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疯了,竟然还会想原谅这对狗男女!
江士聪慌忙道:“叶老爷,晚生绝没有想要害池长静的意思,燕姑儿所作所为,在下是事后才知道的!晚生家贫如洗,上一次科考还是
叶老爷你资助的,结果名落孙山,这一次,晚生实在开不了口……”
他心中日夜担忧的,就是没钱赶考。
而且知道,一年的时光转眼既逝,更何况,还要提前好几个月起程准备。
原本,他早已放弃了这次春试,既使现在去,匆忙之下,结果亦是堪虑。
这些话,叶青松压根儿便不信。
如此自私的男子,只顾全自己,女人若把真心放在这人身上,真是所托非人了。
“你明日就立刻起程去京城,坐船很快的……不过,钱给你不是没有条件的,不管你考中考不中,燕姑儿都要跟着你。既然你不能娶她
为妻,就给你做妾罢。”
叶青松突然想起燕姑儿趴俯在地上哀怜的表情,就象一只迷失在风雨中的孤燕,令人心生怜悯。
尽管燕姑儿犯下不可饶恕之罪,就算家法处死,都不为过。
但一想到红艾以及我怜都跪下拼命磕头,求他放燕姑儿一条生路。
这样一个娇弱女子,如春花般绽放,却枯守这深深庭院之中,却也怪不得人家。
再说,他跟燕姑儿根本没有夫妻之实,也不上心。
若换成是池长静……
江士聪就不要想活命了!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燕姑儿还是要嫁给这个负心汉,这就是惩罚!
江士聪一盘算,娶个青楼女子做妾,世人常有。
再加上,燕姑儿貌美如花,确实让他神魂颠倒过。
当下,欣喜万分,接过银两,连连点头。
第 49 章
池长静洗完澡,赶紧穿好衣服,从澡间出来,直奔通铺。
却见通铺空荡荡的,只一盏油灯在微敞的门户间,灯焰随风飘摇,萦然欲灭。
他疑惑的四下张望,奇怪了。
明明下午时,大家说好一起去酒馆喝酒。
怎么人全不见了?
他爬上自己的铺位,赶紧缩进被窝里。
深秋的寒意让他不自主的战栗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手脚暖和起来。
思绪蓦然又再一次的飘远。
记忆中总有一双手把他冰冷的手包起来,呵呵暖。
总是抱着他的身体,两人紧紧贴在一起,倦缩在厚厚的棉被下。
很暖和……
这几天,为什么总是要想起这些?
明明打定主意,要跟过去一刀斩断。
可那些景象——两人同桌共餐,两人同盆共浴,两人共处一室,两人同床共枕,却一一浮现出来,怎么也按压不下去。
将近五年啊,叶青松几乎是他的全部……点点滴滴,都积在心头。
想一下子就忘个精光,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这一切都是叶青松害的!
那一日,记得是上元节之时,天尚蒙蒙亮,他就想上街去买送给林勉的礼物。
不知道该买什么,就拉着一个路人胡乱询问。
结果,买了几斤排骨,又买了几斤素面。
两手提着,一路打听,终于到了林勉的住处。
结果来应门的竟是红杏的母亲——刘婶。
看到他来,目瞪口呆之余,忽而化成夜叉状,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的鼻子痛骂。
“滚!立刻滚!你这个害人精,我们家上辈子是欠你的?你算是讹上了?不要脸贱货!#¥%#%……”
紧接着,门当着他的面,咣铛一声就合拢了,力道之大,两个门环震的叮当乱响。
纵然隔着厚门,依旧听见里面骂骂咧咧,而且骂的极为难听。
池长静怔怔站在原地,知道刘婶绝计不会给他开门。
欲转身离开,可心里记挂着林勉的伤势,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站了一会儿,看看手上提的礼物,想搁在门口,又怕旁人提了去。
罢了罢了,还是拿去给厨房的孙大娘。
让她帮忙熬汤,再给林勉送过来。
他这才失望的转身朝外走去。
谁想刚到小巷口,突然眼前一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套在他头上。
黑暗中,他惊恐万分,忽觉得被人绑住了手脚。
慌乱之中,只拼命喊着叶青松的名字,而不自知。
就算他大喊大叫,可是没有用,声音已经被袋子给笼住了。
等他重见光明之时,已经在一条船上,上面的人他一个都不认得。
接下来,他被带到丹阳。
就连丹阳是哪里,他也根本不知道。
面对全然陌生的生活,刚开始确实有些难适应。
又不知道,这些人掳走他,有何目的?
