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性恋人 (四) [出书版]By 邀月

想到这些我心里突然感到一阵酸痛，牵着晨晨的手便握得更紧了，我没有转过头去，是因为觉得实在没有脸去面对晨晨，我一直盯着天花板，把压抑在心底的话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我是诚心诚意的在跟晨晨道歉，并且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原谅：“晨晨，对不起，虽然现在说再多都余事无补，我也知道纵然是我犯下了滔天大罪，因为你爱我也会原谅我，绝对不会怨恨我，可是如果当初不是我认识了小瞳，还中了他的陷阱，也就不会发生那些事，在心里我的确很痛恨小瞳，但仔细的想想，其实我是没有这个资格和权利的，因为罪魁祸首就是我自己，我不能原谅自己，永远都不能！”

“不！你说错了，我不是圣人，其实我有怨恨过你。”听晨晨这样说我不由的有点儿吃惊，晨晨不是非常的爱我吗？为什么会恨我呢？难道爱与恨真的是那样的纠缠不清吗？可转念一想，这个世界上有多人能够去原谅害自己染上绝症的人呢？恐怕是彼此深爱的夫妇也会因此而反目成仇吧，我突然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越发的痛恨自己了，就在这时晨晨却转过头来，继续说，“当小瞳拿着你的裸照摆在我面前，并且叙述着当时他邀请你到他家做客的情形，我真的要崩溃了，我很吃惊也很害怕，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去他家，你去他家的目的是什么？那段时间我在郑州，难道因为分开你便有了变心的念头吗？恐怕那个时候的你已经忘记了我，爱上了小瞳，只是因为他的一些行为你不能接受，所以才……”

“事情不是那样的！”说这话的时候我显得有些激动，我转过头去看着晨晨，原来晨晨并没有因为我害他被感染而怨恨，他生气的只是我当时为什么要到小瞳家里过夜？可是晨晨的话让我觉得他是在怀疑我对他的爱，天晓得那个时候的我是抱着怎样的一种心态，我只是有些同情小瞳，希望能够成为朋友，而对晨晨的爱是坚定而不可更改的，我不希望晨晨继续误会下去，于是赶紧解释道，“我没有变心，绝对没有，之所以去他家里过夜是因为听了他的故事，之前你感化吴勇的事真的给了我非常大的震撼，于是我相信世界上不会有真正的坏人，我希望小瞳也会因为有了真心朋友而改变，可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弄得那样糟糕，晨晨，请相信我，我对你绝对绝对不会改变，永远都不会！”

“我相信你，正是因为相信所以才不会怪你，真的！发生了这么多我从来也没有怪过你，不是有一句话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被感染这是我的劫数，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谁也改变不了，所以你也不要自责，上天越是不怜惜我们，我们就越是要团结。”听了晨晨的话我真的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又来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晨晨总是这样坚强，无论发生了什么他的信心始终存在，这想必是我永远也不可能学会的吧，不过晨晨的宽容真的让我十分的感动，我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来，晨晨突然收拾了先前的微笑，他好象又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迟疑了一下才对我说，“白天在街上看到你的时候我很吃惊，我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站着的人真的是你，可我知道一定是宝儿，一定是他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你，他真是一个傻瓜！”

“对！所有的事情都是他跟我说的，他还要我转告你一句。”我话音刚落晨晨便重新直视着我，他没有出声，而是静静的等待着我的下文，“他说很抱歉，答应保守的秘密却最终没有做到，还说如果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很有可能让我们彼此错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会内疚一辈子的，说真的，虽然之前他对我有过隐瞒，不过好在他没有让我遗憾，让我来见你了，我也要学你一样去宽容别人，所以我也不会责怪他了！”

听我说完，晨晨没再出声，接下来是很长时间的一段沉默，晨晨到酒吧去工作得这么晚一定很辛苦，他累了，是应该休息了，心里这样想着于是我便没再打扰他，静静的体会这久违的重逢，这样的感觉好象整个世界都凝固了一样，经过了这么多晨晨终于又回到我身边了，我的幸福又回来了，虽然还有很多事情要面对，可是我绝对绝对不会再丢了他独自一个人，所有的一切我都要陪着晨晨一同去承担，即使是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开，握着晨晨的手真的觉得无比的温暖和塌实，就想这样一直一直下去。

