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多抚摸一点儿,不要停下来……
是谁?是你吗?凌……
克劳顿想要确认那份温柔的来源,因此唤醒被酒精浸泡到无力驱动的脑部神经,接收到命令的眼睑笨重地半开启,蒙眬的视线出现了朦胧
的人影,过度的渴望招来美梦成真的幻影。
「凌……」低喃着他的名,扬起手覆盖在那温柔的手背上。
「好了,什么都别想了,只要睡醒,一切都会过去的。」
凌……是你回来了……「真的、真的是你吗?」
啊,又要走了吗?为什么要把手移开?
你要离开了吗?
「凌!不要走!」奋力撑起身躯,扑上前去抱住。「我不让你走!我不要把你让给别的男人!你是我的,属于我的!」
怀抱中的「凌」挣扎了起来。
克劳顿好难过,没想到连在梦中,凌也不肯留下。绝望促使他冲动地印上那两瓣柔唇,就怕下一秒钟这个美梦即将逝去。他不想再啃着手
指当个虚伪的绅士了,他宁愿化身为一匹没有理性的野兽,占有自己日思夜梦的猎物。
他要……
恣意吸吮着甘美的唇。
他要揭开……
一切遮蔽住那具华美身躯的无用布料。
他要以火热的欲望穿透……
日以继夜不断地侵犯、蹂躏、强取豪夺,直到粉碎了那死扣在心门上的锁,直到两人的身躯融合为一,直到他和他的气味彼此混杂、互相
晕染,再也无法分辨谁是谁,紧紧相连、密密相合、永不离分。
「唔……嗯嗯……」
「凌」抗拒地扭动着头颅,紧闭的唇瓣顽固地不肯开启。
惩罚性地咬上他的唇,趁着他痛呼的瞬间,克劳顿把舌头探入到久未造访过的甜美小口里——
喀滋!
在克劳顿品尝到他的蜜津前,口中先蔓延开的却是自己的血味!
「凌」咬了他?!
……不对!眼前的这个人,这个我刚刚抱在手中的人,并不是凌,而是……凌的爸爸?!
醉眼乍明,呆若木鸡的克劳顿张大了嘴。
「我不知道你在作什么美梦,可是拜托你张大眼睛,先搞清楚发情的对象!不要以为喝醉了,做什么事都会被原谅!」气呼呼地以手背擦
去唇边所染的一抹红,凌恩一咂舌说:『现在才知道什么叫狗咬吕洞宾!』
听不懂他的最后一句话,克劳顿逐渐恢复一点运转的脑袋,只能够挤出一句。「我、我吻的是你,不是凌(夜)吗?」
回以他一记超级大号卫生眼,凌恩忿忿地掉头离去。
「怪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摸了摸自己的唇,克劳顿对方才的吻依稀只记得……
原来年纪的大小,和双唇的柔软与温暖无关。他的回忆没有骗人的话,至少凌恩的唇不是他所以为的那么冰冷、那么粗糙僵硬……
啊,不行了!头好痛、好想吐……克劳顿决定今晚他不再用脑袋思考,所有的问题可以该死地等到明天再说。
◇ ◇ ◇
就知道自己不该心软!
昨天返家后心情还是很恶劣,因此他只好把气出在那堆还没清洗的碗盘上,使劲地以菜瓜布狠狠地刷、刷、刷,看到一个个脏活的碗盘变
得光可鉴人之后,心情才稍微舒缓,接着洗澡、上床睡觉。
但,一闭上眼——
「凌,别走,别离开我……」
满头大汗地扛着体格远胜于自己的克劳顿回房后,本来马上要离开的,可是一声声脆弱而支离破碎的呼唤声,让他一时心软,逗留在屋内
照料着那个喝醉的家伙,哪晓得、哪晓得……
真希望自己的记忆,也能像洗碗盘一样,全部都洗得一乾二净,而不是让他一想到那个「吻」,就浑身不自在地想要跑到浴室去刷牙!在
破纪录地一晚上刷了五次牙之后,他索性把浴室门上锁,可是悲惨的还在后头——因为牙龈肿胀、疼痛难挨,他整夜辗转反侧,根本无法
入睡。
一个好好的夜晚,全被那家伙给破坏殆尽了!
