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以後,在很多同志和同人女的不懈努力下,同志婚姻终於走上了合法的道路,并且不再受到歧视。(纯属偶的美妙幻想。)而我今天所要讲述的,就是发生在这样背景下的一个平淡却充满了温馨的故事。没有误会与背叛,没有愧疚与不甘,它真的只是一个平平淡淡的生活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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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北风猛烈而寒冷,呼啸著刮过街道两边高大梧桐树的树梢,光秃秃的枝干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正是下班时间,树下三三两两的行人竖著大衣领子,行色匆匆。目标自然是属於自己的温暖小窝。
计泓也在这些人当中,不同的是,他没有固定的方向,只能在梧桐树下徘徊,虽然身边不时有人路过,却只是益发显得他形单影只。
呵了一口热气在手上,计泓伸手到怀里,想掏出一根烟驱驱寒气,却只在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五角钱纸票,那还是离开监狱时贺老大给的。
“呵呵……”他不由自主的苦笑起来,真没想到自己也会混到这个地步。想当初拿到双料博士学位,那时的自己真是春风得意,无数条金光大道摆在他眼前,可谓前程锦绣。一时间,众多知道的不知道的亲戚都冒了出来锦上添花。谁知命运无常,一夕之间,他由一个大好青年沦落成为囚犯,法庭判他因为贩毒入狱五年,这还是念在他是初犯,平日表现良好而给的最轻刑罚。
锒铛入狱後,不到一年,接到了唯一的母亲撒手人寰的消息,而那些所谓的亲戚,从那以後便消失了个干干净净。让他在二十岁的小小年纪便明白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或许他的经历连上天也感到同情,牢狱生活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磨难,他所在那一区的老大,十分敬重有知识的人,有他罩著,他才免去许多苦头。三年後,因为表现优异,他提前出狱。却没有想到,外面的世界反而不如在监狱里,最起码能吃的饱,穿的暖,睡得踏实。
计泓本来以为,凭自己的学识,出来後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不会是什麽难事,毕竟当初聘请他的可都是世界上顶尖的大公司,而且职位没有低於首席执行官以下。
可惜现实再次给他上了一课,一听说他是才出狱,而且罪名竟然是贩毒,各公司的人事部便毫不留情的将他赶了出来,连一份清洁工的工作都不肯给他,无论他怎麽解释自己是被冤枉的,却没有人愿意相信。
深深的叹了口气,是的,他是被冤枉的。虽然他不知道害自己的人是谁,这人为什麽要害自己,但他却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贩毒,也没有夜游症等疾病来让自己无意识犯罪。他有大好的前程,他的学识能够帮他赚到比贩毒多几倍几十倍的钞票,他怎麽会干出这种自毁前程的事情呢?只可惜这些理由都没有用,因为铁证如山。
再次叹了口气,事情都过了这麽久,现在想这些有什麽用呢?摸了摸肚子,那里正发出不雅的声音,对面就是一家酒楼和一些小饭铺,他却连买一个包子的钱都没有。
腿似乎冻得有些僵硬,计泓没有办法,只得拖著饥饿疲乏的身子往前走,一百米,两百米,三百米……最後他在一个胡同前站住,不是因为他遇见了熟人,而是他饿得实在走不动了。
狭窄胡同里有三三两两的人家,低矮的屋子里,点著温暖的灯光,这是这个城市里的老街区,想也知道,居住在这里的都是连盗贼也不屑於上门的穷苦人家。但此时此刻,看在计泓的眼里,竟让他生出了莫大的羡慕之情以及一点点的……嫉妒。
正当计泓在计算面子与肚子究竟谁比较重要而决定是否敲门乞讨的时候,一个朴实低沈的男人声音在他身後想起:“喂,你怎麽站在这里?挡著路不知道吗?”
