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为谁晓 第三部 拂晓晴空(穿越)——深渊爱无言

作者:深渊爱无言  录入:02-19

比起懂事的浩然,任性的小怜瑾难伺候多了,尤其她还讨厌陆宇辰。天晓国的第一人围着女儿前前后后转了不知道多少圈,最后无可奈何腰酸背疼地趴在凉亭里,真是无限想回公文堆里埋着。现在他才知道,养小孩子费钱,养女子耗神,养小女子简直要命啊!

最能收服怜瑾的还是她亲爹和对她无限宠溺的哥哥,下午江怜砂下了班、浩然放了学,才算是让活力十足的怜瑾乖乖吃饭。

席间江怜砂说安排好了这几日的工作,明天会出去一趟,到周边几个城镇走访一下,过几天回来。不过在年末总结还没完全写好之前,陆宇辰还有几日闲暇。放着假的陆宇辰当时就想开口说我要工作我不敢再伺候小公主了,结果白天恶魔样把他折腾得浑身酸痛的狡猾丫头一脸乖巧无害纯真可爱地看着他,硬是让他把话咽回肚子里,于是假期依旧。

第二日一早,江怜砂就启程了,正好浩然今天起放假,他便带上浩然一同出门,全当增长见识。陆宇辰当年就很喜欢往宫外跑,一逮着机会就没影,游历四方见多识广,如今也希望孩子们到处走走看看。江怜砂很同意他的看法。

旅途并不是无聊的,江怜砂跟浩然一路乘着马车看风景。自从听了陆宇辰“要想富先修路”的思想,工部尚书这几年很重视道路的修建,直通天京城的主干道和周边几条路修得平整许多,而且为了节省绕路的时间,工匠们克服不少困难,开辟了两山之间的通道,还架设了几座桥梁。

到了平坦的地带,道路两旁不远处的农舍炊烟袅袅,门窗上挂着鸡鸭鱼肉。同样从学堂里放假了的小孩子们奔跑嬉戏,汉子们劈柴修屋,偶尔有做好了饭菜的农妇端着碗出来给丈夫送饭,放眼看去,尽是一派和睦朴实的景象。

这样的生活平淡而充实,也是江怜砂和陆宇辰携手奋斗这么久最希望看到的。靠在车窗边,听浩然摇头晃脑地背诵着课堂上先生教的描写农家生活的古诗,江怜砂嘴角含笑,眼神清亮,隐隐带着一丝不舍。

这三年间,他的头疼之状只是偶尔发作,身体也未见得有什么明显的衰弱。所以看上去几乎与常人无异。不过有些话,他不说,陆宇辰不问,并非是他们都不知道。

在曾经的湛海国皇族历史中,有相当一部分男性是壮年而亡,他们多数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那就是湛海圣子。

湛海史书曰:本国圣子必定壮年而亡。无一例外。

频繁的天劫侵蚀着圣子们的生命,这些并不是药物可以修补回来的。假如将他们的生命比作是一杯水,那么一次次天劫都是在拿他们的生命抵消灾难的伤害。尤其是三年前的雪灾,就像是在本就所剩无几的杯子底下打破了一个洞,虽然及时用圣药完美修补了那个伤口,但是倾洒出去的水却是怎样也补不回来。

上一代湛海圣子江桓毕竟休养了百余年,他付出的生命跟江怜砂自幼担起圣子一职所付出的代价相比还是稍微少了点。再加上江怜砂选择走武将道路,术法之力必然逊于江桓,若是不出意外,他或许才是最后一个消失在历史中的湛海圣子。

这个世界少了谁,每一天都会照常来临,可谁都知道,当你生命中缺少了某个人的时候,整个世界在你眼中就会骤然失去色彩。

谁能放得下慈祥的年迈的父母,谁能放得下尚在牙牙学语的孩子,谁能放得下知心体贴的挚友,谁又能舍得离开好不容易才相聚的携手走过三生的爱人?

