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局势乍变,乔四最爱的两个人──
乔澈和段衡,联手欺骗了他。
乔四失去了权势,失去了自由,
但仍旧想念段衡,清醒地沉溺在段衡的温柔里……
直到段衡再次出卖了他。
当繁华落尽,乔四已习惯了现实,习惯了用情的可悲与失败,有些事从来没有后悔的余地,当他以为早已不在的那人再度出现,乔四明白,他和过去的自己离得有多远,他们之间就有多远……
第十一章
他让人除掉段衡,并不是因为被段衡利用了感情从而恼羞成怒,欲杀之而后快。
只是为顾全大局而已。段衡不是第一个骗他的人。他到了这种年纪,这种阅历,也不至于想不开,何况他早已经失去年轻时候的那种激动。
乔博出去了一阵子,门又被推开了。乔四听得出这回脚步里细微的不同,不由凝神以待。
来人走到他床边,停下来,似乎是仔细瞧了瞧他,而后说:「四哥。」
乔四生平第一次在听见乔澈声音的时候有了失望的感觉。
「你果然醒了。我还以为你会这么睡下去呢。」
大概是见他动弹不得,乔澈伸手过来捏了他的下巴,略把他的脸转过来,好让他能看得见自己,等见了他的眼神,便笑道:「怎么,难道你以为是段衡?」
乔四自然不能回答,男人又相当好心地提醒:「莫非你以为他来了,你就有好日子过?四哥,今时不同往日,你可别指望他待你还能跟以前一样。」
「……」
「你也知道,他若是真有心挂念你,早就该在这里了,你说是不是?」
乔四只张着眼,认同似的,过了一会儿干脆把眼睛闭上了。
没有回应的自问自答似乎也让乔澈心情很好,他就带着那种近似愉悦的神情拉开椅子,在乔四床边上以毫不做作的优雅姿态坐下。他瞧着乔四,那眼神与其说是探病,不如说是来享受这现状的,床上男人的病痛对他来说成了相当好的风景。
乔四虽说身上暂时应该是全无知觉,然而被他那么看着,从头到脚,在感觉里竟也像是随着他的眼光所到,一寸寸地起了鸡皮疙瘩。
「四哥,看起来你真的是不大好了。」
「……」
乔澈居然露出点类似惋惜的意思:「你会有今天。这我是料不到的。」
「我想过千百种你的下场,也没想过是这一种。我敬你是个人物,毁在那种小角色手里,我替你觉得不值。」
乔四突然有了种奇怪的感觉。
乔澈那副轻蔑的神态是与生俱来的,毕竟以他的才华容貌,这世上大多的人和事入不了他的眼也是理所当然。然而日常的那种浅薄浮躁之气似乎全然不见了。
明明是乔澈没错,但又像换了个人似的。
「你不用担心,虽然你这样了,我不会为难你。」
「……」
「不仅不会为难你,我还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让你早日康复。」
「……」
「怎么,你不信我?」
「四哥,我虽然对你有意见,但也不想你变成这样。」
「……」
乔澈在静默里和他对视着,这惯于轻蔑的脸上渐渐的居然有了一个笑容。
乔澈长得极其英俊,欧式轮廓,浓重的贵族气派,睫毛很长,不说话的时候是冷漠又忧郁的长相。而一旦笑起来,尤其是难得的带了感情的笑,简直能令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乔四几乎觉得自己也快要能动弹了。
「怎么说你也是乔四啊。」
「……」
「最起码,」乔澈把手指放到他脸上,「你也要能开口说话才行。」
「……」
乔澈的神态近似动情了:「不然的话,你又要怎么告诉我你那些钱的下落呢。」
乔四抬眼看着他。
乔澈笑道:「怎么,你不会是想说,帐面上的那些就是全部吧?别人信不信我不知道,我们从小到大,你是什么人,我会不清楚?」
「……」