“那个……”我原以为晨晨已经睡着了，可他却突然出声顿时把我吓了一跳，“答应我一件事情，过年以后回重庆去，回到宝儿的身边！”

我不知道晨晨为什么会这样说，难道他之前说的都是骗人的吗？他根本就在恨我，甚至已经不再爱我了，所以才不需要我陪在他的身边，真的是这样吗？我不相信，确切的说是我逼着自己不去相信，在我记忆里晨晨是一个敢爱敢狠的人，他绝对不会说出违背良心的话，可是又为什么要把我赶走，一心想要成全我和宝儿呢？不管晨晨怎么想、怎么做，我是铁了心要守侯在他身边，绝对不会离开一步，于是我斩钉截铁的拒绝了晨晨的请求：“不！我不回去，我要留在你身边，在我心里你才是最重要，才是我唯一爱的，请不要让我再离开，让我陪着你，就算是赎罪也好。”

晨晨转过脸来与我四目相对，虽然房间里并没有开灯，不过接着窗外的月光我还是能够模糊的看见晨晨的脸，正是因为看见了晨晨那双含着泪的眼睛，我才更确信他所说的全都是违心的话，他是希望我留在他身边的，只是放不下宝儿，心里觉得欠了宝儿什么似的，晨晨是个善良的人，正因为总是替别人着想着所以才会有了这样的想法：“他为你苦苦的等待了一年，也为了你专心的去学舞蹈，真的很难得，你们终于走到一起了，可以幸福、长久的走下去，不要为了我放弃这段感情，更不要为了我去伤害一个深爱你的人，他为你付出了这么多，难道换来的就只是无尽的伤痛吗？这样对他来说是不是太不公平了呢？”

听晨晨这样说我真的有些激动了，一下子从床上坐起身子，只是紧握着晨晨的手依旧没有松开，我的语气显得有些重，甚至像是在质问晨晨：“感情又不是买卖，不是说他付出了多少我就应该回报他多少，如果真的要这样算的话，那你为我付出的不是更多吗？甚至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但是我要陪在你的身边并不要偿还你什么，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爱你，那才是真真正正的爱呀！对于宝儿我只能跟他说抱歉了，你还记得我们当初逃离的时候你跟我说过一句话吗？我们没有能力去让别人幸福，是的，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是一个自私而又麻烦的家伙、是一个只会给别人带去伤害，甚至是灾难的混蛋，因为我的出现使得太多的人无法再平静的生活下去，而后的便是接二连三的痛苦，有的时候真的在想我为什么要存活在世上？为什么要这样痛苦的生活下去？失去你的时候真的觉得我的世界完蛋了，可是因为想要再见你一面，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念头才让我一直活着，现在终于有了重逢的一天，你却要把我推到另一个人怀里，为什么？难道这就是我的命运吗？难道两个相爱的人最终还是不能在一起吗？你之前的执着到哪里去了？对你我一直敬佩着，虽然时常会伤害到周遭的人，但我总是认为晨晨是一个可以为了爱情抛弃一切的人，甚至是任何的阻挠都无法打击心里最坚固的信仰，因为你我才变成现在的样子，才把以前那个懦弱、无能的我甩掉，我在向你学习，可你现在这样做算不算是一种妥协呢？”

晨晨坐起身子猛的一把扑到我怀里，他的身子在颤抖，我知道晨晨哭了，回想着一路走来的艰辛谁能不难过，可是我自己却没有，好象在突然间变得无比的坚强了，我告诉自己，只有这样我才有资格说出照顾晨晨的话、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勇敢的生活下去，可是晨晨好象真的变了，或许是因为经历得太多，还有病魔打击着他的自信，让他对原本幻想的美满生活在不知不觉中渐渐破灭，甚至是心底那一丝对幸福憧憬的欲望也被残酷的事实使之熄灭，晨晨紧紧的抱住他，就连他的声音也再颤抖：“我会死的，会比你先死，而且恐怕会死得很早、很快，那你呢？我不想你难过，不想你因为我的离去而难过，从此不再相信爱，甚至不再去爱，如果真是那样话会比之前那个懦弱的你更糟糕，因为深爱着你所以才会希望你能快乐和幸福，也正是因为这样想着所以才选择离开你，独自一个人去面对和承受一切，难道不能了解我的苦心吗？难道不能替我，或者是替宝儿着想吗？”

