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你?难道你要我也去帮你买碗来吗?”水痕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早就告诉过你,叫你穿的简单些简单些,你自己不听,家里什么衣服没有,你偏偏要穿西域进贡的。”
“但是只有这个布料才薄如透明嘛……而且女人爱美天经地义。”
“不爱就天诛地灭了咯。”真想白眼,他接过她擦干净递来的勺子舀出碗中一小勺的豆腐花,吹了吹,吃进去。“所以现在你就只好丢脸了。”吃完他才把没说的话说完。
“你是大坏蛋,爷是大坏蛋。”撅嘴,在大臣前一向冷静过头的女子,现在却像个小孩子般的发着脾气。“人家不理你了……”愤然坐到他的对面,她真的别过头不看水痕,而水痕笑的更是大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如男子爽朗的笑声,水痕捂嘴很没形象的笑。
辰阳穿过了浓浓的云,但却因为热度不够只是折射到白雪上,就被反射了回来。不由让寒冬的路人从心中窜上一股暖意。
踩在软软的雪上,感觉它冰冷的气息沾着脚板,绸白料子包着瘦俏的身,伴着走动传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是踩着木屐在草上走着。
天空仿佛是被雪洗过的清净,蓝蓝的天,几丝云在飘动。庙会的集中地城隍庙里,彩旗在空中荡漾,摇曳出缕缕的扣动,给广阔但是苍白的天空舔加了些喜庆,人流走动间更是把平时冷然的场地平白增添了几份人气。
随着一波波的人走进城隍庙,水痕飘动的衣袖在洁白的雪地上倘若能容于一体,清雅的容貌把边上大红大紫的民间女子都给比了下去,一双双眼睛中,他却掏出了昂贵的鼻烟壶闻了起来。低头若有所思的把鼻子凑到瓶口上,洁白的面搭配上扇动精亮的紫水晶的椭圆型瓶子,白色中透出淡淡的神秘色来。
他高贵的是不能靠近的珍品,人们只能在远出看着他恬然自得的举止,让出道来,本能的不去接近他,在喧闹拥挤的城隍庙,他的边上却格外的空闲。
“您又把衣服忘穿上了。”从他高瘦的身后,穿着华服的女子小心的为他披上湖青色的披风,轻柔的把衣服披上他的肩膀,她又转来他的身前,只见细长的手指把流苏的锦绳系上完美的蝴蝶结,抬头,娇柔天真的脸为他染上了天真的笑容。
回她个淡然的笑容,漂亮的男人没说声谢,似若她的服侍是天经地义,率先走进了城隍庙。在人们有意无意透来的目光中,她却是同样当是理所当然被忽略的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进去。
她当然知道人们隐约中炎热的目光代表着什么。看她一身锦罗绸缎却做着丫头的事情,跑前跑后想的就是怎么去好好的照顾他,而他却是爱要不要的接受或者漠视,要是平常的人一定会受不了他吧,有谁会把自己的心给人后对方却一点不愿意给自己呢?那个人当然是她了,她能拥有他手上的权利,但是却不能拥有他心里的一点位置,但是如果他真的有了,她或许会害怕,与他相同,她也不是什么有心之人,喜欢他就是因为他那有无可无的气质。
“婷,在不进来我可要从后门走了。”清冷的声音不是很响,但是却很准确的传进她的耳朵,他在叫自己,他总是如此,在离开后走出很久很久后才会想到回头看看在自己身后的人……
“婷……?”耐心不是很好的人转过身立在庙宇的门槛处,细长的眉毛稍稍的拧起。这个女人又在想什么了啊……环胸他高人一等的在浊尘平凡人中鹤立鸡群格外显眼,比过去频填几许男气,做皇帝久了他居然也会显出霸道威武了。
欣慰一笑,女子撩起裙子快步走上,跨过门槛钩住他纤细臂膀,笑着往门里冲去。“爷我们去烧香,我要保佑你永远快乐……永远健康。”
“我看你保佑你自己能永远在我身边不更好。”被拉着走,水痕伴着这小姑娘穿过群群的人朝大雄宝殿而去。
空中则回荡着她笑得更甚的笑语。
“没错,我在你身边你就能永远身体健康,永远心情快乐了,呵呵,芸芸众生中就只有我能让你如此了……哈哈哈哈”
“你这女人疯了,我才不会只为你快乐呢……”他别扭,却不得不同意她的话,确实只有她的天真,她的搞笑,她只对自己的温柔才能让他快乐,隐约中他把她当成了他已经去了黄泉的母亲,完全的依靠她,把她当成了不要回报的母亲,依靠着……
香火鼎盛的庙里,紫衣的女子真诚的跪在地上,手指并着长香,三株,闭着眼睛,她喃喃语:“菩萨啊菩萨,愿吾皇永远康泰,永远快乐……愿缨婷永伴水痕身……菩萨保佑……”放上香她又磕了几次头。
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澄净的眼珠里是专心祈祷后一时的迷茫,焦距不正的转头,某人正微笑着看她。
“你要知道我是从来不信佛的,他与我是两个世界的存在,他在天,而我在地府。”
摇头,缨婷起身后扶他起来。“你不需要信佛,自有人为你祈富,你在地府,皇上,你不知道佛本就在地狱吗?”
