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性恋人 (四) [出书版]By 邀月

说着说着晨晨便忍不住痛哭起来，那无助和恐惧的眼神让人见真是心痛万分，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于是便猛的一把将晨晨搂在怀里，好象是要告诉他，就算没有了家人，我麦季平也会一直守侯在他身边，绝对不会丢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但我相信晨晨的父母是爱他的，他们只是“恨铁不成钢”，他们不会那么绝情绝义，于是我喃喃在晨晨耳边说：“不会的，一定不会，晨晨不会死的，就算会死也会有我陪在身边，也会有很多家人和朋友陪在身边的。”

晨晨突然离开我的怀抱，死死的盯着我，用乞求的口吻对我说：“季平，答应我，不管我什么时候离开，你都必须要坚强、要快乐的继续生活下去！”

其实我已经下定了决心要随晨晨一同离开人世，可是看到晨晨这样苦苦的哀求，我只好跟他撒谎，假装点头表示答应，我想起先前的事，于是故意的岔开了话题：“对了，刚才十二点的钟声敲响的时候你在想什么？我看你的样子好象有些不对劲儿？”

晨晨苦笑了一下，转过头去将目光移到漫无边际的星空之中，他迟疑了一下，平静了当时有些激动的情绪，然后对我说：“没什么，我我只是在想去年的这个时候，那时小瞳时时威胁着我，而你对我的误会很深，再加上又查出自己患上了这种病，我真的觉得我的世界完蛋了，为了你不牵连你我选择了离开，其实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完美、那么坚强，我也有过想要自杀的念头，甚至差一点儿就这样做了，要不是因为慕霆哥哥，想必我也没有勇气活到今天。”

“慕霆哥哥？慕霆是谁？”我疑惑的问。

“我跟你说个故事吧！”晨晨转过脸来看着我征求我的同意，我很乐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便静静的聆听着晨晨跟我说的那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的、一个动人的故事，“慕霆是杭州一个名叫淳安的小县上的男孩，从小大到他都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可是家庭的不幸却残忍的降临在他身上，先是父亲去世，而后在他考上上海一所大学的时候母亲又被查出患了肝癌，需要很大的一笔医疗费，为了给母亲治病慕霆只好休学，然后去了深圳，最终成了一个MB。”

“深圳？”我忍不住脱口而出，因为晨晨的叙述让我想起了青儿，他和晨晨所说的这个慕霆实在是太相似了，同样是穷人家的孩子、同样是母亲患了重病、也同样去做了MB，尤其是去年青儿也是为了赚更多的钱而去了那个叫作“深圳”的城市，但我知道晨晨所说的慕霆和青儿并不是同一个人，我只是很惊奇，为什么他们的命运那样的相似？同样的坎坷？上天未免对他们太不公平了吧。

“是的，正是那个物欲横流的城市。慕霆开始了他的MB生活，时常会受到客人的欺辱和虐待，他没有办法抵抗，只能在痛苦中不断的挣扎，我可以想象那样非人的生活一定是苦不堪言吧，一定是丧失了所有的尊严，甚至是人权，可是为了自己的母亲他别无选择，只能故意的假装得麻痹了，也只有这样或许才能好受一些吧！”听晨晨说着不由的让我想起自己MB的那段经历，我想我比晨晨更加的了解慕霆所受的苦，毕竟我亲身经历过，庆幸的是我最终回头是岸了，晨晨叹了一口气，我一下子回过神来，从侧面盯着晨晨的眼睛，晨晨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慕霆以为他将无法从这样的生活中摆脱出来，直到遇到了振宇。振宇是北京一家公司的老板，也算是个有钱人吧，因为到深圳去出差，他决定释放一下心里长时间以来的压抑，毕竟那里没有人认识他，他也就不需要害怕什么了，于是他打了电话叫了一个MB，那个MB正是慕霆，就这样他们相识了，并且在得知了慕霆的身世之后振宇疯狂的爱了他，这里面不敢说没有同情的因素，就算是一见钟情吧，不管怎么说，不管神明是否承认，他们相爱了，爱得那样真切、那样深刻。慕霆有一枚白金戒指，是他母亲留给他的，说是要是往后遇到了心爱的女孩就把戒指送给她，慕霆已经认定了振宇，于是便把戒指送给了他。”

