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何求————devilo

！“啊──人家不要啦──”回答他的是小娃儿边叫边跑的背影。想了想，还是先拜访一下吧。严寒跨过门槛，向凌宅客厅走去。
！凌文源夫妇正互诉别情，凌岚冲了进来，扑到凌文源腿上用小拳头捶得他唉唉直叫。
！“人家不要啦，爹爹你欺负人，你给我找的干爹好年轻啊，充其量只能当人家哥哥啦！”
！“咦？乖儿子，你见过二弟了？”凌文源问。
！“大哥。”严寒一踏进门厅便看到依偎在凌文源怀中的女子，美丽的容颜，一如曾经以通天眼所见……
！见到严寒，两人迅速分开。
！“来来来，二弟，我来介绍，这就是你嫂子，这小子是我儿子。那，我儿子也就是你儿子啦，来，儿子，叫干爹啦，哈哈哈──”一家人团聚，凌文源乐翻了天。
！“严寒见过嫂夫人。”严寒深施一礼。
！标准！标准的衣服架子啊……咽了咽口水，闻影心中狂吼。
！“夫人，你眼珠子要掉了啊。”凌文源在闻影耳边轻笑道。看两人亲密劲儿，严寒微一侧脸。
！“什、什麽掉了？”闻影缓过神儿，瞪了凌文源一眼，对严寒道：“来来，坐。以後别那麽客气，什麽嫂夫人，文邹邹的，以後你就叫我嫂子，我就叫你二弟……二弟啊，这身衣服一点都不适合你，等过几天嫂子给你做几件合适的……”
（9）
！“干爹，我要睡哪里？”凌岚甜甜的问。
！“这……岚儿，干爹家没收拾客房，今天就委屈你和干爹睡一张床吧。”
！“不委屈，岚儿好喜欢干爹啊，岚儿喜欢和干爹睡。”小凌岚抱著严寒的腿撒娇──晚餐上娘只顾著给干爹夹菜，爹爹眼红的咬牙切齿，好开心啊！谁叫爹爹老和我抢娘亲，这下可替我报仇了，这干爹叫得值！凌岚心里快乐的想著。
！严寒看著凌岚撒娇，一时不知所措。他自己半大不小，哪有什麽哄小孩子的经验啊。晚饭时凌文源吃醋一样的委屈表情历历在目，结果一回家，就见大哥拎著儿子进来了。
！“二弟，要知道小别胜新婚，这小子今晚交给你了，不然净捣乱，小娟对付不了他啦。”凌文源跟严寒咬完耳朵就跑了，剩严寒和凌岚大眼瞪小眼。
！饭桌上凌岚没强过他爹爹，只好不情愿地叫了严寒一声干爹。严寒是无所谓了，经验告诉他凌文源决定的事，别人是改不了的。可谁知道吃完了饭，凌岚却“干爹”“干爹”的叫个不停。也许小孩子就是这样吧，严寒想。自己小时侯是什麽样子呢？躺在床上，严寒的思绪飞了起来──小时侯总是一个人，要麽读书，要麽发呆……虽然拥有异能，却仍然孤单。记忆里父母的样子早已模糊，只有那些所谓的亲戚狰狞世故的嘴脸。还有李伯，一脸憨厚：“少爷，不要管他们，还有我呢。只要少爷好好读书，一切都会好的……我以前在乡下的日子啊……唉，要不是老爷夫人……”
！不知道想了多久，严寒突然觉得胸口好象压了一块大石，回过神来却陷入一汪深潭般的双瞳。
！“干爹，你好喜欢发呆哦。”胖胖的小手抚上紧皱的眉头。严寒一惊，直觉地想躲，却发现没有熟悉的感觉出现。没有！什麽都没有看见！暖暖的，温柔的手，自从懂事後异能随之出现，母亲为了自己好便不曾轻抚过自己了……久违的怀念的感觉……一直冰凉的心，泛起丝丝暖意。晚饭是一堆人一起，李伯、阿忠和小娟也同一桌，热热闹闹，笑语喧哗。那，是家的感觉。
！“干爹，你明天不是要早朝吗？快睡吧，睡吧。”甜甜的、软软的童音在耳畔想起，一个暖暖的物体靠了过来……好困……
！长夜漫漫，相对於隔壁好眠的一大一小，凌文源夫妇却无心睡眠。
！“文源。”
！“……”
！“哎──”
！“……”
！“哼！”见背对自己的人还不转身，一气之下闻影也转过身去。
！一室沈默。蓦地，两个人却又同时转过身，对看一眼，相视而笑。
！“吃醋啦？”闻影先打破沈默，“不知怎的我一看见二弟啊就打心眼里想疼他。明明才二十岁，可那双眼啊……”