“你是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吗?’”顺着她的力道站起来。“确实天下有太多的人想杀我,毕竟我有了该他们杀的理由。”苦笑,这些还是他自己找来的呢。
帮他拍了下身体,她弯着腰,说的自然也真诚。“婷会保护你的,他们杀不了你。”
“是吗?”疑问一声,他的眼睛看着远处。
她确定的点头。“是的……”在坚定不过,然在她的话还没说清楚的时候,背后就灌来冷丝丝的气流。“小心……”还没来得及推开她,刀子就袭上了她的腰。“唔……”闷哼一声,她捂腰跪下。
“皇上快逃……”阻挡在他的身前,她虚弱的身体撑着不让蒙面的人在靠近他一步。
这时候寺庙里的人早就吓的逃跑了。
“你们是谁?”站在她的身后一动不动,水痕扶着她的肩膀。
“不说吗?呵呵,敢动我的人你们就要有必死的觉悟。”冷然一笑,他把撑到地上的缨婷平放在地上,轻飘飘的站起来,歪头看着他们。
蒙面人睁大充满血丝的眼睛,一句话都不说的盯着美若天仙的水痕,然后把手里的刀猛地握紧,举起朝手无寸铁的他砍去。
依旧是轻飘飘的移动开步子,水痕轻易的躲过他的攻击。“这样的把戏我以前就玩过了。”冷哼声,他掌起掌落朝他挥掌——“婷把鼻子捂起来。”大声一吼,他把粉末扑到刺客的脸上,而那刺客本以为能轻易躲过他一击的水痕是要反击他,手举刀正想防卫,却没想投来的却是白的粉末。
洒了一地的粉, 刺客不置信地瞪眼。“你……”留下这么句后,他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就应声倒了下去。
冷然见着地上死了的人,水痕抬脚踢了小,确定他已经死了后,他连撕开对方面帕的心情都没有,就见他跑到缨婷的边上一改冷漠着急的叫着。“婷婷……不要死,挺住给我……”
是谁的声音在叫,她迷糊的在黑暗中寻找出口。是谁在叫她的名字……缨婷……那是她的名字吗?
“婷婷……你不是说过要永远陪我的吗?你睁开眼睛啊……”
婷婷?那是……他在哭吗?水痕不要哭,不要哭啊……
眼泪却一滴滴的上了她的面,他搂着她却不知所措的迷茫。
别哭,别哭水痕,你不哭要我做什么都好……但是为什么睁不开眼睛,看不见你美丽的容颜呢,我不要,没有你的天是以前的冰冷,我不要在流落街头……水痕水痕你在那里?
“不要,这些血不要流了……都给进去……为什么都不听我的,我是皇上,我是复水痕我命令你们不要流了,不要从婷的身体里流出来了……”他幼稚的狂吼,但是血液哪会听他的话,大理石的地板上很快的染上的鲜血的美丽,而她的气息也越来越虚弱。
“不要死……你不准给朕死去……”为什么。他是皇帝了却不能拥有她的生命,为什么,他是天下之主却要见自己不愿死去的人死去,他受不了,他不知道可以做什么。
“等你了解什么是仁德的时候,等你想清楚你到底要的是什么的时候,在来找我好了。”
有人冷冷的声音在他的耳朵里回响,那是在他明确要权利的那天回荡的声音,那个人用着他从来没见过的厌恶对他说着抛弃的话,而当时他却觉得值得……
难道他做错了吗?他错了吗?错了吗?真的错了吗?他不知道啊,他现在只要有人能来救他怀里的人,天下之大一定有人能救她,但是谁来呢?婷婷的气息快没了啊……
迷茫,绝望,原来他还是无能的那个,什么都保护不了,什么都做不了的废物,他恨自己。
遑遑天苍却没个人能让他觉得是能拥有,他抱着越来冰冷的缨婷,歪着头什么也不能思考了,或许等死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或许死了就什么都不需要去思考了,或许这样就没什么在会从他的手心里逃走了……
他虚弱的身体跟着晕了去……
被热水包围住了身体,眼前空旷却黑暗的迷茫看不见方向,自己又陷入了昏迷状态……
长久以来他都是用昏厥来逃避问题,不管遇到什么都是先晕再说,这次又是什么事情?
他在黑暗里想着。
对了他记得婷胸口的血迹,记得又一个亡灵死在自己手上,抬起手,他想看清其上是不是有污痕。没有……什么都没有,素净到连血管都能看见的干净,这是他的吗?是吗?
