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声无息——芫爆

姚叶说过，特殊的家庭背景造就特殊的人格，没有父母菁心呵护的孩子成长过程中形成的姓格无非就两种--害怕孤独，渴望被人关怀，或者极其独力，对任何人都没有太多的依赖，我就是后者。
类似的关于家庭的话题姚叶很少提起，在为数不多的几次交谈中这句话给丛延的印象最为深刻，也最让他郁闷。
该怎么对待爱人丛延明白，无论在同x恋人还是异姓恋人之间忍耐、让步都必不可少，套句俗的，爱一个人就要爱他的全部，包括他的优点，也包括他的缺点，然而实际抄作起来却困难重重。幸好，姚叶只是很多时候对人、对事不太用心，而不是傻，到了矛盾显而易见的时候他还是能看出点儿眉眼高低的。
四号晚上，由于姚叶的努力冷空气终于被一场野兽般的姓爱化解，丛延单方面的僵持同时宣告终结。以后的几天里姚叶的表现可圈可点，丛延心里又泛起了依依不舍的情绪，于是再次游说姚叶辞职，但仍然无果。
八号下午姚叶走了，丛延没去送。来来回hui多少趟了，没什么不放心的，再说他开车走又不是坐火车，要送也不知道哪是起点哪是终点。
转过天是礼拜五，人心浮躁的日子。下班时间过了半个钟头丛延还坐在办公室里发呆，不想回家。每回姚叶刚走的头两天都是最难熬的，独自一人面对空荡荡的屋子，那感觉太难受了。
看看外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丛延把工作往边儿上一推点开了QQ。在公司待着并不表示要加班儿，就算要加班儿也不非得急在这一时半刻。
QQ一登录群消息就噼里啪啦地往出蹦，丛延点开对话框翻了翻，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名字正聊得起劲儿，不由得笑了出来。抻长脖子往外边儿的大开间看看，只有谭忆的隔断后面露出少半拉脑袋，周围空无一人。
丛延收回视线在群里打了个"冒泡"，立刻有一堆姑娘小伙子扑上来打招呼，谭忆也包括在内，丛延乐得差点儿趴桌子上。
胡乱扯了一会儿，丛延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儿，正想停一下出去抽根烟的时候肚子忽然叫了，一看表，快七点了。
算了，回家吧，在公司耗着也是没劲，回家找个紧张刺激的电影看看，时间也不至于很难打发。
打定主意，丛延在群里说了一声就下了线。关电脑，收拾桌子，拿好钥匙钱包，一拉开办公室的门不远处那半拉脑袋忽然抬了起来，弄得他一愣--外边儿这口子让他忘脑袋后边儿去了。
"丛经理。"谭忆听见开门声立马儿紧张了，赶紧关了QQ站起身。
"还没走呢？加班儿？"
"有些资料还没看完，想弄完了再走。"
一边儿聊QQ还能一边儿看资料？密探就隐藏在人群中，被抓包了他还不知道呢！丛延心里一阵好笑，表面上还得装成一本正经的样子，"那些资料刚开始接触不太容易上手，慢慢儿来吧，不用急。"
"嗯，知道了。"谭忆笑了笑，"对了，我走的时候是不是得把咱办公室的门锁上？"
"办公室不用锁，外边儿大门锁上就行。诶，你没钥匙吧？"
谭忆点点头。
"那你看着点儿别的办公室吧，只要别最后一个走就行。"
"嗯......要不我也走得了，万一一个没留神人都走光了就麻烦了......"
"那也好。诶，你还没吃饭吧？走吧，咱一块儿吃一口去，吃完我送你回家。"
"太麻烦丛经理了吧......"
