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轻瘦凝霜雪,几点娇红香渐来。秋去更无悲怨意,又斜幽谷待花开。”悠长的声音从外传了进来,零落间的冰冷雅致在几乎无声的脚步荡进他的耳朵,还没睁眼,他本能的回道。
“冬梅傲雪生,霜打不灭香。”睁开眼睛,他转头睇向提示他的人,“你是谁?”
“焰离。”男人有礼的对他做自我介绍,不常笑的嘴角在水痕蹙起的眉后抽动,然后又言。“几日前在下正好在城隍庙外摆摊行医,不巧遇到听到里面有打斗的声音,所以就好奇的前去一看,谁知道居然看到阁下抱着将死之女晕在了地上,在下并非多事之人,只是不忍心见公子如此富贵之人因其丧偶,所以出于良心的谴责,就把公子救了救了回来。”觉得自己说的很好,他还拿起桌子上的茶杯抿起品来。
“焰离?……是你救了我。”脑子在隆隆的响着,自己被这个男人救了吗?
“除了我好象在没人能在这里了吧。”放下茶杯,他拿转着手上的笛子,转啊转的。
明知顾问,水痕撇撇嘴,不在说什么了。免得自己又丢脸。
借着不说话的空,他的眼睛到没有停下对焰离的打量,适应了光线的强度,好一张玉树临风之面纳入他的眼帘,细细的品味其中,又觉冷傲中骨透其洁,那是清雅的冷洁,不威不惧平易近人却因为自身的散发出的寒味而让人不感轻易的靠近。
焰离就这样的被水痕打量着,也不躲藏什么,大大方方的睨着床上人秋色的眸子中映出自己。
笛子被他竖捏着持在桌子上,身体微微的倾斜,他好看的唇动了动,问。“还没请教公子的尊姓大名呢。”
但水痕却没回神,居然拧眉沉思了起来。
“公子……”
水痕的眉蹙的更深。
“我说在我床上的公子……” 他刻意的加重床上两字,反到是更在意自己的床被人抢去睡了。
回神,抬头,水痕如此回答。“叫我十七好了,我与先生萍水相逢,还让先生救去一命,见先生如此慷慨让出睡榻于十七,十七的真名到耻于相告了。”
其实他不愿意说出真名的原因却是,心里有股力量正借着心声在告诉他,他不该再叫复水痕了,不该了……
“十七?……”
“嗯。”他本能的点头。并没听出焰离的话有询问的意味在。
男人的目光停在了水痕认真的脸上,久久相望于他毫无改变的脸, 倏地一笑,他的唇勾画出雅雅的弧度,靠近床上的人,修长的手指缠上水痕长长黑黑的发,揉捏几分,又放了下。
低头瞥到水痕因为他莫名的举动而不知要回应什么的神情,他暗念着。
寒……这就是你提到的孩子吗?又缠上丝绢一般的发,焰离反到迷茫了。看怀里人一脸的迷离无住,寒,他真的有你说的危险狠毒吗?他真的是那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且杀人不眨眼的复水痕吗?
他不懂了……
这是座位于溪湖小径后极为幽静的小筑,不仔细寻找还真难发现它的踪影,在简单不华丽的装饰外,引人注目的是挂在竹简门上的牌匾——黯榭
黯榭外种植着即使在冰天雪地中依旧傲然独放的红梅,清清落落间,别是另种风情,而黯榭里却并不如外面那样冷清。
“夫人只是出血过多,包扎后多加修养调息几日就能回复原来的活泼可爱。”一身青色装束,简单的麻衣拖着他修长的身躯,冷冷的气质,却做着救死扶伤的工作,很难让人相信。只见他收起诊断的用具,拿了块干净的帕子擦拭手指,做完了对缨婷的诊断。他抬头对坐在边上红木椅上的人又言:“比起她的伤来,到是你,我带你回来的时候顺便检查过你的身体,常年服食烈性毒药,饮食不良,睡眠不足,嗜酒,乱欲,明明体弱还喜欢到处跑外加不注意气候的变化……”
念了一大堆,他才把擦好手的帕子丢到水里。
窝在硬木椅中的水痕倒是很无辜的反问:“连我乱欲你都知道啊。大夫真是厉害之人,但是我记得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现在可是很洁身自爱的。”玩着把手,他抬头神秘兮兮地问:“但是大夫你是如何知道的呢?快告诉我啊……”
蓦地一块毛巾丢到他大言不惭的脸上,算是替他回答。
“对于不男不女的人,我是没兴趣了解的。”焰离冷冷的回他。
抓下丢脸上的毛巾。水痕到是好奇起来:“那你为什么要说我乱欲呢?”
“我就是知道。”焰离神秘的笑笑,就是不肯告诉他。
“啊……你坏,快告诉我嘛。”从椅子上跳起来,水痕蹦到他的面前,满脸直卓。“你一定要告诉我。”
“一定吗?”拿来桌子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上杯水,焰离别有深意的问。
水痕很肯定的点头。
“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做为我告诉你秘密的报酬呢?”看着杯子中漂浮的茶叶,焰离淡淡的问着。他想知道,复水痕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他能给什么呢?水痕因为他的话而拧眉低思,他有什么能给呢?