其实让他难以释怀的并不是被男人(而且还是儿子的前男友)给吻了(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这种事和被狗咬一样,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真正让他火冒三丈的是——自己被「强」吻了!
自认「汗草」还算中上之上的他,横竖也是个身高一七七,体重六、七十公斤的男子汉大丈夫,不料居然被人以「力量」给压倒,这真是
……没有比这更教人屈辱、狼狈不堪的了!
在被克劳顿抱住的那一刻,他不是没挣扎反抗,岂知那家伙不知是吃了什么神仙大力丸,力气大得惊人,教他怎样都挣不开铁条一般的强
力禁锢。差一点点,那时候他心中慌乱地以为自己真的会被克劳顿给OOXX了!
幸亏他及时想到,克劳顿有「性」趣的又不是自己,要脱身的最佳法宝,就是不择手段地弄醒那家伙。一旦克劳顿发现弄错了对象,这场
荒谬至极的闹剧便会结束。
……事实上,也正如凌恩所料。
谢天谢地。
哼!顶着一双睡没多久的兔子眼到「京苑旅馆」上班的凌恩,忿忿地关上更衣柜的门。希望今天可以不必再看到克劳顿那张脸,不然自己
恐怕会冲动地把这笔帐,用一记拳头回报给他。
「副总,您的电话!」站在柜台前的客务女专员,喊住正巧由大厅经过的凌恩。
凌恩笑着跟女同事说了声谢谢,接过话筒,流利地以先中文、后英文的方式,回道:「『一的苑旅馆』您好,我是凌恩。」
『我不是非常好呢,恩。』
霎时,如遭电极。凌恩笑容满面的脸庞,顿时乌云密布,他把脸转向墙壁,不愿让人见到他此刻凶狼的杀人目光,极尽讽刺地回道:「很
高兴也很遗憾您没有喝到不省人事,霍、普、先、生!」
爽朗略带点沙哑的笑声,伴随着回答:『我一早上没召唤你,你在耍脾气啦?』
「不会、不会,少了碍手碍脚的人,我乐得很。」
『听起来不像这么一回事。』
「我帮您挂号,去看一下耳科门诊如何?」
『和你交谈一向令人神清气爽,趣味感十足。不过我是个有责任心的老板,原谅我不能陪你继续聊下去噱!言归正传,请你立刻到我的
VIP室来。』
凌恩看看手表。「我和餐厅的主厨约好,过五分钟要和他开会讨论下个月的主厨特餐菜单。」
『延后它。我希望在三分钟内看到你,就这样。』
无言地看着手中只剩嗡嗡声的话筒,凌恩在脑海中把对方碎尸万段后,微笑地把话筒交回给同事。
最好克劳顿.霍普要讲的事和昨夜无关,否则不管他是不是发薪水的家伙,他绝对会跟他翻脸!
◇ ◇ ◇
按下门铃前,凌恩背脊泛起一股恶寒,教他很想掉头转身远离这象征厄运的VIP室……无奈啊,谁教这家伙好死不死,偏是他的「老板」
!
不情不愿地进入屋内,只见套着睡袍的克劳顿跷着二郎腿,正坐在沙发看着报纸,一见到凌恩,旋即示意他坐下,并说:「在迷你酒吧那
边有壶煮好的咖啡,我要加牛奶不加糖的。」
是、是,总之是要他顺便替他倒一杯是吧?凌恩懒得跟他一一顶回去,按照他的吩咐弄好咖啡回座之后,自己也端起咖啡杯,正准备喝第
一口时……
「昨晚的事我都明白了,恩。」
唰地,寒毛倒竖,凌恩庆幸这一口没喝下去,不然就糟蹋了。搞什么?他刚刚就很想质问这家伙,谁允许他喊「恩」啊?!还有,那种甜腻
腻的口吻是怎么回事?是吃错药,还是在发神经?不管是怎样,凌恩全身都发毛了!
