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竹允又问起兵符的事。
皇上面上的笑容消失,沉默了一阵才说:“……幸福的日子,总是很短。”
竹允在皇上的头上拍打一下,道:“不要这么说,以后会更幸福的。。”
“但愿如此。”皇上轻轻一笑,眉目间均是媚笑,可是眼睛在哭。
竹允不想看到这样的皇上,眼睛紧紧地阖上。
不是但愿,是一定。这是竹允心中的祈祷,可现实总是与梦想向左。
这日夜晚,竹允与皇上在床上滚床单,夜半,隐隐约约中竹允听见皇上说:我们的幸福就像是冬日的雪,时间一到,便会融化、消逝……永
不相见。
皇上一直在半梦半醒间的竹允的耳畔低喃,说着各种话。
竹允没有全部记着,却记住了几句最揪紧他心的话。
“允儿,如若我们的未来能幸福,我愿意把一切都托到你的手上。”
“允儿,相信我,我是真的爱你。”
“允儿,如若我注定了要走,我不会带走你,而是会带着你最重要的东西……一起走。”
这个要走,竹允懂,那个地方不是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而是人家外。
皇上最后说的话便是兵符之事。她说,她明日便会把兵符交给竹允。她是以着要哭出来的声音说的。
竹允的一颗心说不出的慌乱,想要,可是又不敢接收、害怕接收,在惶恐中不知如何是好。
不安的预感在竹允的心中流荡……拿了兵符,他的以后便会渺茫起来,眼前好不容易维持的幸福景象也会也会在短时间内消失。
竹允在心中无数次地提醒着自己,消失的幸福也不过是短时间里,总会回来的。可即使这样安慰自己,他依旧感到不安。
惶惶不安中,黎明依旧会到来。
火红的太阳、美丽的火红光芒照亮整个皇宫……一切,就好像是沐浴在血中。
这日,皇上紧紧赖在竹允的怀中,不肯起来,就是裳生在两人身上爬来爬去、闹来闹去,皇上依旧不肯起来。
皇上说:“我不要起来!”带着一抹任性。
竹允失笑出声,紧紧拥抱住她,道:“那就不要起来。”我,愿意看着你撒娇,愿意宠着你、溺着你……因为我们是一家人。
竹允这么一说,皇上倒是自动起来了,只是粉嫩的颊上同时躺着几滴泪水。
竹允倾身,吻去那泪痕,眉头皱起,说:“……苦的。”
皇上笑,以着开玩笑的语气道:“因为我的心是苦的,所以我的泪是苦的。”
这回竹允笑不出来了,摸摸皇上的头,道:“只希望以后我所尝到的泪,是甜的。”
皇上只笑,面上的泪流的更多了。
竹允,你知道吗。当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时,不管那泪水多么涩,都会有着一抹甜的感觉。心口,会甜甜的。
竹允,我尝过你的泪,所以我懂,可是你不爱我,所以我的泪,你尝不出来它的味道……永远,你尝不到我泪水的甜味。
而你,是不是还会有机会尝到别人的泪?
