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身缘————凤朝阳

　 “醒了。”

　　睁开干涩的眼睛，向发声处望去，逆光中，他有种不真实的存在感。

　　阳光透过车窗上的白沙，从他的背後透出，更为突出了他暗红的发和金色的眸。

　 “怎麽呆呆的，还没醒？”丝凉的手指轻拂过我的眼睑，让我一震，反手一拔，回过神来。

　　深吸一口气，我四面一看，好象在马车当中，车身十分宽敞，内层铺著厚厚的软垫，柔软而舒适。

　　他斜靠在我侧面，手中拿著本书，随意翻阅着，悠然自得。

　　看他并没有怎麽注意我，不管这是真是假，都让我松了口气，我移动身体，稍稍坐起来了点，找了个舒适的肢势靠著。

　　车身十分平稳，几乎没有什麽摇晃的感觉，撩开窗纱向外望去，天亮应该好一会了，随行的人员并不多，算来算去也不过区区40~50人，前进速度也不快，这那里象是去攻打他国的，度假旅游还差不多。

　 “先头部队半月前已经出发了，现在估计应该已经开始攻城了，我们到的时候正好可以进城。”他发现我的疑惑，平稳的解说到。

　 “我们去干嘛？旅游？”我讽刺到。

　 “呵！也不错，亚格的温泉很有名的，你不是喜欢麽？”

　
“你就这麽有把握，亚格虽小，但却是人才辈出，切不说大陆七大魔导士之二都是出自亚格境内，其地势之险也可让人退避三尺。两大魔导士不光门徒遍天下，本身也决不是易惹之辈，你这样名目张胆的前往，又能有多少胜算。”根本就毫无胜算嘛，我在心里补充到。

　 “朝云儿，你在担心我麽？”他是笑非笑的看著我说道。

　 “我在担心自己，我可不想把自己的生命荒废在这无聊又把握的事情上。”看来他是有所持的，自己真是多嘴，我闭目说道。

　
“我可是特地带你前去，亚格紧靠池焰山，其泉水水质及佳，乃温养调理之胜地，而且──，剧闻池焰山乃火精灵的圣地，风光秀美，景色宜人，呵！──对你我来说，这决不是无聊的事情，至於把握嘛，呵！我圣·卡修是决不做无把握的事的。”

　　我并没有再理会他，感到他也继续看著他的书後好一会儿，我才缓缓的吐出心口憋著的那口气。

　　池焰山，我怎麽把这麽重要的地方忘了，最近到底在想什麽啊！我暗自懊恼著。可转眼又想到火王那冷酷如冰的眼眸，心又一凉，暗叹一声，只有碰碰运气了。

　　我实在想不出这次挥军亚格有什麽实质的意义。

　　赢，会成天下之敌，毕竟这是大陆最受尊宠的魔导士的故乡。

　　魔导士是大陆法师协会授予魔法师的最高荣誉，现整个大陆只有七名法师被授予了魔导士的称呼。

　　法师协会是大陆唯一被允许存在的民间组织，因其人数众多，阵容庞大而著称，他们因信奉神、魔、精灵而被分为圣光法师、黑暗法师和灵异法师。

　　他们自成一体，做事全凭自己的原则和喜好，及不易掌控，现今各国虽然也配有各自的法师，但威力却远不能与之相比。

　　他们擅长远程攻击，虽然其中三流水平的人数众多，但那些三流人员却同时拥有各类希奇古怪的招数，更另人防不胜防，平时虽然喜欢单独行动，可也决不会允许有人欺到头上的。

　　输，对一个在雅图人心中生来就应该叱诧风云、无往不利的神之子来说，打击更是不可估量，可以说是声名尽丧、前途尽毁，同样也是会为天下所耻，为天下之敌，这还谈什麽远大抱负。

