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护卫够强,但敌人既然暗杀他这么多次,又一心至他于死地,不会不知道他身边有这些战斗力……正在仔细思考,辰砂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同时注意到窗外点点的火光,顿时明白过来,从背后拉住落日,大声说:“他们会放火烧了这里,所有人通通出去!”
他话音刚落,没有动静的门就被一股暴烈的火焰冲破!燃烧的木门重重砸在桌上,让和刺客缠斗在一起的揽月不得不退开。落日转身抱着辰砂想往外冲,可是房间周围似乎被人泼了油,火焰瞬间吞没了房间,除了房间中央的一点空地,四面已然没有一丝出路!
果然是这样!辰砂从落日背后冲出来,站到房间中央,双手握紧竹笛,集中精神默念咒文。水波一样的淡蓝色光线从他脚下冲出,将他整个人环绕住。先是淡淡的水雾笼罩火场,继而火场中央的温度骤降,再来是整个秦府的水源都开始沸腾似的咕噜作响,许多并不知道今晚有暗杀的人受到不小的惊吓。
第一刺杀方案失败之后,刺客头领改换战术,命令手下将准备好的火油泼洒在房子周围,然后放火。眼见火油神不知鬼不觉地泼到房子周围,火龙也冲破房门,刺客们兴奋不已,然而还没等他们将得意的笑容挂出来,恐怖的水龙卷就以海啸般的破坏力将房顶整个掀翻!
秦烽在出门之后已经折返回来了,并且于刺杀开始的第一时间就命令其余护卫加入战斗。刺客意外的多,起码有几十人,秦烽在外面挡刺客,发现刺客并无意伤害自己,只是利用人海战术拖住他靠近辰砂房间的脚步。打着打着,他越来越觉得屋子里面的情况不对劲。
直到他闻到空气里随着血腥味飘过来的淡淡的油味时,才猛然醒悟敌人准备怎么暗杀,可是已经迟了。他眼睁睁看着刺客中擅长火法术的人引燃房间周围偷偷泼洒的油,看着整个房间陷入一片火海……
“轰”的一声巨响,房顶被掀翻,缠绕在一起的三条水龙形状的水柱分开,从三个方向狠狠冲击着周围正在战斗的人——敌我不分。不光刺客被水龙推着砸到墙上,吐血抽搐,连秦烽带来的自己人也被咆哮的水龙冲击得倒地不起。
房间周围的油被水隔开,外面的人勉强能看出来现在房子里的情况:摘星半跪在地上,肩膀上的血往下直滴,一条腿也被刚才的水龙击伤,基本无法再战;揽月已经将两个刺客毙于剑下,衣服被水打湿,但人没事;落日则很狼狈地倒在混着木炭黑灰的泥水中,生死不明。
而辰砂……因为使用力量而飘飞的深海蓝色发丝这时才缓缓贴服到他的背后,仿佛是极地冰海颜色的眼眸毫无情感,漠然扫过战圈。
秦烽挥剑再毙一人,想靠近辰砂仔细看看他。忽然辰砂整个人一震,眼神渐渐恢复平日的温暖,仿佛刚刚从噩梦中醒过来,拿着竹笛的手抖个不停,嘴唇也抿得紧紧的。
被意外惊呆的刺客们此时反应过来了,开始集中目标攻击辰砂。摘星扬手就是几枚暗器,可惜负伤情况下准确率大大下降,好在暗器上的毒让被击中的几人吐着黑血倒下,给揽月减轻不少压力,然而为了完成任务,刺客们还是前仆后继杀过来。
最擅长防守的落日不能再战,揽月一个人守辰砂守得很勉强。辰砂回过神,看向秦烽,对揽月说了句话,然后努力避过刺客,由揽月护着往他这边跑来。
秦烽身后还跟着几个护卫,如果让他们和辰砂合流,今晚的刺杀就失败了。见此情景,一直躲在旁边的黑衣少女咬咬牙跳出来,拿着手里的剑拼命刺向辰砂!
