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奴————钦清

有一天想起我来，却再也找不到我了。我就在盈袖楼给客人斟茶倒水，无论他们怎么刁难，我都

咬牙忍下，只为了他临走前要我等他那句话。我终于等到他了，可他不是来接我的，而是吴大人

包下了盈袖楼的头牌，约他来喝花酒的。我进去上酒，就在他的身边，可他的眼神冷漠得象是从

来也没有见过我。我的天地都覆灭了，眩晕间，我不小心把酒倒在了吴大人家奴的身上，立刻被

踢翻在地，他就在旁边冷冷地看着我，冷冷地，我的心也冷了。我说，我就问你一句，这些年来

，你有没有想过我？

本官与你这下九流的妓倌有何关系，贱人休得胡言坏我名声。就这么把我打发了，我七年的坚持

，七年的等待，七年的痛苦，就被那一句贱人打发了。我的一生只有那七年是活着的，活在他给

我的一个梦里，可梦还是醒了。就在我万籁俱灰时，他又来到我身边。他给我在开了凤舞楼，让

我安顿下来。我明知他只是利用我打探朝中诸大臣的动向，还是逃不开他。他编织了一张网，细

细密密地把我困在里面，挣脱不得，逃脱不能。他是这世上，我唯一见过的光明，我就象那飞蛾

，拼了命地往熊熊烈火里飞，直到化成灰烬也没有后悔。为他，我没有后悔过，可是我绝对有愧

于你。当年，他让我到监禁你的木屋中把你放出来带到凤舞楼，我不愿再有人和我一样毁在那个

肮脏的地方坚决不允。他被逼得没法了，才告诉我，他的妻子，你的母亲，背叛了他，和别人生

下了你。他要报仇，可他不愿意就那么让你死，他要好好地报复你和你母亲。他骗你哥哥说是你

的父亲杀了他的母亲和弟弟，要他来找你报仇。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以为，我能阻止他的，到

头来，那只是我可笑的自以为是罢了。涟儿，是我，是我对不起你，我……”

涟儿看着泪留满面的凤舞，他曾经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也曾经是他全身心信赖和依靠的人。

这个在他记忆中永远充满哀伤的人总是温柔地抱着他，为他遮风挡雨，可这一份在他心中无可替

代的亲情却是他人安排的骗局。时至今日，涟儿才明白为何他从来也没有快乐过，也只有对着自

己时，那盛满双眸的忧愁才会淡一些。说到底，他和自己一样也是他人所操纵的棋子罢了，一样

的悲哀，一样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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涟儿轻叹一口气，“我已经太累了，不想再问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你有你的苦衷，我不清楚，

也不想知道。这世上，谁又能了解谁的悲哀呢！如果你不想再算计我，就请你离开，就当我们从

来没遇见过。这对你对我都好！”

“你一个人我怎么放心得下呢！也许你现在已经不相信我了，但我真的是关心你的。我再也不会

由他摆布了。我们一起走吧！”
咬了咬红滟滟的朱唇，凤舞略合上眼帘，掩去眸中终年不化的哀愁。
“我找了个清净的寺院修行，现在我终于可以超脱这尘世的纷扰了。涟儿，和我一起走吧，
方丈大师答应我可以拨出寺院后头的屋子给你，你不用和我们一样出家的。我放心不下的就只有

你了，在这世上我们始终都是孤零零一个人。佛主救赎我脱离这万般苦海，那么你呢？你是我在

这尘世唯一的牵挂，今后请让我来照顾你吧！”

涟儿看着凤舞因绝望而空灵的眼，一股无法言喻的悲伤涌上心头。有多少的悲伤折磨过眼前这为

情所苦为爱所伤的人啊；究竟是怎样的痛给这如玉般的人儿染上这超脱俗世的清伶！

此时，曾经相依为命、亲密无间的两人却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粗鲁的推门声打破了他们的平静，一队士兵冲入了他们的房间。随后，一个浑身散发着帝王启示