　　我随手在车中书架上抽出本书翻看著，偶尔不轻易间漂他两眼，他到自在，好象全不把亚格当成一回事，这几日行来，他和我一样，吃住都在车上，累了就睡，饿了就吃，日夜兼程，也不见有人向他汇报什麽前方战况，更别说是他询问过什麽了，到真的好象只是纯粹的赶去游山玩水似的。

　
唯一庆幸的是，他大多时候都好象把我当隐型人似的不存在，不过，这到让我感觉自在一些，可以放松的欣赏沿途的风景，看看他所珍藏的好书，甚至偶尔交流两句对书中内容的不同看法，在神经逐渐松弛下来的时候，我也会有一种只有我一人的感觉，遗忘他的存在，不，不是遗忘，是理所当然，理所当然的自在。具体什麽，我也说不上来，总之，那是一种很平和、美妙的感觉。

　　不可否认，我对他的好感正在逐渐加深，时常惊叹於他丰富的学识和独特的见解，倾听他讲述各国的风土人情，其乐无穷。也不时的暗自遗憾，为什麽我们没有先成为朋友。

18

　　近月的时间，我们就在不停的奔驰中前进，虽然速度不算快，但也让我这副虚弱的身体更加不堪。

　　後半月我几乎都是在昏迷中度过的，不知道是什麽时候进的城，不知道什麽时候入的殿，朦胧中醒来，我已安然的躺在了亚格皇宫的云燃殿之中。

　 “公子，好些了麽？”玫儿轻巧的将我扶起。

　 “恩。”我浑身无力的坐起，每一根骨骼，每一块肌肉，每一条神经都在呻呤，天地都在旋转。

　 “公子，先吃点东西吧！你都昏睡好些天了。”

　 “恩──？我睡了多久？”

　 “都快3天了──，昨天我们就到了，陛下安排公子在这云燃殿休息……”

　 “昨天到，这麽说他赢了？”我打断她的话说道。

　 “当然，陛下从不做无把握的事，只一天工夫，就叫亚格迁都弃城。”玫儿理所当然的说道。

　 “迁都弃城？怎麽可能。”

　 “有什麽不可能的，事实如此！──公子，你太小看殿下了。”玫儿不一为然的说道。

　　我无言，是的，一直以来在下意识之中，我都小看他了。我总认为已我的实际年龄来说，他只是个小孩子，可以说算是下一代了，可是，我忘记了有很多事并不是靠年龄来判断的，所以，我注定是输，输的一无所有。

　　口里涩涩的，浑身上下也附了一层冷汗，不过，心里是轻松的，好象突然间，身体中一个堵塞处被疏通了，遍体舒畅，一切豁然开朗。

　 “我自己来。”接过玫儿手中准备喂我的碗，一时胃口大开，三下两下的解决掉里面的内容。

　 “还有没有？”我抬头问到。

　 “怎麽了？不会没有了吧？”看到玫儿呆呆的看著我，我赶紧舔舔嘴唇，不会粘到什麽了吧。我用眼神询问著，可没想到她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转身就走。

　　我的肚子──，看她呼的转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刚准备哀悼我可怜的肚子时，她又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一把抢下我还举著的碗，顺带瞪我一下，又再度消失。

　　会几样小魔法就了不起啊！我撇撇嘴，找了个舒服的肢势坐好，等著她给我送好料的。

　　经过几天调养，身体正在逐渐强壮，至少不用成天呆在床上了。我抓紧一切可以活动的时机，哪怕是在卧室来回走走，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半个月的时间就在我的不停努力下悄悄流走，但我的成效甚微，毕竟那两次的创伤太过深刻，不止身体的，还有心灵的。虽然如此，但我却丝毫不担心，因为我相信，黑暗在可怕，也有光明来临的时刻，只要你不停的前进、前进、再前进。无论什麽痛苦也好，悲伤也罢，都将在朝阳升起的那一刻消失的了无踪迹。

　　越来越喜欢黑夜，体会他的寂静，品位他的深沈，了解他的孤独，追求他对光明的渴望。并深深的融入其中，化为夜的精灵，在夜色中起舞，灵魂都得到了救赎。可喜的是，每当这时，我都可以感到身体中月剑的存在，虽然只是感到它的存在，但，至少我知道它的确是和我同在的，不在虚无缥缈，遥不可及。

