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脑子像被雷打到一样又麻又痛——结界完全被毁了!
从未见识过的强势妖力让本家的人们刹时惊慌起来,下意识地全都往当家居住的内苑聚集,高高浮在空中的木村谪夜没兴趣管他们,只想找
到土御门道直,但寻了半天却没有任何熟悉的反应。
想起那名妇人曾经提到,土御门道直的身边被设下结界,如果那不是为了保护,而是要阻断气息,那么用魔力找寻反而会徒劳无功。
“啧!可恶的阴阳师,这么想逼我亲自掐着你们的脖子逼供吗!”认出人群最后聚集的位置,他带着森冷的表情瞬间移动到内苑最深处的大
广间上方。
下方有源源不绝的恐惧能量,还能听到诸如“我还不想死”或“为什么遇上这种事”的不安抱怨。
感觉得出来,广间里有几个灵力算得上强,而且部分是上次交手过的,但……那又怎么样?他牵动嘴角冷哼。
没一个够资格当对手,就算全部一起上也还是废物的集合,几代之前几乎要把我封印的那位,若知道后代如此不济,会不会想哭啊?
右手伸向广间的屋顶,从掌心产生的无形波动压垮了屋瓦和大梁,崩毁和惊叫掺杂成对他来说的天籁乐章。
十六夜的月光照进广间,尘烟弥漫中出现一个人影,但月馀之前曾与邪罪交手的人还没看到形体,便猛地一阵心悸。
“邪罪?!”首先叫出声的是长老之一的土御门景家。
换掉了人类的装扮,他现在穿着黑色绣金和服,但上半身只有右边袖子垮垮地挂在手肘,左侧则完全露出刚毅的肌肉纹理,腰间缠绕数条深
紫色薄纱,在夜风及月光中飘荡,轻轻阖上眼再睁开,带些灰色调的瞳便被淡紫雾气笼罩,然后渐渐转成接近黑色的深紫,原本只和一般男
子相同的黑短发也倏地长过腰际。
一旦恢复邪罪的真实样貌,所散发出来的压迫感也更强,几个比较靠近他的佣人已经吓得昏过去,甚至有人非常丢脸地失禁了。
轻松挥开一道攻击,他连看都懒得看那个出手的无用阴阳师,迳自移向被众人围在中心的土御门隆泰,居高临下睨视着,“又见面了,老家
伙。”
事件四、Pain~
“邪罪……你是来复仇的?”土御门景家纵身挡在前面,为当家将要施的术争取时间。
倨傲地挑了挑眉,“复仇?”
“教团被我们瓦解,你失去了庞大的负面情绪来源不是吗?”
“哼哼,说到负面情绪,这里也多得是,那个教团能不能撑下去与我无关,没必要为这种无聊事来找麻烦。”
不是报仇?那今天正面攻击本家的目的是……纯粹消灭宿敌吗?
察觉周遭仍有不死心的讨厌家伙在蠢蠢欲动,他双眼一眯,露出些许不耐烦,随后几道强光激射,立刻重伤包括土御门隆泰和土御门景家在
内的数名阴阳师。
抓起土御门隆泰胸前的衣服将人拉离地面,他冷冷地问道:“小道在哪里?”
“小道……是谁……咳咳!”施术失败的逆风加上威力强大的攻击,让土御门隆泰伤得比上次更重,才说了几个字就开始咳血。
“当家大人!”
“父亲!”土御门直彦快速结了个手印配合咒文对他打去,“你这恶鬼,放开父亲!”
对这个仓促且威力不足的攻击,他只是从容往旁边飘开就躲过了。
再度将手上虚弱的土御门隆泰拉近,“你的儿子—道直,关在哪里?”
“为什么……难道……咳!道直真的……”道直真的做出这种事?
“道直少爷真的和邪罪勾结了!”
“不可原谅,竟然勾结鬼怪谋害亲人!”
“没错,这太过份了!”
此起彼落的骂声让他怒不可扼,随手引动一段折断的大梁扔到人群中,难听的批评立即被尖叫和哀嚎取代。
“老头,快说,不然我就杀光土御门本家。”
“不会……不会让你这么做……”提着一口气,土御门隆泰费尽全力将预藏的独钴杵插进他的胸口,紧接着双手结印,“南莫萨伐怛他嘎爹
毕耶!”
鲜红舞动的烈火从伤口窜出,邪罪将土御门隆泰用力往墙壁扔去,扭曲的表情不但显出他的痛苦,也昭示了他的愤怒。
“混帐……你竟敢……竟敢……”他单膝落地,忍痛拔出独钴杵,伤口处的火焰慢慢消退,但已是血肉模糊。
这时其他阴阳师趁隙出手,已经受到重创的身体无法闪避,只能完全承接这些攻击,更糟的是,受伤后防御力也随之减弱,原本挨了也不痛
不痒的风刃,竟在身上留下丑陋的痕迹。
“你们就这么想死吗!”邪罪疯了似的狂吼,挥出毫无保留的一击,当场就让数人在血泊中打滚惨呼。
即使威胁要血洗本家,潜意识中还是不想被土御门道直讨厌,所以不自觉地手下留情了,这些人也才能保住一条命。
现下的情况算是两败俱伤,谁也没讨到便宜,但邪罪知道自己的伤势会在周遭惊恐的情绪中一点点恢复,以这个角度来看,脆弱的人类没有
胜算!