「四哥,你也知道,帮派易主,如历代换朝,处处都是要用钱的。我们手头都紧,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你了。反正你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拿出来吧。」
「……」
「我懂,你估计是金库太多太乱了,脑袋又受了伤,一下子没法全记得起来。不用担心,我已经帮你估算好了,大概有多少,我心里有数。你刚好躺着没事干,就慢慢一个个回想清楚吧。」
「……」
末了乔澈近乎温柔地伸手,替他一点点擦了脸上的汗。
「四哥,我等你赶快好起来。」
医生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亲情动人的这一幕,于是带着鼓励和安慰以及奉承的口吻对病人说:「令弟跟您感情真好。」
乔四还睁着眼睛。
这世上所有的「好」,都是要代价的。这是他早已习惯的规则。
但他看错乔澈了。
乔澈这些年来一直那样别扭地小心眼着,耍着恶劣又不高明的小心机。看起来除了堪称完美的相貌之外,性格谈不上多好,才智也因此大受折损,越来越刻薄浅薄,目空一切。
他也以为那就是乔澈的全部。理所当然地觉得是时间和不得志,让他曾经迷恋过的少年变成了平庸无聊的中年。
却不知道那只是一种演技。
乔澈用那点烦人的没完没了的小心机,来掩护住真正的大算计。也许在他的眼皮底下曾有过很多事,但从来也没令他起疑过。
他没想过真的会有人用十几年来报一个仇。乔澈比任何人都更善于伪装,还有忍耐。这种高明,让他忽然之间从骨髓里冒出一股寒意。
接下来几天,乔澈每天都来探病。而他一来,乔博就被支开了。
以往是要乔四哄着捧着,才能见见他,还得消化他的那点小别扭。现在不管想不想,每天都是能看得见乔澈了,而且对方还和颜悦色,心情愉悦的。
个中滋味却很不一样。
原本乔四只以为乔澈是讨厌他。反正乔澈讨厌很多东西,不讨厌的反而少得很,因此他倒也不以为意。现在明白乔澈的真姿态,是对他十几年咬牙切齿的恨意,想着自己一头热的痴心,不由的就有些伤感了。
他在这虎落平阳的狼狈里,尚且有心思想这些情爱之事,实在很有点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焦躁并不能帮得了他半分,所以他就索性放松了。
乔澈连着几天都是自问自答,渐渐也有点失去耐心。看着护理人员给乔四擦拭,翻身,按摩,犹如一场默剧。乔四一直是那么半垂着眼皮,半睡半醒的,如果不是在病床上,气色和服务品质都差了点,倒依旧很有些以往那种被伺候的气派。
等他又在床上原样被摆放好,乔澈端详了他一会儿:「还是不能说话吗?」
乔四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没关系,」乔澈笑笑,在床沿坐下,「我可以等。」
乔四浑浑噩噩的,被他拍了拍脸,便睁开眼睛,两人对视着,乔澈又笑道:「你要一直都这样,倒也挺可爱的。」
末了又说:「当然,得先把你藏着的那些宝贝交出来。然后你爱怎么瘫着都行。」
乔四终于拆了头上的纱布。乔澈带点嘲弄的意思,举了面镜子到他眼前,给他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头发因为手术的缘故已经剃了,早就顾不上他的好看或是不好看,他自己也一直都不太在乎这个。只是看见镜子里发青的头皮,一时就有了些微茫然。病了气色就很不好,眉眼萧索的,懒散的神气还在,只是瘦得厉害了,看起来病怏怏的。
「怎么样?」
「……」
「你觉得你这副尊容,段衡还会对你有意思?」
「……」
乔澈放下镜子,又笑道:「你这样是真挺碍眼的,还是戴上帽子吧。」说着还真给他戴了顶皮草帽子,压低了,连眉毛也压进去,皮毛之下便是半睁不睁的眼睛。