！“是啊，”凌文源接过话头，不似平时的语调，透著沈重，“我在楼外楼看见二弟时也是这个感觉，他站在那儿，好象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似的……”
！“夫君，你是想到以前的自己吧，二弟的身世和你差不多呢…我好奇怪为什麽你会是现在这种德行呢？”闻影一本正经的思考了起来。
！“因为我有你嘛……咦？还想？看著我啊……不要想了！睡觉啦！！”凌文源恼羞成怒，张牙舞爪向闻影扑去……
！
！
（10）
！一早，凌文源跑去找严寒一同上朝，亲了亲熟睡的儿子，笑道：“二弟，岚儿昨晚没闹你吧？”
！“没有。”严寒有点不自然。
！凌文源呵呵直笑：“那以後岚儿可要多拜托你了，有个这麽大的干儿子，有什麽感想啊？”
！“大哥别吵醒岚儿了，咱们也该走了。”严寒岔开话题。
！
！上朝路上，凌文源也不闲著：“二弟，岚儿睡相不好，昨晚有没有碰到你的头啊？”明显不怀好意。
！“……”
！“天下父母心麽，我想知道岚儿将来会怎麽样嘛，如果你只看到过去就别说了……”
！看凌文源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样子，严寒这才开口：“岚儿昨晚是有碰到我的头，但我什麽都没看到。”
！“怎麽可能？”凌文源皱眉想。
！想起他出主意让自己去摆摊算命叫什麽天下第一算是时候就是这个表情，严寒感到脊背发凉──“二弟，我帮你去向七王爷请几天假，让你有时间休息，你好好给岚儿算算吧？你不给为兄算也就罢了，为兄已经垂垂老矣，可你不能不管你干儿子啊……”
！果然！严寒不理会凌文源死拽著自己的衣服。看见其他上早朝的官员们早已对他们二人在官道上上演的这一幕指指点点，严寒更是懊恼自己当初的一念之差！为什麽要把秘密告诉这麽个人啊……
！看著严寒脸上不同於往日的面无表情，因自己的耍赖行为镀上一层淡粉，凌文源心情大好，施施然和其他大人们打招呼，丝毫不觉得他刚才的行为有什麽不妥。
！其实严寒也奇怪为什麽凌岚碰自己头部时自己没有熟悉的反应，不免办事时分了一些神去。七王爷元杰突然良心发现以为自己把这个得力助手累著了，破天荒让他提前回家。
！严寒找了凌文源一圈为果，便留了个口信自己先行回家。正在书房看书时，李伯冲了进来。
！“李伯，你年纪大了，走路要小心啊。”对从小照顾自己的李伯，严寒是关心的。
！“少爷啊，你，你快去後院看看吧。”
！严寒跟著李伯来到後院，只听院墙一处咚咚作响。有人正在砸墙，一个女声不断发出命令，一个孩童的声音不停地喊加油。墙那边正是凌宅後院，莫非那边正大兴土木？严寒和李伯面面相觑，不知对面唱得是哪出戏。迟疑著该不该发问的当儿，“哄！”的一声，院墙开了一个大洞。
！“嫂，嫂子？”严寒目瞪口呆，洞口一点点扩大，就听闻影道：“哎呀，二弟你回来了？你大哥跑哪儿去了……这个…嫂子把墙打通做个拱门，以後咱两家来往也就更方便了，不用绕道前面，呵呵呵呵，二弟不会怪嫂子先斩後奏吧？哎哎哎─你们几个动作快点，我可是花钱请你们的……”
！“不介意。”看著初具成型的拱门严寒无言以对。
！“干爹。”漫天尘埃中一个小小身影扑了过来，严寒条件反射的接住。
！“凌小少爷，小心石头！”李伯吓了一跳。
！“干爹，我要你陪我去玩。”凌岚命令。严寒想说他要留下来帮忙，那边闻影已经先声夺人了：“二弟啊，你就带他去玩吧，把这个小祖宗带的远远的，就算帮了我大忙了！我这人手已经够多了。”严寒待要推辞，闻影不耐烦的挥挥手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跟我客气小心嫂子跟你急。”这麽一说严寒只有乖乖领著凌岚到一边去，李伯却坚持留下了。
（11）