直到,他见过了胡爷,才了解事情的始末。
聪明如他,亦知道,这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当场就跪下拼命磕头恳求。
希望胡爷能帮他重新开始,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胡爷竟一口应承下来。
给他三条路走。
第一,送他回老家去。
第二,给他一些钱财,坐船到陌生地方重新开始。
第三,留在胡爷的地头,挣钱讨生活。
池长静自然不会选第一条。
至于第二条,他几年来都在叶府,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太陌生了。
而且,他又无知的可怕。
突然间要他独自面对,心中竟说不出的害怕。
若是选第三条,很可能会让叶青松发现,到时候还不是要被抓回去。
但他还是选了第三条。
打定了主意,先在胡爷这里学一些人情世故,多挣些钱。
日后等自己老练了,再离开丹阳。
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去,那么叶青松便再也找不到他了。
于是,池长静在同辉米铺战战兢兢过了好几个月。
见风平浪静,这才放下心来。
与其他伙计慢慢熟捻,渐渐了,他也溶入了这里的生活。
甚至还学了好些当地的话。
在米铺,他干活卖力勤快,什么都抢着干。
再加上长相好,人聪明,米铺里里外外没有不喜欢他的。
掌柜发现他识得几个字,又是胡爷亲自指派下来的人,竟将记帐收钱省力的活让他干。
正当以为一切都导入正轨,偏不想,叶青松竟然寻到这里来。
还找到了他。
尽管他装做不认识叶青松,尽管叶青松也已离去。
但心里却清楚,叶青松绝不会这样罢休的。
他还会再来的……
怎么办?
叶青松似乎跟胡爷还是忘年之交。
他既然到此,胡爷一定不会再帮自己了。
难道就这样干坐着等死么?
不行!不行!
他绝对不会再回去了!
池长静拥被坐在床铺上,越想越骇怕,连忙起身。
七手八脚,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
才穿到一半,却又想到,现在天色已晚,就算他连夜出逃,一来手头才攒了几个钱啊,二来,也没有地方可以去。
他该怎么办?
恰此时,外面熙攘声一片,接着,几个人扶着一醉鬼就进来了。
“不能喝就不要喝——”
池长静见状,忙叫道:“你们几个去喝酒了?明明说好的,干嘛不等我啊?”
但好几个已经见床就躺,根本没有人回答池长静的问话。
他拉着睡在自己旁边铺子的阿眯,平日也与他最为要好。
“阿眯,你们去哪喝酒了?”
阿眯面色一滞,尴尬道:“我们几个没去多远,本来打算叫你的,但你平日都这么省,喝酒吃菜,钱就象流水一样铺张出去,怕你肉痛
,便不叫你了。哎哟,太累了!等一下,你熄灯啊!”
这些人,个个喝的浑身酒气,竟然脸也不洗,衣服也不脱,只是把鞋一踢,便钻进被窝里,呼呼大睡。
看得池长静只皱眉头。
他一个外地人,原本夹在他们中间,就格格不入。
再加上,他为了尽快攒钱,确实省吃俭用,平日不敢花用分毫。
也难怪被人踢出圈了。
池长静自嘲一笑,也不为意。
因为比起原先叶府之时,这样的情况已经好太多了。
他很知足。
这一夜,池长静根本无法入眠。
闻着一室的酒气,意识却无比清醒,突然他觉得自己好傻,怎么这么笨。
明明在胡爷的地头上,竟然还在想,该怎么办。
胡爷曾亲口应承的,愿意帮他到底。
那么明天就再去求他罢!
第 50 章
想见胡爷不是件容易的事。
白天米铺生意太忙,根本得不出空来。
晚上虽有时间,但人生地不熟。
丹阳地头,只有本地人最熟了。
阿眯年纪和他相妨,却是个人精。
没有不知道的事,没有不知道的地。
据说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直以来是池长静观察学习的主要对象。
本来想询问阿眯的,可是不知道为何,最近阿眯对他变得意外的冷淡。
疏离感越来越强。
现在就算这么多人共桌用饭,为何总让他有种感觉。
觉得自己尚身处在叶府的那个饭堂。
四下坐着的,依旧是视他如无物的那群男仆。
他不寒而栗,默默的低头吃饭。
“阿静,多吃一点,来来——”
中午用餐,掌柜的也跟大伙一起吃。
他见池长静萎缩模样,忙招呼着,并将唯一一盘带肉的菜,搁在池长静的前面。
“掌柜——”池长静受宠若惊,慌忙制止:“我自己会夹,放那边,我夹得到的。”
“阿静,你来米铺也有大半年了,别总把自己当外人看。在这里吃住还习惯么?有什么不妥贴的地方,你尽管告诉我!”掌柜用眼神扫
视了其他人,继而转向池长静笑道:“你到米铺这么久,都没一天放假的,下午就出去玩罢,走走看看,散散心,长长见识。”
“真的?!”池长静不禁大喜过望。
“当然,不过记得要早点回来。” 掌柜笑眯眯的。
这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若不是拿了叶青松的钱,他才不会管池长静死活。
不过,阿眯这小子,得要好好说他一顿。
打狗也得看主人的面,不是么?!
吃过了饭,池长静立刻回通铺换一身干净的衣裳,打算出门。
正好趁这个机会去找胡爷。
这时,阿眯突然进来,笑道:“阿静,丹阳玩的地方,你不熟,我陪你去罢?!”