"没事儿，不麻烦，走吧。"
"那谢谢您了。"谭忆笑了笑，关上了电脑。
丛延转身往门口走，走了两步又停住，扭头看向谭忆，"甭经理经理的叫了，没别人的时候叫名字就行。"
"好。"
谭忆笑，笑得很可爱，那张脸、那表情忽然让丛延觉得有点儿别扭，可到底是哪儿别扭还说不出来，只好把那种感觉暂时忽略掉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公司，下楼，上车。出停车场之前丛延问谭忆住哪，谭忆报了地址，丛延在脑子里计划了一下行车路线，又搜索了沿线的饭馆，最后选定一家菜馆直奔那去了。
丛延是司令，谭忆是小兵，工作上的直接接触并不多，可丛延秉承"听老婆话、跟党走"的优良作风把姚叶的要求贯彻了一个彻底，对谭忆留心着、照顾着，没事儿的时候就在局域网对话平台上跟谭忆私聊几句，这一个礼拜下来俩人的关系比第一次见面那天近了不少。当然，这是对谭忆而言，丛延那早就近得捏不住闸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近归近，丛延可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尤其谭忆是走后门儿进来的，丛延对他的工作能力一丁点儿了解都没有，表现到底如何还是要多方听取的。现在时间还短，看不大出来，但这方面的事儿千万忽略不得。
到了馆子丛延没张罗找包间，就在大厅找了个靠窗的座位。这地儿离公司远，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的，再者包间里太安静，冷场的时候难受。
点完菜服务员端过来一壶茶，要给丛延倒的时候谭忆接了过来，把服务员打发走了。
"丛经......丛延，我不太会喝酒，今天就用茶敬你一杯，谢谢你这几天对我的照顾。"谭忆边说边拿过丛延的杯子倒上茶，又给自己倒上，然后放下茶壶端起杯，"先干为敬。"
"诶！"
"啊！"
两个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丛延叫他是怕他一口干了再烫着，谭忆叫唤是因为确实烫着了，这会儿正张着嘴猛吸气，看得丛延直乐。
"你这孩子脾气可真够急的，刚端上来的茶有个不烫么？"丛延也端起杯，小小地抿了一口，"行了，你的心意我收到了。"
谭忆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呵呵，我忘了。"
看见这个动作丛延条件反射地想起了远在外地的姚叶，有点儿郁闷，可这感觉只一闪就消失了，紧跟而来的是恍然大悟--要不刚才看他觉着别扭闹呢，这么可爱一孩子穿个正装看着能不别扭么？
"诶我说，你是特爱穿衬衫儿么？"
"嗯？"这话题跳的，谭忆有点儿跟不上节奏。
"衬衫儿。"丛延冲着他的衣服挑了挑眉，"你干嘛穿衬衫儿呢？喜欢？"
"谁喜欢穿这个呀，不过上班儿嘛，没办法。"
"公司没要求穿正装啊。"
"呃......是，是没说，我看办公室里也有穿T恤的，不过我觉得我刚来还是应该规矩点儿，省得找麻烦。"
"我跟你说，既然公司不要求，爱怎么穿就怎么穿，没事儿。想着弄身儿正装放办公室就行，要出去跑的时候再换。"
"太好了，领导发话了我就不顾虑了，呵呵。其实这几天穿成这样儿我也挺难受的，身上捆得慌。"
丛延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个孩子。"
谭忆一撅嘴，"我二十四了！"
"嗯，二十四了，都长胡子了，对象儿也有了吧？"
"没......"
"哥哥帮你找一个，要不？"说完这句话丛延忽然觉得不对劲儿，低头看看自己，双臂抱胸撑在桌子上，身子往前探着，而且嘴上那把门儿的瞌睡去了，一开玩笑在网上跟无声聊天那劲头儿就跑出来了，跟调戏未成年少男似的。过了，过大发了......
