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28天——依零茧

我对这种话题一向是没什么兴趣的，听着听着就有点犯困了，把头往后靠在墙上，然后一点一点的下滑，等到靠到欧阳的肩膀的时候我又会忽然醒过来，再回到原位，然后再一点一点的下滑......最后终于意识半朦胧的靠在了他的肩上。
他很给面子的也没有什么反应，我怀疑他是不是也睡着了，因为他一直也没有说话。
"欧阳你睡了吗？"那个叫丁逸飞的忽然问。
"没。"他轻轻的回了一声。
"你呢？咱们这届的女生有看着顺眼的吗？"他问。
"你问欧阳啊？他有女朋友了啦，对这些野花没兴趣~"韩靖笑着说道。
听见这话的一瞬间，我就清醒了过来，脑袋从他的肩膀上弹起，转过头看向他：
"你有女朋友？"
他不答话，反倒是韩靖接道："是啊，这些天一天一个电话，肉麻得紧！"
"一天一个？我怎么不知道？"
"刚好你都洗漱去了啊......"
"你们这些春闺老男人没完了是吧......都睡觉吧，明天还要训练呢。"欧阳终于开口，我可以感觉到他戏谑口气中隐藏的不悦。
于是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可能的确是累了。一屋子的人不出二十分钟，床上就都隐隐约约的传来了鼾声。
我还在欧阳的床上，他虽然是那个说要睡觉的人，可是却一点也没有要睡觉的意思，还是坐在那里不动。我傻坐了一会，一想又不能一直赖在人家的床上，于是想起身回自己的床，却一把被他拉住了胳膊。
"欧阳......？"我奇怪的看向他，但是在这片黑暗中却只能隐约看见他的轮廓。
"你......怎么想的？"
"什么？"我不懂他的意思。
"女生。"
"啊，你说的是我们学校的女生吗？"我明白了，于是又安稳的坐了下来："我啊......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她们都长得一个样。"这是实话。
"是因为你心里有特别的女生吗？你女朋友？"
"不不......"我迅速摇头否认，"我应该是还没在那方面开窍吧......可不像你。"
说完了这话，心里不知怎的就不爽了起来，然后一个起身我就爬回了自己的床，刚刚的睡意早已跑得无影无踪，就这么睁着眼睛，好久之后才终于睡着。

第五天
因为前一天睡得比较晚，我一上午都困得要命。于是中午，我决定午睡。
爬上床，闭上眼，不出五分钟就睡着了，然后我做了一个梦。

莫名的，那件我本来以为已经忘记了的事又回到了脑子里。
昨天和欧阳说自己对爱情没有开窍，实际上这是很不正确的。
其实，高一的时候我貌似也是喜欢过一个女孩子的。
那时候的我就是一小屁孩，因为家庭和个性的关系，我怎么也提不起勇气向她表白，甚至看见她从走廊另一边迎面走过来都会害羞的低头不敢打招呼。
现在想想，我那时候就已经算是个高大挺拔的帅哥了，按理来说不应该这么扭捏，但我就是害羞的要死，当然也对于谈恋爱本身也是有那贼心没那贼胆。
就像国王有个驴耳朵那个故事似的，人憋了个秘密就难受得紧，于是我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我的同桌。
"诶？？你不知道吗？她也喜欢你啊！"他大为惊叹。
"不知道......"我老实回答。
"猪，这都是公开的秘密了，就你这么迟钝！你跟她说去吧，一定成。"
"......不了。"
"为啥？"他一副比我还急的样子。
"早恋是不对的。"我发誓，我很严肃，至少当时很严肃。
结果这个事情的结果应验了一句俗话，"皇上不急急死太监"，当天晚上，他就替我把喜欢她的事跟她说了，还是特意打得电话。

如果结局是王子公主幸福的在一起了，那么我也不会骂自己的同桌"太监"了。我不是王子，但是她确实把自己当成公主了。
第二天早上，她坐在我的位置上等我，看见我进了教室，就毫不避讳的大声问我：
"你是不是喜欢我？"
现在想想，她一定是电视剧看多了，所以期待着有男孩子不顾众人的目光向她告白。可惜，我永远不是那么浪漫的人，她找错对象了。当时，我只觉得她这一举动很是可笑。
"......快上课了，你先回自己的座位去吧。"毕竟是喜欢的女孩，无论怎样还是不忍心凶她。
"不要，我要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我。"她任性的站起来，骄傲的用大眼睛期待着什么似的看着我。
"孙雅莉，请你回自己的座位。"我有些生气了，真的非常不喜欢她这种大小姐的架势。
"不。"她坚持，这时已经有很多男生开始起哄了，他们就是等着看我笑话的样子，我那时脸皮薄，一火大，伸手就把她从我的座位上拉出来，皱着眉头无视她错愕的眼神，坐了下去。
"周博！"她大声喊道，我下意识的回头，迎面而来的却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我当时是傻住了，因为一直是父母手心里的宝贝，别说耳光，我甚至从来没有受过一点委屈。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记得了。
我的记忆到此为止，最后一个画面是她含着泪水和愤怒的眼睛。

