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是对是错——冯君

"我……我真的……"郑旭叹口气，回头想好好解释，再次婉拒肖于英的感情，但这一回头，他却见到肖于英抬手抹掉颊畔的泪。

怎么、怎么又哭了？心就像被肖于英的眼泪闷住一般，郑旭定在原处，脸上的表情也柔和起来。

或许他很迟钝，但并不代表他笨。上回肖于英哭，是为了他所不知道的人而落泪，然而这一回他确确实实感受到肖于英是为了自己而哭泣，这让他如何能不心软不舍？

"呜……"肖于英的眼泪越落越多，到最后索性缩起腿，将脸埋在双膝里啜泣，哭得凄凄惨惨，更让郑旭的心微微痛苦。

他只得走上前，在肖于英面前蹲下身。"于英，我真的很……抱歉。"他不喜欢男人啊！

肖于英没有说话，只是在听见他的话时肩膀抖得更厉害，整个人彷佛要死掉了一样。

郑旭不舍，只得叹口气，将手搭上肖于英瘦削的肩头，轻拍着安抚。"别哭了，拜托……"

肖于英仍旧不答，只是整个人埋进他的怀中，死死抱着。

察觉胸前被热烫的泪水濡湿一片，郑旭当下撇开要将对方推开的念头，由着他抱着自己。

"我喜欢你，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我没看着别人，我喜欢的是你……"

"于英……"

怀里的人还是哽着嗓哭道-----

"你伤透我的心了……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缠着你啊……可是我就是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但你居然和女人约会，还将我推开……"

肖于英的话让郑旭动容了，这世上，谁能不为一位真心爱着自己、深深爱着自己的人而感动？

终究，他只能回抱肖于英，让他埋在自己怀中哭着倾诉爱意，舍不得再说句重话让他放弃。

真的，只能慢慢来了。

而他怀里的人，也只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弯高嘴角，不断发出呜咽的声音。

第四章

"小祈，就是这样，你能给我一点意见吗？说真的我觉得很困扰啊……"

趴在祈赫篁的办公桌前，郑旭整张斯文的脸都皱成一团了，显然非常的苦恼。

打从上回去祈赫篁家里拜访，发现对方的情人是男人之后，郑旭就常拿肖于英的事来他的办公桌前寻求解答，当然都是利用公暇时间，可是对方早已烦不胜烦。

"你喜欢女人还是男人？"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打着，祈赫篁连一眼都懒得看郑旭。

"女人。"

"那有什么好困扰的？反正你没反应，他就拿你没辙。"所以这根本不能算是问题。

"可是……"悄悄抬头探探四周，确定没有人之后，郑旭才红着脸小小声地将他最大的烦恼说出："我、我有……反应……"

"禽兽。"不喜欢男人还有反应，当真没节操，看来他是小看这位高中好友了。

"……对不起……"他自己也觉得很汗颜啊，可是这并不是他所能控制的，再加上肖于英挑逗人的技巧那么高明，每每几个眼神、几句话下来，他就只能狼狈逃开，躲在没人发现的地方

痛骂自己的无耻下流。

而且自从上一回在古董店里听了肖于英那番告白后，他更加狠不下心推开他，只怕又惹他哭泣。

很矛盾，明明不喜欢男人，却会为—个男人的感情与眼泪心疼动容，这就是最最令他困扰的一点。再加上肖于英的攻势有越来越频繁的趋势，更令他招架不住。

最终，他只能来求助喜欢男人的祈赫篁，看能不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了。

看也不看郑旭郁结的表情，祈赫篁继续手上的工作。

"阿旭，既然你对他的挑逗有反应，那就代表你根本不是不喜欢男人，只是没遇到喜欢的，干脆接受算了。"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郑旭被祈赫篁的提议吓了一大跳，连忙死命地摇头。"我迟早还是会结婚，我不能害他！"这样比拒绝肖于英更残忍！

耐性宣告用罄，祈赫篁用力一按键盘。"你很啰唆、很优柔寡断，滚一边去，别烦我。"

被臭骂一顿的郑旭缩了缩，连忙可怜兮兮地道歉："对不起……可是你要帮我啊，小祈，我只能找你问……"

终于被烦到受不了了，祈赫篁放下手边的工作，双唇似笑非笑地弯起—抹邪气十足的弧度-----

"好，很简单，你去告诉他：你、是、零、号。"

※※※※※※※※※※

下班踏出公司大门，没看到等在前方公园的肖于英时，郑旭发现自己居然有一丝丝的失落。

不！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他甩甩头将那股失落感甩开，坐上司机开来的车，终究是叹了一口长气----就连这口气，他都不知道是松一口气还是让心情更低落了……

"少爷，您心情不好？"司机听见他的叹息声，好心地问。

"没事。"郑旭摇摇头，索性闭上眼睛休息，不再去想。

然而当他人踏入家门时，里头传来的欢笑声又让他疑惑的蹙起眉头。

家里有客人吗？

他脱下鞋子来到客厅，里面的姐姐姑姑们立刻笑着对他打招呼-----

"你回来了。"