的中年男子不紧不慢地踱步来到他们近前。
凤舞一见来人，脸色大变，抢上前挡在涟儿的身前，“你，我们不是没有瓜葛了吗？这里也没有

你要的东西，为什么你还不放过我们！”
多年的相处，涟儿可以从凤舞微微的颤抖感知到他的恐惧，但他仍是强自镇定挡在自己身前。
“没关系？我有这样说过吗？再说了，你可是替楚国坚办事的人，他纵子行凶，谋害皇上，你不

是个主谋，也该是个从犯，我领兵前来缉拿你这乱臣贼子，又何错之有啊！凤舞！”

“那好，我们间的恩怨与涟儿无关，他只是个被我们利用的可怜孩子，你放了他。”
听闻他只是来找自己算帐，凤舞倒也放下心来，只要涟儿没事就足够了。
“是啊！没用的人也不必留着。”
说完，他一摆手。立刻有人上前捉住涟儿，将他拖下床，然后身边又有人抽出了刀子架在涟儿身

上。
“不！”
凤舞扑上前去，不顾一切地抓住刀子，任由鲜血染满刀身，死死地不放手。
“我求求你，这都是我的错，你不要为难他，他什么也不知道啊！你要惩罚就惩罚我吧，要杀要

剁都由着你，只求你放了他。”
他冷冷一笑，“你已是我砧板上的鱼肉，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凤舞一咬牙，跪爬着来到他的身下，隔着裤子，努力将他的男形含在嘴中。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挥手让手下离开。
涟儿挣扎着也被拖走，在门被合上前，他看见凤舞被推倒在地，而那人顺势骑在了他的身上。
“舞哥哥！！”
对此无能为力的涟儿惨叫着，挣扎着，却仍甩脱不了禁锢他的铁钳，终于，他眼前一黑，暂时逃

脱了这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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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一个美得勾魂夺魄的艳丽男子用熟悉的哀怨眼神静静地看着他，无声流淌的泪水刺痛了

他的心。求求你不要再一个人偷偷哭泣了，是什么样的痛令你至今无法忘怀？是什么样的回忆让

你在午夜梦回间仍黯然神伤？为何你总是透过我望向远方？你的心失落在了何方？你的神留在了

何处？为何你的眼中除了悲伤再也没有别的色彩？我无法帮得了你了吗？我只能眼看着你在痛苦

的深渊里不断下坠吗？在你的眼中，你的心底，这世上再没有快乐了吗？我的舞哥哥啊！

晶莹的泪珠不断洒落下来，为舞哥哥，为自己，那丝丝缕缕的愁，哀哀戚戚的怨，早已说不清，

也道不明。昏沉间，有一双温柔的手不时地替自己抹去那在脸上四溢的哀伤。是你吗？舞哥哥？

这个缠绕于心底的名字终于令涟儿撑开了沉重的眼皮。矗立于眼前的，却是那个带给自己刻骨铭

心之痛的恶魔——宇文风。
“啊！”
涟儿惊叫一声，躲入了床角，将自己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涟儿！”
宇文风伸出手想安抚他，却被一把拍开。他只得默默地在旁边注视着这个如惊弓之鸟般害怕着自

己的孩子。
稍微平静一点下来的涟儿总算思绪清明些，心中的牵挂终于战胜了恐惧。他扑身上前紧紧抓住了

宇文风的衣巾，颤声问道：“舞哥哥呢？舞哥哥呢？你们把他怎么了？我哥哥呢？他又怎么了？

你说啊！你说啊！”

宇文风神情复杂地看着涟儿，半晌，方缓缓开口道：“凤舞不会有事的，你不用担心。”
“带我去见他，带我去见他！”
“他目前不在这里，等你好了我会带你去见他的。”
“那我哥哥呢？我哥哥怎样了？他有没有事啊？”
“你哥哥他，他目前还在天牢。”
那么这一切都是真的了！小仪真的死了，哥哥，犯了弑君之罪的哥哥也会死的。
涟儿的世界崩塌了，他万籁俱灰地倒在床上，失去了他们，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涟儿就那么静静地躺在床上，无论宇文风怎么呼唤，他只是放任自己封闭在悲伤的世界里，对外

