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当然是最好……」席恩似乎很认真地考虑是不是需要夏禹发誓,「我刚来这里时,白轶告诉我的第一件事就是不可以提起韩濯,一但提起你就会变脸。」
「那是事实。」以前只要是有人提起韩濯,他总觉得我有把那个人掐死的冲动。
「简直就像是魔法,一提到你的脸色就变成绿色。」
「你现在再提一次我的脸一样会变成绿色。」夏禹瞪了他一眼。
「是,我知道。」如果再用这件事调侃夏禹,他可以肯定夏禹一定会跳起来揍他。席恩停止了胡闹,正经地问,「韩濯和你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吗?」
「……是不是白轶讲过什么?」夏禹先是一愣,接着怀疑地看向他。
「我叫他闭嘴别讲,所以……」
「白轶一定以为我和韩濯是那种关系吧?」夏禹举起小指头,表情暧昧地看着席恩。漂亮的双眼有种勾魂的魅力,席恩不自觉得有张开嘴。
「现在我好像有点相信。」
「哈哈哈」夏禹笑出了声,「那傢伙真是会胡扯。」
「你一定不相信,刚刚那个表情……」自言自语似的语气,席恩声音含在嘴里,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其它人听到。
「嗯?你说什么?」
「没事,没事。」如果跟夏禹说他刚刚那个眼神有魅惑人心的感觉可能也会被揍。
「我和韩濯不是那种关系。」夏禹顿了一下,接着又说,「如果真的要说的话,应该比较接近哥哥和弟弟吧……啊,不对,以年纪来算应该是父子。」
「啊?」
「我『醒来』的时候,教我认识这个世界的人是韩濯。」
差不多是三十几年前的事了,可是回想起来,却好像昨天发生的事一样。
他醒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狂笑,笑到连他自己都无法停止。那时候,他心想着自己已经死了不是吗?如果他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什么灵魂,没有什么死后的世界,全都是他的幻想就好了。
可是,被母亲用斧头砍断的脖子还在疼痛着。
这就是现实,只是他无法面对──肉体已经死了,可是灵魂还是清醒着这个事实。
「活着真值得高兴,不是吗?」
对他伸出手的人是韩濯。
陪着他一起大笑,听他说有关母亲的事,用一脸不在乎的表情问他要不要报仇。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可是又觉得他说话的样子并不认真。
教他看星星,教他使用灵力,教他什么才叫做真正的活着。
等于是大哥一样的存在。
在他的身边,就会感到安心。
只是这个样子而已。
超过友情,可是又不能说是亲情,只是觉得和韩濯在一起很平静。这大概是因为韩濯对什么事情都是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太过豁达,好像可以容纳其它人容纳不下的东西。
「我是打从心底希望自己变成他那个样子的灵魂。」最后,夏禹做了一个结论。
「喔……」席恩听他说完之后,只是应了一声没有说话。
说不上来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他就是不太想回答。由其是看到席恩向往的表情时,心里有一点酸酸的。
也许是嫉妒。
可是究竟他是在嫉妒什么,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
「怎么都不说话?」夏禹看着像小孩子般嘟着嘴的席恩,觉得有点好笑,「你不出声只有我一个人再唱独角戏好像我是笨蛋一样。」
「怎么说呢……」席恩想了一想,「我觉得你在提韩濯的表情很像在谈恋爱。」
「啊,真的吗?」夏禹愣了一下。他真的在谈恋爱吗?所以才会因为韩濯离开而感到愤怒吗?他一直以为那只不过是因为韩濯不说一声就离开了他,所以,他觉得被背叛了,觉得自己被留下了……
也许在不知不觉之中,感情就变了质吧。
「也许,真的是有一点喜欢他吧……」夏禹喃喃自语地说,「不过,就算真的喜欢他应该也太迟了吧。」
「太迟了?」夏禹疑惑地看着他,「因为韩濯已经离开了吗?」
「不,应该说,从一开始就太迟了吧。」夏禹很平静地说。奇怪的是,即使现在才知道当初也许是超过友情的程度,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震憾了。
喔,是这样啊。顶多也只有这种程度的反应而已吧。
「一开始就太迟了?」
「韩濯有一个妹妹,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就是他的妹妹。算起来的话,应该也……」夏禹说到韩濯的妹妹时忽然想起自己竟然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韩濯离开的理由是什么呢?
为什么他都没有去想为什么韩濯会住在那栋旧公寓里?