郑旭长这么大还没被这么隆重的欢迎过，平时家人们都只是冷淡地瞥他一眼，只在要介绍女友给他时稍稍热络一点，今天是怎么了？

他不太自然地僵笑着点头，"我回来……"在看见坐在沙发中央的人时，他惊得叫出声："于英？"

"你回来了。"被郑家众女眷团团围住的肖于英站起身，慢慢地走到他面前。

　郑旭下意识退了一步。

"你上回将漆盒忘在店里，所以我便送来，而你家人也就拉我进来坐了。"

"嗄？"

郑旭还未反应，二姐郑兰便走到他俩面前，满脸的兴奋。

"阿旭，没想到你除了小祈之外还有个这么漂亮的朋友，怎么不早点带回来家里？"

"是啊！"郑荷也靠近，瞪弟弟一眼，"买了东西就自己去拿啊，还要人家送来，真是的！"

"也不先说一声，害姑姑都还没化妆，丢死人了！"

"有空要多请于英来我们家啊，真是……你小时候明明也长得细皮嫩肉、漂漂亮亮的，为什么长大就变样了？害我们买的女装你都不能穿，哪像人家于英长得中性又好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直将什么都没做的郑旭骂得狗血淋头，到最后他还是只能尴尬地猛道歉——

"真是抱歉……"害众人失望了。

小时候的郑旭长得非常可爱，所以郑家一群女人常将他打扮成女孩子，一直到国中都是。然而升上国二后他却在短短的暑假期间长高了十五公分，让她们顿时没了乐趣，怨恨之强烈可

见一斑。

肖于英忽然抿唇笑笑，扬扬手上的相本，"没想到你小时候长这样呢……"

在他手上的赫然是郑旭小时候的照片，翻开的那页还是他的女装照，郑旭这下丢脸到几乎想一头撞死。

"算了，也该吃饭了，爸妈今晚有应酬，我们自己吃。"郑兰挽着肖于英的手，拉他往饭厅走。"于英，今晚就在我们这里吃顿便饭吧！"

"谢谢。"

原本聚在客厅里的人影顿时散个精光，没人招呼的郑旭只能耷拉着脸，因肖于英居然来到家里而更加苦恼。

事情似乎越来越糟糕了，若不赶快做个了断……

他抬头想要叫住肖于英，却在此时对上肖于英正好回头的漂亮的脸。

只是肖于英那双狭长墨黑的眼对他挑逗似地眨了眨，又露出一抹得逞的狭诈笑容，明明笑得是那么好猾，但却将那张脸衬得更加美丽迷人。

不行、不行啊，再这样下去，投降的一定是自己……郑旭窘着脸别开眼的同时，懊丧地想着。

虽说祈赫篁的建议有些冒险，但还是有一试的必要了！

※※※※※※※※※※

吃过饭后，在郑旭再三拜托之下，众女眷总算松手，让他暂"借"肖于英回房说个话。

一将房门关上落了锁，肖于英整个人便往郑旭靠过去。

"怎么？这么等不及要带我进房啊？"将脸埋在郑旭习惯性僵直的胸膛，他嘻嘻一笑。

郑旭被他的话弄得面红耳赤，连忙轻咳一声，才道："于英，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打消你的念头……"

抬起头，肖于英依然笑得像只妖媚的狐狸，"你开始喜欢我了，我看得出来。"

"我、我没……"

他连忙红着脸要否认，肖于英却又靠近他耳边，吐气如兰地低喃一句------

"骗、子。"

正、中、罩、门！

是，他郑旭是在说谎，可是要说了实话还得了？这、这是悖德啊！虽然这个年代对同性恋已采取较包容的态度，但自己身为郑家长子，怎能做出这种数典忘祖的事？喝醉酒抱了肖于英

已是错事一桩，怎还能一错再错？他自然要趁着还未真的喜欢上肖于英前，将这小小的恶苗给拔除，否则后果只会两败俱伤。

所以，说出来吧！将祈赫篁说的，别怕害臊用力说出来----

"于英，既然你这么坚持……好、好吧，我就告诉你我的性向，那就是……其实我比较想、想当零号，所以实、实在没办法接受你……"

感觉到黏在他身上的肖于英身子僵了下，郑旭才要暗喜策略成功，就听见对方邪媚的嗓音扬起----

"没关系啊，反正同性恋里有的人是零号和一号都可以，既然你是零号，那我就为你当一号，不过……"肖于英忽然邪气地一笑，凑近郑旭闻言发白的脸畔，"我先提醒你喔，零号是很痛

的……"

说着，他便凑上去在郑旭的脖子上吻了下，引起郑旭惊弹一下。

"对、对不超！"眼看策略失败，郑旭涨红脸，连忙将头别开。"我、我不是一号也不是零号，于英，我……"

"我喜欢你……"