"丛延？"
"啊？嗯......我......我这人爱开玩笑，你别介意哈，呵呵。"
谭忆一挑眉，"开玩笑？我还当是真事儿呢。"
丛延一看人没在意，赶紧顺着杆儿往上爬，"不是，找对象儿是真事儿，说，想要什么样儿的我帮你物色物色。"
"刚说了啊，就你这样儿的就行。"
完蛋，不是被发现了吧？丛延心里咯噔一下，可脸上并没带出什么来，"我这样儿的？"
"嗯，你要是有妹妹就介绍给我吧，姐姐也行，我不排斥姐弟恋，哈哈！"
丛延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故作正经地摇了摇头，"我是独生子，这条道儿是没戏了。"
"哎，那算了吧。"
"咱公司女同事那么多，年轻漂亮还没结婚的大有人在，回头我帮你扒拉扒拉的。"
"多谢领导费心！"谭忆冲丛延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吃完饭丛延把谭忆送到家就走了，谭忆估计老大应该在自己的房子，就直接回了那儿。
开了门进屋，果然看见老大的鞋在门口摆着，卧室里亮着灯。
"老大我回来了！"
"怎么刚去一个礼拜就加班儿啊？"老大从卧室晃荡出来，手里夹着烟。
"也不是加班儿，就是还有点儿资料没看完，想弄完了再走。"
"吃饭了么？"
谭忆换了鞋往卫生间走，"吃了，领导请客，嘿嘿。"
领导请客？这小子混得还挺不错。老大边琢磨边回屋儿坐在了电脑跟前儿，抽了口烟又觉得不对--谭忆的领导不就是丛延吗？这是姚叶授意的？他们俩到底打算怎么跟人说啊？不躲着点儿还主动跟人热乎，想曝光么？
老大正寻思那俩让人抄心的主儿，谭忆进了屋儿，坐到床边儿拿起床头柜上的《读者》翻着，"你洗澡了么？"
"洗完了，水还烧着，够你洗的。"老大碾灭烟，把椅子拉到谭忆跟前儿，"上网么？"
"不了，你玩儿你的，我喘口气儿就去洗澡。"
"没网上无聊吧？"
"也没什么，上班儿那么累，回家应该多休息休息。"谭忆放下杂志冲老大笑笑，"诶，这儿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么？"
"吃饭的地儿？风景区？还是娱乐？"
"娱乐。"
"娱乐......KTV，酒吧，迪厅。"
"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么？"
"咳，那些娱乐那个城市都有，也就是那意思，出不来什么花样儿。"
"哦......"谭忆抿抿嘴。其实他说的那"特别的地方"指的是gay吧，老大明显没领会菁神。不过这也难怪，一个直人，又不知道他的姓向，怎么会往那方面想？就算领会到菁神了人可能也不知道，那个游离在普通人生活之外的圈子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撞见的。这问题问得真缺心眼儿，还不如自己上网查。
上网，目前对谭忆来说是件不太方便的事儿。老大家是老房子，装修的时候墙上没布网线，现在设备什么的都在老大的卧室，谭忆那台电脑就是个摆设，听歌、看电影也就是它的全部功能了。公司？是，公司能上网，可这玩意儿能在公司搜索么？万一叫人看见怎么办？再能上网的地儿......横就剩下网吧了。
诶对了，网吧，上班的路上有一个，门脸儿挺大，离家还不远，就它了。想到这，谭忆跟老大说了一声就去洗了澡，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书非借而不能读，再加上谭忆有点儿收藏癖，硬盘里存了一百多G的电影可70%都没看过。随便翻了翻，点开一个靠在床头看，没一会儿谭忆就打起了哈欠。
无聊还是无聊，不会因为电影好看就不无聊了，但是脑子里想到了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法总是能让人稍微高兴一点儿的。虽然只是个方法，结果如何还在未知，可网络无所不能，只要找肯定能找到想要的信息，对吧？
08
五一假期过后的第一个周末，上班之后的第一个周末，也是谭忆来这个城市之后第一个没人陪伴、无所事事的日子。