揽月被几个刺客缠住,辰砂跑着跑着被脚下的尸体绊了一下,险些倒在地上。少女的剑来得太突然,他又没有武功,只有看着那柄反射着未熄灭火光的剑直直刺向自己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秦烽用轻功赶到辰砂身旁,手中的“炎龙”宝剑重重劈开少女的剑。先不论男女在力量上的差别,就是两人这么相对一击的冲击力,少女也根本受不了,剑脱手而出,人也摔倒在几步之外。
辰砂终于稳住脚步,顿了顿,转身绕过地上的血水快步走到秦烽背后。秦烽头也不回,用空着的一只手拦住辰砂,盯着少女不语。
少女摔得疼了,好一会儿都爬不起来,抬头看到辰砂被秦烽拦在身后,她用手指着辰砂,愤怒地大声质问:“你居然让秦大哥来保护你!怎么不自己用武功来跟我堂堂正正战一场!”
明明是来暗杀的却说要堂堂正正对战,简直不可理喻。辰砂摇摇头,并不回答他的话。
秦烽看清少女的样貌之后愣了愣,这时听到少女的话,有些意外:“风涟公主,你认识他?”
名唤风涟的少女竖起柳眉,厌恶地看着辰砂,硬邦邦扔过来一句话:“我当然认识他,就是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背叛了我皇兄,害得他险些被那些乱臣贼子杀死。到如今,你还有脸去做秦大哥的‘星芒’!绯,你太无耻了!”
辰砂一怔——“绯”?这个风涟公主居然叫出了这个身体以前的名字!看着少女,辰砂知道这个身体的身世之谜有希望得到解答了。
第十二章 过去
辰砂的观海院被这场刺杀弄得一团乱,满地都是泥水血迹。秦烽把眠瑾叫来处理剩余的事情,自己则带上辰砂和那个名叫风涟的少女回到自己的院子。到了光线稍微明亮的地方,辰砂才看清楚少女的模样:小麦色的长发,略微偏黑的健康肤色,五官比江南女子深刻些许——她明显不是苍炎的国民。
让下属带走剩余的人,风涟跟着秦烽进门,然后直接挂在他胳膊上不下来。秦烽见她这样居然没说什么,只是让小厮给辰砂端来椅子坐下,自己坐在宽大的主位上,附带一个风涟。
风涟对辰砂非常敌视,跟他待在一间屋子里都觉得浑身不舒服,可是作为今晚刺杀的主谋,她实在没有立场再跟秦烽谈条件,即使她知道秦烽不会因为这场未成功的暗杀而对她怎么样。
秦烽观察过辰砂,辰砂看到风涟时脸上的陌生表情不像是装的,所以他说失忆并不是骗人。
“秦大哥,你怎么会收下他这种人?!”越看辰砂越觉得气愤,风涟抱着秦烽的手臂说,“他那种……”
“辰砂,你告诉公主殿下吧。”秦烽打断风涟的话。
辰砂说得无比诚恳:“很抱歉,辰砂自从醒过来起,就没有一点关于过去的记忆,您如此痛恨辰砂,辰砂并不知是为何。”
得到意外的答案,风涟一时卡壳,结结巴巴地重复:“你……没……没有记忆?”
“不仅是完全失去记忆,辰砂也不会武功,不可能跟您比试,而且辰砂若离了法器,就根本使不出来任何法术。”辰砂这样一提,风涟才注意到他手上一直拿着竹笛——这应该是件法器。
秦烽接过话:“照这么说,辰砂曾经是风飏陛下的人?”
即使对方失忆也不能改变自己对他的厌恶,风涟皱皱眉:“没错,他以前是皇兄的暗卫。皇兄看他可怜才收留他,供他吃穿,培养他学文习武,结果到头来他却背叛我皇兄!”说到这里,风涟的怒火再次燃起,“你这小人,活该受到惩罚!要不是你,我皇兄怎么会被那帮家伙伤得那么重!”
