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吧。”孙敖笑着:“你想想,中国人虽然喜欢哄抢,但是他们更迷信。既然医院里闹鬼的传闻沸沸扬扬的,又有哪个不怕死的敢把闹鬼的东西搬回家呢?真的会死于非命也说不定。”
“嗯,有道理。”赵宇点点头:“看来你对这里很熟悉,从前常来吗?”
“每年都会和社员来上几次。我从小学到大学都是在这附近就读,而且参加的社团都和这里沾了一点关系。小学时候是灵异社,国中怪谈社,高中鬼怪文学社,大学民俗系,有意思吧?”
赵宇不由得狂笑:“太有意思了,虽然名字不太一样,但本质上根本就是同一类型的社团嘛。”
“因为我从小就对这些乱力怪神的东西感兴趣。之所以会选择民俗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孙敖望着眼前的路面,淡然道:“说起来,我们几个己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的聊过天了?”赵宇呆了呆:“是有些日子了,自从有了各自的女友和生活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你小子忙着准备和女友考研究生,我忙着跑社团,然后准备之后工作的事,张诃每天都去酒吧,根本就什么都不想,只知道混时间。”
“对啊,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些感谢这次探宝活动。如果不是你找到了那幅地图,我们几个恐怕一直到毕业都完全没办法再聚拢,然后就各分东西,逐渐将对方遗忘掉,老死不相往来了”孙敖叹了口气。
“说不定,真的很有可能。”赵宇苦笑:“但谁也没想到张诃居然会杀人。”
“或许他有自己的苦衷吧。”
“那你觉得他联络我们,什么都不要求,只是要我们将剩下的青铜人面给他带去,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真的发现了什么线索?”
“我也搞不明白。”孙敖用食指将眼镜向上推了推:“如果他是清白的,一定不会逃跑,更不会躲进这个地方。”
“那他真的杀了人?”
“我想是。”
“那你觉得警方会不会知道他躲在这里?”
“现在恐怕己经知道了。”
赵宇大吃一凉:“你怎么知道的?你报的警?”
“当然不是,我不会那么没义气。”孙敖脸上没有表情:“但是你想想看,我们是他最好,也是唯一的朋友,警方没有对我们过多的询问,就任我们随便行动,这不奇怪吗?”
“你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了警方在跟踪我们?”
“也没多早,只是来这里之前吧。”
赵宇皱起眉头:“你这样做和报警有什么区别?”
“寿司,别傻了。”孙敖用力拍着他的肩膀,“他是杀人犯,这一点尽管我们不想承认,但是己经是既成事实了。作为朋友,现在能作的只有一点就是劝他自首。难道你要让他在这里躲一辈子吗?”
“可是,赵宇张了张嘴,后边的话还设说出口就被孙敖打断了:“没什么可是的,就算想包庇他也己经来不及了。我们还是尽人事,听天命吧。”
终于,停尸房到了。
医院的停尸房在地下一楼,此时两扇铁门正紧紧的闭着。明知道这里早就没有了冷气,但是总觉得从脚底窜上一股寒意,很冷,冷的可以将骨髓冻结。
孙敖犹豫了一下,用力敲响了门。
拍了许久,并没有人来应门。他试探性的喊了几声:“张诃,你在吗?”
“谁和你在一起?”终于,张诃的声音传了出来。
“是寿司。”
“人像带来了吗?”
“带来了,张诃,你要这东西干么?”
“我发现了一些好事。”张诃嘿嘿笑着,打开门,露出了他灿烂的笑脸。不娘,很男人味,而且看神情还十分满足,根本不像逃难的杀人犯。
孙敖和赵宇对视一眼,这才走了进去。刚一进门,张诃己经把手摊开,用亢奋的音调道:“拿来。”
孙敖略微皱起眉头,从兜里掏出剩下的两个青铜人面像递给他。
“怎么只有两个?”张诃猛地抬起头,满脸的期望顿时变得非常阴狠:“你那里不是有五个吗?”
“剩下的三个被你嫂子她们拿去了。”赵宇被他的突然变脸吓了一跳,急忙解释。
“哦,我就说兄弟一定不会骗我的。”他的脸部肌肉缓缓松弛下来,随意的坐在地上,冲他俩道:
“坐。”
两人不经意的互相换了个眼色,紧靠在一起坐了下来。冰冷略带潮湿的地面,寒意几乎贴着皮肤涌进身体里,很不舒服。
“你说张诃是不是吸过毒?精神状态怎么看都不像正常人。”孙敖小声说。
赵宇摇头:“大二之前他的清况我还稍微知道一点之后就疏远了。虽然还是好朋友,但他是不是吸毒,不知道。可是现在看起来,很像。”
“唉,看来要头痛了。”孙敖叹口气,用手电筒的光指向张诃:“张诃,说老实话,你是不是杀了人?”