池长静很是诧疑。
毕竟好几天阿眯都对他不冷不热的,今天大家都是怎么了?
不过,他还是很高兴,毕竟被所有的人漠视,任谁心里都不好受。
丹阳素来是客商云集之处。
南来北往的商船经过此地,都要停留,做一些补给。
每个河埠头都显得得格外忙碌。
“阿静,你恐怕没看到罢,运粮的船只将河道全都阻塞,从河口一直堵到清乐埔,那情形,很多客商只得在此地盘桓了。”
运河如此宽,如此远的距离,竟然全部都堵塞,那得要多少运粮的船只啊。
“这么多粮食都运到京城?吃得完么?”池长静不禁感叹。
阿眯不禁笑出声来。
池长静被笑的极为尴尬,又不明所以然,只得沉默不语。
阿眯拍拍他的肩,笑道:“以后有机会去京城看看,长长见识罢。以前我跑船的时候,也去过,你想都想不到,京城有多大,有多少人
……那街道……”
阿眯比了比自己现在所处的街道,打了个比方。
池长静惊叹万分,直追问着,想知道更多的京城的概况。
比如——
“京城是不是人人都穿着绸衣啊?”
“京城是不是人人都住瓦房大宅子?”
等等,诸如此类。
天真无比,把阿眯逗的一路直乐。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胡爷的宅坻处。
“兄弟,已经到了……其实你有什么事,找咱们掌柜,何必去烦劳胡爷呢?!掌柜对你有多好,大家有目共睹啊。”
今天,他就狠狠被掌柜骂了一通。
其实他也不想的啊,池长静跟一个男人牵扯不清,搞三搞四的。
大家都不敢跟他亲近,一来是怕污了名声,二来,万一日后出了事,牵连自己。
掌柜对池长静好的出奇。
就连上街,也吩咐他跟着去,好好盯牢了,别让出了什么岔子。
其中肯定有什么名堂!
池长静叹道:“我找胡爷,是自己有些事要求他,跟掌柜还有米铺,没有任何关系。”
阿眯这才稍稍放心,忙道:“我帮你去问门房——”
门房见两人短衫布衣,一副伙计模样,竟然要见胡爷,当场就鼻孔朝天翻白眼。
阿眯好话一溜溜的脱口而出,又说有很急的事,竟然把米铺掌柜也抬出来说。
两人严然成了替人跑腿的,若是搁误了胡爷的要事,吃罪不起。
连捧带恐喝,直把那狗眼看人低的门房说的一愣一愣的。
连忙真的进去给他们通报去了。
池长静听的目瞪口呆,直抓着阿眯的手,一脸的崇拜。
“阿眯,你好厉害……什么时候我才能象你一样?”
在人前能够这样毫无拘束的畅所欲言呢。
阿眯瞪着自己被握住的手,咽了咽口水。
想抽回来,又怕太明显了。
下人一去通报,也刚巧胡爷正在府上,听说米铺有要事来报,竟然只打发两个伙计过来,不禁大为奇怪。
池长静自然让阿眯留在门房中,自己一个人去见胡爷。
阿眯不肯,非要陪着去。
池长静极为为难,只得和阿眯一进入内。
八月时节,桂花飘香。
只见婉延的五彩石子路旁种满了桂花树。
没有繁花艳卉的浓香袭人,只有淡香幽影的缱绻缠绵。
有微风抚过,洒落点点金黄。
头发上,衣领上……都染上了这淡淡的幽香。
胡爷收山之后,便不大管事了。
生意上的事都交给几个儿子打理,自己专享清福。
他午睡被扰,这会儿坐在花厅,喝着桂花茶依旧显得有几分不悦。
“你不是那个……那个……”胡爷见池长静极为眼熟,年纪大了,一时间想不起来叫什么。
旁边贴身仆佣,立刻凑上前,低声嘀咕。
胡爷‘哦——’了一声,恍然大悟。
他微一沉吟便将池长静的来意猜了个大概。
便吩咐仆佣将阿眯先带出去,只留下池长静一人。
“小人池长静给胡爷磕头!”池长静跪下便要拜,胡爷忙道:“不用太拘礼,行啦,起来罢。”
池长静还是磕了三个头,方才起身,立在一边。
“你给我行了这样大礼,我不帮你倒真说不过去了。”
池长静愕然,迟疑道:“小人还什么都没有说……”
胡爷捻须笑道:“你还不是为了叶青松的事而来?难道我猜错了?”
池长静忙点头。
“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是想跟叶青松回去么?”
“不!不不……”池长静立刻连声反驳,慌忙又跪下来。
第 51 章
“让你不要跪,起来说话。不要怕,有我在,叶青松拿你没办法的。”
池长静跪着不起来,眼泪忽而流出来:“小人,想过普通人的日子,可是老爷来了,小人的卖身契还在他手上……”
“卖身契?你是叶青松的家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