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是笨到了一个连自己都要唾弃自己的程度,答案就在眼前走过来晃过去,他竟然就让它溜走了。
「也?」席恩疑惑地看着夏禹脸上的表情变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应该还没有离开那里。」
「韩濯?他还没有离开哪里?」席恩听得一头雾水。
「等会再解释,我们去找白轶。」夏禹起身从屋顶上跳了下去,席恩却没有跟在他身后跳下来。走了几步发现席恩没跟上来,夏禹不耐烦地回过头问,「又怎么了?」
席恩蹲在屋顶上,对着他摇头,「不行……」
「什么不行。」
「我有惧高症。」席恩一边摇头还一边发抖。
夏禹睁大了眼看着他,接着看看地面──不过是一层楼的高度。他叹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我可不管。」
接着,背后传来席恩的惨叫声。
【第六章】
夏禹坐在电脑前,席恩站他的左边,手放在椅背上。白轶站在夏禹的右边,正用手指着萤幕上的一张照片。
「这是那幢公寓墙上悬挂的照片之一,另外还有十六章照片都是照同一个女孩。」白轶佩服地说,「这次真的被你猜中。」
「没猜中才奇怪吧。」夏禹给了他一个白眼。
「一模一样……」席恩拿着手上的档案和萤幕上比对,虽然档案中的女孩年纪比较大,不过从鼻子和眼睛还是可以认出是档案中的女孩和萤幕中是同一个人。
「不一样才奇怪吧。」白轶敲了下席恩的头。
「这是她的亲人替她拍的照片吧?」席恩不去理会白轶,将档案拿给夏禹,「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的照片而没有其它人的呢?」
「不知道,不过总有人替这个小女孩照像吧?」夏禹手指轻敲着桌面,皱着眉说,「看来,韩濯挑那栋公寓并不是偶然。」
「巧合的事情还多着呢。」白轶拿出另一叠报告书,递给夏禹。
「这是什么?」夏禹接过来时一脸疑惑。
「你第一天来的时候,是不是有一件快乐埋错地方的事?」
「嗯,是一个叫费莉的小女孩的快乐。」席恩点头了点头,又下巴指了指柜子里的一个罐子,「弄错的那一个到现在还在这里。」
「很不幸的,照片里的这个小女孩也叫费莉。」白轶指着萤幕上的照片。
「同一个人吗?」夏禹并不认为有这么多巧合会在同一个时间点上发生。
「很不幸的,你答对了。」白轶翻开报告中的一页,上面有小女孩的照片,「我对费莉的事情调查了一下,她已经死了十五年了。」
「差不多是韩濯离开的时候……」夏禹沉吟道。
「没错,还有一点让我很担心的是,被你们抓回来的程浩还活着的时候是个警察,他很清楚自己是因为什么事被杀死。」
「什么事?」席恩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在查一桩连续谋杀案,事实上,他也查出凶手是谁了。」
「我记得那时候他是要杀同僚……」席恩偏着头回想,「凶手是他的同僚吗?」
「不,凶手由一群人组成的集团,他是被同僚出卖。」白轶摇了摇头,「让我比较在意的事情是受害者的名单里有费莉这个名字。因为太多巧合凑在一起,所以我去调查了一下这个集团的成员。」
「不错嘛,你这次反应蛮敏锐的。」席恩赞赏似地看着他。
「……听起来可真不像是称赞。」白轶瞥了席恩一眼,接着又说,「这个集团的成员信仰一种邪教,他们会将少年或少女奉献给邪神,他们在十几年前就开始了每三个月一次的集会,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诱拐小女孩做为祭品。」
「费莉也是其中之一?」
「对,而且是最早的几个受害者之一。」
「没有被抓到过?」
「嗯,组织里似乎有不少政商界的高层人士,所以有警界的人替他们掩护。」白轶话还没说完,席恩责难的视线就扫了过来,他连忙替自己辩解,「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这不是我可以管得了的事情。」
「那是犯罪啊!」席恩瞪视着他。
「很遗憾的,除了『天使』之外,其它死人都不可以干涉活人世界的事,不管是为了什么样的理由都不可以。」
「那就叫天使去阻止啊。」
「这不在天使的职权范围里。」
「……全都是藉口而已。」
「藉口就藉口,那不是任何人可以负得起的责任。」白轶并不与他争辩。他把报告翻到最后一页,指着上面的照片。
那是一个女人的照片,年纪大概在七十岁上下。
「这是谁?」席恩疑惑地看向白轶。
「她的名字叫韩渝,你可以猜猜看她是谁。」白轶并没有回答席恩的疑问,反而把问题抛给夏禹。
「不会刚好是韩濯的妹妹吧?」夏禹注视了好一会儿之后,不太确定的回答。虽然照片上的女人年纪颇大,不过还是有不少和韩濯相似的地方。
「对,很巧合是不是?」白轶点了点头,「她和费莉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死亡。」
「同时被杀吗?」夏禹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没错,是很巧合。」白轶接着说,「如果你是韩濯,你很关心你唯一的妹妹,理所当然的也会关心她的孙女。突然有一天你接到一张申请她的快乐的申请单,接着发现她已经死了,而且死得不明不白,你会怎么做?」
