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俗,却也容易亲近。
「快进来,外面冷着呢,李大老板。」尚香伸出了手,把李慕星拉进了屋,然后哎哟一声,又道:「您的
手好冷,来,奴家给您捂一捂。」说着,整个身体都要往李慕星身上黏。
他的手哪里冷了,分明是尚香自己的手冷得跟冰一般,李慕星一个寒颤,用力甩开尚香的手,脸色有些发
黑道:「你又来了......」先前什幺美好的感觉都没有了,他又被骗了,尚香还是尚香,可恨他竟为了这
幺一个会骗人的男妓整日心神不宁,现在又巴巴地赶了来。
想到这里,他从怀里拿出一只小小的暖手炉,有些恨恨地道:「原本今日是想带个暖炉过来,可是去得晚
了,已经卖完了,就给你捎了只暖手炉,加了炭,还热着,你揣在怀里捂一捂,就不会冷了。我日后不会
再来,你......好自为之吧。」
尚香拿着暖手炉,手中一片温暖,他的心也跟着暖了起来。商人,商人,眼前这个商人,到底跟一般人不
一样,选择他,也算值。心里这样想着,面上的笑容却更盛了,拦住了李慕星,道:「李大老板什幺急着
走呢,您特地为尚香送来一只暖手炉,可把人家的心也给暖了,来来来,今儿个就让尚香好好伺候您一回
。」
明知李慕星不喜欢他这个样子,可是,若不这样,只怕他连李慕星的一根指头都碰不着吧。这男人,太木
讷了,只好他主动一点了,反正,他所期待的,不过是花落之前的这一点点时间。
李慕星哪里肯留下,把尚香推开就要出门,尚香哪里肯放,拉拉扯扯中,尚香被推倒在地上,那只暖手炉
骨碌碌地滚到角落里,尚香「啊」了一声,赶忙去捡,谁料到暖手炉这一摔,把顶盖摔破了,里面的炭漏
了出来,一下子烫伤了尚香的手,他急着捡回暖手炉,竟不顾炭烫,却把李慕星看得心惊肉跳,一把将尚
香的说扯了回来,怒道:「你不能小心些幺?」一边说一边看尚香的手,掌心处已是一片通红,隐约有水
泡鼓起。
尚香看到李慕星一脸紧张的样子,突然觉得有趣,竟乐得哈哈英起来,惹来李慕星一记怒眼,骂道:「你
疯了,还笑。」然后甩手转身就出门。
尚香这回未再拦他,等不见了李慕星的身影,他才小心地把暖手炉捡起来,用布将顶盖破裂处蒙好,重新
揣在怀里。小小的暖手炉,带起了一片暖意。
李慕星到外面找了些烫伤药回来,一眼看见尚香两只手紧紧捂着暖手炉,望着窗外的一片残菊,面上笑得
满足而快乐,不知怎的,这一个简单的笑容竟让他心中的怒意不翼而飞,心情也不禁飞扬起来。
尚香还是那个会骗人、会惹他生气的尚香,可是尚香的笑容变得真了许多。
「过来,擦药。」
尚香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那双波光盈盈的丹风眼微微上翘起来,为那张笑脸添了几分魅惑,看得李慕
星呼吸一窒,连忙低下头,打开药盒,挖了一块,粗手粗脚地抓过尚香的手,给他抹上。
尚香也不喊疼,只是笑盈盈地望着李慕星,时不时地故意倒吸一口凉气,然后便察觉李慕星的动作变得轻
柔了许多。
他果然没看错,这是个好男人,虽然太过正经,太过老实,十足十的呆头鹅一只,可是这个男人不会做出
虚情假意的样子骗人骗己,不会在前一刻风流不羁跟他调情一转头就翻脸无情,不会逢场作戏拿好话哄人
隔天就全不认帐,他的厌恶就是厌恶,他的喜欢就是喜欢,即使是现在,朦朦胧胧,分不清他究竟是喜欢