因为双方都不再有悠闲以对的馀力,每一次出手都必须谨慎,所以对峙了一段时间,虽然实际上只有几分钟,所有人却都觉得好像经过几十
分钟那么久,突然,邪罪好像察觉什么一般往某个方向看了看,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部分的人都以好的方面看待他的消失,认为这是知难而退,但土御门直彦确认父亲性命无虞之后,却仍忧心忡忡。
“父亲……邪罪刚才看的方向……哥哥的房间就在那里……”
“直彦少爷,不要管那种背叛者了,反正两人有勾结,邪罪不会杀他的。”刚刚才被吓到腿软的菜鸟弟子,鬼怪一离开立刻就像个没事人一
样大放厥词。
不悦地瞪了那人一眼,土御门直彦相当严厉地告诫,“事情还没证实之前不要胡说,听清楚了,我绝不允许有人随意污辱道直哥哥!”
将现场的工作调配交给幸运只受到轻伤的常磐信纲,土御门直彦立刻往兄长的房间狂奔。
事件四、Pain~
午睡是在一片嘈杂中被吵醒的,刚开始,土御门道直还有那么几秒以为自己在作梦,不然一向宁静的本家内苑,怎么可能惊叫四起、脚步沓
杂?
过了一两分钟,脑子逐渐清明,才确定家里真的有状况,而且似乎不是小事,因为没多久,连在门外负责看管的弟子都离开了。
有父亲的命令在,即使无人看管,他也不敢离开房间,可是又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思考片刻,便悄悄拉开房门。
只是把门拉开看看,并没有踏出结界,应该不会有问题吧……视线越过矮树丛,看到了远处回廊上惊慌奔逃的佣人们。
慌乱成这样,到底怎么了?难道……望着那些人的目的地——仪式用的广间,他心下一颤,难道是鬼攻进来了?!
担心归担心,没有灵力的废物再担心也没用,能顾好自己不扯后腿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他只能焦急得伸长脖子向广间张望,紧捏门框的手不
自觉地用力到关节泛白。
只是,这份从小培养的自制力,在广间的屋顶轰然坍塌的那一刻跟着崩毁,他知道那里有很多人,父亲、弟弟、乃至于亲族长老多半也都在
,大量屋瓦木材落下,现场的情况会有多混乱,他光用想的心都揪得痛。
“我必须去看看……不能待在这里什么也不做……”在去与不去之间摇摆,最后才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并喃喃自语试图让自己有足够勇气去
违反父亲的命令。
内外俱伤的身体虽然已经可以行动,却无法持久,可是他硬撑着扶墙而行,即便每走几步就得停下来缓气,也要去确认亲人是否平安。
不知道是第几次靠着墙舒缓急促的呼吸,他知道身体快撑不住了,如果情况允许,应该立即躺下休息才是,但他仍强逼自己抬起脚向前走。
“快到了……还差一点……就快了……啊!”过于专注在脚上的他,突然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惊讶地抬起头,竟然是那张挂心许久的熟
悉面孔,“谪夜?!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时的木村谪夜是变回普通打扮的样子,受伤的地方也小心隐藏起来,表面上仍是土御门道直熟悉的帅气青年。
“我看到你的信了,知道你受伤,我好担心,所以来看你。”轻轻托起他的小脸,木村谪夜用连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对他笑,“身体怎么样
?有没有好好休养?”
全身已经放松偎在宽厚的胸膛上,又被这么盯着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别开视线,“我很……很好啦……倒是你,怎么进来的,有没有
人为难你?”
喔~谁有本事为难我啊~这种话,木村谪夜只能放在心里想想,嘴上则开始转移话题,“没有啊,一路上都没看到别人……啊,别说这个了
,你看起来还是很虚弱,我抱你去休息。”
还没来得及拒绝,身子便被打横抱起,“嗳,不要这样,好难看。”
“你要带我去哪里?”发现自己被抱着往外走,他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事没做,“家里出事了,我得去看看才行,拜托你往里走,带我去广间
。”
还在为那些不管你死活的混帐操心什么!木村谪夜暗自啐了一声,“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你的身体,其他的不要担心,你家一个人都没死。
”
啊……谪夜好像很生气……为什么?“谪夜,你知道家里怎么了吗?我父亲平安吗?直彦呢、我弟弟直彦没事吧?”