皇上微微展开双手,说道:“给我穿衣吧。”
竹允双手轻柔地为皇上穿上衣裳,先是粉红色的衣裳,皇上穿过了,穿上同色系的粉红色靴子站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圈儿,又脱下、再试下一
件,螺旋重复……
时间流逝,皇上就是连饭也不吃,把裳生托给了奶娘。
竹允陪着皇上饿肚子。
日阳斜下之时,皇上要求竹允为他穿上明黄色的衣袍、龙纹滚金边儿的靴子。
竹允的双手忍不住颤抖,慢慢地为皇上穿上衣裳、系上衣带。
穿上了一色的黄,在夕阳下看着皇上,竹允只觉得刺眼、冷能。
这抹黄没更给竹允温暖的感觉,有的……有只跨越不过的间距与冷凝。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的,竹允觉得穿上这身衣裳的皇上被无数的冷气所环绕,看似居高临下……清冷的侵犯不得。
皇上穿着这身象征着身份的衣裳,离开了。
竹允看着她逐渐变小的身影,心神恍惚。
皇上今日的举动到底有多诡异,竹允能看的出来,心口更是堆满了不安。
这种纠缠、亲昵的感觉……就好像是最后一日……两人在一起的最后一日般……
五三节
明黄色的黄袍渐渐与夕阳的余晖中融合,竹允一个闪神,皇上的身影已自他的眼中消失。
在偌大的寝殿中,竹允一颗心被寂寞的感觉所啃噬,身子在空荡荡的宫殿里不断地走来走去,可始终看不见人影、看不见奶娘、看不见裳生
。
竹允苍白的脸上有着慌张,独自一人站在院落中的梅花树下,看向天。
漫天的星子并未能照亮大地……无数的星辰合起来,始终比不上一个月亮,永远比不上,哪怕月亮的光芒是有太阳的光辉所做成的。
如此多的繁星,与月光相比……又是怎样的存在。
多到数不清的繁星……因为太多,所以少了一个也无所谓。因为无所谓,因为不会被人在意,所以星辰会寂寞。
所以繁星会凑在一起,一起发着光芒……所以,竹允会和皇上在一起。
因为两人都很寂寞,更是因为,皇上需要他。
咬住嘴唇,竹允看着天,等着那离去时的明黄色身影。
清冷的风吹,吹乱了竹允的发,模糊了他的视线、恍惚了他的心神,蓦然,一阵脚步声传入他的耳中,其中伴随着裳生“爹爹爹爹”的叫喊
声。
竹允迷茫的神智既可回笼,看向声源,黑漆漆的看不清。
竹允皱眉,踉跄着起身,那抹暗黑的身影已向自己走进。是皇上,依旧是早上那明黄色的衣袍,可在黑夜中不显半丝光亮。
皇上轻声说:“我回来了。”
竹允搀扶着皇上,入了寝殿,鼻息间传入酒醉的味道。是上好的竹叶青。
竹允想要点燃一盏油灯,却被皇上制止了,她的手紧紧握住竹允的手,说:“今儿个,我们三个人一起睡。就这样。”在一片的漆黑中,在
一起。
裳生睡在中间,竹允、皇上一左一右地睡在裳生的身边儿。
临睡之前,皇上把兵符交给了竹允,竹允手拿着兵符,一颗心更是慌乱。
竹允不止一次想,真要把这东西交给竹御吗?竹御……真的会给他自由吗?那,皇上怎么办?本是君王之人,会被人次轻易地放过吗?
竹允的心中产生了一股不确认。
第二日,皇上以往开朗,随同不时冒出来的点点笑容均消失了。
皇上一起来,便是紧紧地把裳生抱在怀中,谁都不肯给,更是看也不看竹允。
竹允手拿着兵符,不知该如何做。
这之后,皇上穿上黄袍抱着裳生上了朝,又是引起了一轮惊动。
众人骂的,只有惑主的竹允……就是裳生也不能幸免的受到了众人言语的波及。
好在裳生还小,什么都不懂,可他长大了呢?
听着众人难听的言语也不过几个时辰便在皇宫中飘荡,竹允一颗心苦涩无比。
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在偌大的宫殿中等着皇上的来临,竹允穿上靴子走出宫殿,在院落中行走。
临走时,竹允的手中紧紧攥着兵符。
忽然,有人从竹允的身后捂住了竹允的口鼻,竹允“呜呜”出声。
竹御小声说:“是我。”说完放下手。
竹允回头看竹御,今儿个的竹御穿着一身的黑,腰带系的……是突兀的红色,使他整个人更显得邪魅。
竹御的指甲搜刮着竹允的脖颈,道:“看你过的不错。”
竹允不回话。
竹御又说:“兵符,拿到了吗?”