垂眼凝视着飞速划过视线的道路,慢慢调整呼吸,江怜砂淡淡地笑:然而,谁也不能逆天。所以与其东奔西走呼天抢地,不如坦然从容平静离场。

“爹爹,我看到城门啦!”浩然忽然蹦起来,满脸开心的笑,“父皇说这里特产花生酥糖,等您忙完了公事,我们买一些带回去给父皇和瑾儿,还有小叔叔家的哥哥姐姐们吧!”

江怜砂抬头,看到城门越来越近,点头道:“嗯,你先跟王侍卫随意逛逛买些你自己想买的东西,我的事情不多,今日忙完,我们休息一夜,明日就采购点礼物再启程去下一个地方。”

“好!”浩然兴奋了,一头钻出去找坐在马车外的王侍卫聊天。

夜晚,江怜砂回到驿站歇息。浩然买回来两样特产的卤味当小菜,跟江怜砂一起吃得很高兴。父子两人一夜好眠,第二日吃饱喝足采办了些准备带回去的小礼物,便再次启程了。

一行人来到下一个城镇时刚巧赶上午饭时间,可是这里的百姓们一个个面色不正常地跑到大街上,互相交谈着,显然是这里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江怜砂下车一问,才知道这个镇子的井水不知怎么的,一直在翻腾冒泡,有胆大的镇民打上来一看,原本清澈的井水浑浊不堪,味道也很奇怪。

大家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有些老人家经验比较丰富,说这是天有异象,恐怕是灾难前兆。一路走过去,就能发现好几家的狗急吠不止,主人不得不用绳子拴住它们。江怜砂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些动静很像是地震的前兆,四场考验之中地属神明的考验迟迟未来,莫非就是现在?!

不容多想,他立刻让身边另几个侍卫分头骑快马赶向周边几个城镇,沿途让所有人远离房屋山体河流,到平坦开阔的地带集中,由青壮年负责保护老弱病残,牲畜尽可能带出屋舍,保存容易携带的粮食和干净的饮用水,三天之内不得妄动。

为了几次考验,陆宇辰专门下令组织过一种叫做“灾难演习”的全民训练行动。第一次雪灾的损失比较大,第二次旱灾和第三次水灾的损失则在不断递减,而且随着教育的普及,百姓们的防范意识也有所加强。到了傍晚,江怜砂所在的这个镇子和以这里为中心半径百里范围之内的绝大多数人都按照指令完成准备工作。

江怜砂心急如焚,不知道更远的天京城情况如何。他希望陆宇辰或是别人发现异状做好准备,就算快马加鞭,想要从他所在的位置传令到天京城的人一定还在路上……

大地忽然一阵晃动,失去武功的江怜砂心里一凛,立刻蹲下。果然剧烈的震动紧接而来,整个世界就像是被放在筛子里颠得天昏地暗,就算是蹲下也无法保持平衡!将站不稳的浩然抱在怀里,尽力护着他,江怜砂很快摔倒,周围烟尘四起,房屋产生裂痕,顷刻倒塌,于是更多的尘土弥漫,遮挡着视线。

可怕的震动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停息,人们灰头土脸地站起来,惊恐地看着四周,视野之内一片狼藉,大地裂出好几道深深的口子。孩子们惊惧的哭声和周围似乎是世界毁灭的景象让人们无措,直到江怜砂最先站起来,坚定清晰的声音传递着一种叫做不屈的信念:“所有人赶紧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受伤,然后马上组织人手搭建遮雨休息的棚子,迅速抢救财物安置受伤人员!尚有余力的、家中有一人以上青壮年男丁的公职人员请站出来,我们还要组织救援队赶往别处查看受灾情况!最后一重考验已到,请大家相信天晓国的官府,一定会与大家站在一起,度过难关!”

有了明确的方向,四周的人很快行动起来,只有离他最近的浩然能感觉到,江怜砂的手在发抖。

天京城,情况不明!