乔澈一手托了他的后脑勺,满意道:「天冷,把你脑子冻坏那就麻烦了。你也就剩这里头的东西还值钱了。」
「……」
「话说,你迷上段衡哪一点?他可不合你往常的口味啊。」
「……」
乔澈略微暧昧又嘲讽地:「床上功夫是吧?」
「……」
「你果然是色性不改啊。」
「……」
「听说你在床上放荡得很,」乔澈笑道,「被人干真的让你那么爽吗?」
「……」
乔澈眼神里除了轻蔑,又多了点轻佻:「贱骨头。」
而后手指从他脸上划过,又落在他脖子上。乔澈笑非笑地看着他,手指在喉头停了一会儿,一点点往下,解开他病袍的扣子,探了进去。
等触到那胸口的凸起,乔澈用食指与中指夹住,拇指略微恶意地揉搓。男人躺在那里,衣襟敞开,只抬眼望着他,一动不动地半裸着任他摆布。
乔澈微笑摸了一阵,手都伸进裤子里去了,把动弹不得的男人摸了个遍。而后收回来,另一手取出手帕,悠闲而仔细擦了擦,才说:「你果然还是动不了啊。」
他似乎是笃定了,对乔四来说,他的触摸足以让个半瘫的也从床上坐起来。
「我是不急,只不过你还是别装死的好。你也没瘫得那么厉害,不是吗?」
说着他就不轻不重掐了男人的胸口一把,暧昧微笑道:「不说话也没关系,你到时能动手写,也是一样的。」
此后乔澈的探望就变得越发有趣味起来。每天都这么试探乔四,犹如逗着老鼠的猫一样,看起来没有丝毫厌倦的意思。他已经习惯了别人为他神魂颠倒,很享受那些痴迷于他的人在他手心里挣扎,又不由自主,无法自制的那点可怜劲。
乔四躺着没有什么动静,但心里不再能那么安稳,这样的乔澈对他来说是全然陌生的,而这般的喜怒无常和难以捉摸,令他一时找不到对策。
而且这么久过去了,他仍然没见过段衡。
他总觉得段衡不应该一直不出现,担忧着段衡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就算段衡是和乔澈在一起,对他只是演戏,但一日相好也有百日恩,不至于现在连来看他一眼的情分都没有。
探望的时间多了,乔澈也像能看出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你是想知道段衡怎么都不来吗?」
「他在清算你的场子,忙得很,恐怕是抽不出时间呢。」
「……」
「老实说,不忙他也不会来。他那时候陪你,陪得都快吐了,」乔澈面露怜悯之色,「现在他也该歇歇了。」
床上男人的眼神让他又忍不住一笑,把手放到男人胸口:「怎么,这里疼了?」
「……」
「四哥,你也是个聪明人,有什么好想不通的呢。」
「……」
「你要是实在喜欢他,也不是没办法。」
「……」
「早点把那笔钱的下落说出来,说不定他会来看看你。」乔澈说着又温柔地拍拍他的脸:「反正你拿着也没用,不如最后换得风流快活一场,我也会对你好的,嗯?」
乔四索性不再指望什么,只把眼睛闭上了。
乔澈这回手指的力度粗暴了点:「你又不是第一次买了。想开点吧。」
乔四没回应,乔澈倒也不怎么勉强他,坐了一阵就走了。反正明天还是会来的,乔澈似乎真的并不急。
定时进食之后,没多久就是平静的睡眠。这天晚上乔四又梦见段衡了。
他还是想着段衡,这也不是执迷不悟或者尚存希望什么的,只是种清醒的沉溺。
他大概是太怀念段衡的演技,那种柔情深重的演技连他也受了感染,到现在也还舍不得从那温柔乡里醒来。
不知睡到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的觉得段衡是在他床边上,屋里有月光,段衡握了他的手,脸色苍白地在看他。
「四爷。」
乔四半梦半醒之间,心头不由就有些酸楚。
青年望着他,神色里满是关爱怜惜:「你好些了吗?」