自从两家後院多了拱门，最高兴的要数小凌岚了。十岁的小孩子正是多动的年龄，两个大宅乐得他跑来跑去。而闻影一心扑在做衣服上，也不管他。凌宅到处都是她在街上店铺买来的布料，原来受她荼毒的只是凌家上下，现在加上了严寒和李伯。最惨的就是严寒了，他根本反抗不得，没等他开口拒绝，闻影早有一堆理由在等著他了。尤其一日竟见凌岚穿著小女孩的衣服来回跑，一问之下居然常有的事，严寒只有认命，每日一套新衫楞是一个月没重样。
那凌文源和严寒，身材高挑，玉树临风佳公子，走在路上得吸引多少人眼球啊，於是不知多少人模仿二人穿著，以至於闻影再上街各布料行老板纷纷双手奉上上好布料，其意不言而喻。闻影也就越发的如鱼得水，以此为媒介和各官家夫人小姐打的火热──当然大部分原因是那些人家想与严寒结亲！不是因为手艺这个原因让闻影郁闷了一刻锺，可转眼就以长嫂如母为己任，什麽张家小姐，王家小姐，日日忙著替严寒相亲。那些小姐在严寒那儿向来得不到注目，怎会放过这大好机会？！一时间凌宅车水马龙，莺莺燕燕出出入入煞是好看，无非是想借机偷看一眼严寒风姿。凌文源一脸看好戏的神情，每当看见严寒陷入众女包围脸红如滴血就开心不已，与自家夫人偷偷合计，弄得严寒有家不敢回，硬呆在刑部没事也找事做，七王爷高兴的把一堆事扔给他。
严寒的多次抗议无效後，终於有一个人发怒了──正是凌家小少爷凌岚！
“岚儿啊，大人的事你不懂，小孩子不要捣乱哦。”闻影这麽安抚自己的儿子。
“对呀，岚儿啊，爹爹和娘亲这麽做是为了你干爹未来幸福著想。”凌文源也帮忙打发儿子。
“你们只是打扰干爹而已！干爹每天都忙到很晚，你们又弄来一群丑八怪烦他不让他好好休息，你们没看到干爹每天都顶著两个黑眼圈吗？”
凌文源夫妇相视一眼。“岚儿很关心干爹嘛。”凌文源假装吃味。
“哼！你们都不理我，只有干爹收留我。”凌岚撅著小嘴，“你们以後不要再烦干爹啦！”丢下一句话，凌岚跑去找李伯玩了──李伯会做很多小东西的。
看著儿子的背影，凌文源夫妇不约而同喝茶掩饰自己嘴角坏笑──儿子晚上呆在哪儿他们怎麽会不闻不问呢，凌岚几次在严寒那儿耽搁太晚借宿成瘾後，便索性赖在那儿了，严寒是打过招呼的，只是凌岚到底还是一个小孩子，哪里知道自己父母打什麽主意呢。
“呵呵呵呵──”闻影瞄著凌文源诡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什麽！
话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一日，闻影正带著小娟在街上闲逛，同时享受著一干布料商的殷勤，突然一个丫鬟服色的女孩拦住她问：“您可是凌文源凌大人的夫人？”
“正是。”闻影见这个丫鬟谈吐大方就知道一定是出身大户人家，暗道这准又是哪家小姐看上二弟了，怕碰钉子，改从自己这儿迂回了。心中窃笑，却一本正经问：“你又是何人，找我何事？”
“我家夫人想请夫人过府一叙。”
只一句话，闻影就毫不犹豫的上了人家的马车，还是小娟心细：“夫人，您也不问问去谁家府上就上车？”
“没事，你看外面景色，根本没出京城呢，这条街咱们昨天还来过。”不愧是凌夫人，就是不同於别的小家碧玉凡事扭扭捏捏。
不过走不了多久，她就轻松不起来了。要问怎麽了──金瓦红墙谁不认识！这马车──进宫了！
（12）
“停车！停车！我今天不去了。”闻影大叫。
“夫人，请您不用担心，其实是皇後娘娘请你有事相商。”那个丫鬟软语安慰。
皇後娘娘？怕是哪个皇亲国戚看上了二弟。闻影心中合计，口中却依然叫道：“停车吧，让我回去换身漂亮点的衣服先。”
当然最後闻影没换成衣服，不过由於她平时对穿著的苛求，这并不成问题。事实上当今皇後是个非常和蔼的人，找闻影却不是实现闻影猜测的理由。总之两个女人是一见如故，密室私谈了一个下午，之後同样事件上演多次，不过都是暗中进行，事後小娟被勒令守口如瓶。
巧的是与此同时，当今皇帝和凌文源亦打的火热。
