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发还没干呢!"
"那你跟床上坐着!不许聊了!"
"好吧......"姚叶挣拔起来,撅着嘴。
丛延爬上床坐好,手搂上身旁那人的肩,"叫你陪陪我怎么就那么难呢......"
姚叶噗嗤一声乐了,"你少犯恶心,咱俩还能用"陪"这字儿么?"
"你真是......哎......"丛延摇摇头,"脑子少根筋。"
"是,我是少根筋,所以您也甭郁闷了,白搭,嘿嘿。"姚叶扭头亲了亲丛延的脸,"对了,你定好几号走了么?"
"我又不想回家了。"
"怎么呢?"
丛延抬起手,蹭了蹭姚叶的脸,"我妈说她准备给我安排相亲......"
"安排就安排呗,你不去不就完了么?"
"女朋友的事儿我妈催了我多长时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那么容易的。"
"那就去,应付一下,回来跟你ma说你没相上。"
"治标不治本,只要开了这先河以后就会源源不断,不信你就看着。"
"那就别去,跟你ma抗争到底。"
丛延皱皱眉,"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没招儿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姚叶脑袋一歪,倒在丛延肩上,"诶我跟你说,今儿在坛子里......"
"你等会儿你等会儿。"丛延抬手把姚叶的脑袋搬起来,"我这事儿就揭过去了?"
"啊,反正也商量不出个结果来,烦他干嘛呢?"
"我他ma有压力啊!我能不烦吗!"
"干嘛非得有压力?我就没压力。"
丛延松开手,气得直翻白眼儿,"废话!你二叔跟你一样他能给你什么压力!"
"我不光说这事儿,什么事儿都一样。"
"你是个人!你得面对方方面面的事儿!怎么可能一点儿压力都没有啊大哥!"
姚叶眨巴眨巴眼,一脸无辜,"就是没压力啊,压力都是自己给的,我不想要,所以就没有。"
"你脑子真他ma少根筋!"丛延说完翻身下床,拿上烟跟打火机奔了阳台。
姚叶不会追过来,丛延知道,这种时候他最有可能做出的举动就是爬起来开电脑,就好像自己的情绪跟人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似的。
爱得不够么?也不是,这么多年过来丛延对对方的感情还是心知肚明的,要问原因,只能说姚叶总是把爱情看得太容易、把生活看得太简单,只能说他总是活在自己那个特殊的世界里,感受不到民间疾苦。
试着提醒他,试着改变他,这些努力丛延都做过,只是收效甚微,姚叶那不懂心疼人的毛病丝毫没有起色。
丛延想过,怎么能在不换人的情况下改变现在的生活状态,让另一半成熟一点儿,得出的答案就是没有答案--要么换人,要么就忍着,想让姚叶长大,除非雷峰塔倒、西湖水干。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是这么个人呢?陷进去之后才知道,什么都晚了......丛延叹了口气,把烟头扔出窗外回了卧室。
"你怎么......"看见姚叶躺在床上眼巴巴地瞅着门口,丛延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挺直了腰板儿理直气壮起来,"不睡觉你干嘛呢!"
"等你呢呗!"
姚叶笑,笑得特别好看,笑得丛延一下子泄了气,耷拉着脑袋爬上了床。
"快睡吧,明儿你还得上班儿呢。"
丛延"嗯"了一声,回手关掉了台灯。
屋里黑了下来,丛延刚闭上眼准备睡觉就感觉姚叶动了动,把自己的腿跟他的贴在了一起。丛延在心里叹了口气,摸着黑在姚叶嘴上亲了一下,之后重新躺好,闭上了眼睛。
04
姚叶在坛子里人气很旺,无声也一样,熟识的人不少。要比起来,那些人里跟无声聊得最好的当属姚叶了,可人家里藏着位帅哥,领无声回家住绝对是不可能的,于是安排住处这个任务就落到了老大头上。
"老大"是外号,也是身份--他是坛子里的老大,忠厚老实的老大。
4月30号下午老大去火车站接了无声,然后领他回了家。老大跟父母住在同一栋楼,楼上楼下两套房,吃喝有人照顾,还有私密空间,无声住那是个绝好的选择。
聚会之前姚叶没提早约无声见面,虽然心里挺期待的,可来日方长,没必要急于这一时半刻。作为坛子里的红人,姚叶觉得自己该矜持点儿。
矜持?就你?听姚叶在电话里说这想法,丛延差点儿顺着电话线爬过去啐他。
怎么啦怎么啦?我就不能矜持啊?