界不闻不问。
有人压着自己，在往自己嘴里灌着什么。讨厌，为什么要打扰我，我只想好好地睡，不再有阴谋

，不再有烦恼，不再有痛苦！走开，别打扰我！
涟儿睁开眼想让不停摇晃着自己的人住手，却发现自己眼前那个蓬头垢面，数日未梳洗的人是一

向清爽整洁的宇文风。
宇文风一脸狂喜地将涟儿拥入怀中，“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这三天看着你就这样昏

睡不醒我好担心啊！”
涟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宇文风急忙摇晃着他，“涟儿你醒醒，别睡了！太医说你不能再睡了。”
见涟儿仍是不为所动地躺着，宇文风轻轻地吻了吻他光洁的面颊，“涟儿，我知道你恨我。以前

是我误会你了，我真的以为你是和他们串通一气的。对于以前发生的一切，我不能改变，也无法

追回。我们重新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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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了无生趣地躺在床上的涟儿，宇文风心如刀绞。
想起日前在玉华宫，当齐太后所说出的真相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被打入地狱中。翔发了疯似的折

磨楚凌，以转移痛苦。而自己从那颠覆了一切的时刻起，无时无刻不在为这个被身陷于重重骗局

中的人儿揪心着。

回想当日的那一幕，突如其来的真相令大家所做的一切布局都成了一场可笑的闹剧，而他们这些

局中之人设计了别人，也套住了自己。
“小皇帝死了，你们就以为自己赢了吗？告诉你们，我没有输！，无论最后的结果怎样，输的都

不会是我。哈哈！哈哈哈！”
“干什么这么看着我？你们以为我疯了吗？不！我不会疯的。我要看着你们怎么后悔，怎么痛苦

！慕容仪死了，你们夺走了王位！但我没有输！你们知道慕容仪是谁的孩子吗？”

“不就是姓孔的那个贱婢从外头找来冒充皇子的野种！现在那野种去见那贱婢倒也干净！”
六王爷冷冷地说道。
“哈哈！外面找来的野种？孙月红当年是找来了一个孕妇替她那不争气的肚子下蛋，不过那个野

种早就死在冷宫了，被孙月红那贱人烫死在冷宫了。留下来的是另一个孩子。”

“你胡说！”六王爷脸色大变，连声音也微微颤抖。
见此情景，齐太后脸上的笑容越发恶毒，“你明白了？是的！就是你所想的！慕容仪是你最心爱

的望月谨的孩子！”
“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
“我是不是骗你，你自己可以从慕容仪身上找到答案！枉费你自认为如何爱谨，可是这么多年来

你居然没发现慕容仪长得有多像你的谨！他的眼，他的眉，他的一颦一笑，他的体态神韵，无一

不是承袭自你的谨！你输了！你重新得到了权势，可是你害死了谨的孩子！你害死了谨在这世上

唯一的血脉！”

“你痛苦吗？是不是觉得有千万把刀子在撕裂你的伤口！就是这样！更痛一点！我为了这一刻整

整等了十七年了！那时候孙月红那贱人要杀了这孩子，我劝他留下这个小孽种，没有好好利用，

我怎么能轻易让他死了呢？今天我终于可以好好报复你，报复望月谨，报复慕容尚，报复所有对

不起我的人了。是我教孙月红假怀孕的，也是我教她当着谨的面烫死孩子来打击他的，想想当时

他有多绝望啊，才会点燃冷宫引火自焚的！而你，替我把他的孩子拉下了皇位，派人杀了他又嫁

祸给楚凌！哈哈！痛快！真是痛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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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齐太後揭露真相，宇文风想起了楚凌和自己说过的话。
当日自己赶到承德宫捉拿被困住的“弑君凶手”楚凌时，心情是极其复杂的。
无论是武功还是计谋楚凌都远胜自己，再完美的计划只要有他的介入都会功败垂成，他也多次令

自己出丑於人前。可自己却恨不了他。他那绝世的神采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包括了自己。他