第九十七章 微光

因为提前做了准备,大家都在空旷地带集中,除了小部分人有轻微的擦伤摔伤,这个镇子上并没有出现过重的伤亡。江怜砂始终记挂着天京城里的情况,在确认救助的方案和救援队集合完毕后,他立刻带着几个贴身侍卫往天京城赶。

地震的破坏力相当可怕,沿途道路毁坏情况严重,尤其是几座桥梁,已经完全无法使用,部分山路崎岖坡陡,就连马匹也无法通过。江怜砂回家心切,立刻放弃骑马选择步行。

他的体力与以前相比毕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才勉强翻过一座山,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侍卫们不由分说按着他休息,再由一人去最近的镇上买马匹,带回来骑着继续赶路。

侍卫们也知道江怜砂急着回去看天京城的情况,一路护着他和浩然马不停蹄地赶。太阳落山,气温陡降,呼吸间尽是白色的雾气,完全不适合再跑,江怜砂的体力也已经到极限。几人找了一处避风的地方休息,江怜砂抱着浩然沉默地坐着,疲惫万分,却怎么也睡不着。

浩然懂事地抱着他的手,江怜砂连一丝安慰的笑都挤不出来。无论他的身份是什么,此刻他也不过是一个为爱人和女儿担心得吃不下睡不安的普通人罢了。

“江大人,喝口水吧。”侍卫递来一袋烤热的水,江怜砂道了谢接过来,先喂浩然喝了点,自己再喝了两口。热水流过身体,暖了手脚,暖不了心。他们离天京城还有一半的距离,沿途的情况不容乐观,明显可以知道天京城也在地震波及的范围之内。

陆宇辰那么聪明,那么敏锐,一定不会有事的吧?可是……谁又知道他是不是在忙,有没有观察到异状?江怜砂越想越不安。他的生命已经是随时会终结的状态,他一直以为自己会残忍地抛下爱人和孩子离去,是以他从未想过,有一天陆宇辰竟会在他之前出事。

心脏被看不见的线缠得死紧,绞得人透不过气。他这么慌,是不是陆宇辰也这样,每时每刻为他随时会消失的生命而心焦?这种感觉,他以前不是没有过,陆宇辰为他夺圣药险些命丧圣殿,他痛斥自己的自私。可是现在,他竟然还是这样肆无忌惮地占有爱人的依恋与温情,挥霍着爱人的关爱与体贴?

“爹爹?”浩然伸手,在江怜砂脸上摸到一手温热的液体。江怜砂哽咽低头:“对不起……对不起……”他是真的没有办法延续自己的生命,所以他装作不知,逃避着架在脖子上的黑白无常的夺魂钩,只消极等待终结的那一刻。

他那么正常,以至于陆宇辰也不得不陪着他正常,每天做着那些做不完的工作,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远去……

然而现在他后悔了,他怕了,他还没有看着孩子们长大,还没有对父母尽孝,还没有与爱人相伴走过一生——他甚至没有对爱人说过几句“我爱你”!

现在才开始后悔,会不会太迟?

“爹爹,父皇一定没事的,不要急……”浩然抱住江怜砂,软声安慰。

江怜砂努力调整心情,手还是止不住发抖。他看了一眼身边几个贴身侍卫同样关切的目光,勉强笑了笑:“嗯,谢谢,我这就睡……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呢……”

次日一早,一行人再次踏上回城之路。原本道路两旁的屋舍几乎毁坏殆尽,依稀可以看见村舍间的人互相帮扶着走动。傍晚时分,天京城的城墙终于出现在视野之内,大家心里顿时又紧张起来。

一路冲进城内,江怜砂的心随着四周的变化越来越凉:厚重的城墙裂出几条缝隙,城内砖瓦四散,哭声不绝。

侍卫们的家也在城里,看到此景自然也是万分紧张。但是职责在身,他们还是把江怜砂护送到皇城,才在他的催促下与宫里没有受伤的侍卫换班离去。

宫殿再坚固,在自然之力面前同样无法抵抗。原有的宫殿群毁坏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一些主体完好却也裂痕无数。随便抓住一个侍卫问到事发当时陆宇辰在寝殿里,江怜砂立即往那边赶,马蹄踏过原本干净平整现在灰土碎石遍布的大路,停在寝殿外。

沈翩鸿听到身边侍卫提醒才发现江怜砂居然到了,赶紧走过来。江怜砂丢了魂一般恍恍惚惚走过来,被沈翩鸿身旁的路克一把拦住:“你冷静点,我们已经在挖了……”

“他在里面?”这一句话出口顺得不可思议,就像是江怜砂在问无关紧要的人的事情。可是只要看着他的脸,就知道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那张脸惨白如雪,眼睛直直盯着完全倒塌的寝殿,寻不见一丝光亮。

“路克探查过了,他们都还活着,就是上面的土石还没清理干净,我们的人下不去。”走到江怜砂面前,沈翩鸿道。

江怜砂又走了一步:“什么叫……还活着?我也活着啊……”但是这种随时会死去的完全没有安全感的“活着”,又怎么能让他安心?!顿了顿,他用力一把推开路克的手,“让开!”