他回头一看,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青年推著一辆脚踏车站在他身後,平凡的脸,平凡的五官,属於那种擦肩而过都让人记不住长相的人。好像武侠小说里说得,这种人比较适合做杀手。
老天,我都在想些什麽。计泓尴尬的笑笑,连忙让开一条道路,又看了青年一眼,才发现他的眼睛特别亮,现在正用炯炯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八成是把自己当成小偷了吧,他自嘲的想。
不过青年并没有盘问他,见他让了路,就推著车子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计泓心中松了口气,目光望著青年的背影,才发现他的背影其实也蛮优美的。他实在是佩服自己,都什麽时候了,还有心思想这些东西。然後就在他的目光中,青年回过身来,很认真的问道:“你……该不会是无家可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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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的眼睛太毒了。计泓呆呆的看著,还是说自己现在已经饿成了老鼠的样子,随便谁都能看出他对食物的渴望。
“如果我猜对了的话,就跟我来吧。”青年并没有多看严重呆滞中的计泓一眼,转身继续推著他的脚踏车,不一会儿,後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他微微的笑了,当计泓终於跑到他身边和他并肩而行的时候,便看到他带著那抹平和的笑开口:“我叫温润,你呢?”
“计泓。”计泓干脆的答,又看了看温润,朴实的长相,还有身上穿著的应该是工作服类的衣服,怎麽也让人联想不到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但是不可否认,与在现代繁华喧嚣都市中长大的年轻男女相比,温润的平凡却处处透著一股与众不同的清新。
“到了,这是我家。”没有让计泓多想,温润停下脚步,一边掏出钥匙开门,“啪”的打开电灯开关,随著光明洒遍整个屋子,计泓迅速的将小屋整体打量了一下,然後做出评估:这屋子绝对有资格进博物馆做历史的见证了。
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温润笑笑道:“家里的东西都是爷爷奶奶那一辈留下来的,我们家又一直没出什麽人才,只好将就著用了。”
计泓的脸微微一红,为自己心里的想法有些羞愧:真是的,你都人在屋檐下了,还扮什麽清高啊。他连忙点头道:“很好啊,其实有一个屋子已经很不错了,最起码不用挨冻受饿,比我强的多呢。”心中涌上一股酸楚,原本属於自己的屋子,留著妈妈唯一气息的那栋大屋子,竟然在妈妈去世後就被一个不知名的亲戚变卖,因为母亲是突发心脏病去世,所以没来得及留下遗嘱,因此她名下的财产计泓一分钱也没有得到,全部被这个不知名的亲戚换成现金带走。
也许妈妈留下了遗嘱却被毁掉,也许她根本就是这个亲戚害死的。计泓心中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眼神深邃起来,他会调查明白的,虽然现在暂时还没有能力,可是总有一天,他会让所有的事情水落石出,他发誓。
“吃点什麽?下面条行不行?”隔壁厨房里温润的喊声将他拉回现实,呆呆的应了一声:“哦,好的,那个……多下一些,我很饿。”话出口,他才惊觉自己怎麽能这麽厚脸皮,他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而且还是被温润收容的,可是却把自己当成了主人似的。
这个温润还真是奇怪。计泓很清楚,他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这个叫做温润的青年,他的态度就好像是在对待一个熟悉的老朋友,让计泓也跟著他自来熟。
厨房里有一阵香气传来,计泓忍不住来到门边,就看见温润正在熟练的搅鸡蛋,然後在锅里入油,将搅拌好的鸡蛋倒进锅里,不一会儿,黄澄澄颤巍巍的炒鸡蛋被装进了盘子里,香气四溢。温润端著盘子一回身,看到计泓,憨憨的笑了一下:“恩,今天晚上没买菜,等改天再做好吃的吧。”说完将鸡蛋放在桌上,又盛了两碗面条,两人对坐著吃了起来。
“要酒吗?巷子口有一家小店。”温润不饮酒,因此吃了半碗面才想起这个问题。看计泓只顾著吃面,一边猛摇头,他忍不住又笑了,低头说道:“看你长得挺好,也不象寻常百姓,怎麽就会混到这份上呢?”