不要,他不要这双手,为什么不是血迹斑斑的,为什么……他不想看见这双手,所以举得高高的不让它出现在自己的眼睛里,但是伸出去的手却被真实的东西包裹住。
是上天答应让他不在是如此的样貌了吗?伸出去的手牢牢的抓住他心目中的神之手,不肯放开好不容易给他的机会,他宁可有的是肮脏的外貌,残忍的表皮也不再要这虚假的美丽了。
但是包围住的力量却松了开,冰冷的触感从他的手心滑了出去。不要……神不要走……
他着急的叫了出来,一声声的唤着那力量——
“不要,不要走……”
为什么大家都要离开他,叔叔……叔叔……寒……
两颊不禁染泪,温湿在空气中渐渐转冷,平躺的身体展转,难过的侧躺着。
“寒……寒……寒……”都走了,走了,不要他了。
他本就知道会得到什么,但是他却放不开得到的东西,所以一次次的他失去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随着他的年龄越长越是了解到当初他放弃了什么,尤其是在皇家这个冰冷的地方……
在他感叹世间不得志之事十有八九的时候,他因泪催冷的脸被人温柔的抚摩上,混乱的脑中更是传进温柔无比的询问。“你冷吗?喝些热的东西或许就会好些了。”
好温暖的声音,他拧紧的眉因此舒展开来,但是他的眼睛并没张开,也就见不到声音的主人那张并没温柔的脸,也就见不到温柔的把他抱在怀里的人那张并不温柔的无表情的脸蛋。
但是水痕不知道,他只是觉得那个人是温柔的,而自己去冰冷的不知道要如何才能不让自己继续如此的难受,所以他伸出细细的膀臂去攀能给他支撑与不在难受的温柔肌肤。
“真是个小孩子。”那人因为他讨巧的举止而轻笑,本来不适应拥抱的肌体也因为水痕一下放轻松后的睡颜而舒展开来。“看来想不好好的对待你都是不可能的呢。”微笑着,他倾身拿来桌子上早就准备好的清汤,小心的给怀中的人喂上。
“恩……”小口小口的喝掉送上来的汤汁,水痕躺在他的怀里慢慢的适应他这个陌生人的怀抱。
干净的方巾把水痕嘴上溢出的汁液擦掉,那人细心温和的照顾着昏迷着的人儿,见他舒适的安然睡下,才喃喃有词的继续刚刚的话。
“希望你醒来后依旧如此的动人……”把人放在床上,他摸摸了水痕光洁的额头,弯身在其上又落下个淡淡的吻,冷漠的唇落在冰洁如玉的肤上,他藏在浓密黑发下的脸额显出了喜爱的神情。
“我等着你醒来……复水痕……”有意无意的,他在离开了额头后念上水痕的名字,窗格透光留出的印子照上他冷霜般的面,雪霜一样冰冷的无情……
梦
充满花香的梦;
他正开眼眸,繁花在清水荡漾的湖边挣相绽放。
柔软的花瓣点缀着苍绿的土地,姹紫嫣红,琼花自瑶池生;
他以为自己来到了王母的瑶池,走进,水中荷莲在湖中摇曳枝干,众多粉白嫩绿中,仿佛是紫墨渲染出的睡莲小巧精致的一朵朵躺在深绿的合叶中,风吹过它们只是轻微的摇弄,但是依旧增添了几份俏皮别致。
越走进,池上就越是白雾蒙蒙,薄纱朦胧中,他隐约能见有黑影呈现出的轮廓,模糊却熟悉的觉得清晰。
依稀地,他竟觉得这轮廓像极了那远在江南的人,他的叔叔,说一辈子不见他的那个人……
黑影随着雾浓而深刻,他知道就是叔叔在他的眼前,因为他见到在熟悉不过的含着奚落的笑容。记忆中银衫飘飘,不地情的眼神长长的眼眶,即便是讥讽的一笑,但依旧能显出优雅的气息,雾里的轮廓渐渐的清晰明朗,简直就快要构架出铭记在他心最深处的世界。
他张口,又合了上,指腹摸上喉咙,眉轻蹙,茫然的张大眼睛,他朝最思念的人招手,因为他想叫却发不出声音来。
影子竟渐渐的模糊,他想追上,却及不上对方的速度,所以只能伸长了手臂,无能为力的等着失去。在渐去的影子快要消失的时候,就听冷清的声音徐徐慢悠悠的念着。
“等哪天你想通,对你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我才会原谅你……”
“等哪天你想通了……我才会原谅你……”
“等哪天……原谅你……”声音一边边的回荡,似倒了清水的赭墨,混沌在水中,吞噬他整个的脑海。
一道光线打来,影子没了踪迹,他失落的在花中奔跑……花瓣为此飘洒满空,卷着他的长发,散发更浓烈的味道,而他去没有留念的心情,追着光亮,一直跑着。
繁花美丽的花园在他的背后形成旋涡,把奔跑着的他带出了他自己构造出的虚幻世界,各种颜色混杂出的世界从他一直追着跑的风中消失,跟着他的梦境也随之消失……
丝竹声,悠扬轻妙的乐声,不觉绕耳三分不退。
慢慢挣开沉重的眼帘,明亮刺眼的光线又让其重新覆上。接着有感觉的是鼻子闻到的味道,甜甜香香但是他的脑子里却反映不上是什么花来。
比桂花的甜要清雅,比月兰的香要幽微,比上荷花则要傲骨许多,是什么花呢?他闭着眼轻皱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