“皇上，臣这些日子已经打探好了，只要这麽这麽这麽……”数日努力後，凌文源向皇帝递上一份详细的出逃……不，出宫计划。比起坐井观天的皇帝，凌文源的计划可说是完美无缺，从衣食住行、游览路线到如何掩饰行踪面面俱到。
“好！”元伟看後龙颜大悦，“朕这边也想好了对付皇後的法子，只要你应付好七弟的追踪就好……不过爱卿家中可扔得下否？这一去恐要一段时间……”
凌文源想你现在才想起这个啊！不过一想这个虽富有天下却没有自由的人，凌文源过剩的同情心就开始泛滥了起来。
“这个麽……说老实话，微臣是舍不得的，但内子初到京城，相信有足够的事物能吸引她注意力一段时间……至於……恩，只是微臣的义弟恐怕要辛苦了，这是我唯一感到愧疚的……不过……这也有点私心……您知道，人们通常对小孩子容易打开心扉……”凌文源嘀嘀咕咕好一阵。
两个男人对他们的出逃行为是有些愧疚的，计划著回来後能有所弥补。因此当他们的对话展转传到两个女人的耳中时，两个女人对他们的表现还算满意，不打算给予惩罚。於是，当四个人在城外见面时，两个男人收起他们对出逃成功的窃喜以及对计划泄露的疑问，老老实实携著“娇妻”，四个人包袱款款游山玩水去也。与此同时七王爷的大队人马正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京城内部秘密搜索──人们已经习惯了京城动不动就四门禁严并查对来往行人身份，毕竟这里是整个华王朝的心脏，应时时刻刻小心谨慎，不是吗？
严寒拿著两份风格一样的留书，思考著该怎麽告知凌岚他的父母扔下他自己去逍遥快活的事。早朝後七王爷因事进见皇上，却被内侍拦在外面，待发觉不妙时，早已人去屋空。元杰第一反应是直奔皇後居处，结果显而易见。於是严寒头一次领略了向来亲善的七王爷的怒火。
“要不要提醒一下王爷应该把注意力放在京城之外？”严寒自言自语，起身去找小娟。踏出屋门，一阵清风拂面而来，掠起他长长的刘海，深呼一口新鲜空气，严寒脑海中浮起一行文字：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真的是不知该哭该笑啊……
小娟对严寒的造访毫不以外，并三言两语就是严寒相信凌岚早已对他父母的这种行为习惯了。头一次，严寒对凌文源有了微词──怎麽能只想著自己呢，凌岚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渴望在父母怀中撒娇的时候啊。
当然，严寒不会明白凌文源的心思──多和小孩子接触有助於帮人打开心扉。带著这伟大的理由凌文源夫妇才走的这麽痛快啊。
“岚儿。”小凌岚正在院子里捉蛐蛐儿，听见有人叫他，忙回头看，见严寒远远走来，风吹起他长长的衣摆，就那麽大步而来，脸上漾著笑。
凌岚第一次看见严寒的笑，阳光一样的笑，他的小脑袋停止运作了，下一刻他就飞到了空中，紧紧抓住唯一的支撑，他看见干爹在跟他说著什麽，可那一刻他真的什麽都没听见……

（13）
老老实实的坐著，凌岚的小脑袋里又回到了那一日，小娟姐姐跟他说爹娘又要不在一段日子，认命的接受，跑到院子里玩，然後就看见干爹踏风而来，象天上的神祗一样。他抱起了自己，第一次看见干爹迷人的笑，竟不记得干爹说了什麽，说了什麽呢？
“凌岚，从今以後你就是朕的孩子……”
“岚儿，你可以叫我哥哥……”
“太子哥哥，我想回家。”凌岚对坐在自己身旁的少年说。
与此同时，在隔壁的房间里，严寒直挺挺的跪著，即使皇帝陛下亲手去扶他也无动於衷，看一眼一旁泪眼婆娑的皇後，元伟长叹一声。
三日前，微服出宫的华王朝帝後遇刺，随侍的凌文源夫妇以死护主，保帝後周全，身後留有独子凌岚，被皇帝元伟收为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