竹允沉默,他不懂,此刻与竹御相遇是巧合还是必然?又或者,这就是命,一个不愿意被人承认的命。
太多太多的人怨念自己的人生太过平凡,可跟竹允比起来,幸福的奢侈。
竹允的幸福,不过是人家幸福中的一个影子。
竹允深吸一口气,询问:“你会让我自由吧?”
竹御轻笑一声,不回复,反道:“你倒是学会跟我谈条件了?”
谈条件?这是本来说好的,不是吗?
竹御讽笑,“我只能保证我不会杀了……你的孩子。”嘴角扬起的角度加深。竹御知道,那个孩子活不了多久,就是他不动手,也会有别人
动手。
有些人一生下来便注定了死亡。
竹允的面色惨白,半晌后,他说:“给我自由。”言语中有着坚定。
竹御眯着眼睛想了半晌,道:“好,我会给你自由。”
竹允抬头,又说:“皇上,她……”人就是容易得寸进尺。
竹御依旧点头,说:“他是我亲人,你说我会怎样?”
竹允只感觉一刻提在半空中的心落了地,整个人也松了一口气。
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兵符。
一枚巴掌大凤形的玉块,这一枚玉块,让多少人丧生了性命想要争夺,可是夺取了多少人的性命?
这一枚玉块,又能控制住多少人呢?
在不同的手中,应该有不同的价值,而在竹允的手中,它也不会有价值。
可竹允总觉得,这个玉块在他的手中显得特别沉重,当拿着这枚玉块送到竹御的手中时,竹允主角的呼吸困难。
难受,非常难受,心撕裂一般的痛。
这种疼,就如同一切的美好在这一瞬间就会从他的手中退去。
竹御拿到玉块,转身离去,不曾回头,所以他没有瞧见竹允软倒在雪中的孱弱身影。
两行清泪自他的脸颊滚落,融化了一点点的雪,融化成水的雪再结成冰……世间如何的变现,在冬日里永远转不过冰冷这一事实。
竹允觉得冷,双手紧紧环绕住自己,等,他在等皇宫的变迁。
竹允告诉自己,这一天过去了,就会美好的。
竹允仰头,看着天,今日似乎漫起了一片的皇上,天地间闪着橘黄色的光芒,这抹尘埃取代了冬日的雪白。
就好像一片的白,被沾染上一层薄薄的血。血的洗礼。
慢慢地,宫廷变得乱了起来,竹允听见宫女的惊叫的高音带以及太监慌乱的喊叫声。
隐约中,竹允听到了宫女说:竹御篡位。
还听一些人说,竹御与皇上在金銮殿里,皇上的手中还抱着一个孩子,应该是皇子的孩子。少儿不识愁滋味,即使是在如此的危机时刻还能
笑出声。
那个孩子,不会有好结果吧?
竹允惊恐地瞪大眼睛,被冰冷麻木了的双腿不知是由着什么来支撑它爬起来,踉跄了几下,竹允迈开步子,向金銮殿跑去。
时间在指尖上慢慢地流逝,黄昏以致,模糊的红已变成了彻底的红。
彩霞,已经染红了半边天,步上朝堂的阶梯中,竹允看见了无数的卫兵染血的战袍,最终的后果便是停止呼吸。
一步步地上去,耳力串来残喘之人粗重的呼吸声,其中隐匿着倒落在地呼吸微弱的人。
死亡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如从轻松便可死亡。
喊打喊杀的人似乎没有瞧见一身白衣的竹允,激烈地与旁人厮杀着,偶尔他人自伤口中喷洒而出的血液染红了竹允的衣裳。
竹允看也不看,旁若无人的向金銮殿内走去。
门外驻守之人非常之多,两队人马见是竹允,恭敬地推开金銮殿的大门,恭迎着他的入内。
竹允一步步地迈进脚步,同时心里有着一股紧张。仿佛这是厄运的来临,不想面对。
入内,一句清冷的声音传入耳中。“你来了?”