辰砂更无奈了,绯做过什么他一点也不知道,对于风涟的责骂他毫无愧疚,只有对过去发生的事情的好奇。从他醒过来之前的梦和风涟的话可以推测出来,绯曾经是那个“风飏陛下”的人,而且绯喊过“君父”这种带着敬畏的称呼,证明他直到临死也没有想背叛风飏陛下的意思。可惜绯的记忆已经被那瓶药洗得干干净净,当年的事情究竟如何,当事人这一块的情报永远缺失。
“辰砂是我在广兴谈生意的时候意外碰到的,现在他是我的人,风涟公主,最起码在风飏陛下没有什么意见之前,不要杀他。当年的事情如何,辰砂不记得,你也说不出什么具体的情况来,下一届‘百商会’马上就要开了,风飏陛下今年会来吧。如果确定是辰砂有愧于你们,到时候再谈他的去向也不迟。”
风涟一听直接跳起来:“什么?!你跑到我们空岚国都去谈生意碰到他了?!他在那里皇兄居然不知道?!而且你既然都去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秦烽解释:“他当时在我谈生意的‘芳菲楼’,我时间紧迫,来不及去拜访风飏陛下,直接让我的暗卫把他带回苍炎了。”
辰砂捕捉到几个重要情报,慢慢在脑海中将线索理顺:
1,绯“背叛”,风飏受伤,最后追捕绯并且给他喂下药的男人估计就是那个风飏。绯在青楼风飏是知道的,因为他说过“好好为你的罪付出代价”,做一个被无数人任意欺辱的下贱小倌就是风飏给绯的惩罚。
2,秦烽去空岚谈生意,居然不辞辛苦把绯跨国运回来疗伤,而且尽力保护他。再过不久就是那个什么“百商会”,听名字也能推测那个是世界各地商界人士聚集的交流会。风飏会来,所以秦烽真正想要交易的对象正是那个风飏陛下,砝码就是他从风飏地盘弄回来的绯。
3,能成为这么重要的交易的砝码,说明绯对风飏来说很重要。辰砂记得自己刚醒过来时,芳菲楼恰好换了主事。所以秦烽不是偶然碰上绯的,而是故意赶去把绯弄到手,以他为砝码跟风飏交易。这连日来的暗杀,也是风飏要除去绯才引发的。
仇家已经找出来了,剩下的事情就是怎么给自己保命。风飏三番五次追杀辰砂,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如果他这么坚持杀下去,九条命都给他磨光了。
“你也喜欢这个小人吗?!”一声拔高的质问打断辰砂的思绪,风涟见秦烽不语,看辰砂的眼神简直像在看四害,“他当暗卫当到床上去,后来又在‘芳菲楼’那种地方待了那么久,早就脏得不行了。秦大哥,你为什么要选这种人来当你的星芒?!我愿意不当公主,你娶我好不好?”
空岚国的公主带着西部民族特有的豪放和直率,问婚嫁问题毫不避讳,倒让习惯了面对含蓄的江南女子的秦烽有些尴尬:“风涟公主……婚嫁大事,还是等你皇兄来了再谈。还有,最少在你皇兄来之前不要杀辰砂。”
“婚嫁的事情我自己做主,皇兄会听我的。好,你说等他来了再谈也可以,我这就回去给他写信,让他带着聘礼过来,一到这里就直接把我嫁给你!”
秦烽无奈,看着安静的辰砂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风涟不耐烦地对辰砂挥手,像是赶苍蝇:“好,我不杀你就是,还愣着干什么,趁有命在赶紧出去!”
辰砂站起来,对二人鞠躬行礼:“辰砂告退。”
浣花漱花在门口等着,见他出来,浣花抖开一件披风给辰砂披上。辰砂笑笑表示感谢,远远看着依然有火光点点的自己的小院,问:“你们过来时,旁边的夜峥和宁公子他们可还好?”
浣花答道:“回公子,夜峥公子住的院子恰好避过‘水龙斩浪’,两位公子和里面住的其他下人都很安全。
点点头,辰砂走进冷风中:“我们今晚去那边借宿。”
仿佛是被浓浓的夜色浸没,辰砂刚才变成深海蓝色的发丝和眼瞳在黑暗中缓缓变回原有的墨色。他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只是越走越觉得疲惫不堪。浣花漱花在他身前掌灯引路,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事,直到听见什么人摔倒的声音才惊讶地回头。而此时,辰砂已经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
“公子!公子!”