你知道那俩字儿怎么写么你?
我怎么不知道?不是,你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就不能矜持啦?
你就是个人来疯!你矜持个pi!
你你你!
我我我,我怎么的!
斗了半天,最后俩人异口同声地给了对方俩字儿,大笑着结束了通话。那俩字儿挺经典的,从俩人刚在一起的时候就开始说,一直说到今天--欠嘴。
丛延不在的日子姚叶过得并不无聊,除了一号晚上去二叔家吃了顿饭之外,其他的时间全被他耗在了电脑跟前儿。有台电脑,再有包儿烟,他连饭都能省了。聊天儿解渴,抽烟解饿。
二号下午,姚叶梳洗打扮完毕出了家门。一脚迈出楼道,阳光猛地照过来让他有点儿头重脚轻。对了,盯着电脑一上午,还没吃中午饭,没一下晕倒算不错了。
聚会,项目无非就是吃饭,地点定的是一家烧烤店。姚叶怕吃饭得喝酒,也嫌那破面包儿丢人,干脆打车去的。到了地儿一看,老大跟无声已经等在包间儿里了。老大没什么可说的,多少年了还是那张黝黑的脸,没什么变化,可旁边的无声却让姚叶愣了愣神儿。
姚叶很早以前就看过他的相片儿,可真人摆在眼前还是挺让人惊叹的,那感觉......俩字儿,可爱。七三左右的个头儿,身上瘦瘦的没什么肉,修剪得很整齐的短发,娃娃脸,大眼睛,窄窄的鼻翼,小巧的嘴巴,一说话就笑,可爱到不行。
"摇曳姐姐!"
姚叶的魂儿被无声这句话给拉了回来,伸手就在人脸上一通捏,"招我蹂躏你是吧!"
"哎呦!不敢啦!"
姚叶笑着收回手,"我看你不适合干销售。"
"啊?那适合干什么?"
"你适合站橱窗!哈哈哈哈......"
无声也笑了,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除了可爱之外又给自己添了一抹风情。
姚叶在老大和无声中间坐下,跟被自己忽略已久的那位仁兄打了个招呼,聊了几句,脑子里却还在琢磨身旁的可人儿。悄无声息,谭忆,这俩名字哪个跟他本人都不配,这么可爱的人应该叫一个可爱点儿的名字。可爱,对,很可爱的男孩儿,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孩子才能配得上他。比他更可爱?难找。
抽着烟喝着茶水,一边儿聊着天等,人们陆陆续续地到了。进来一个,自我介绍一下,坐着的挨个儿介绍一圈,再进来一个,自我介绍一下,坐着的还得挨个儿介绍一圈,等人到齐了姚叶说自个儿的名字说得都恶心了。
连男带女十好几口子,说话声快挑房盖儿了,这时候服务员推门进来送餐牌,不偏不倚地递到了老大手里。
老大拿着餐牌询问着大家吃什么、不吃什么,回答基本都是"随便"、"都行"。姚叶刚想说"老大做主吧"就感觉旁边的谭忆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服,回头一问,那孩子怯怯地说了句"我不吃辣"。姚叶点点头,跟老大交待了一声,又扭回头看谭忆。他那眉眼间含着笑,还有股子羞涩,直教人想虐待他。
朋友分远近,关系有亲疏,坛子里跟现实里是一样的。吃的东西开始往上端,大家也开始就近结伴,分成几个小集体各聊各的,气氛有点儿沉闷。
谭忆看看左右,忽然大声清了清嗓子,"来来来,我给大家猜个谜。"
人们纷纷停下手头的事儿,抬起头看着他。
谭忆笑了笑,举起右手比成"V"字的形状,"这是什么?"