早在竹允来之前,皇上与竹御便下过令,不允许任何人伤害竹允。
金銮殿,是以着黄与红做成的,竹允踩在红色的地毯上,脚步轻轻的,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
偌大的金銮殿内,只有皇上、竹御、裳生。
就是外地血流成河,似乎也无法波及到这里,这里依旧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所以给人的感觉更为冷清。
龙椅上,竹允看见了皇上,以及裳生。
金色龙椅上的那个位置真的有那么好吗?使得无数人就是争个头破血流也要拿到。
竹允对着皇上微微一笑,说:“我来了。”
皇上问:“竹允,你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吗?”
竹允回应:“我愿意。”
皇上一听,冷漠的脸上闪过一抹温和,她问:“天涯海角,你都愿意随我去,是吧?”
竹允点点头,说:“我愿意。”
裳生也看见了竹允,挣扎着要从皇上怀中下来,到竹允的身边儿,皇上紧紧抱住,让他动弹不得。
裳生不乐了,也似乎感觉到了屋内紧张的气氛,嚎啕大哭了起来。
皇上手中拿着的,还有玉玺。
皇上微微摇晃着玉玺,道:“竹允,如若你真能做到,我愿放弃王位。”说着,皇上从龙椅上起身,抱着裳生,拿着玉玺一步步漫步到竹御
的面前。
她把玉玺交给了竹御,神色间有着坚定。
她说:“你想要的我都给你,我只要求你……给我们自由。”
竹御微笑,接过玉玺不答话。
竹允当做他是默认,恍惚间,竹允就是知道,事实上的答案不会美好。
竹允握住皇上的手,向着金銮殿的门口跑去。
风吹,金銮殿的大门咯吱咯吱作响,左后敞开。
门外的血战已经停歇,夕阳的残辉下,王朝的军马……全灭。如若不是竹御的意愿,皇上、竹允根本没有出路。
五四节
竹允呆呆地看着,蓦然回首回看了身后的竹御。
竹御的面上挂着诡异的笑容,看起来已成危险、邪恶。
竹允心想着要逃,握住皇上的手颤抖着,与她手牵手加快脚步跑向出口,蓦然,空着的手腕蓦然被身后之人紧紧捏住。
手腕要断裂一般的痛,竹允的面孔微微地扭曲,却依旧看起来纤弱。
竹御微微施力,捏住竹允手腕的手往自己怀里一拽,竹允与皇上相牵的手被硬生生扯开,装入了竹允的怀中。
皇上的目光瞬间变寒,手伸出去,来不及抓回竹允的手,触及到的……只有他的指甲。
无缘的两人,有了份却无缘的两人,两人的相错似乎只在弹指之间,所以……更加的不甘心、怨愤、怨怼。
伤心、悲愤、无力……心中最后一抹愿望被人硬生生的斩断,其中痛……无以言喻。
皇上紧紧地抱住裳生,冷着声音对竹允说:“回来!”修长的直接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抵在了裳生柔嫩的脖颈上。
裳生感觉到了痛,泪眼汪汪地看着竹允,却不敢哭出来。
神思恍惚,皇上只想要以着孩子威胁竹允,想对竹御呼喝,可是自己无能为力,所以只能找好欺负的下手。
最终痛了的,何止是对方,同时也有自己。
再一次,皇上感觉到了权利的重要,何止是他,就是竹允也在痛恨着自己。
因为自己的关系,使孩子陷入危险中。
竹允看向竹御,眼神空茫茫的,看着竹御的眼神里隐约里带着一丝恨意,可自己注视的话又什么都不带。空茫的眼神里,能有什么呢?
可是,就是隐约竹允不在意竹御,才能显示出这种眼神吧。
竹允说:“你说过,给我自由。”
竹御轻轻一笑,手放开竹允的腕,道:“好,我给你自由。”
竹允感觉松了一口气,迈步想要走回到皇上的身边,耳中蓦然听到了竹御微讽的声音,他说:“我有没有说过,血红色真的很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