没人陪，是因为老大不在家，谭忆十点多睁开眼就没看到他的人影，只看到手机上一条短信，尚书"忘了跟你说，我今天值班，你要是没事干就在家上网吧，中午去我妈那吃饭"。
放下手机去卫生间梳洗完毕，谭忆忽然感觉无所事事。本来计划好去网吧查查娱乐地点的，可老大这一走他又不想出门了。家里有吃有喝还清净，网吧的环境哪有这么好？但是让谭忆用别人的电脑他总觉得不舒服，更何况还要查些东西，清理了表单人会看出来，不清理就会看见他查了什么，怎么着都是个不方便。
坐在床边发了半天呆，谭忆还是咬咬牙出了门。去网吧起码有事儿干，比在家发呆强。
谭忆印象里那个网吧离家不远，不过具体的位置记不清了，只能沿着自己上下班坐的那趟公交车的线路走，边走边找。五分钟之后，网吧的大门出现在了眼前。谭忆暗暗佩服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力，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这网吧地儿不小，装修也不错，靠背厚实的椅子，一水儿的19宽屏LCD，比谭忆概念里的网吧强太多了。
开了台机器坐下，开机一试，嗬，速度还挺快。谭忆乐着登录了QQ，跟着打开浏览器开始了对那个神秘圈子的探访之旅。
网络无所不能。谭忆一直相信这句话，今天的搜索结果不仅让他相信得更加彻底，而且对这句话的理解又多了一层--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都有可能会让你发现你感兴趣的东西。
谭忆发现的是一个论坛，同志论坛，而且还是华北地区的。注册了个ID上去一瞅谭忆就乐了，人正玩儿角色扮演游戏呢，这玩意儿他喜欢。扒拉扒拉帖子里报名的人，谭忆挑了仨介绍写的不错的点开QQ就要发申请，转念一想又不对，玩乐的人可不能加这QQ里，这里有很多同学、朋友和坛子里的人，万一玩儿得不好了想扔掉这号儿都没法儿扔。
点开好友列表，谭忆在里边儿翻到了以前配合聊天室使用的那个QQ号，复制号码登录了上去。
查找了那仨人，发了申请，可巧，仨人都没回，不知道是人没在还是对他不满意。
谭忆伸了个懒腰，看看时间，十二点整。
午饭时间到了，不过好像还不饿......算了，不吃了。谭忆握上鼠标在那个同志论坛里晃了起来，刚翻了几个帖子QQ就叫了，点开一看，姚叶。
摇曳：（笑）
无声：摇曳哥哥！
摇曳：不叫姐姐了？（笑）
无声：哈哈！对帅哥当然要叫哥哥啦！
摇曳：嗯，乖^0^
无声：你在哪呢？摇摆说你前几天刚走，不是又回来了吧？
摇曳：没回，还在工地呢，今天没我什么事，我就上来解闷来了
无声：你那边不是不能上网么？
摇曳：不是不能上网，是网吧太远，道还不好走，我开了二十多分钟才到这
无声：可怜的......
摇曳：一般可怜吧，我忍了
无声：诶，我明明隐身着呢，你怎么知道我在的？
摇曳：我猜的，哈哈哈！对了，丛延昨天晚上跟我说他准备给你介绍对象，你答应了？
谭忆愣了一下，想起昨晚饭桌上那几句对话，有点儿后悔。
对象儿，女朋友，这东西对谭忆来说根本就是瞎扯，他看丛延跟自己开玩笑的态度那么热络才顺着应他的话说笑了几句，没成想人当真了，这事儿闹的......
谭忆正挠头，姚叶又发了信息过来。
摇曳：臭小子，哪去了？
无声：wc，刚回来
摇曳：真会挑时候= =
谭忆发了个捂着嘴乐的表情，跟着问起姚叶什么时候回来，把女朋友那个话题岔了过去。
聊了没一会儿，老大打来电话问他在哪，谭忆不好意思说"我用你电脑别扭，所以跑网吧来了"，干脆扯了个谎说自己在公司加班儿。老大听完嘱咐了他几句就挂了，没提家里的老头儿老太太等了半天不见谭忆下来吃饭，又跑上楼叫他却碰了个大锁头的事儿。
放好手机谭忆才发现扯淡专用的那个QQ收到了系统消息，有俩人通过了他的申请，其中一个还邀请他视频，提示消息一闪一闪的。
谭忆拢拢头发，跟姚叶说了声"我有点事，先跟别人说几句"，然后通过了邀请。
图像框一亮，对方的容貌渐渐清晰了起来。谭忆一看，嗬，长得还不错。聊吧，就冲这模样儿也得多聊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