计泓吃完一碗,起身盛面的功夫,不解问道:“你从哪里看出我不像老百姓,我现在比你还穷的多呢。”
温润歪著脑袋想了一会儿:“气质吧,总感觉你是个有知识的人,我高中没毕业,所以我知道,你不是我这类人。”
计泓愣了一下,想起自己辉煌的学历,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有什麽用呢,他堂堂的双料博士如今竟要高中都没毕业的温润给口饭吃,人生还真是难以预料啊。
温润的神经似乎有点迟钝,没发觉到计泓落寞的表情,还在说一些你四肢健全,明天先去找一份工作,如果没有住处,就先住我这里,反正我也挺闷的之类的话。计泓也没理他,直到三大碗面条进了肚子,锅里一根面都没有了,他才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俗话说饱暖思淫欲,人吃饱了,才会有精神去想一些别的问题。他忽然凑近还在慢吞吞吃面的温润,悄声戏谑道:“我还真是佩服你,竟敢随便就领陌生人进屋。实话告诉你吧,我是个抢匪。刚刚抢劫了一家银行,没敢在市里露面,所以才偷偷跑来这儿躲风的。”一边说,还一边故意发出不怀好意的“嘿嘿”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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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润“唔”了一声,面上带笑道:“抢银行,那抢的数目不会小吧,正好我的日子也不富裕,俗话说见面分一半,就当是给我租金了。”说完伸出手到计泓面前。
计泓眨了眨眼睛,结结巴巴道:“温润,你……你的反应……还真是不一般。”
温润收回手,哼了一声道:“你还真是乐观向上的大好青年,都混到这个境地了,还有心情开玩笑,你看看自己,全身上下,有哪儿像是能装著几捆钞票的地方?何况我家里这些东西,连小偷都不稀罕上门,你若真是歹人,大不了让你看中哪样拿回去好了,反正大多都用不上,若说抢钱,呵呵,不好意思,我一个月挣的刚刚够一个月花的,所以要钱没有,要命嘛,我也不太舍得,计泓,你明白我说得话吗?”
计泓猛点著头:“明白了明白了,总之你这个屋子,就是歹人勿近是吧?”
温润捻了个响指:“聪明,刷碗去?”看到计泓瞪大了的眼睛,他呵呵的笑道:“你没有拒绝的余地,因为饭是我做的,那碗理所应当由你来刷。”
计泓拽起他,理直气壮道:“可是你家我今天是头一次接触,什麽东西搁什麽地方一概不知,你总该先让我熟悉一下环境吧?”
温润翻翻白眼:“你还真是能找理由,好吧,这顿我陪著你,以後呢,做饭刷碗两样活,任选一样,我是很大方的,让你先选。”两人一边斗嘴一边进了厨房。
计泓长这麽大,还没刷过碗,想到往後大概还真要靠温润罩著过一段日子,因此倒也认真的观摩起来,忽听温润正经道:“我是说真的,你一个大小夥子,到哪儿不能找点工作,就算找不到好的,出力的活儿总能有吧,莫非你真想无所事事的过这一辈子吗?”
计泓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他不想再瞒著温润了,因此正色道:“我不是不想找工作,而是人家都不肯用我,哪怕一个拖地的清洁工,都没人愿意让我干。温润,我……我刚从监狱里放出来。”
温润抬起头,错愕的看著计泓:“你……你坐过牢?”
计泓点头,不知为什麽,温润这种表情,让他心里难受的像要爆开来。好奇怪,明明就是认识还不超过三个小时的人,就连找工作屡屡碰壁时,他也没象现在这样心痛。
温润的神色转眼又恢复平静,转身将洗好的碗放进橱柜,嘟囔道:“浪子回头金不换,就算做过监狱,也该给你一个机会,现在的人啊,真是……计泓,你是什麽罪名入的狱?”
“贩毒。”计泓见他把碗装进柜子,才开口回答,免得他太过震惊将碗摔碎,他现在囊中羞涩,也深刻了解到东西不该随便浪费的道理。
温润的手还停在半空,霍然回身,死死盯著计泓,大声道:“贩毒?那是最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不知道吗?年纪轻轻为什麽去做这种事?”
