,清珂收回原先漫游心思。
“小女子一传话的,贱名不敢辱时公子的耳。我家主人就在不远酒楼候着,雨天相邀,给公子添麻烦了,只是我家主人刚好知道定安侯一些事,想和时公子交流。不知时公子可愿移步?”
沉默,雨声大了,女子的笑脸在大雨中模糊。清珂接过女子递过来的伞,和女子并肩而去。
漫天大雨中,只古道上一辆没有乘客的马车,停着。
第三卷 今朝独占麒麟阁 第二十八章 半路暗杀手足争
云钥回府时,雨已止。
天色晚,云层阴阴的,厚重。
清珂不在侯府,也不在将军府。
将军早晨上朝后没回来过,将军府的丫鬟惊慌禀报着。她们以为她们的将军与侯爷在一起。
人去哪了?满院残菊,很是萧索,云钥心一点点沉了。伤势刚好,天气冷,天快黑了,清珂你怎么还不回家?
曾几何时,他变的这样黏着清珂,一日不见,竟如隔三秋。又曾几何时,清珂在他心底,占据越来越大空间。是认定,认定清珂就是他的左手,他的将来?
雀儿晚归,尖尖的叫声留在云层中,凄厉。倦鸟归巢,清珂,叫你等我,为何你没回?
风起了,吹倒庭院枯萎的陈菊,却吹不开厚厚的云层。这样的天,不知要下雨还是下雪?
想起一个地方,王府街后山的那片湖,清珂很喜欢去的地方,云钥收回看天色的目光。
……
偌大的湖,很像风凌殿月湖,湖边伏着大片黄草,在寒风中瑟缩。天空飘起雪,湖水盛开朵朵圆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