"你……唉……"

听见郑旭的长叹，肖于英立时板起脸，眼底跳闪着些微火光。

"喜欢上我有这么困难、难以接受？"

郑旭选择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别过头吸了口气，才又转正脸直直注视满脸倔强不甘的肖于英。

"我决定了，我要以结婚为前提与李小姐-----也就是上回你看过的那位小姐交往……"

啪！

一记清脆的巴掌声扬起，郑旭的脸被打得偏过去；摀着脸，他呆了二秒钟，才转正头愣愣看着气得整张美丽的脸庞都扭曲的肖于英。

"你……"为什么要打他？

肖于英似乎非常激动，胸膛急速起伏着，眼眶也瞬间聚满泪水，白皙的脸蛋涌上怒潮，漂亮的薄唇也死死抿紧，显然郑旭的话碰触到他的禁忌。

"你再说一次。"

肖于英的话音轻轻地，却让人能明显感受到他的怒火，邓旭甚至让他的气势给压得几欲喘不过气。

"我、我……"吶吶地嗫嚅半天，他实在没那个勇气再将那句话说出口。

"只是为了小孩、为了传宗接代，所以你和他一样都选择放弃我，和女人在一起？"肖于英越说越激动，原先忍住不落下的泪水也应声而落，"女人真的那么好？好到你们都愿意昧着良心

和她们上床？骗谁啊你！真是令人不齿，没想到你会是这种人，下流！"

"我……"

肖于英显然非常愤怒，他扬起手又想给郑旭一巴掌，郑旭连忙退了一步，不想再被打；见状，肖于英只是咬咬牙，收回手抹掉颊畔的泪，转过身不发一言地便开门离去。

房门被用力甩上，郑旭肩头一垮，不知是松懈心情还是顿感无力，心头很复杂，但他不想让之后的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宁可选择当个让肖于英不屑的家伙。

只是，事情的症结点根本不在自己和女人在一起这件事上，而是原本是异性恋的自己，是如何也难接受竟会对一名男人动心的事实啊！

想起肖于英的泪和指控，郑旭的脸色又沈了下去。

肖于英以前的男友也是用同样的理由将他抛弃的，是吧？自己竟然在无意间让他想起那么不愉快的过去，再度将他的疮疤揭起。

想起他的笑、他倾诉不保留的爱语，郑旭又颓然地摀住脸。

自己……真是残忍。

李瑜似乎非常喜欢那家茶艺馆，当郑旭主动开口邀约时，她便再度指定要约在那家店。

坐在包厢中，郑旭说着工作时的事情，李瑜便微笑地倾听，没有一丝一毫不耐的表情。

其实以择偶的标准来看，李瑜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人选，娴静贤慧，姐姐她们这次的眼光的确变得比较好了，没再塞一些企业女强人之类的给他。想起之前的相亲经验，郑旭忍不住偷

偷叹了口气。

可能是互补的关系，所以那些个性强的女子很容易被他吸引，只是一旦深入交往，对方总会用强制强硬的手段控压他；虽然她们都热情美丽，却也脾气极倔，自己往往只有挨打的份。

那样的相处模式实在令他吃不消，只能举手喊停，之后总要花数个月令好胜的对方死心，一两次下来，如何让他不对相亲却步？

思及此，他脑海里突然浮现一张漂亮执拗的脸庞，脸上明明挂着泪，却又倔强得令人心疼。

已经有十天没见到肖于英了，不知道他怎么了？是已经对自己死心了吧？那为什么心头却有种莫名的惆怅……

"郑旭？郑旭？"

听见李瑜细小的呼喊，郑旭猛地一回神；"怎么了？"

李瑜露出腼腆的笑，"你突然一脸凝重又不说话，我在想你是不是有心事。"

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此时此刻想起肖于英，还想得发起呆来，郑旭不好意思地连忙道歉。"真抱歉，我发了下呆。"

"没关系。"

"对了，那……"

郑旭方要用别的话题带过，却瞥见一道熟悉的人影自包厢外走过，由于正好是他面对的方向，所以他将那人看得一清二楚。

那人眉头轻轻蹙起，拚命将茶艺馆老板的手自腰间拿开，但对方的手隔没几秒又黏上去。

一股无明火陡地自郑旭胸腔燃起，他连忙对李瑜丢下一句话："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说完，他匆匆站起身往那两人离开的方向跟过去。

一直来到后头，他隐约听见有人声自楼上传出，连忙也往上走，才走几阶就听见茶艺馆老板色迷迷的声音-------

"和我去约会吧，于英，好个好？"

"你别烦我！"

"少来了，你这叫欲擒故纵，上回在酒吧里，你不是也答应我坐在你身边？我真的是受宠若惊，于英，我好喜欢你啊！"

"你做什么？可恶！放手！"

听见一阵声响，郑旭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二楼，在看见散了一地的碎瓷还有死抱着肖于英的家伙，他立刻板起脸用力将茶艺馆老板扯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