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定人间——蛋蛋鼠

“谁教你说话的？”天圣娘娘紧接着问，殉天怔了一怔，这个问题他到从未想过。
“回娘娘，没有人教。”
天圣娘娘的表情更冷峻了。看着殉天，她仿佛看见了另一个人的身影。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天圣娘娘眉头深锁，伸手从侍女手中拿过一面

摄魂镜，高高举起。殉天刚一抬头，目光便与那镜面正正对上，他大叫一声，倒在了地上，三公主猛地捂住了嘴。在摄魂镜的镜光中，隐隐

浮现出一个人，那是三公主也能认得出来的，亟苏的身影。
“果然如此。”天圣娘娘慢慢地放下了摄魂镜，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殉天，“我们回去吧。”
三公主担心地看了殉天一眼，扶着天圣娘娘走出天牢，琴娘一见娘娘，急忙下跪。天圣娘娘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琴娘，你不是去看洛音了吗？怎么跑到天牢来了？”
“回娘娘，我想问殉天一些事情……”琴娘边答边猜测着天圣娘娘来看殉天的目的，但是实在是无迹可寻，只是免不了有些担心。
“殉天暂时是不会醒过来了，你找他也没用。”天圣娘娘淡淡道，“洛音现在还好吗？”
“回娘娘，洛音的精神不太好，大概是……因为殉天的……关系。”琴娘咬了咬唇，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测，也许……也许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
“既然如此，你让他回天圣殿来吧，哀家也好久没听到洛音的妙笛了，夜华这一走，哀家身边颇为冷清啊。”天圣娘娘叹了口气，“洛音这

孩子，命也真苦，即使是成了神，也逃不脱命运的摆布。”
“娘娘……”琴娘跟在天圣娘娘的身后，惊讶地问，“洛音有什么样的命运？”
“此乃天机，不可泄露。”天圣娘娘叹息道，“不过，他会被调到守神殿，其实是亟苏的意思。”
琴娘大吃了一惊。亟苏？她印象中，亟苏在被抽掉神骨之后便下界去了，并没有来过天圣殿啊！
“亟苏在两百多年前曾经跟哀家打赌，说他会被调往下界，那个时候哀家当然是不信的。”天圣娘娘微笑道，“哪知事隔十余年，地祖便来

我天界求亲，指名亟苏下界，要知道，天与地本是姻亲，地祖的恳求，陛下当然乐于答应。结果这个赌哀家输了，亟苏便求了哀家一件事。

”
琴娘静静地听着。她的心里掀起了狂风暴雨，难道天圣娘娘是在暗示她，这一切都是注定的？
“亟苏求哀家，若殉天出世守护神剑，在所有人都不愿意照顾殉天之时，让洛音去守神殿陪伴殉天。”天圣娘娘回想起当时的事情，忍不住

摇了摇头，“哀家当然不愿意答应，便问他，若是洛音不肯呢？”
琴娘和三公主都听得发痴，这段轶事，她们从没听天圣娘娘提起过，十分的惊奇。
“结果亟苏回答，洛音如果不肯，便让他回天圣殿，让殉天独自一人好了。”天圣娘娘忍不住叹气，“哀家一听，觉得甚为合理，便答应了

下来，之后就像亟苏说的那样，在殉天身边的侍童换了一个又一个，最后无人愿意再去之时，哀家便依了亟苏当年的恳求，将洛音调往守神

殿，结果这一守，整整守了两百年。哀家怎么也没有想到，洛音竟然没有一次提出想要回天圣殿，若是他提出，哀家立刻将他调回，又怎么

会让他陪着块枯骨头整整两百年呢？”
“亟苏此人，神秘莫测啊！”三公主惊叹道。琴娘却深深担忧，亟苏难道也料到了今日之事？难道在两百年前，他就能看出，洛音是惟一可

以陪伴殉天的人？那他是不是知道，之后洛音与殉天的命运？

七
天帝的圣旨终于定了下来，但还没有正式颁布。大略的内容是要将殉天抽去神骨，打入人界，但是破天荒的，天帝允许殉天百年死后，回返

天庭。元圣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又是震惊又是欣喜，匆匆地来到守神殿。守神殿里一片清静，他找遍了神殿的每个角落，都没有看到洛音