还是厌恶,可是他不经意的一点点体贴仍教尚香的心里泛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好象有些酸,更多的却
是甜。
要让这样一个男人永远记着他,念着他,好象并不困难呢,只要稍稍对他好一点,他一定记着一辈子,想
到这里,尚香笑得更欢愉。
李慕星帮尚香抹上药,用白纱包好上抬头便见尚香望着他笑得连眼都眯了,好象算计着什幺,心里生出一
股莫名其妙的感觉,可是偏偏移不开眼,这样的尚香......是真实的......他不讨厌,明明感觉不妙,但
是......就是讨厌不起来。
「李大老板......」
尚香一声娇嗲嗲的叫唤,让李慕星心里一抖,从椅子上跳起来,连退三步,警戒地看着他。
尚香一怔,旋即笑得连腰都弯了。
「李爷,您这是怕什幺?尚香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您不成?」
李慕星一想也是,尚香又不是老虎,他退什幺,见尚香笑得过于大声,当下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道:「
你好歹也是个男人,说话嗲声,举动阴柔,真把自己作女人了幺?」
尚香竖起一根手指,在自己的唇上轻轻一点,李慕星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到南馆里来的人哪有把小倌当男人看的,李大老板倒真个与众不同了。」
李慕星只见着那双涂抹得过于红透的唇办一张一合,隐约可以看到舌尖在齿后若隐若现,他禁不住咽了一
口唾液,只觉得口干舌燥起来,觉得尚香确实生得美丽,只看那唇形,便让人有种想要碰触的冲动。突然
发现自己在想什幺,他不禁心里羞愧,悄悄用手掐了自己一下,将这股冲动压了回去,这一闪神的功夫,
便没注意听尚香说了什幺话。
尚香看他走神,连唇角都翘了起来,手指又在唇上点了点,然后轻轻在李慕里唇上一按,「啊!」李慕星
受惊,一跳老远,捂着嘴唇瞪眼看尚香,面上臊得连脖子都红了。
「你、你......」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尚香开怀大笑,道:「李大老板,您应酬往来,也算是欢场常客,怎地跟初次到娼馆的童子鸡一般反应?
奴家还没做什幺呢。」
李慕星羞恼至极,气道:「我只是吃惊罢了,你莫动手动脚,我对你没兴趣。」怎幺也要挽回些面子,又
不是不经世事的毛头小子,与秦三娘也算逢场作戏了几回,只是被男人调戏,还是头一遭,也不知怎幺地
,竟然反应这幺大。
「是、是,奴家再也不敢了。」尚香低眉敛目,一副已知错的模样,只是看他双肩微颤的模样,分明仍在
偷笑。
李慕星看他知错的模样,也不好再教训,可是又知他分明只是做个样子,心中又气恼,不愿再留下来,转
身就要出门。
「李大老板......」尚香叫了一声,见李慕星回头,便皱着眉可怜兮兮地伸出手,「奴家手疼得厉
害......」
先前倒没见喊半句疼,药都上了,这会儿反倒疼起来,李慕星瞪起了眼,恨恨地对上尚香那双水气盈盈的
丹凤眼,不到半刻钟便败下阵来,想说些什幺,张了几回嘴都没说出来,一转身还是走了。
尚香望着李慕星的背影,又笑了,这个男人......明儿一定还会来,会带着更好的药来。他从怀里拿出暖
手炉,贴在了胸口,唔......还是很暖和......暖暖的感觉......真好......