听着晨晨的说话虽然一直没有插嘴，却始终不住的摇头，我不赞成晨晨的说法，灾难是我带给他的，为什么要让他一个人面对呢？为什么要让他替我去承受呢？我知道晨晨绝对不会赞成我的想法，本来也不想提起，可是出于对晨晨的尊重，而且我觉得这个时候不说已经不行了，于是我咬紧了牙关对晨晨说：“我知道你会死，所以的人不是都难逃一死吗？那并不可怕，你放心，我会陪着你的，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不管到哪里，不管什么时候。”

晨晨好象听明白了我的话，一下子离开我的怀抱，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试探性的问：“不管到哪里？你的意思是说，你要跟我一起死，是吗？”

“是的！”

我话音刚落晨晨就猛的给了我一记耳光，他很气愤，那样的眼神看上去是那样的可怕，然后他用一种近似于绝望的口吻对我说：“到了最后，你还是那样懦弱无能，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努力，希望你能坚强起来，可现在你居然有了这样的想法，这样一来我的努力不是全都白费了吗？你真的让我好失望。当我知道自己被感染了HIV的时候，也一度有过想要自杀念头，可是我不弱者，我不服输，我告诉自己不能就这样死去，纵然不知道我的生命还有多长，可仍然要让自己坚强的生活下去，只有这样到了最后才不会有一丝的遗憾，我才有权利去告诉周遭的人，在我看来我们的爱情尽管付出了再多却仍然不会后悔，只有这样才能被别人歌颂不是吗？只有这样才能让别人知道爱情依旧存在着，我并没有改变，也没有妥协，只是再用另一种方式继续我们爱情的信仰，不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我绝不放弃！”

我终于又看到了晨晨那种坚定不移不眼神，记得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眼神是知道周阳因为砍伤了人而入狱，晨晨一心想要攒钱救他，甚至是不惜付出一切的代价，那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这一路走来，正是因为晨晨的这种眼神在鼓舞着我，让我对生活充满无限的希望，我们是为了爱而生的，我已经知道了晨晨的心意，直到此时此刻他对我爱仍然没有改变，我很欣慰、很开心，但更多的是感动，如果不能和晨晨一同离开人世我会愧疚一辈子的，可是我知道无论我怎么说晨晨都不会同意，于是我决定跟他撒一个谎：“我明白，所有的一切我的明白了，我答应你，只要你不赶我走，能让我一直的陪伴着你，我一定勇敢的生活下去，耐心的等待，等待着终有一日会在天堂里团聚，好不好？”

晨晨知道我心意已决，再怎么说也都是没有用的，其实我知道在他心里也很希望我能守侯在他身边，正如晨晨所说的他不是圣人，谁都会有这样自私的想法，而对于宝儿除了万分的歉意，我们无能为力了，我们没有让别人幸福的能力，我相信宝儿一定会原谅我们，甚至会由衷的在心里祝福着我们，和晨晨勾着手指彼此承诺，我却在心底默默的跟宝儿说了一声：“真的很对不起”，我相信宝儿一定会听见，一定。

一转眼，我和晨晨已经分开有一年多了，去年的时候就没能一起过春节，为了能够好好的团聚，而且我觉得晨晨非常的辛苦，是应该休息一阵了，于是便劝晨晨和杨儿辞掉了酒吧的工作，并说好等过了年以后再一起出去找工作，就像原来在重庆的时候一样，想到过去我总是会有诸多的感慨，或许这一切都是天意，因为有了分离，所以才会更加的期盼和珍惜重逢的美好，绕了那么一大个圈，我和晨晨最终还是走到一起了，虽然有些刊刻和痛苦，不过还是值得庆幸的，我一直这样认为，实际上这也正是晨晨的想法。