路克居然被他推得一个踉跄,江怜砂箭一般扑到废墟之上:“宇辰!瑾儿!”

虚空也在这里,见状赶紧过来死死抓住江怜砂:“陛下和小殿下都没事,请您冷静!”

江怜砂挣不开他,只是固执地不愿走:“我回来了,宇辰——瑾儿——”

极微弱的声音从废墟下传出,江怜砂瞬间安静下来,趴到废墟上。过了一会儿,他才听清,这是女儿江怜瑾的哭声。心揪着疼痛万分,江怜砂顿时慌了:“瑾儿?!你怎么样?宇辰——宇辰!你说话!”

“小……砂?”有些虚弱的声音宛如天籁,“我们……都没事的……你放心……”

周围的侍卫们大喜,动作又快了几分。虚空拖着江怜砂从废墟上下来,一边拖一边劝道:“他们没事,您先别过去,让我们把他们救出来,再等一下就好!”

受到鼓励的人们清理得很迅速,上面大块的砖瓦移开很是费了一番功夫,不过到了下面,就相对简单不少。夜幕降临之时,终于有侍卫接过了被陆宇辰举起来的江怜瑾。

小丫头受到惊吓又将近两天没吃没喝,哭得惨兮兮的,江怜砂赶过来抱着她,看到她并无外伤只是有些虚弱,稍微松了口气,将她交给御医查看。又过了一会儿,侍卫们终于将陆宇辰也挖了出来。江怜砂紧张了好几天,见到活生生的爱人,狂喜之下强撑的力气也用尽,直接跪倒在陆宇辰身边,只剩下死死抱着他的力气。

火把太亮,江怜砂一手揽着爱人温热的身体,一手抬起来覆在他眼睛上遮挡光芒。不顾众目睽睽,江怜砂低头吻上陆宇辰。

虽然干裂,不过是熟悉的味道……抬起头,江怜砂颤着声吩咐:“拿水来……”他含着路克递来的水哺给陆宇辰,几次之后才重新尝到唇的柔软。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天地间极致的幸运也不过如此。

他们都活着。

再抬起头时,江怜砂恢复了冷静,命令其余人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大家把陆宇辰安置在完好的马车中休息,宫内的人都忙着自救互助。陆宇辰睡了一天一夜,又一个傍晚,他清醒过来,还未扭头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握在手中。

“你醒了?”有点低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陆宇辰笑笑,手上用力,把江怜砂拉过来靠在自己肩上:“嗯。瑾儿和浩然都还好吗?”

江怜砂微笑:“都很好。我爱你。”

陆宇辰扭头,对上他的眼睛。那双眼明亮,幽深,熟悉,是他心头的安慰。

江怜砂不等陆宇辰再开口,主动说:“我欠了你很多个‘我爱你’。今天我准备了足够多的水喝,我想从现在开始,对你说很多很多个‘我爱你’……”

陆宇辰闻言笑了,自己的这个爱人,什么都好,就是偶尔会钻牛角尖,而且一钻到底。伸手揽过他,陆宇辰说:“留着慢慢说吧,我想一直听,能听几天听几天。”他在爱人额上印下一个吻,“生命中会有太多意外,也许今天,也许明天,也许马上,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所以不妨有一天说一天,我不想透支每天听你说 “我爱你”时的幸福感。我们就这样一天天说下去吧,相守到死亡把我们分开。”

江怜砂的眼圈有些红,抬起头吻住了陆宇辰。

静夜里,一丝微小的动静都让人警觉。可是当人们因为喜悦而放松的时候,警觉就差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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