有人答胜利,他摇头,又有人说是字母V,众人笑。
"这是‘耶!',哈哈!"谭忆一边儿说一边儿瞪着眼咧着嘴笑。
大家都笑了,笑声还没停下他又做了个动作,还是那个手势,只是举高了一些,一边转动手腕一边往下落,"这是什么?"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摇头。
谭忆嘿嘿地笑了两声,"这是‘落叶'。"
这次大家的笑声比刚才更大,有人边捯气儿边问:"还有没有?"
谭忆说有,然后再次举起那个手势,以手腕为轴心左右晃动着。还没等他问"这是什么"就有人做了抢答--这是"摇曳"!众人爆笑起来。姚叶也笑,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诶!我也想出一个!"姚叶忽然灵光一闪,也举起手比成"V"状,放到老大的脸旁边,"这是什么?"
老大最先反应过来,苦着脸叹了口气,"这是‘黑夜'......"
这话一说出口,大家都乐得趴在了桌子上。
也许就是这个谜语的作用,气氛渐渐热闹了起来,大家推杯换盏、聊兴高涨,一直闹到九点多。
本来组织活动的时候说的是AA制,可临了还是老大结的账,说第一次聚会,他是管理员,该请客。大家推辞不过,也就顺了他的意思。之后,这一大帮扯着嗓子高声喧哗的男男女女们分梯队出了烧烤店,走路的走路、打车的打车,纷纷退场。至此,姚叶和谭忆在坛友面前的第一次亮相圆满落幕。
"老大,今儿我领他走,你自个儿回吧。"姚叶站在烧烤店门口点了根烟,不远处的谭忆正看着星空出神。
老大压低了声音,"丛延没在家?"
"嗯,回家了。"
"行啊,我没问题,问问他吧,人还不一定乐意跟你凑合呢,呵呵。"
"滚吧你!"姚叶推了老大一把,然后走到谭忆身边,"妞儿,今儿跟爷走,爷给你好吃好喝,怎么样?"
谭忆捂着嘴乐了半天,然后咳了两声,掐了把细细的嗓音,"爷抬举,奴家感激不尽。"
仨人笑了一通,然后分头回了家。
不爱在网上聊天的人可能不会理解,就是个网友,在现实生活中也没个交集,有什么可聊的呢?其实不然,论坛这种地方--尤其是没什么主题限制的水区--就跟个小社会似的,只要你留心,什么稀奇古怪的人和事儿都能遇见,就算不是在这里发生的也会有人转帖到这里讨论一下,感慨一下,鄙视一下。
既然是社会,也就免不了有各种各样混乱的人事关系,共同认识的人、共同了解的事儿都是交集。那个谁来了,那个谁走了,那个谁跟那个谁不和,那个谁跟那个谁网恋,那个谁跟那个谁在现实中是两口子等等,这些事儿都够聊一气的。历史证明,有的男人八卦起来比女人更甚。
一个晚上,姚叶跟谭忆就在无休止的八卦中度过了,快一点才收拾收拾准备睡觉。
姚叶的家是两室一厅,两台电脑都在主卧,平时他跟丛延就睡那,客卧闲着,这回来客人了姚叶勤快了一回,把床单、枕套统统换了套新的。折腾完,姚叶又给谭忆拿了套睡衣,找了新的毛巾和牙刷,嘱咐好卫生间里的设备怎么用才回自己屋儿。
谭忆洗了澡,收拾完自己就回卧室躺到了床上,可闭上眼,两天来在这个城市的所见所感不停地冲撞着神经,怎么也放松不下来。
住处有了,虽说是暂时的,可至少能解决眼前很大一部分困难。工作有了,姚叶的叔叔给安排的,不知道情况如何但总不会太差。除了这两件事儿能让人安心之外,剩下的一切都让谭忆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像是兴奋混合着恐惧,再掺杂进一点儿期待和后悔,复杂又矛盾。
对一个城市来说,火车站是门面,南来北往、探亲路过的人对城市的第一印象首先来自火车站。这个城市的火车站正在翻建,于是在一个偏僻的地方开了个偏僻的临时车站,拥挤不堪。谭忆对那的印象不是差,是极差,甚至有些反感。