原以为今年过节可以和杨儿一起度过，却没想到七号那天杨儿突然告诉我们她要重庆，其实这个时候正是春运，想要购票回家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但因为杨儿的父亲的一个朋友在这边工作，并且有自己的车可以回去，于是杨儿便可以搭个便车，其实我知道杨儿原本是没有回家的打算的，她舍不得丢下晨晨一个人，甚至很有可能会一直守侯在晨晨身边，直到最后一刻，可是因为我回来了，她不想打扰我们的相聚，而且她也知道我们彼此是非常珍惜在一起的时光，哪怕是一分一秒。

杨儿走了以后整个屋子里就剩下我和晨晨两个人，或者可以说整个世界就只剩下我和晨晨两个人了，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过得很愉快，没有人再去提起关于HIV的事情，我们似乎忘记了那个可怕的刽子手，忘记了之前经历的一切悲伤，只是我时常在里面默默的祈祷，希望上天放过一对恋人，让该发生的永远也不要发生，至少是让那一天晚一些到来，晚一些，再晚一些。

眼看就要大年三十了，春节的气氛也越来越浓，我和晨晨商量着到时候一同去我们吃团圆饭，反正父亲之前也说过可以邀请晨晨到家里去做客，所以完全不同担心会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其实晨晨真的很特别，换做是别人的话或多或少的会对对方的家长产生一些恐惧，可是他却完全没有，而且一副兴致勃勃、迫不及待的样子，仔细的回想一下，好想父亲还没有跟晨晨面对面的见过，我想父亲见到晨晨以后一定会对他改观的，因为晨晨真的很逗人喜欢，我也在心里期盼着那一天快些到来，想必会是无比融洽和快乐的、值得纪念的日子吧。

【第二十五章完】

(二十六)

大年三十终于到来了，吃过午饭晨晨就拉着我去逛街，主要是因为要去给父亲拜年而准备礼物，还说要是有合适的话想要给我买一套新衣服，这样的感觉真是有些奇怪，不过也确实很温馨的，记得小的时候每年过节爸爸妈妈都会给我买新衣服，我也总会跟邻居的孩子比谁的新衣服更好看、更时髦，现在回想起来真的觉得很有趣，只是没有想到晨晨的童年也我跟一样呢，想必每一个人在小的时候做的事情都差不多吧，同样的荒唐和可笑，却又值得怀念和珍藏一世。

我们并肩走着，大街小巷处处张灯结彩，随处可见的打折、优惠的广告牌，还有人们脸上洋溢的兴高采烈，在这一天里对我来是多么美好，当然最重要的是因为身边有了晨晨的陪伴，有了他生命才会动力，活着的每一天也才会有生机和意义，我不知道到如今我和晨晨算不算是两个幸福的人，或者说是两个幸运的人，但是能够在茫茫人海中相识的确是一种缘分，回过头去看以前，要是当时在桥上我没有回头想必也不会有接下来的故事、想必我依旧过着乏味和受人凌辱的生活、想必我的人生不会这样的绚丽多姿，而我和晨晨永远都只是两个擦肩而过的人，各自继续着各自的人生。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虽然算不上明媚，却恰倒好处的洒在城市的各个角落，让人感到神清气爽，冬日的阳光也算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吧，又或者只是心情舒畅的缘故，觉得看什么都很对、觉得什么都很好，哪样的心情该用怎样的字眼来描述呢？好象一条小舟在漫无边际的海面上几经波折终于找到了港湾，终于可以停下来休息，终于有了团圆的结局。看了看表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这个时候父亲恐怕已经在为晚餐做准备了吧，尤其是昨天就给父亲打过电话，告诉他晨晨也会到家里吃饭，所以我猜想父亲一定会为此而准备很多美味的家肴，晨晨说什么也要赶过去帮忙，于是我们在超市里给父亲买了一些补品便急匆匆的乘车往家里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