“你想要什么?如果是我能给我的,我一定会给你,不只是因为我想知道那个秘密,只是作为你救我的回报。”抬头,他换上了认真的神情,傲傲的高贵,同焰离一样的冷然神情。
“能给我一切吗?一般只有天子才会如此说。”焰离坐到了椅子上,放下杯子的那一刻,他问的甚是郑重:“你是当今天子吗?”
天子?怎么会谈到这个问题上,水痕在心里暗暗的吃惊,蹙眉凝坐在椅子上高深莫测的焰离,他到现在才问起自己如此个问题。他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如此的压迫自己,而且神秘到仿佛他知道自己的一切,把自己给完全的看透了去。
危险的意味在自己的胸膛里吱吱的发响,但他却得不到任何的可知的答案,对眼前的人他的了解是零,是无知。
“小东西,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呢?”看水痕困惑的样子,焰离交叉手指放于颚下,并好以整暇的询问。“是不是你突然发现,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呢?我们不急的,说不定将来小东西真的会做天子呢。”他的话嘲笑的意味更浓。
听出对方话里的挑衅,水痕冷哼。“就算我不是天子,我也会如此做的,说吧你要什么,只要是我能给的,我一定能履行。”他心里想着,更何况他是天子呢。
轻轻一笑,焰离站了起来,长发微动,跟着他起身而落下,垂直。
“记得你说的话,我们的约定从你的这句话开始。”又笑,在他黑发遮去的一边脸上,水痕仿佛见到有金光一闪,但是速度太快,还没看清是什么,就归于原来的黯淡。
“我会知道你以前长久乱欲的原因是因为我诊断出你身体里有一种蛊,而它的名字叫‘媚姬’,虽然说‘媚姬’只是拿来当成淫毒来使用,但是用过它的人必定国色天香祸害天下,文献中记载食用此蛊的人如没经过人事皆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一旦历事,你知道我指什么吧,就在没停止的可能,尤其是小时候性情不定时更是如此。”定定的看着哑口无言的水痕,焰离笑的更是驾定:“看你的表情就知道我没说错了,‘媚姬’……我终其身能见天下第一淫,真是死而无撼了。”
“你很了解毒?”低着头,水痕的声音煞冷。
“对毒的了解我谈不上了解,在下熟知的只是医术跟蛊毒罢了,而像‘媚姬’如此特殊的蛊,我又怎会错过。”
“你的意思是,你救我只是因为我身上的‘媚姬’?”
“正是。”摸摸了水痕有些僵持的脸面,他喃喃的低语。“真是遗憾,如此张面孔居然是因为‘媚姬’的关系。”叹气,他放开手,转过身看窗外。
“真想看看你如实的脸。”看着红艳艳梅的落下,他冷冷的声音喃的甚轻。
外面,雪下的更大了,白皑皑的地,冻结了的湖水,天地间仿佛只有黯榭的颜色。
摇落柔弱的身体,却能独挡雪的寒冷,几株梅花,染红了黯榭外的天空,添香了黯榭里的窗屋。
“很谢谢你救了我跟婷”,水痕横抱起缨婷:“既然我跟婷已经没了什么危险,我想是离开的时候了。”
“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该走了。”又表示了下谢意,水痕抬头说着:“不走我们也待不了多长的时间。”
焰离看了看水痕满脸的坚定,吁气,问。“是因为我的话吗?”
摇头。水痕笑的轻松:“没有,并不是因为大夫的话,只是我们真的不能久待,再次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抱着人鞠躬,他转身不在留连什么。
“真的不计较我说的话吗?”在他正准备离开的身后,焰离轻轻的问着。“你的一切只是‘媚姬’造就的幻想,真的……”
“焰离,我并不恨那个给我食‘媚姬’的人。”离开的身影停下,消瘦的身体罩着宽大的衣衫,冬阳照在他湖青的披风上,模糊的光芒反射了出来:“我并不恨他……”
“十七……”
“还有,如果可能,我不会反对把那东西从我身上弄去的,如果可能的话,我愿意做回自己。”
“即便不会如现在的美丽吗?”
“那东西我并不稀罕。”背对着仿佛知道一切的焰离,水痕回答的磊落。“天下的一切我都已经拥有过了,我无遗憾。”留下这句,他再没让焰离有问问题的机会,就步步坚定的离开了去。
“真的拥有了一切了吗?……复水痕,你真的满足了?”见着远去的茫茫然,焰离一如当初的不了解复水痕。
他不懂啊……
“没想到你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焰大夫。”黯榭外的角落,有个影子晃了出。“记得当初有人求你的时候你还推三阻四的不肯答应。”阴暗的光照不出那个人的脸,只听到冷冰冰带着调侃的话。“还是说你另打着什么主意呢?”