“可就在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海誓山盟的时候，慕霆接到了淳安一个邻居卢叔叔的电话，说是自己的母亲病情恶化了，希望他能马上赶回去，就这样振宇陪着慕霆回了淳安，见到了母亲最后一面，可不管怎么努力母亲还是病逝了，丧母的打击对于慕霆来说实在太重了，那可是他相依为命唯一的亲人，这也意味着他去做MB的牺牲也全是白费的了，不过好在他还有振宇，他们决定重新生活、好好的生活下去，于是振宇回北京工作，慕霆重返校园，几个月来一直靠通电话联系着。”说到这里晨晨又停了下来，或许是有些不忍再继续说下去吧，我和慕霆毕竟素不相识，所以听着他的故事我心里更多的是惦念着青儿，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我诚心的祈愿着希望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希望他比慕霆幸运。晨晨转过身去靠着窗户，弯曲着脚坐在床上，然后双手抱住脚腕，用膝盖支撑着下巴，我扭过头去，从我这个角度看缩成一团的晨晨显得更加的娇小了，我看不到晨晨的正面，或许那个时候他就已经难过的哭了，他用里的呼吸着，就连声音都在不住的颤抖，“慕霆很自卑，因为那段MB的经历，又出于一个男人的尊严，他绝对自己必须要有足够的经济基础，只有这样才能和振宇平起平坐，也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维持他们的恋人关系，于是慕霆做了一个最愚蠢的决定，他又重新去做MB了，他以为几年之后他有了钱，便可以和振宇过幸福、美满的生活，可是他想得太天真了，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将走上一条不归之路。不久，学校就知道了他在外面当男妓的事情，并且开除了他，慕霆觉得自己再也没有脸去见振宇了，于是从那以后便和振宇断了联系，一心想要过着行尸走肉、破罐子破摔的生活，或者说他从那个时候就决定这样堕落下去吧。”

听到这里我真的有些心痛了，我搞不懂慕霆为什么要又一次的去做MB？为什么舍得丢弃自己辛苦得来的幸福？仅仅是为了尊严吗？仅仅是为了在振宇面前不会低人一等吗？他怎么那么傻？无论换作是谁只要真心的深爱着对方是绝对不会在意他的过去的，他难道不知道这样的选择很有可能毁掉他的一切，也会让振宇痛不欲生的呀？难道爱情真的正是这样吗？难道分离才是最美丽的画卷吗？究竟是爱情让人迷失了心志，还是造化弄人呢？我坐到晨晨身旁，轻轻的握住他的手，希望这样能够让他的心里舒服一些。

“这一次做MB比起之前要更加的糟糕，因为他时常受到客人SM的虐待，最后的一次居然被一个灭绝人性的客人用硬物直接插进了尿道。”说到这里晨晨用力的捏着我的手掌，我抬起头来，看着晨晨眼里含着闪烁的泪花，那副咬牙切齿、痛心疾首的样子让人见了不免有些心寒，晨晨闭上眼睛许久没再说话，大概过了好几分钟，那紧握着我的手才微微松开，我看到晨晨的眼泪从脸颊上滑落下来，滴在自己的裤子上，我再也忍不住了，于是跪在床上，一把抱住晨晨的头，然后把自己的脸贴在晨晨的头发上，就这样过了很久，晨晨终于平静下来，接着说，“那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八个月，就在振宇快要绝望的时候却突然有了慕霆的消息，原来是因为慕霆打架被关进了看守所，警察根据慕霆身上的电话本的号码找到了振宇，于是振宇利马赶到了上海，终于和慕霆重逢了，看到慕霆被折磨得遍体鳞伤，振宇心痛不已，他决定将慕霆接到北京，也决定再也不让慕霆从他身边离开，他们以为从此可以幸福的生活，可老天太顽皮了，那样的日子仅仅只赐予了他们两个月。灾难又一次降临了，慕霆被查出感染了，HIV。”