“好象是吧,管他的,我才不在乎。”他忙着将拥有的三个人像握在手心里,整个人突然舒服的长长呻吟了一声,全身无力的向地上躺去。
“张诃,你究竟在干么?”孙敖不解的问。
“这就是我发现的秘密。神像的秘密。真的很爽。”张诃醉眼迷蒙,半死不活的喘着气,整个人都在抽搐:“它会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快乐,不要说吸毒,做爱,就算将全世界给我,都不会让我感觉那么快乐。真***好东西。”
“你居然会讲脏话。”赵宇沉下脸,这家伙以前虽然女性化的令人恶心,但就因为女性化所以才常常一副淑女的样子,说话用词精挑细选,想都不会去想这些肮脏的辞汇。
现在的他,实在太反常了,反常到陌生。
“老子说了又怎样?”张诃挣扎着站起来:“老子还要说,***,***,就***。”
孙敖哭笑不得的望着他,这种赖皮的模样,活像个要糖果不遂的小孩子。
张诃摇摇晃晃的走向赵宇,直到只剩半个手臂的距离。用力伸出手将其中一个铜人递到他身前说道:“这东西真的很爽,不信你试试。”
“我试?要我怎么试?”赵宇苦笑。
“你把神像握在手心里,然后闭上眼睛,随便想什么,很快你就会尝试到有生以来最大的快乐!”
“还是算了吧。”
“给我拿着。”张诃歇斯底里的大吼了一声。
赵宇吓得下意识接住,犹豫了一下,只好坐在地上根据他的说明尝试起来。
开始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无奈和些许的不耐烦,没过多久的时间,孙敖惊讶的发现,赵宇的表情居然变了,变得痛苦和快乐夹杂的奇怪色彩。
之后快乐渐渐占据了主要位置,他的表情越来越夸张,张狂的大笑着,好不容易才停止,然后便是一阵又一阵的全身抽搐。
过了许久才依依不舍的张开眼睛,原本黑亮的瞳孔中依然蒙着一层灰色:“好爽。”
赵宇低下头呆呆的望着手中的雕像:“没到它居然还有这种功能,妈的,有了这个,我还要什么工作,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了。”
张诃顿时紧张了起来:“靠,这是我的东西。”
赵宇抬起头,死死的望向他手中的青铜像:“你不是还有两个吗?再给我一个。”
“这是我的,快还给我。”张诃大吼大叫,扑上去就抢。
“我们不是朋友吗?你的还不是我的。”赵宇笑的很怪异,他温柔的说着话,手上动作却完全没有和表情符合一致,一拳头就将张诃打翻在了地上,然后用力扳开他的指头想将东西抢过来。
孙敖看的莫名其妙,虽然无法解释他俩的行为,但也知道不能再放任不管下去,便大叫了一声:“你们在干么,都给我住手。”
在那大音量的冲击下,赵宇突然呆住了,张诃想都没想,借机冲过去将青铜像抢过来便夺路而逃,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赵宇仍然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孙敖小心翼翼的观察他,判断出没有危险性后,这才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动。
好不容易他才清醒过来,迷惑的望着四周,喃喃道:“我刚才是怎么了?”
“不知道,有点像是中邪。”孙敖苦笑:“剩下的事以后再讨论,先把张诃追回来再说。”
赵宇点点头,摸着脑袋向停尸房外走去。
漫无日的在青山疗养院里搜查了好几个小时,几乎将所有地方都找了个遍,依然看不到张诃的身影。
孙敖满脸恼怒,仿佛要爆发似的每向前走一步,都将眉头皱紧一次,终于,他们来到了大门口。再也不需要隐瞒什么,他用力将门拉开,两个人就在那一瞬间呆住了。
在眼前不远处,有个黑乎乎的东西猛地落了下来……
第五章 DATE:6月3日下午五点十一分 序幕
有人说死亡是纯粹的永恒,我们深爱的人死了,便在那一刻永生了,就像电影一样。死亡的人是一部电影,没有比这更电影的电影。
我们不知道流失的是生命,还是血液,或者是其它的什么东西。我们在为我们自己累着痛苦的同时,死者也残留下了他生存过的痕迹,以及死亡时那一刻的状态。
钱墉死时的状态并不算好看,甚至,有点恐怖。
当我和雨滢来到他家楼下的时候,警方己经拉起了警戒线,并将他的父母都客气的请了出来,这两位可怜的中年男女哭哭啼啼的,瘫坐在地上,身旁正有个漂亮的女士辛苦的劝慰着。
“嫂子。”我走上去甜甜的叫道。
“小夜,你怎么来了。”她略微有些吃惊,迅速扫了一眼身旁的雨滢,笑道:“死小子,你又换女友了?够行的,比你那个笨蛋表哥有本事多了”
我讪笑:“嫂子真的希望表哥桃花运满天吗?”
“他敢。”漂亮的大眼睛一瞪我:“对了,你究竟是来干么的?”
“来看一个朋友。”我神色有些黯然。
“朋友?他住这里?”