也许是期待太高了,又偏偏赶上个特殊时期,有情绪也在所难免吧......谭忆这么安慰着自己,却在后面的两天里更加烦躁不安。老大家,普普通通的居民楼;附近,乱糟糟的菜市场;聚会,脏兮兮的烧烤店;代步,破破烂烂的出租车,这一切都跟谭忆想象中的大城市不一样,直到晚上回到姚叶家他的印象才有所改观。
高档社区之所以被称为高档社区不光是因为房子好,配套设施、物业管理也都比普通的高一个档次,这种地方才是谭忆想看见的,如果有可能,更想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儿。
有钱人。一进姚叶家的大门谭忆就用这仨字儿给人定了姓。人那客厅比他们家南屋、北屋加一块儿再乘个三都大,装修、家具就更不用说了,虽然看不见牌子、看不懂风格但最起码能看得出档次。现在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这一身儿,G-star的T恤,Nike的短裤,这就是人穿着睡觉的衣服,怎么比?不,不该问怎么比,因为根本就没得比,应该问的是,怎么才能赶上他。
赚钱,赚钱,该用什么方法?需要多长时间?等到有钱买好房子了房价会不会再翻番儿?在那之前,在还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生活?
想着这些问题,谭忆忽然发现来这里之前自己做的那点儿心理准备根本不够充分,不禁有些迷茫。
05
因为家里有客人,心里装着事儿,第二天一大早姚叶就醒了。出了自己的房间一看,客卧的房门开着,谭忆正坐在床边醒盹儿。
姚叶进了屋儿,抬手胡噜了一下谭忆的头发,"这么早就起啦?"
"嗯,睡得不太踏实。"
"你是不是认床啊?"
"不是啊,前天在老大家睡得就挺好的。"
"那只能说你跟我们家的床犯冲了,呵呵。"姚叶说着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股清晨的气息闯了进来。
"今天天气真好。"
"这么好的天儿咱该出门儿溜达溜达。"姚叶转过身,看见谭忆的眼睛望着窗外,眼神儿有点迷离,"还没醒呢?怎么着,想上哪转转么?我领你去。"
"逛街吧。"
"成啊,你先去洗脸,我翻腾点儿吃的。"
谭忆点点头,奔了卫生间。
刷牙,洗脸,下一步就该刮胡子了。谭忆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没怎么长。
反正什么都没带,省了吧。谭忆伸手拿毛巾,却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除了给他的那条,毛巾架上挂着四条毛巾,一条黑的,两条灰的,一条棕色的,全都是纯色,一点儿花纹都没有。再看看洗手台上,一对漱口杯,一个黑色的香皂盒,电动、手动刮胡刀各一个,一瓶男士洗面奶,欧莱雅的男士护肤套装,没了。
昨晚没往洗手台跟前儿站,也没怎么注意,今天仔细一看怎么感觉那么怪呢?按说卫生间应该是女人味儿最重的地方,可这儿怎么一丁点儿都没有呢?
"收拾好了出来吃早点哈!"
听见姚叶的声音,谭忆赶紧抓过毛巾在脸上擦了几下,又挂好,出了卫生间。
"面包牛奶,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凑合一口吧,中午咱吃顿好的去。"姚叶把谭忆领到饭桌前,"你先吃,我去洗脸,马上回来。"
"谢谢。"
"这孩子真乖。"姚叶说完转身走了。
听见卫生间的门"咔哒"一声锁上,谭忆紧走两步进了主卧。探头往四下里一踅摸,果然跟记忆里一样--一点儿女人的味道都没有。
奇怪了,摇摆明明说她跟姚叶住在一起的,这怎么......谭忆一边儿琢磨一边儿往回走,刚在饭桌前坐好姚叶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