HIV？又是HIV？为什么？那可怕的疾病什么时候才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呢？为什么总是要在别人幸福来临的时候不请自来呢？魔鬼，它就像是一个可怕的魔鬼，总是时常的跟随在幸福、快乐的人身边，看谁不顺眼就要了他的命，世界上哪有这样的道理？哪有这样自私的病魔？我一下子失落的瘫在床上，我不要！这该死的爱滋病，我恨死你了。

“庆幸的是慕霆因为受了伤所以一直没跟振宇有性方面的接触，这样一来振宇自然也就没有被感染，为了保全振宇，慕霆又一次的离开了，而且是永远的离开，他回到了淳安，回到了自己的家乡，甚至在自己的家里服毒自杀，一个人静悄悄的走了，孤独的离开了这个世界，他以为他带走了所有的痛苦，可却将更多的煎熬留给了振宇！”

听完了慕霆和振宇的故事我有一种类似于心灰意冷的感觉，我有太多的不安、太多的遗憾、太多对人间的不满，我真的非常心疼慕霆，他的生命没有感觉到人世间的欢愉，他的死亡是这个冷酷世界的最好证明。天堂——人人向往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模样？那里是否有花香？是否有阳光？每个人会不会整日为爱而奔忙所以都不会有忧伤，生命如此的短暂，如此脆弱而不堪，慕霆，你走到尽头了吗？为什么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愚蠢啊！有个声音总在呼喊，它说你要坚强勇敢，我在街头，你在天空，同样难以拥抱幸福的人，我要你听见，我在角落为你诚心祈愿，愿你，一路走好！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心里象被一块石头压着一样不是滋味，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和空洞，我和晨晨盖着厚厚的被子平躺在床上，手却一如既往的牵着，我有些疑惑，晨晨是怎么得知关于慕霆的这个故事呢？我记得晨晨说过振宇是北京的，最后的时候他们也是居住在那里，会不会是那个时候晨晨就认识了他们呢？可如果真的这样的话当时我怎么会全然不知呢？于是我好奇的问晨晨：“慕霆和振宇，你都认识吗？”

“不！他们俩我都不认识，他们的故事我是从网上看来的，现在这部小说在网上很热门呢。”晨晨担心我没有听明白，便继续解释说明，“事情是这样的，当时知道自己被感染之后我痛不欲生，真的觉得自己完蛋了，于是便有了想要自杀的念头。就是大年三十那天，我到网吧去上网认识了一个北京的男孩，他叫冬冬，其实我们只是简单的闲聊了几句，他便提出想要见我的要求，我知道这个圈子里的人都很看重性，我承认那一刻我是自私的，我觉得自己很无辜，为什么HIV这种事情要让我给碰上了，于是我决定见他，然后跟他做爱，甚至希望他也会因此被感染，这也算是一种报复吧！”

我不敢相信这些话是出自晨晨之口，我更不相信晨晨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在我的心里晨晨一直都是纯洁和不可侵犯的天使，他居然也会有想要报复这个圈子的念头，可转念一想，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晨晨毕竟也是人、也会有杂念，在受到沉重的打击时也会迷失自我，因此有了那样的想法也不足为奇，但我相信晨晨最终一定没有那样做，因为他是那样的善良，一定舍不得伤害别人，更何况那个冬冬根本就是无辜的，这所有的事情都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晨晨一定在最后改变了注意。果然，晨晨没有让我失望，也没有让自己的良心失望。

“可是见面之后我才发现我误会了冬冬，他并不是一个贪图肉欲的人，之所以要见我是因为他觉得我说话的字里行间都充满了哀愁和绝望，他是一个很乐于帮助别人的人，所以才会想要见我，想要告诉我人生充满了希望，绝对不要轻言放弃，见他那样真诚我便把我们的故事，以及自己被感染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他，冬冬并没有因此而怕我，反而给了我《慕霆》这部小说的网址，还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说是让我看完整个小说之后如果还是想要自杀那就去吧，如果已经没有了那样的想法就给他打个电话，他还说希望能再见我一面。”