然后，我醒了，觉得头痛欲裂，一时间想不起自己是在军训基地。
"喂，快集合了，下楼吧。"欧阳看着我。
"恩......"我呆呆的应了一声，机械的从床上爬了下来就往门外走。
"嘿，你帽子没戴！"欧阳又说了声。
"哦......"我又回去拿自己的帽子。
他看了我半晌。
"看什么？"我问。
"你怎么了？"
"没怎么啊......"
"......"
两个人不再说话，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
当沉默的走到那个长长的水泥坡的时候，我看着他从后面映上来的短短的一片影子，忽然开口问了一个自己其实并不想知道的问题：
"你......女朋友是什么样的女孩？"
"......这不关你的事吧。"
我的胸口莫名的一阵闷痛，回过头，他的脸在中午强烈的阳光下变得朦胧。
他沉默了下，叹了口气："拜托你，不要那么看我......"
"算了......"我转过头继续走，想加快速度脚步却有些虚浮。
"她很善良，我们在一起三年了......"这个时候，他又忽然回答我了。
"很漂亮吧？"我想起了自己记忆中的那双大眼睛。
"恩......"他顿了下，好像在想象什么似的，"是很漂亮......"
"哦......真好。"
"周博......"他加快了脚步追到我身边。我猜，他本来一定是想说些什么的，可是当他看见我的表情的时候却停住了。
我并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样的一种表情，只知道这个表情让他一时之间愣在那里，什么也没说。
"你怪怪的......"半晌，他吐出了这几个字。
"是吗......"我是知道的。
"怎么办......我......也怪怪的......"

下午是连队之间的拔河比赛，男生连一共5个，连号是一到五。
本来这些活动我是一概懒得参与的，但是这天我受刺激了似的无比积极，并且用兴奋无比的状态报了名，欧阳看我反常的样子，在一边拉了下我的衣服。
"喂！小子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人啊，要有点集体荣誉感~"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教育他的架势。
"你......"他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我挑眉看他。
"算了......我也参加。"他跟班长说到，然后狠狠瞪了我一眼走了。
真是奇怪的家伙，我跟你关系很好吗？你凭什么因为我参加你就参加？干什么又一副生气的样子？我招你惹你了？
因为这次拔河是积分赛，要用排列组合的方法两两比过后再定胜负，于是五个男生连一共要比十场。前五场我们一直在赢，为了保存体力成员们是不停交换的，可是我们连只有我一直坚持不肯下场。
待第五场结束，替补的欧阳笔直的向我走过来，一把拉过我的手翻过来，他看着我已经被摩得肿起来的手心，一下子火了：
"你疯了？！给我下去，我替你！"他在四周嘈杂的环境中朝我大吼。
"不用。"我答，抽回自己的手。
"明明是个少爷，丫细皮嫩肉的在这装什么孙子？！"他是真的怒了。
"干你屁事！！"我也吼，看谁声大，我怕你不成？
"你他妈的给我滚下去！！"
"就不！你才滚呢，越远越好！"我双眼气得充血。
他也气得满脸通红，一伸手抓住我的脖领子就往场外扯，我一路挣扎，无奈他力气大到没有道理，我这么挣扎反而更加丢人显眼。他凶狠的把我往场边一甩，然后回到场上代替我的位置去了，我被他那么一甩，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在了地上。
"没事吧？"韩靖一下子过来把我扶住。
我怒视他场上的身影不答话。
"你别生气......他那个样子，虽然粗暴但也是为了你好。"他说。
为我好？我他妈还真是用不着！

那天，我收获了人生中第一排长在手掌上的水泡和茧子，还有这么多年来没有道理的第一泡泪水。

第六天
昨天拔河回来，欧阳扔给我一罐冰饮料。
这个训练基地只有一个食杂店，卖的多是复古食品，而且价格昂贵。普通的罐装美年达竟然卖四块，明摆着宰人。但是因为这个店的垄断地位，即使卖的东西再贵里面也仍然每天挤满了人。
"冰你的爪子！"他冷冰冰的道，然后再也不跟我说话。
我知道他一定是牺牲了休息的时间帮我挤来的这个冰手的饮料，心里不禁有些愧疚。可是一想到他恶劣的态度和自己的面子，还是无法就这么示弱。
于是，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他对我也是一副冷冰冰的要死不死的态度。