　　半个月，没有再见过圣·卡修，好象消失了，不过这对我是个好消息，玫儿来的次数也在逐渐减少，现在几乎是到吃饭的时间她才会出现，而且在我吃完就会马上离开，话也不多了，表情也越来越沈重，虽然有些好奇，不过，她不说，我肯定是不会问的。

　　经我多方观察、考证，我现在可以肯定魔影也不在我的身边，为了保险，我特地做了很多尝试，比如白天的时候到园子里走走什麽的，在百分百确定现在每晚都是自己一人的时候，我挑选了一个心情舒畅的晚上来进行自己奔向自由的壮举。

　　午夜十分之时，我来到云燃殿侧的宝燃居中。

　　宝燃居是根据其池焰山中天然的泉穴修建而成，此处温泉应该直通池焰山腹内，到达那烈焰之都-火精灵的故土。

　　宝燃居为亭型建筑，面积不大。里面温度比较高，要靠四周不停的加注凉水来保持人族可以适应的温度。

　　我缓缓的将自己浸入泉水之中，放松心神，与夜做著交流。

　　这是个赌注，以生命为代价。要麽，我成功的离开，要麽我化为灰烬

19

　　我缓缓的向下潜游着，水中的温度越来越高，有种在烈焰中游淌的错觉，看来要快一点了，否则，还没被煮沸之前就先窒息而亡了。

　　看到了，同时，也感受到了──，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泉眼近在咫尺，可我却不能在靠近分毫。

　　还是不行啊！

　　看来我还是太高估自己了，嘴角带著飘忽的笑容，意识不受控制的消失，一种发自内心的疲惫感溢了出来，放弃吧，放弃吧，你是不可能成功的，已经不行了，放弃吧，放弃——一切都解脱了，所有的悲伤、苦闷、无奈──，一切的一切都将不存在，呵！那将多麽轻松啊──。

　　就在我彻底放松，准备随波逐流的时候，看见了一双不可能出现的眼睛，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一定是我的幻觉，一定是的。

咳，咳──

　　伴随著剧烈的咳嗽，我醒了过来，久违的空气合著剧烈的疼痛呼啸入胸膛，身体的各个器官开始正常运转。

　　这是那里，——潮湿、闷热，好似蒸笼一般。一股巨大的拉力将我从潮湿的地上拉起。

　 “你以为你在干什麽！”愤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呵──，我没有听错？

　 “没见过你这麽白痴的人，难道你忘了自己的身体情况麽？这麽愚蠢的事你竟然做的出来……”

　　咳，咳──

　　摇晃间，我拼命的咳嗽，怎麽回事，我昏沈沈的想到，一定是我的错觉，──我竟然在他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一丝担心，是他救了我？

　　将他的怒吼赶离自己的意识，在昏迷之前想到，还是觉得还是欣赏以前的他，至少不舌燥──。

燥热的气体围绕在身旁，我展转醒来。这是哪里？好象一个天然的岩洞，我不解的四处张望着，恩——，好象一个蛋哦，而且是鹅蛋。想笑，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抢先了，在我咳的昏天暗地的时候，被圈入了个温暖的怀抱，抬头望去，他眼波平静的望着我。

“好些了么？”他轻拍着我的背，用温柔的语调问着我，恍惚间，有种仿佛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这里好象是地底熔岩形成的洞穴，现在还比较安全——，如果你感觉好些了，我们就继续向前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出去的路。”

“洞穴？出去？……”

“——，不要告诉我你忘了我们怎么会在这。”

“为什么？”我直接了当的问到。

“呵——，朝云儿，这三个字好象时时刻刻都存在在我们之间啊！”他好象别有深意的对我说道。

“——。”是么？我仔细回想着。不可否认，对他的不信任感一直埋藏在我的心里，不，不止对他，对所有人我都有一种不信任感，甚至，连自己都从不相信！我在心中苦笑，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你是不信任别人，还是，不信任自己？”