“刚看了《慕霆》的开头我本能的反感着，因为他的性爱描写实在太多，给我的第一印象就象是一本黄色小说，我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看着，竟渐渐的被慕霆哥哥的那种勇敢、坚强，还有向往爱情的心灵所感动了，尤其是最后他跟我一样在不幸中被感染了，他选择了极端的解决方法——自杀，那也是我当时所要想选择路，之后的几章都是描写振宇失去慕霆之后的哭不堪言、痛不欲生，最后他也选择了自杀，是因为不愿意丢下自己心爱的人，我顿时恐惧了，我担心你要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会和振宇一样做出傻事，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于是给冬冬打了电话，就这样我们第二次见面了。冬冬的年纪不大，却懂得很多，他跟我说了人活着应该明白的三个道理——顺其自然、知足常乐、以及真水无香。他还告诉我如果一个人因为承受不了今生的灾难而选择了自杀那么他的痛苦将会延续到来世，也就是说下辈子他还要承受同样的痛苦，这一点《慕霆》里也有提到，只是说法不同，说是自杀的人就会失去了投胎转世的机会，成为孤魂野鬼，并且永远的生活在黑暗以及痛苦之中，我想或者超度可以挽回这一点，但来世仍然要承受今生的痛苦实在是一种折磨，于是我决定存活下来，和病魔做斗争、和苍天做斗争，我一定会撑到生命最后的一刻，绝对不会自杀，因为我要我的来世必须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抱着这个信念我才一直活到现在。”

来世？要做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听晨晨这样一说我很快的想到了赖赖，我记得晨晨曾经说过这辈子他们两个都是男人，而赖赖又不能打破传统与世俗对抗，所以把将希望寄托于来世，穿了耳洞也是为了下辈子能成为女人，成为赖赖的女人，虽然想到这些我的心里有一点儿酸楚，可我还是要感谢赖赖，正是因为他的存在，晨晨才有了继续生存的意志，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有了今天的重逢，同样，我也很感激那个叫作冬冬的男孩，要不是那个时候他的出现，并且给了晨晨无限的信心和希望，恐怕此时此刻晨晨已经到了另一个痛苦的黑暗世界中，并且毁了他来生的梦想，我不知道这些传说算不算迷信，但此刻的我却是深信不疑了。

虽然睡得很晚，但第二天我和晨晨不到中午就起来了，热好了昨天的剩饭剩菜，把父亲从房间里叫出来高高兴兴的又吃一了顿，然后我便和晨晨去逛商场，当然是为了晚上到晨晨家里看望他的父母而准备新年的礼品了，我想在这样喜庆的佳节里，晨晨的家人一定会很希望可以一家团圆，其实这个时候我本不应该跟着前去的，主要是因为担心晨晨的家人看到我会觉得是我带坏了晨晨，是我毁了晨晨的将来而大发雷霆，但是我实在不放心晨晨一个人，而且父亲也说过了即使晨晨的家人对我拳打脚踢我也必须承受着，经过了这么多我和晨晨的心已经更近了，甚至几乎成为一体，既然如此就让我和晨晨一同去面对吧。

这天天公并不作美，下午五点我和晨晨从商场出来的时候就开始下雨了，和昨天的天气全然不同，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预兆，坐在公车上朝着晨晨家驶去，每过一个车站我的心就多了一份恐慌，那一路上晨晨一言不发，目不转睛的盯着车窗，双手不住的来回摩擦，我知道其实晨晨也很紧张，甚至是胆却，我伸过手去握住他冰冷的手，晨晨一下子回过神来，转过头和我四目相对，我没有出声，只是用一种坚定的眼睛直视着他，似乎是在告诉他，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会有我陪在身边，所以不需要担心，就在那一刻我自己也就真的不再害怕了，如果连这一关都过不了，又凭什么说出好好照顾晨晨的话呢？晨晨好象也明白我的意思，带着微笑冲我摇了摇头。

从公车上下来到晨晨家还需要一小段路程，因为没有带伞我和晨晨只能小跑过去，站在楼下，这时外面的雨已经下得有些大了，街上几乎没有一个行人，晨晨用手整理了一下头发，便转身上楼了，我也紧跟其后，一步一步的朝前走着，虽然脚步虽然沉重但我没有后退，甚至没有停下一刻，我和晨晨并排的站在他家的门口，晨晨迟疑了一阵，突然举手敲门，不一会儿门把打开了，出来开门的正是晨晨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