对了,那个突然爆发的力量是怎么回事……还有……刚才竹笛上……
耳旁的惊呼声原来越远,辰砂困倦万分,放任自己归入黑暗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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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醒了。”睁开眼睛的时候,辰砂听到了眠瑾的声音。
疑惑地发现自己床边围了一大圈人,辰砂张了张嘴,但因为嗓子太干,只是发出一连串咳嗽。
眠瑾坐在辰砂床边,拿过浣花刚倒上的热茶,扶起辰砂一点点喂他喝下。解决完茶水,辰砂终于舒服了些,眠瑾放下茶杯,又接过漱花绞好的还在冒热气的手帕,给辰砂擦脸。
“多谢,辰砂自己来就好。”擦过脸精神不少,辰砂见眠瑾还准备给自己喂药,想把手从被子里抽出来去接。可是这一动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臂简直像被钢缆缠过十几圈一样,僵硬沉重,弯曲一下手指都困难万分。
看出辰砂的窘迫,眠瑾将一勺清淡的蔬菜粥递到他唇边,他乖乖张嘴吃下。
一碗粥很快吃完,浣花漱花下去收拾,房间里只剩下眠瑾、夜峥、琉影和主人辰砂。
“你已经睡了三日三夜。”眠瑾看看辰砂的脸色,安下心来。
辰砂颇为意外,看向医术高明的琉影。后者缓缓摇头:“辰砂公子昏迷是因为使用太多的水属之力,这个需要休养,恐怕公子还得再过一日才可行动自如。”
趴在辰砂床尾的夜峥忽然冒出来一句话:“辰砂公子,是湛海季家的人。”
他真的是湛海人?辰砂有点意外。这个世界有三十多个国家,水属国家中最强大的便是湛海,不过湛海是女尊社会,现在由女王当政。前几日听风涟说的那些情报,让辰砂以为绯从小是被风飏带大的,没想到绯居然不是空岚人。
“没错,根据你三日前的那些表现,再加上盟主手头的情报,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你就是湛海季家的人。”看到辰砂眼里一片迷茫,眠瑾解释,“湛海季家是专门辅佐湛海女王的古老家族,历代湛海女王的正夫一定是这个家族的人,湛海的‘圣子’,身上一定有这个家族的血统,他们是湛海除了女王之外最受尊敬的一族。”
“那时的事情你还记得吗?”得到肯定回答,眠瑾继续解释,“‘水龙斩浪’是水属法术中第七阶的法术,普通人根本学不到它,更不要说将它用出来。而且无论湛海人还是其他原属为水的人,在使用法术时眼睛也一并变为深海蓝色,就是可以接受水属女神庇佑的证明。”
辰砂提出疑问:“即使这样,辰砂也不一定是季家的人啊。”
“你以为能得到水属女神庇佑的人有几个?生来就如此的只有水属国家的王族、季家直系中能力最强的人和各水属国家的祭司长,其余自己靠长期修行和侍奉女神才得到女神庇佑的人非常少。你的年龄与季家痛失的次子一样,说你不是季家的人都找不出理由。”
琉影补充道:“七十几年前,季家次子不慎葬身火海,现在看来恐怕是有人拐走了他。也许是看中季家人的法术实力,也许只是单纯想让有资质成为圣子的人被埋没掉吧”
“圣子?”
眠瑾想起什么,叹息:“上一代圣子殿下在承担天劫的时候魂魄被打碎,成了一具空壳。这一代圣子殿下又在承担天劫时身受重伤沉睡至今。再无什么人得到女神承认,湛海这些年,越发衰弱了……”对辰砂笑笑,眠瑾握住他的手,“怪不得我觉得你亲切,我是季家支系的人,和你也算远房亲戚。我家在战乱中亡了,原本打算投奔本家,路上遭了强盗,若不是盟主路过相救,你现在可看不到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