心中一阵发冷，我望进他的眼眸深处。

“你很了解我？”

“不，——我只是了解自己！”

“那就不要把你对自己的了解加住在我的身上。”我几乎可以算是愤怒的说道。

“你怎么会在这。”发现自己的失态，我掩饰的转移话题，问到。

“呵，我的朝云儿永远这么可爱，唯一就是有点呆，不过这样就更可爱了……”

“第一，我不是你的朝云，第二，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拔开他环住自己的手臂，挣扎着想独自站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奇怪，有人准备好的大道不走，偏偏要往火里钻——。”他这轻轻淡淡的声音，却，在我心里掀起了惊天骇浪。

“你说什么？”我拽着他的衣领问到。

“我只是好奇那个傻瓜想怎么从岩浆中穿过而已，没想到，——真是让我大失所望啊！”

“什么意思？你他妈的给我解释清楚——”他总是可以轻易的调动我的情绪，控制我的喜怒。

“你失态了——”他看似轻巧实则不容拒绝的拉下我的手。

一股难耐的，另人窒息的感觉充斥在我的心间，我弯下腰，痛苦的趴伏在地上，呼——，呼——，拼命的大口呼吸着——。

唉——，好象听见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叹息声。就在我以为我会就这样死掉的时候，他的双手泛起一圈淡紫色的光芒，投入我的胸怀，瞬间缓解了我的痛苦。

暗系？这是暗系的魔法，我肯定的想到，代表光明的‘阳’怎么会如此熟练的掌控暗系的魔法？我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双手。

20

“你认为很奇怪么？”看我若有所思的表情，他突然问道。

“什么？——哦，没有——。”收起这在他面前不该有的表情，我站起来回道。

“刚才谢谢了，虽然我非常不想对你说这两个字——。现在，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我想知道的答案。”

“答案？——朝云儿，我早就说过，答案是要你自己寻找的，这是个游戏，规则由我定，你，只能自己摸索……。”

“游戏？我可不喜欢玩游戏，还是莫名其妙的游戏。”一点也不意外他会这样回答，我不在意的四处走动着，看有什么可以出去的方法。

这是个椭圆型的洞穴，布满暗色的岩浆结晶，透着荧荧的光芒，两端各有一处通道，不知通向那里。

“我们是从这进来的。”看我站在一方通道前，他说道。

“这里应该是处地下洞穴，因地势变化，岩浆改道而留下来的。”我分析着。现在首要的目的是在自己成为人干之前离开这里，我不知道还能支持多久。

“这边——。”

我跟在他的身后两米处，向另一方的通道走去。

呼——，呼——。

呼吸越来越沉重，每一口都好象吸如的都是火焰，身体里的水分大量的流失，要爆炸了，我知道，自己马上就会爆炸的，砰的一声，就消失了——，呵——。嗷——，天，扯到嘴唇了，不该笑的，痛死我了。我伸舌轻舔了下干枯的裂开的嘴唇，看向前方好象对这没什么感觉的圣·卡修。

怎么会这样，我们之间的差别就这么大？

不知道走了多久，好象很长时间了，可又好象很短，总之，前方看不到尽头，也，看不见希望——。

渐渐的，我什么也感觉不到了，连灵魂都消失了，只是机械的向前、向前——。

突然之间，一阵轻鸣之音在心里响起，随之一阵凉气出现在身体里面，好象凭空而来，有好象早已存在，瞬间流淌至全身。

一声呻呤声冲口而出，我软身倒地，体会着这美妙的感觉，久违的清爽，水的感觉。

那凉丝丝的，象液体又象气体的物质缓慢而又迅速的在我的身体中旋转，修复着我这腐败的身体，洗涤着我的灵魂。

我的意识不受控制的追随着它的流向，寻找着它的起源，而后，我就再度看见了他，——在我的身体里，看见了那另一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