的身影。推开守神殿的大门，他看到了供在神座上的开天神剑，以往的激动已经不复在，环顾神殿四周，他感到十分的凄凉。殉天不在，洛

音也不在，守神殿便像死了一样，元圣也失去了观赏神剑的兴致。
茫然地在神殿中间站了很久，元圣才发现，因为这里有洛音和殉天，才会让他充满兴趣。殉天的一举一动，常能让他惊奇莫名，也许是洛音

跟在殉天身边太久看不清事实，元圣很轻易便发现了殉天对洛音的重视。
为什么洛音不知道呢？明明殉天是那么的在乎他！
元圣转动着眼睛，想到了一个化解洛音对殉天仇恨的办法。如果洛音知道殉天是在乎他的，是不是会改变一下想法，去为殉天说情呢？
元圣焦急地转圈，洛音啊洛音，这个关键时刻，你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洛音此时正站在天牢前，看着殉天，手里拿着酒壶和酒杯。殉天魂魄飘摇，看着洛音却毫无反应。
“你为什么要放过我？”洛音端着酒，每说一个字都在颤抖，酒洒了出来，沾湿了他的手，他也没去理会。
殉天轻轻捂住头，头疼得像要裂开，根本没有办法思考洛音的话。
“回答我啊！”洛音怒叫了起来，“为什么你可以跟他们说话，却惟独不对我说？跟我说话，跟我说话啊！”
殉天抱着头，死死地咬牙。洛音越是生气，越叫声高昂，殉天的头就疼得越厉害。眼前的人影越来越模糊，他连神志都已经无法凝聚。
“我来跟你饯别，又是我引妖魔来杀你，你不觉得很愤怒吗？”洛音只觉得天旋地转，他已经语无伦次，“你杀了莹萧，我都可以原谅你，

为什么你不跟我说话，我却无法忍受，你知道吗？”
殉天昏了过去。洛音猛地将酒壶砸在了地上，转身狂奔了出去。连到了这个时候，殉天都不愿意跟他说一句话，一句话都不肯！洛音的眼前

一片黑暗，连路也看不清了。两百年了，他整整陪了他两百年！为的是什么？求的是什么？洛音嘶心裂肺地号叫起来，冲进了他最熟悉的三

清园，尔后一纵身，跳进了三清湖里。
他沉向了湖底，浑身浸泡在冰冷的水里，他想起了初到守神殿时的情景。
那时候，守神殿的清净脱俗让他感到很新奇，而坐在亭院里的殉天，更让他魂不守舍。他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神灵，更没有看到过那么清澈

的眼睛。从那时候起，洛音就决心留在守神殿里照顾殉天。
离开天圣殿之后，洛音感到与那里的人和事正迅速地疏远，每当他感到很孤独的时候，总是能看到殉天那修长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他的

心因此而沉静下来，觉得有所依，也有所凭。夜华和琴娘偶尔会来看他，这时候殉天总是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从未在他们面前出现过。洛音

一面觉得寂寞，但一面也觉得满足。因为殉天哪也不去，就呆在这守神殿里，虽然他不会说话，对洛音的举动也没有任何的反应，但是他不

属于任何人，只属于洛音。这里没有人来打扰，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起生存着，洛音觉得很高兴。
这时候莹萧出现了。他本是太上老君烧香的童子，偶有事从玉神殿经过，正好遇上洛音，两人年纪相当，又都很天真纯粹，很快便成了好友