「我很高兴你对我的心意,这是种荣幸,你知道的。而你的青睐则让我重新有了自信,当然,我不是说失去凌的事已经让我无地自容,但
自尊上遭受了打击,这点我不会否认。」
见鬼的!他到底想说什么?凌恩目瞪口呆。
克劳顿抚着胸口长叹。「第一次经历这么教人伤心的事……我被人甩还是头一遭,你懂吧?所以我若挑这时机与你交往的话,我怕未来会
让我们彼此产生怀疑,你或许会以为我是拿你当填补寂寞的工具。所以,虽然对你万分抱歉,我还是必须拒绝你的心意,希望你别介意。
绝非你年纪太大的问题,这完全是考量到一段关系应有的平衡发展。」
说完长篇大论后,克劳顿敞开大大的笑容说:「你就把我忘了吧!我相信以你的条件,还能找到更合适你的对——」
哗啦!
凌恩端起了咖啡,直接从克劳顿金灿夺目的发顶上浇淋下去。
「你、你在干什么?!」惊呼地跳起,不敢相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惨事,克劳顿吼道。
「抱歉,我以为你还没酒醒,这是让你清醒一点儿用的。」两手一摊,凌恩微笑地说。「你明显是在说梦话,霍普先生。交往?我和你?
就算我死了,转生为一头猪,那都是不可能会发生的!绝对不、可、能!」
「你的意思是……我误会了你吗?」
咖啡色的水珠沿着发梢滑到下颚,滴答滴答地流到那看起来颇为昂贵的睡袍上,克劳顿最初的错愕已经平息下来,可是表情堆满风雨欲来
的宁静。
「不然呢?我看来像是恼羞成怒的样子吗?我再没行情,也还不到去倒追男人的地步。我也感谢你的抬举,但我已经老得咬不动你这块『
天鹅肉』了,霍普先生!」重重地把杯子放下,凌恩瞪着他,嘲讽地说。
沉吟片刻后,两道金眉颦了颦。「你若不是对我有意,何以昨晚会照顾喝醉的我?我不懂。」
就知道自己不该心肠软!凌恩压了压青筋突起的太阳穴,以教训小孩子的口气说:「看到路边有人倒在那儿,你会不会拨通119叫救护车
?日行一善这句话你该不会没听过吧?」
「是我弄错了?」上扬的语尾,加上质疑的表情,克劳顿再次确认。
斩钉截铁地,凌恩二话不说地回道:「再错不过!」
「你对我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哈!不管他问几次,这个答案也不会变。「万分之一点都没有!」
再怎样异想天开,凌恩都猜不出来,克劳顿是如何做出这么一个「往自己脸上贴金」的结论?
难道是自己和克劳顿初次见面时,表错了情吗?可是面对一个鲁莽地、不分青红皂白地一把就抱住前来应门者的人,凌恩不觉得自己端出
了什么样的好脸色。
或是凌夜和江尚楠「鸠占鹊巢」地把克劳顿赶出旅馆的总统套房,被关在门外的他们两人枯坐在楼下餐厅用餐时,自己说了什么会引发错
误联想的话吗?
也没有吧?
那……所有的麻烦,都出在昨天晚上那「一次」要命的吻上头喽?!
喂喂喂!被强吻时,我看来像是很爽的样子吗?你长不长眼睛啊?老兄!居然说得好象我曾拜托过你,求你与我交往似的!
在心中竖起中指。X的!不想不生气,一想起又是满肚子莫名其妙兼狗屁倒灶的怒火,差点连三字经都出炉了。
年轻时候他的脾气虽然火爆,可是投身服务业多年,历经多次风浪起伏,见过各形各色的客人们后,再多的棱角也被磨平了。现在的他,
修养虽非超凡入圣,但论忍耐力绝对胜过一般的年轻人。之所以还能惹得他气成这样,全是因为这个克劳顿太欺负人,把人看得太扁了些
。
恕我失礼地说,老子再怎么欠缺爱情滋润,也不会看上你这个:一、公的;二、白目自大的;三、少根筋又爱自作多情的;四、曾经和我
儿子搞过的;五、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处处都惹火了我,不负责任、不知检讨、不知改善、换床伴像换衬衫的混帐变态!