真是有够迟钝的女人,我算是服了。叹口气,设有再理会这个未来的笨蛋亲戚,几步走到钱墉的家人前:“伯父伯母,我是小墉的好朋友,我叫夜不语。”
“你好。”伯父紧紧的抱着伯母,也没抬头看我,只是呆板的打了个招呼。见无法正常沟通,我拉起警戒线走了进去。
“小夜,你在干么。”嫂子拦住了我:“虽然你是熟人,但这里己经被警方封锁了。等调查完毕你才能去见你的朋友,而且,你朋友的尸体实在有点……”
“不用说,我也知道他的尸体不会好看到哪里去,不然表哥不会在电话里提到‘诡异’,这个词。”用力拍着嫂子的肩膀,要她不用担心,然后又劝雨滢留下来,我这才不顾阻拦的向楼上走去。
嫂子明显不了解情况,我只好拨通了表哥的电话,在那家伙的好说歹说下,终于狐疑的看了我一眼,不再坚持拦住我了。
钱墉住在这栋公寓的二楼,一推开门,就看到刑事组的几个老熟人脸色有些难看,像是吐过好几次。
真的有那么难看吗?
我疑惑的走进卧室,表哥正忙东忙西的收集证据,见我来了随意的挥挥手,向尸体的方向指了指。这个时候法医刚好将尸检做完,正小声向副队长汇报。
用力的深呼吸,我蹲下身子,将白布单拉了起来,顿时倒抽一口冷气,虽然己经做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钱墉左手死死的拽着一把美工刀,整个肚子己经被完全剖开了,内脏有被搅动过的痕迹,血液、体液和肠子流了一地,但是他的表情偏偏又是一副十分安宁的样子,嘴角甚至还带着微笑。
他的眼睛睁开,安静的平视前方,仿佛在望着我,仿佛才刚刚睡醒,准备要起床吃饭。恐怕死亡时间不长,尸体上还没有明显的尸斑出现。
我盯着他的尸体看了足足有一分钟,然后感觉胃中一阵翻滚,差些吐了出来。
“怎么样,够有视觉冲击吧?”表哥在一旁露出看好戏的嘴脸,讥笑道:“还是第一次看到我们家的小夜呈现恶心的生理现象,有趣。”
“我可不觉得有趣。”我冷冷的问:“法医的鉴定?”
“你的朋友是在五个小时前彻底死亡的,死亡原因是流血以及损伤面积过大引起心脏停止,最后导致脑部死亡。根据初步判定,死者是自杀。他用美工刀从上而下在肚子上划开了一道八点六六英寸的伤口,因为比较用力的关系,不但剖开了脂肪层,还损伤了一部分的肠道。然后他用右手在内脏中搅动,仿佛在寻找什么的样子。”
表哥的脸部肌肉不由得抽动了一下:“死者从来没有精神不正常的记录,而且他的家族也没有过精神异常史。”
我的神色黯然:“从受伤到死亡,他一共经历了多久?”
“我判断,至少半个小时以上。”
“半个小时?是吗?”我叹了口气,再次望向尸体的脸孔,那副安详的表情越看越觉得诡异刺眼:“表哥,你说一个将肚子剖开,然后又在里边不断搅动,那种痛苦会是怎样?”
“在没有打麻药和镇定剂的情况下,那种痛苦足以令人死上一百次。”
“但那人经历了这种痛苦至少半个小时,而且,他的脸部表情丝毫看不出痛苦过的神态。你说,这有可能吗?”
表哥摇头:“不可能,除非他有服用毒品。”
“那他死前吸过毒?”我皱眉。
“没有。我们从他身体里找不到残留过毒品的成分。”
“那,该死的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气恼的吼了一声。
“我也不知道。”表哥有些沮丧:“对了,我总觉得他是为了寻找某些东西才将肚子剖开的。临死的时候,右手上还紧紧的拽着一个奇怪的人像。”他将一个证物袋递给了我。袋子里装的东西我很熟悉,那夸张但又闭着的冰冷大眼睛,那副讨厌的脸孔,正好是我们在联谊会时,从青山疗养院里找到的青铜人面像。
我看着这个东西,许久,才僵硬的转过头望向表哥:“他死的时候,真的是左手拿着刀,右手拿着人像?”
表哥不知道我想说什么,微微一愣,点头。
“那他一定不是自杀。至少,他不是根据自己的意志自杀。”我望向钱墉早己冰冷的尸体:“一定是有某种无法解释的原因,让他那么做的。”
“原因?”表哥早己习惯了我常常出人意料的判断,只是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很简早,他根本就不是个左撇子。试问,你可以用不熟悉的那只手将肚子划开吗?而且,美工刀的刀口还是向外而不是反方向握着。人家日本武士剖腹都知道刀口要向内才方便。”
“但是有没有可能他其实是左撇子,一直出于某种目的装出正常人的习惯呢?”
“你开什么玩笑。”我拉着表哥的手,在尸体的手掌上摸了一圈:“感觉到没有,钱墉右手的茧明显比左手多的多,足够证明他是人类中百分之七十三里头,惯用右手的人之一,表哥沉默起来,我也沉默。两人十分有默契的同时叹口气,走到客厅里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