夏禹没有回答,只是闭上眼将身体深深地埋进椅子里。
他几乎可以想像得到韩濯知道这件事时的愤怒──什么不可以干涉活人世界的事,什么规则,什么责任,全都滚一边去。
韩濯在乎的恐怕只剩下他自己心中的正义了。
席恩看了看夏禹,又看了看白轶之后才把话接了下去,「所以韩濯留在活人世界是为了复仇吗?」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可能吗?」
「即使是韩濯也不可能马上查到这件事吧?」
「如果没有线索的话应该是查不到,可是偏偏程浩刚好在查这件事,韩濯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接触到他,据程浩的说法,他已经把名单告诉韩濯了。」白轶叹了口气,又接着说,「我调查过那个集团,在几天前开始有成员失踪或是发生意外。」
「他杀了人吗?」席恩有些迟疑,所以在话问出口的时候仍将目光瞟向夏禹。
「我想应该不会。」夏禹摇了摇头,「他知道很多让人生不如死的方法。」
「听起来好像有点……?」席恩望向夏禹。
「不太妙。」夏禹点了点头,把他的话接了下去,「如果从这个角度去想,他去买恐怖的记忆一定是用来报仇。不过,在不知道效果的情况下,他也不太可能贸然使用……」
「会不会是是他让程浩替他实验了?我记得他身上有恐怖记忆。」席恩反应很快地将几件事接在一起,「现在他已经知道痛苦的记忆很有效了,你想,他会
立刻去找杀害费莉的人吗?」
「如我那些成员并不是真的发生意外的话,应该是他已经去找了。」夏禹叹了口气,「不过,他应该是不会杀死他们才对……」
「既然他杀了人,这次就非得将他逮捕不可。」白轶对夏禹说。
「等等,白轶,他并不一定会动手伤害那些人啊。」夏禹先是讶异,接着立刻反驳,「也许这些意外只是巧合而已。」
「在这个时间点上一个接一个发生意外,那也未免太过于巧合了吧?」白轶摇了摇头,「他是危险人物,阎罗王会议老早就想找个方法把这个麻烦解决掉,只是不到适当的时机而已。这次是他自己给了我们机会,怪不了别人。」
「但是我们好歹曾经是同事,至少应该给他一个申辩的机会。」
「在这件事上,我也不会保护他。」白轶冷酷地回答。
夏禹并没有说话,相反地,他只是叹了口气,「然后呢?」
「我会马上报告阎罗王会议,他们会派人去找他。」
「那些牛头马面抓不到他。」夏禹并不赞成。
「那就没有其它的办法,或者你要自己去抓韩濯吗?」白轶的语气已经近乎质问了。
「等等。」出乎意料之外,先开口的不是夏禹而是席恩,「之前你不是希望夏禹不要接下找韩濯的工作,现在这种态度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白轶大声地说,「我是要他认清楚现实。」
「现实?你说的话就是现实吗?」
「你看看这份报告,这就是现实。」白轶激动了起来,用力指着报告上的照片。「韩濯可能是比杀人犯更凶恶的罪犯,他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韩濯,不,韩濯从来就不是夏禹以为的那个韩濯。那傢伙冷酷、无情,根本不把其他人看在眼里。」
「就算你觉得他冷酷、无情,那又怎么样?」席恩也激动了起来,「韩濯也可能什么都还没做啊?」
两个人面对面瞪视着对方,彷彿两头随时都会斗起来的公牛。
「也许他真的什么都还没做。」白轶先转移了视线,「但是,我可以告诉你,那傢伙根本就没有人性,就算他现在还没有动手,迟早也会动手。」
席恩注视着白轶好一会儿,忽然冒出一句完全无关的话,「你和韩濯有私怨吗?」
「我?」白轶冷哼了一声,想要装出不屑的样子却显得有点不自然,「我跟韩濯根本没有交集。」
「是吗?」席恩怀疑地看着他。
白轶不知是被他的视线所震摄,还是真的有些心虚,刻意地把目光放在席恩背后的柜子上。这让席恩更加怀疑韩濯和白轶是不是有什么恩怨。
「好了、好了。」有些心神不宁的夏禹终于看不下,用力把差一点就要打起架来的两人分开,「你们两个不要吵了。」
「不吵也可以,你打算怎么做?」白轶注视着夏禹,不让他逃避这个问题。
夏禹抬起头望向白轶,「我知道你和韩濯一向合不来,逮捕韩濯的判断是根据你的感觉还是根据你的理智。」
「……根据我的理智。」
「韩濯是在你的管辖之下,他出了问题你也要负连带责任吧?」
「没错。」白轶移开了目光,「但与这件事无关」
「……既然现在你是阎罗王,就是我的上司。」夏禹注视了白轶好一会之后,轻轻地点了点头,「我会去找他。」
「夏禹!」席恩不满地看着他。
「那就这样决定了。」白轶无视于席恩的不满,愤怒地坐回椅子上。
※
「走吧?」夏禹手上拿着钥匙,正打算穿过通道前往活人世界。走了几步发现到席恩没有跟上来,带着疑惑地表情回头看向仍站在门口处没有走进通道的席恩,「怎么了?」
「为什么你要答应?」
「啊?」
「韩濯不是你的责任吧?」别扭的表情反映出别扭的心情。
虽然他很不愿意承认,可是他知道那是很嫉妒──这种丑恶的情绪让他变得很别扭,可是他就没有办法对夏禹特别地在意韩濯这件事释怀。
「喔……是这样啊。」夏禹盯着席恩好一会儿,露出了然的微笑,「就某方面来说,应该算是我的责任吧。」
「责任?」
「在开始之前要先结束。」夏禹彷彿自言自语般地说着。
「啊?」席恩没听清楚夏禹的自言自语,以询问地表情看着夏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