这一切犹如午夜梦回。清冷的月色里就跟个美梦似的。好像又回到他们俩还相好着的时候,中间的种种龌龊都被抛到脑后,只剩下带点心酸的甜蜜。
「你可来啦。」
青年有了惊喜一般,一下就抓紧他:「四爷……」
乔四喃喃道:「怎么这么久都没见你。」
「我受伤了。是你让人来杀我,你不记得了吗?」
乔四恍惚间又有了印象。乔博没有得手,但他也没能进一步打听过其中的细节。
想着他让段衡伤了这么久,几乎是立刻就心疼了。
他怎么舍得呢。如果不是不得已。
「但是四爷,我也不恨你。」
乔四只觉得心软得都像要化开。
「是我错在先。是我对不起四爷。」
这样的柔情,犹如给他打了剂吗啡。全身的痛楚都褪干净了。
他是真的动了情,就算知道段衡是骗他的,他也担忧段衡的生死,着迷于这样的台词。乔四不由就抬手去摸他的脸,喉头艰涩道:「四爷也不怪你……」
脸的触感是真实的,皮肤上的热度让他冰凉的手指尖暖了一下。
而后灯亮了。屋里那朦朦胧胧的月色在白茫茫的光亮下一时无影无踪。室内刹如白昼,瞬间像是都清醒了,又像是戏落幕了。
乔澈在门门站着,一手放在裤兜里,心情似乎介于愉快与不愉快之间;有所收获,但耐性又用到尽头了一般,瞧着他:「四哥,你都能动了,也能说话了。那该说的,也是时候说出来了吧。」
乔四没说话,也没有暴怒,甚至于起伏的胸口反倒立刻平静下去,像是里头那个方才躁动个不停的小东西被什么给毙了一样。
段衡刚站起身来,乔澈又笑道:「你出马就是不一样啊。老家伙真的对你挺着迷嘛。」
乔四还略微有些晕眩,晚饭里加入的药物的关系,眼前过于白晃晃了。
这种感觉非常的奇妙。他做了许多坏事也未得到过制裁,却总是因为爱上别人而得到惩罚。
段衡开口便沉了声音:「乔澈,你这是什么意思?」
乔澈「哦」了一下,笑笑:「也对,是我心急了,这回算是我坏了事。」笑容结束了,又补道:「不过都这样了,你也没必要再演。就算我们不来软的,硬撬开他的嘴能有多难?」
段衡情绪显然是十分的坏:「乔澈,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过分?」乔澈耸耸肩,「你难道不是想一个人把消息从他嘴里哄出来,然后独吞?」
段衡冷冷地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段衡,少了我,你觉得能有今天?我知道你有本事,不过我劝你,做事还是得一步步来。别自作聪明乱出牌,省得把整局都下乱了。」
两人笔直地对视着,而后乔澈又说:「你跟我,分开来谁也搞不定他。他是什么人,你也清楚,别因为他躺着不动,就当他是改吃素了。」
段衡沉默了一下,说:「这不用你教。」
乔澈表示亲热地一拍他肩膀:「你明白就好,我们可别斗气。不然只要有个缝隙,他就是瘫着也能变成苍蝇飞出去,你信不信?」
说完这话,他又笑着转头看乔四:「四哥,你别不高兴,我这是夸你呢。」
那两人出去喝酒商量事情去了,是乔澈的提议。关了灯,又关了门,屋里就剩一片黑暗和一个躺着的乔四。
乔四过了一夜才静下心来。他不恼火,只是心里凉一阵痛一阵的。
他不明白他们怎么能那么恨他。他不敢说对那两人就多妥帖周到,亏待他们的地方自然有,可是好的时候也很不少,甚至是占了大多的时候。
可能人生来就是记仇不记恩的。
尤其段衡,他都允诺让他来继承了,宠了他那么久,要什么给他什么,他还是一样起了反心。他这是养了什么样的一只狼崽子。
但这些事他也不愿意细想,想了没什么用,还只会把自己折腾得发疯。
而甚至于,他对那两个联合起来对付他的人,还是存着种可笑的类似于爱恋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