一朵梅落在焰离白皙的掌心上,脆弱的躺着,接住花的人却淡淡的笑着,别有深意的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要救他吗?”转过身正面对上暗地里的人:“如果说我救人是要看条件的话,那对方要是当今的皇帝,天下人都得尊敬爱慕的君主,而今天我救了他,你想我在打怎么主意呢?”淡幽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飘渺,细沙轻哑的低磁,那是怎生的迷人。
“我不知道。”又是如此的自持,而且自然到即便不可一世依旧让人不能忽视他的存在。暗地里的男人握紧了拳头,森白的牙齿牢固的相互咬住,恨恨的一句话,是对焰离的话无可回答的窝囊。
青杉在雪白天地中漾着别样的情素,穿它的人一如透色明净的流水,笑了笑,不作答,丢开手掌里的花朵,他越过黑影踱进了屋子。
“其实很简单,我只是在帮我感兴趣的人做我感兴趣的事罢了。”跨进门槛的时候他倏地回头把暗地里的男人吓了跳,然后又盈盈开心的作答。“而复水痕,在我见到他后我也同样的对他产生了兴趣。他们都是好玩的人。”黑发因为他转了过去的头颅而跟着转进了屋子,只留下这个跟迷题差不多的话句,又是说话说到一半。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对复水痕产生了兴趣。”暗地里的人因为这个名字而有了行动,跨步追进了屋子,习惯还很好的顺手把门关了上去。
进屋,他紧追不舍的冲焰离盘问:“说,你对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能有什么目的。”焰离好笑在心,对于对方的古怪神情他定力很好的暗藏在心——他的刁难。“你不觉得他有着吸引众生的魅力吗?”拿去茶杯为自己倒了杯清茶,他还好心的问男人:“你要不要也来杯……”
“不用了。”本能的拒绝掉焰离的茶。谁知道他会不会给自己下蛊,坚持不喝他的茶,是自己上了多次当后的总结性出的经验。
无所谓的耸肩,焰离坐到椅子里。“既然不要,那就告诉我,你这次来的目的,我想你是不会轻易的靠近我这里的吧。”
“你真是料事如神,没错,是有人要我来找你的。”扁扁嘴,显然对对方他同样的不敢恭维。
“你说寒啊,呵呵,他毕竟还是个孩子,耐不住性子,还是有了行动啊。”吁气,焰离转着杯子。
“行动?……”男人皱了皱眉。“什么行动?”
焰离依旧笑着,看着又添紧张的某人,他笑的更是迷人。“那个行动啊……”停顿,他舔舔唇,藏在发下的金色眸子闪出了恶作剧的光芒。“……那个啊……呵呵,那个是……秘密……”
……
空间一下子因为他的话而停顿住,男人盯着他先是不说话,然后依旧是停顿住,几分钟过了去,他的脸上冒出了青筋,又是几分钟过去,他的喉结在那里上下的移动。
焰离仿佛能看见他的头上飘出了白色的烟,轻飘飘的虽然看不见,但是他还是能感觉到,但是他并没说什么,闲然自得的又为自己的杯子斟上满满一杯清茶,看着里面飘动的茶叶,他的发遮住了他眼中倒影出的人影来。
“焰离……”终于,有人支持不住先吼了出来,在僵持以久的情况后。
吼声之大连外面挂在树上的皑皑白雪都滚落了下来,成堆的积到了地上,形成了一座小小的山,正如某人心中冒出的火山爆发一样的突兀。
“你快告诉我是为什么。别给我打马虎眼了,闲或许吃你这套,但是我不是他。”握起的拳紧了又松,他脸上带着的面具也倘若是它的主人一样的隐隐颤抖。
焰离对于他的话只是轻瞥去一眼,放下杯子,他问的甚轻:“那你想知道什么呢?不是闲的某人……”
从外射进的冷光照在同是冰冷的银色面具上,因为人影的晃动而画上了条条的光纹。
“那是我要问你的问题,别糊弄我,我要知道你的目的。”
“对你的水痕吗?”焰离抬头,薄唇轻念。“琼王——复戌湟。”
“你……是的,为了我的水痕,你必须告诉我。”
“但是他并不是你的,琼王,从一开始他就只属于一个人,一个你怎么样都比不上的,你的救命恩人。”世间之事难料,而情事更是,焰离不禁在心中感叹,尤其是眼前三人,一个对于自己叔叔是既放不了又要不了,一个则对于自己的侄子是念念不忘即便自己被他害过,至于另外个,他叹气更深,要是复斯寒也是冷心之人那或许对他们三人来说会好受点……但是,恰恰是那个人,要他来帮忙,来完成一件不做就不可能罢休的事情,是成全,还是离经背道,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本想只做个摆设的,不起眼也不参与他们之间的事情,闲悠悠的看光他们的事情,本当是凭添生活的情趣,却不知道这一□把自己也搭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