这天中午，我又去抢馒头。习惯性的又多抢了一个，我看着手里多出来的那个馒头，皱起了眉头。
其实......他昨天的确是为了我好......再说，即使他正在气头上也没忘了给我买冰敷的东西......
算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要这么斤斤计较，稍微低个头又不会死......
下定决心，我走回餐桌，把馒头放在了他的饭盒里。
"我不爱吃面食。"他冷漠的说道，顿时浇熄了我和好的热情。
我一把把馒头夺了回来，怒气冲冲的摔在了地上：
"不吃拉倒！"
"你他妈的能不能别总跟个娘们似的跟我使小性子？！"他被我剧烈的动作下了一跳，也火了。
同桌吃饭的几个人错愕的看着我们。这饭是没法吃了，我气得直哆嗦，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把自己的饭盒往桌子上一摔，转身离开了食堂。

中午没有进食，昨天晚上的饭也没吃。不巧下午的太阳毒辣得很。
不知训练了多久，我只觉得头晕眼花，胃里空落落的难受，脚步虚浮。
"蹲下！"教官的口令传来，大家齐刷刷的蹲下。
"起立！"随着口号大家又一个挺身站起来。我站是站起来了，但是只觉得眼前发黑，天旋地转。
"周博！"欧阳焦急的拉着已经丢脸的瘫倒在地的我，然后蹲下身子想把我背起来。这时教官也过来了，大家七手八脚的把我背在欧阳的背上。
"送他去医务室！"教官吩咐欧阳："可能又低血糖了，这孩子体质还真是......"
后面的话就听不见了，因为欧阳已经背着我跑开了一段距离。
我乖乖的趴在他的背上，看着他脖子上流下来的汗，心里很是复杂。他一路背着我上了斜坡，速度还是没有放慢，双手稳稳的扶住我的腿，向医务室的方向跑去。
"喂......我是装的......"我忽然说。
他停了下来，然后，他松开了双手。我失重的滑下他的背。忽然觉得即使大热天没了那份温暖还是会觉得寒冷。
他慢慢的回过头来看我，一句话不说，我也读不懂他眼睛里的意思。
"我是装的，"我再次重复了一遍，"上次你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吗？果然你也变成了呆瓜呢......"
他一拳挥了过来，我没有躲。我被打翻在地，他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痛......"我揉着自己被打到的脸，忍着胃里翻腾的感觉，"看来......这次我得自己给自己买糖和冰敷的东西了......"

因为的的确确是低血糖，而且这次的医生好像也不那么蒙古，于是我乖乖的躺在医务室床上注射了一瓶葡萄糖。
然后我自己拿着医生开的票子去领了病号饭，稀里糊涂的吃了那碗细面条，又稀里糊涂的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这时候已经七点左右了，他们晚上集合去了。
我看着欧阳的床，越看越生气。于是揉烂了他早上辛苦折好的被子，然后再把被子当成他来捶打。因为体力不支，我放任自己在他的床上不肯动，意识也渐渐朦胧了。
如果我知道会睡那么久，我是死也要爬回自己的床的。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眼前已是一片漆黑，四周已是一片鼾声雷动。然后，我惶恐的意识到自己此时正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不用想我都知道是谁......
"诶......"
"醒了？"他的声音在我耳边清醒的传来。
"......"我实在是弄不太清楚状况。
"那时候为什么骗我是装的？"
"......"
"说话。"
"你怎么知道我是骗你的。"我嘴硬。
"就你那脾气，要是装的还能真的让医生用针扎你？"他说道，然后有些冰凉的手摸了摸我手背上没有撕下来的卫生棉球和胶布。
我一下子躲开他的碰触，想起身回自己的床上去，可是却反而被他牢牢的禁锢在怀里。
"干什么？"我低喊。
"......疼吗？"说完，他的手从我的手背上移开，碰触了我今天被他揍了的脸颊。
在被他的指尖碰触的一刹那，我的身心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我不禁暗自骂自己，丢人丢到家了，这是什么见鬼的反应？
"......你说呢？要不我走揍你一拳你一个试试？"
"你活该。"
"什......！"我怒。
"谁让你当时说要我滚得越远越好来的......"
"是你先让我滚的好吧？！"
"我是为了谁好？"他的口气一下子降到了冰点，我思考了下，自知理亏，于是不再说话，"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他又骂。
"敢情你就为了这么句话就跟我闹脾气？"我问。
"你也不想想那是可以随便说的话吗？！"他又提高了一个声调。
"行了行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说不过他，只得服软，因为确实不想再这么吵下去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不行。"
"诶？--你这人怎么......"我怒，没完没了了是吧？
"周博，你觉不觉得......我们好奇怪。"
我不说话了，其实我早就发现这点了，就是不想承认而已，我硬着声音问道：
"哪里奇怪？别胡说......"
"和正常哥们会为了这么点事吵......"
"别说了！"我打断他，却不料他的唇忽然毫无预兆的热乎乎的贴了上来，在黑暗中他的唇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能如此准确的盖住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