李慕星闷着头一出南馆后院,手指便再也忍不住抚上了自己的唇,好热,被尚香点过的地方感觉一阵阵地
发热,鼻间隐约还能闻到从尚香手指上传来的香味,清清淡淡,仿佛还带点檀香的味道,比起原来那股浓
郁的香味要好闻得多。想起尚香可怜兮兮地喊着手疼时的模样,明知十有八九又是作戏,却无法开口拒绝
。
「李爷难道不知道,尚香师傅做的香粉都有催情的功效,您没闻着他一身的香味儿吗?只要是个男人,靠
近他都会不由自主地心摇欲动,由他说什幺做什幺都依着顺着。」
蓦地,尚琦说过的话跳入他的脑中,心里不知怎地感觉一凉,唇上的热度也渐渐消散了。什幺感觉都是假
的,只是药物作用而已。
回到家里,陈妈陈伯喜孜孜地迎了上来。
「爷,您下月十八就要跟阮家大小姐成亲,怎都不跟我们说一声?要不是钱老今天来问,我们还不知道,
这下子时间可紧着呢,备彩礼、请媒人、下聘,还要布置新居,发帖请客,爷......爷......您发什幺怔
啊?」
「陈伯、陈妈,这下聘的事,你们与钱老商量着办吧,我也不懂......」李慕星仿佛这才想起这幺一回事
,他这一整天都为尚香心神不宁,哪里记得跟陈伯、陈妈提起这件事。这门亲事想起来还有些荒唐,醉娘
向来是个冲动的性子,居然在大街上就嚷嚷,如今她不嫁怕都不行了。自然,为了醉娘的名节,他不娶也
不行,这......这算什幺事?!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往好处想了,醉娘嫁过来,到时候宝来商号与杏肆酒坊合并,财力大增,于上和城的
生意行来说也是一件大事,他也可以将宝来商号的规模继续扩大。
「门当、户对,李爷能得一位贤内助,日后定是财源滚滚,生意更上层楼。」
连尚香都说得出这门亲事的好处,这门亲事,没什幺不好,没什幺不好......该死,他怎幺又想起尚香来
。
陈伯、陈妈见李慕星拉着一张脸,脸色变化不定,心思也不知飞到哪里去,进门的时候竟差一点撞上门框
,不由面面相觑。
「嗯......大概是要娶媳妇了,高兴的,想我当年娶你那时,也跟爷现在一个德性。」
「不知羞,这事儿你竟也好意思说......」
「嘿嘿......」
次日傍晚,商号的事情都做好之后,李慕星还是去了南馆,他想他是不是着了魔了,明明知道所有的感觉
都是假的,却还是忍不住要来给尚香送药。
尚香在给窗前的几株黄菊浇水,那花已有小半的枯色,可他却浇得仔细,不敢多浇,多浇了会把花浇死,
也不敢少浇,只盼着能让花儿晚几日再凋零。看见李慕星来了,他放下水勺,对着李慕星弯腰福礼。
「李大老板,一日未见,尚香可想死您了。」
李慕星老远就又闻着尚香身上的香味,还是以前那种浓郁的味道,不再是昨日那种闻着舒服的清淡香气,
拧了拧眉,实在看不过一个男人身上一天到晚弄得香喷喷的,他的脸色就拉了下来。
「你的手好些了吗?」原本想要拿香味说事,可话出口就变了,娼馆之中,涂脂抹粉这也是无奈的事。
「哎呀,您不提奴家都忘了,自然应当是还疼着呢。」尚香伸出裹着白纱的一只手,一双丹凤眼眨呀眨,
那水气就蒙了上来。
「忘了?疼不疼你会不知道?」李慕星额头青筋跳呀跳,看尚香的样子,哪里有半点疼。
尚香眨着眼,困惑道:「有些不舒服的感觉,也不知道这种感觉算不算疼了......以前觉着疼的时候都要
在地上打滚,有时候连打滚的力气也没有。」
李慕星听了这话,心里头一跳,隐隐地作痛起来,道:「你挨过打?!」
尚香唇角一弯,道:「馆里哪个小倌没有挨过打,李大老板难道还不知道欢场中这点子事幺?」说着,便
连眼儿也弯了,「屋里坐,尚香知道您今儿个来,特地准备了几样小菜,还有一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