的桀骜高贵的气质宛若耀眼的星辰般令人眩目，他会俘获人的心啊！被他吸引，为他倾倒，却绝

无关情欲，只有敬畏。那高高在上的璀璨明珠，并不是凡人可以采撷的。

那总是云淡风轻的人儿，静静地座在皇上的尸体旁，冰冷的面具早已崩溃，绝美的脸上流露出刻

骨的哀伤。他轻抚小仪苍白的小脸，幽幽开口道：“不要怪涟儿，他什麽都不知道。一切都是我

安排的，涟儿只是我们玩弄权术之下的牺牲品罢了。要恨就恨我吧，我也在为所犯的罪付出代价

了，就让一切恩怨随我而逝。不要让过去的恩怨纠缠你今後的生活，涟儿是个值得任何人爱的好

孩子，和他一起你会幸福的。如果你不爱他，就请放他自由！拘泥於过去的仇恨只能蒙蔽你的心

智，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放过涟儿，也放过你自己！”

然後他起身从容地示意宇文风带自己去该去的地方，仿佛他不是沦为阶下囚，而是去参加宴会。
原来涟儿真的是无辜的，而真相却是如此残忍。他知道吗？令他如此痛苦的居然是他的父亲和兄

长？楚凌，他知道自己所报复的是自己的亲弟弟又会怎样呢？所有的这一切不幸竟是一个疯女人

的嫉妒造成的！自己也疯狂地投入到这场报复游戏中去，所有的人也都疯了！

大家都这麽处心积虑地争斗，可机关算尽，却算来算去算自己。究竟我们这样得到了什麽呢？寒

得到了一切，可现在恐怕最痛苦的也是他了。六王爷为自己所爱复仇却适得其反。我呢？我取代

楚凌得到了大统领的位子，可我为什麽没有半分喜悦呢？这不就是我所要的吗？

自那时起，与涟儿相处的点点滴滴总是浮现在宇文风眼前。他含著羞涩的天真笑容，总是围绕在

自己左右；得到自己一个眼神也能雀跃得神采飞扬；激情中隐忍的细细的喘息。那段日子的一切

现在看来都是珍贵的记忆。涟儿在身边时他没有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那份虚假的感情已经成

真，渗入他的生活，透入他的骨髓。失去了相守的爱人後，他才发现，原来有种叫寂寞的东西是

如此可怕！

心灵的空虚煎熬著宇文风，令他时时回味与涟儿的幸福，却也更寂寞。
当他知道涟儿在六王爷手上时，狂喜瞬间褪去了他身上的颓废。他立刻亲自去找六王爷要回了自

己的宝贝。
可涟儿却不再是那个以自己为天地，含著微笑在门口迎接自己归来的爱人了。他的心不知遗落在

何方，他的眼里也没有自己的存在，他只沈浸在睡眠的世界里，只有那里他才可以逃避伤害，忘

记悲伤。

那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被我杀死了吗？留在这里的只是一具躯壳了吗？你已经放弃我了吗？是我的

伤害令你厌倦了这个世界吗？我的爱啊！是不是你不再原谅我了？有些事一旦做错了是不能後悔

的吗？

我的爱人啊！我再也唤不回你了吗？我要永远失去你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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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你楚国坚！”
齐太后看着与自己一同被制服的手下，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如意算

盘。一旦我失势了，第一个落井下石的，绝对是你。你是条永远只忠于权势的狗。现在皇位易主

，百废待新正是用人之际，你那个掌握着京城兵力的儿子正是新皇需要拉拢的人。一个可以利用

来帮自己稳定局势的手下，总比一个毫无用处的死人好。而你只要掀了我的老底来个戴罪立功，

就又可以保住你的荣华富贵了。你想得太美了。现在死的可是谨的儿子，无论如何六王爷都需要

有人来承担他的怒火。而且，我告诉你，你根本靠不了他。楚凌不是你的儿子。你这么多年来是

在替别人养野种呢！哈！真是太好笑了。”

“你说什么？”
楚国坚平静的神色被打破了，他慌乱地喊着，“什么野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