蓝眸来回梭巡着凌恩的脸庞,最后克劳顿似乎接受了现实。
「好吧,先前的那段对话,你可以把它给删除掉,当我从未提过。现在,恕我失陪,我不习惯湿答答地会客。等我回来后,我会告知你有
关『京苑旅馆』的未来,我已经决定好要怎么处置了。」
咦?凌恩瞪着他消失在浴室门后的背影,「处置」与「告知」这两个词让人有不好的预感。
莫非自己忙着生闷气,而没注意到克劳顿非比寻常的心平气和底下,隐藏着什么重大的讯息?
◇ ◇ ◇
什么啊,原来是自己搞错了吗?
简单地冲掉身上沾染的咖啡后,克劳顿换了件休闲便服,再拿起大毛巾擦干头发。
早上一起来,历经最痛苦的宿醉后,他开始运转的脑袋,第一件工作就是厘清昨夜的事究竟是真是幻?唯一记得的是自己在酒吧中猛灌威
士忌,以及残留在舌头上的痛楚……
那个吻不是假的。可是他不能理解的是:凌恩怎么会逗留在喝醉的自己身边?要不是他那时陪在自己身旁,喝得醉醺醺的自己,又怎会神
智不清地亲吻了他?
假如今日两人关系友好,是哥儿们,那么凌恩留下来照顾他,尚且情有可原。偏偏他眼睛没瞎,看得出来凌恩还挺讨厌他的(即使他不能
理解,像自己这般绅士、友善的人,何来惹人厌之处?)。
左想右想,怎么样都得不出结论的他,最后推测出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凌恩是属于那种脾气古怪,惯于口是心非,明明对他有好感,却
还要故作厌恶之姿的人。
趁着我喝醉睡着,没有意识的时候照顾我、接近我……一定是因为他对我有好感,却又碍于自己是凌的父亲,所以不好意思表达吧?
他当然没把凌恩是不是GAY这点放进考虑里面,因为他见多了徘徊在这之间,甚至努力遮掩的圈内人。许多已婚男士,同样有这样的癖好
,只是公开或不公开而已。
在他的想法里,没有任何目的,男人是不会对另一个男人献媚的。既然凌恩已经获得升迁,应该不会是为了想要再继续高升而讨好自己。
那么,他这么照顾喝醉的自己,理由一定是对他有好感没错!
结果……
事情虽然和他所「推测」的背道而驰,还倒霉地被泼了身咖啡,但他并未沮丧或失望,反而认为这样一来可以减轻不少心理负担,无须顾
忌(?)同一日凌恩不但要承受被甩,还得面临中年失业的双重痛苦。
起码现在少了一种打击,对凌恩而言不是坏事吧!
不是我自夸,我可是很难得会替人着想这么多的喔!凌恩若知道,他该感到无比地荣幸、相当了不起才是!
讲到「了不起」这三个字,真正了不起的是凌家父子达成一项没有人能达成的纪录。从凌恩一路到他的两个儿子,彷佛都打过什么免疫针
似的,怎么他万国通用、走遍各地、玩过五湖四海的万人迷魅力,对他们父子三人居然一点儿作用都没有?
一向惯于手到擒来、不曾吃过什么闭门羹、被倒追的次数可列入金氏世界纪录,若是在欧美上流社会有块立足之地的人,必定都听过他克
劳顿.霍普狼藉在外的名声;好人家的父母怕自己的儿子或女儿被他吸引而坠入无法自拔的深渊,会不厌其烦地再三警告他们要远离克劳
顿——
这样的我,却接连三次败在这父子三人的手上,究竟是时也?命也?运气也?
放下毛巾,克劳顿顶着半干的发,跨出浴室。总归一句话:该是把这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了。
◇ ◇ ◇
「我们进入正题吧,凌副总。」
看样子,自己在冲澡的时候,凌恩也没闲着。克劳顿发现他把杯盘都收拾掉,还将沾到污渍的地毯与沙发做了紧急处置,并重新煮了一壶
咖啡。
不想浪费时间,一坐下,克劳顿便开口说:「『京苑旅馆』将在一个月内结束营业,我希望你能着手进行员工资遣、库存清仓与通知旧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