就算被要求还是继续往外走的木村谪夜倏地停下,土御门道直以为终于能去事发现场了,却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听到物体摔落地面的巨
响和人的抽气声。
“恶鬼!放开道直哥哥!”
急急追过来的土御门直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恶鬼……那个恶鬼抱着……鬼为什么要带走哥哥?
因为刚才闪避攻击造成的大晃动,土御门道直仍处在昏眩中,没有听清楚弟弟的话,但认出声音的主人,很高兴地想往前询问家中状况,“
直彦……你没事就好……家里怎么了,大家为什么乱成一团?”
土御门直彦黑着一张脸,恨不得用愤恨的视线将敌人烧穿,“哥哥,快离开那个家伙!”
“没关系,他是我朋友,只是来探病的。”他不知道弟弟为何这么生气。
“朋友……哥哥将他当成朋友?”脑袋彷佛被重重敲了一记,土御门直彦几乎站不稳,“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告诉我你没有跟鬼勾结!说啊
哥哥!”
“你在说什么,我当然不会跟鬼勾结!”
觉得被横抱说话不方便,他挣扎着要下地,木村谪夜起先不大情愿,但后来看到他小嘴微翘的模样,手竟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他是木村,就是我拜托你送信的那位,直彦,不要在客人面前这么失态。”转头又对木村谪夜说:“你别介意,直彦大概是太紧张了。”
“我不介意。”说话的同时还展露一个让他安心的微笑。
猛然想起土御门道直没有灵力,邪罪一定是利用了这一点,土御门直彦重新振作精神,取出身上所有符咒,“邪罪,到此为止,我不允许你
再利用道直哥哥!”
直彦在说什么?土御门道直楞楞地看看弟弟,又看看木村谪夜,“谪夜……怎么回事……”
“别担心,马上就会解决的。”说完后,木村谪夜低头覆上他的薄唇,堵住之后的问句。
事件四、Pain~
下一秒,银白的光芒将他笼罩,眼角馀光看到的是,又占了他一次便宜的友人用左手单手抓住下任土御门当家倾尽全力放出的式神,一头由
冰晶所形成的老虎就这么变得残破,然后慢慢融化、消失。
他认得那个式神……虽然只看过一次,但火焰跳动的美丽景象已经烙印在心底了,那是据说与祖父的金翅凰天不相上下、土御门直彦专有的
强大式神——雪王!
“鲁莽。”像沾到什么脏东西似的甩甩手,木村谪夜凶狠的目光射向土御门直彦,“要是伤了小道,我会把你剁碎了扔在三途河畔。”
那个鬼……做了什么……他在做什么……一下受到太大的冲击,土御门直彦失了理智,直接召出雪王攻击,却忘记雪王的力量若真的能打到
邪罪,贴身而立的土御门道直也不可能平安无事。
但,即便如此,也轮不到一个鬼来教训!
“离哥哥远一点!”
木村谪夜眯起眼,唇边挂着轻蔑的笑,大有“你能奈我何”的意思,“留在这种地方对小道的健康不好,我要带他离开。”
“放开我!”土御门道直突然猛力推开木村谪夜,脸上有明显的恐惧,然而比恐惧更多的,是被欺骗的心痛,“你骗我……什么做朋友……
都是谎话……你……竟一直利用我!”
虽然字字说得凄绝,但脑子一团混乱的他,忘了自己已经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用力之后踉跄两步就跌仆在石板小径上,下意识撑地的手掌
被沙子磨出细细血痕。
“我没有骗你……”一个字都没有骗你,只是少说了些事而已。
“住口住口!”他缓缓向亲人的方向挪动,手上又添几道伤,“滚开……滚开……不要靠近我……我恨你……恨你……”
听到这些话,木村谪夜唰地黑了脸,浑身透着阵阵寒气,“你说真的?真的恨我?”
是不是真的恨,他根本已经理不清,但真诚以对最终换来这种下场,心中积郁急需一个发泄的出口。
“我恨你!永远都恨你!”他疯了似的狂吼。
土御门直彦往前跨一大步将他又拉又拖地抱进怀里。
“这样吗……很好……”木村谪夜笑了,让人不寒而栗的笑,也是自嘲的笑。
终究,人类和鬼怪仍是无法共处的,但,木村谪夜曾经有几个沐浴在月光下的夜晚,希望相信这样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能让邪罪这个自人类恶意邪念中生成的强大鬼魅有此种想望,土御门道直是第一个,但毁灭这个希冀的,也是同一人。
这种时候,木村谪夜不知道自己还在等什么,既然熟悉的小道已经不会再对着自己展露笑容,土御门加也就失去存在价值了不是?趁他们还
乱成一团、趁他们有能力的人大部分身受重伤,这个几百年来老是找麻烦的一族,终于可以将他们彻底摧毁,可是——
“小鬼。”思忖良久,木村谪夜像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地突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