，莹萧无事的时候便会来守神殿见洛音，跟他一起去摘果子，跟他一起打扫守神殿，洛音再也不觉得寂寞，每天除了例常的事务之外，他总

是在期待着莹萧的出现。
殉天不会说话，也不理会洛音交了朋友，但是他比平常都更早的起床，早早地来到院子里，直到莹萧来了，他就立刻回到自己的屋里去。莹

萧几乎是没有怎么见过殉天，对这位充满着传奇的神灵，他既敬畏又很好奇，常向洛音打听，对殉天的事情了解了许多。
那时候的洛音，根本也不会想到莹萧早在认识他之前，为了偷盗神剑，做了很周密的计划，他甚至愿意陪着洛音跑到东南方向的佛镜池，为

殉天求祈上天的眷顾，灵化于世。莹萧趁着洛音又一次前往沸镜池的时候，溜到了守神殿，他选择的正是殉天在冷池沐浴之时，没有人阻拦

他进入神殿。莹萧冲进神殿之后，拿起了神剑，他万万没想到殉天会出现在他的面前，缓缓伸出了手。

洛音在佛镜池听到一众妖魔的议论，才知道莹萧原来是不周山下巨龙的嗣子，只有神剑可以劈开不周山，让巨龙复苏。不敢相信朋友原来是

在利用自己，他匆匆地赶回守神殿，没想到四处门房大开，连殉天都人影皆无。洛音冲向守神殿正殿，不顾一切地闯了进去。眼前出现一片

飞溅的红血，殉天正弯着身子，右手持剑，莹萧就躺在他的左手臂弯里，胸口被神剑劈出一个巨大的裂口，血正像山泉一样，不断地向外喷

涌。
“救……我……”莹萧向着洛音伸出手，就像一个濒死的人类一样，面目死灰，双眼凸出，神情可怖。洛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想要扑

过来，殉天却将神剑的剑鞘一横，冷冷地挡住了他。看着莹萧的伤口，洛音几乎说不出话来，而朋友的求救，更令他痛不欲生。他向着殉天

跪了下来。
“殉天大人，求你……求你……救救他……”洛音不断地以头撞击着地面，流下了眼泪，“他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惟一的朋友，我惟一可

以交谈的朋友啊！”
殉天的剑鞘挡住了洛音的头，不让他再磕下去。洛音抬起头时，看见莹萧胸口的伤口正迅速地愈合，狂喜让他疯狂地扑上，想要握住莹萧的

手。就在此时，殉天却放下了莹萧，一把拉住他，逼他退到了三丈之外。洛音挣脱不开殉天的掌握，他以为莹萧已经没事了，正想松口气的

时候，看见殉天的脸色变得像玉一样透明。
殉天虽然不言不语，没有感情，但是从未像此时神情如此阴冷，看得洛音全身都发起寒来。
莹萧突然间惨厉地呼号了一声，整个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一声接着一声地惨叫，到最后，血从他的身体各处喷射而出，将他彻底地分尸

，化成了一滩殷红的血水。
洛音眼前全黑，自那刻起便人事不省。殉天将他送回房里，并动手打扫了神殿，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发现，直到太上老君发现莹萧童