这就是他生气的样子吗?看起来真没有什麽杀伤力,可见不是当领导的材料啊。计泓在心里愉快的做著评价,他忽然不想说出真相,要看看温润会不会因此将他扫地出门,於是故作无辜的一摊手道:“我知道了啊,在监狱的日子里,经过教官们深刻的教育,我已经知道自己的罪行是人神共愤,天怒人怨,该遭天打雷劈……”
不等他说完,温润吁了口气,摆摆手道:“算了算了,知道错就好。”他忽然认真起来,看著计泓道:“计泓,以後你可以住在我这里,我家的条件你也看到了,勉强吃饱穿暖而已,但是可以活得堂堂正正。你要答应我,不管日子怎麽艰难,你是否能再找到工作,都不许重操旧业,再去沾染那些白色魔鬼,你能做到吗?”
计泓被深深的震动了。他与温润相识不到三个小时,除了知道彼此的名字,就再也没有任何了解,温润凭什麽要为他付出这麽多,竟然想都不想就要负担自己的生活,要知道,他的条件也只是勉强糊口而已。
温润还在等他回答,拿瞪的溜圆的眼睛看他,计泓感觉到自己的心似乎翻了个个儿,他低沈的笑了:“温润,不觉的自己太单纯吗?竟敢收留一个才出狱,可能是穷凶极恶的大男人?”
温润撇撇嘴:“有什麽?我说过我没有什麽可失去的,就算真是收留了一匹狼好了,可狼是孤傲的动物,他虽然聪明狡猾,却不会违反诺言,少废话,你到底答不答应我?”
计泓心道:你又没在狼群里生活过,怎麽知道它们会不会遵守诺言,恐怕它们连诺言是什麽东西都不清楚吧?嘴上却笑道:“就算我说答应你,你就肯相信吗?”
温润认真的点头:“没错,只要你说出来,我就相信。”
计泓的笑容慢慢消失:“无条件的相信?”
温润用力点头:“是的,你只要说出来,我就相信。”
计泓的笑容终於消失无踪,深深的看著眼前一脸坚定的可爱青年,他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沈声道:“如果我说,我贩毒是被人冤枉的,你也肯相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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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温润解下围裙,微笑道:“计泓,你是不是找工作的时候被人不信任,所以怕了,我都说过你只要说,我就相信,你怎麽还是一个劲儿的问呢?你只要告诉我真相就好了啊。”
计泓眼中泛上水气,想一想这时候掉眼泪严重影响自己的男子汉形象,连忙在水气聚成水滴之前一把抹去,笑著道:“你愿意听吗?这是个挺俗的故事。”
温润点了点头:“说吧,最好长一点,晚上可以省掉租书的钱了。”看到计泓不解的眼神,他笑道:“我晚上失眠,所以经常看小说打发时间。”
冬日的夜里,两个大男人窝在一张不算大的双人床上,计泓沈浸在对往事的回忆里,低沈带著磁性的声音缓缓述说著发生在三年前的故事。等到讲完回过神来,他才觉察到身边有细细的啜泣声,不由哑然失笑道:“不会是哭了吧?大男人哭什麽,我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呢。”
温润闷闷的道:“你为什麽不事先告诉我这是个悲剧?我是一向拒绝悲剧故事的。那个该杀千刀,凌迟处死,扒皮抽筋,挫骨扬灰的陷害你的混蛋,别让我找著他,要是找著了,我就把满清十大酷刑统统在他身上用个遍,哼哼,都是他把你害苦了。伯母也……”
计泓沈默,良久忽然笑道:“温润,你咋能这样呢,看你的外表和收留我的行为,是多麽善良的一个大好青年啊,可为什麽在对待冤枉我的人时,就变得如此残忍呢?这些招数我都还没想过呢,你可是不厚道啊不厚道。”一句话说得温润笑了:“都怪你,本来是想听故事睡觉的,现在可好,失眠似乎严重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啊。”一边说著,声音却逐渐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