子失踪，掐指一算，叹息不止，报告了天帝。莹萧既然已死，天帝也就不再追究，这件事，最后只留在了洛音的心里，成为他最重的一个伤

口。

洛音的第二个伤口，是夜华的死。离开天圣殿之后，洛音仍然常常前往天圣殿，莹萧死后，洛音内心的伤痛无法平复，每每看到守神殿，就

会想起莹萧的惨死，他忍受不了地跑回了天圣殿。当他来到天圣殿的时候，发现那里布满愁云，而夜华，就在神殿一角的亭廊边，吹奏着轻

松而愉快的“春之声”。洛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悄然地穿过了花园，来到夜华的身边。
“师父，出什么事了吗？”洛音小心翼翼地问。
“没出什么事，只是娘娘的身体不太好而已。”夜华微微笑道，“你不用担心，很快就会好的。”
洛音这才放下了心，把最近的遭遇向夜华大吐苦水。夜华在听完他的叙述之后，表情微微黯淡了一瞬，又恢复了他一直以来的灿烂。
“你恨殉天吗？”夜华抚摸着洛音的头问。
“我不知道……莹萧他骗了我，但是我……并不恨他。”洛音垂下了头，“可是他死了，我好伤心。”
“既然如此，你不想离开殉天吗？”夜华忍不住微笑。
“我不想。”洛音一想到殉天，竟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很喜欢守神殿啊。”
“你知道么，在你之前，有多少侍童因为呆不下去而离开那里，为什么你却偏偏会喜欢呢？”夜华不禁摇头叹息。
“他们不喜欢的理由我不知道，但是我很喜欢，因为那里很清净，而且只有我和殉天大人，我觉得很高兴。”洛音毫无机心地道出了隐藏在

内心的秘密。他非常，非常喜欢殉天。
“洛音，殉天和我，在你心里哪个重要？”夜华忍不住笑了起来。
“当然是师父你！”洛音拉着夜华的袖子，“师父，你不知道，殉天好美，好脱俗，我从没见过像他那样的神。”
夜华看着洛音，沉默了很久很久。洛音不知道为什么师父的神情如此忧郁，小小的心灵也有些感伤起来。
“洛音，如果师父有事离开，而且很久都不会回来，你会不会为师父担心？”夜华静静地问。
“当然会啊！”洛音着急地问，“师父，你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夜华茫茫然地看向了天圣殿。
“我也不知道，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不要，我不要你离开！师父，你不要抛下洛音好不好？”洛音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洛音，师父有个很挂心的人，我想为她做点事。”夜华微微笑道，“对师父来说，那是一种极致的幸福与满足。总有一天，你也会遇到一

个你很重视的人，为他付出一切也不在乎，他的喜怒哀乐都会影响你的人生，失去他，你会比失去生命更加痛苦。”
洛音不明所以地眨着眼睛。夜华看着他，深深地皱起了眉。
“虽然我不知道你何时会遇上，但是有一点，我希望你一定要听我的话。”
洛音歪着头。“师父，你说，我一定听的。”
夜华叹气，他已经隐隐知道，洛音不可能会按他的话去做，但是他却不得不说。
“那个人是谁都不要紧，是妖也好，是人也好，是神也好，但绝不可以是殉天。”
洛音目瞪口呆地看着夜华，又是尴尬又是惊慌地涨红了脸，拼命地挥手。
“不可能的，绝不可能的啦！”
夜华微笑着看着他，最后一次爱怜地抚摸着他的头。
八
洛音的肺里终于进了空气，他感觉到一双有力而温暖的手臂紧紧地环抱着他，忍不住哭了起来。只有夜华对他如此温柔，只有夜华才能给他

如此的温暖！
“师父……”洛音咳着，哭着，吐出一口又一口的水。
“别急着说话。”那声音是陌生的，但很温柔。洛音惊讶地抬起了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扑面而来的暗香，是少女身上所特

有的。
洛音想了起来，她是天圣娘娘的三公主，剑玲。挣扎着想要起身，眼前又一阵发黑，剑玲急忙搂住他，制止了洛音的反抗。
“别乱动哦！我可是武将，你既没我力气大，也没我反应快，还是放弃吧！”剑玲笑语嫣然地说。洛音臊得满脸通红，这才想起自己死里逃

生，被剑玲从三清湖里救了出来。
“洛音，你为什么要寻死啊？”剑玲咬着唇道，“是不是因为夜华死了，殉天又下了狱，一个人了？”
洛音觉得窒息，剑玲无心的推测却正中靶心，让他苦得想要呕吐。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早一点把夜华的玉笛捞起来就好了！”剑玲哀伤地垂下头，“他临死的时候让我把这支笛子带给你，但是我当时不知

道他这句话的含义，把玉笛丢进了镜湖。等我回到天庭，知道你是他惟一的弟子之后，我后悔死了！但是镜湖湖水冰寒彻骨，我连着潜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