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提到的港口里最容易潜入的是哪一个?”
“波茨茅斯吧。外国船只往来频繁,就是有脸长得比较奇怪的家伙在港口走动,大家也不会多想什么。哼,说起来,还真是没有比那里更方便桑地亚纳的了。去伦敦也很方便。也有到普利茅斯的路。”
杰夫利伸出手去,摸着海斗的脸颊。
“就向圣法兰西斯建议监视以波茨茅斯为中心的东部港口吧。这样一来,那个可恶的西班牙混蛋也总有一天会放弃,回到本果去的。”
海斗仰望着杰利夫。
“你觉得……会放弃?”
“我会让他放弃。”
杰夫利缓缓地抚摸着海斗的脸颊,露出了充满自信的笑容。
“好了,你也差不多该相信我了吧。只要和我在一起,就不会让你被他们碰到一根手指偷。只要回到普利茅斯,桑地亚纳也该知道进入敌人的根据地有多么困难的。就算再怎么不死心地纠缠,他也没法接近你。结果只能落个空手回去的地步,被骂到狗血喷头吧。我可是一点也不会同情他的。”
这强力的话语,让海斗总算是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我会的。可怜的文森特,是他找错了挑衅的对手。”
“没错。我可是会让他到死都在后悔遇到我这个人呢。”
杰夫利把手放在海斗的后脑勺上,用力地拉了过来,迅速地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下。然后为担心着有没有被谁看到而狼狈不堪的海斗而明朗地笑了起来。
“好了,进船舱里吧。你今天爬桅杆一定很累了吧。吃点什么,然后赶快去睡觉好了。你不用等我。要在波茨茅斯安顿下来还要花上一段呢。”
“是、是,长官。”
一时放下了心的海斗,不客气地接受了杰夫利的好意。然后就一直睡到被布拉其吵起来的那个时候。
(已经进波茨茅斯港口了吗?)
海斗左右打量着。船尾虽然有油灯的照明,但看不清周边的样子。但是。从拍打着船腹的波浪来看,像是在港口外的样子。海斗为了看得更清楚一点而走向船舷。突然,原本乖乖地被自己抱在胸前的布拉其唰地从斗蓬中钻出头来,威吓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海斗为了让爱猫冷静下来而从新抱住了它,看向黑暗的海面。然后,他看到了。从夜中翻着白沫的浪涛直尖,直直地仰视着自己的少年。
“……呜!”
海斗一下子从那里跳开,叫在湿漉漉的甲板上一滑,狠狠地一跤坐倒在地。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到底是什么呢?”
(难、难以置信。夜里的大海……还是风浪如此之大的大海里会有小孩在游泳。而且速度还如船一样快……!”
但是,最难相信的就是这个孩子的面孔自己见过。那飘浮再浪涛之中,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的脸,与被炸死在“珍妮维芙号”甲板上的少年是那么相似。
海斗看着与自己一样、炸起了全身的毛的布拉其。是的,猫儿时时会洋望着空中。虽然随着它的视线看过去什么也看不到,但是那却是的确有谁在那里的眼神。
(是……是错觉……我只是因为太在意那个孩子,所以看到了幻觉。)
只不过是眼睛的欢觉而已。海斗对自己这么说。但是如果不再看一次的话,是无法确定的。每次,为了克服这种恐惧,自己必须要得到是产生了幻觉的确实证据才行。
海斗把力量灌注进颤抖的腿脚里,拼命地站了起来。布拉其从虚弱无力的手中滑落了下情上达。它看着海斗,像是在说“我先走了”似地叫了一声,就一口气逃得不知去向。
海斗一步一步地,好像要把甲板踏穿一样向着船舷靠去。然后,鼓起自己仅剩的一点勇气,看向那墨汁一样的海面。
什么也看不到。
果然,只是幻觉而已。
恢复了平静的海斗,为自己的慌乱而苦笑起来。
(还好是一个人。这副难看的样子我可不想被谁看到啊。)
但是,为了放开支撑脱力的身体而紧握住船舷的手,海斗无意间向船下又看了一眼,然后为眼前的光景而当场僵硬了。在受到一个大得离谱的横浪,南桑切号倾斜的瞬间,海中伸出了两只手臂抓住了船腹。在那里。没有错,就在那里。那,不是幻影。
“哇啊啊啊啊啊——”
海斗什么也不想地拼命逃了出去。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了?”
听到惨叫声的杰夫利和那捷尔立刻冲了过来。
“小、小孩子……”
跳进杰夫利胸口的海斗牙关咯咯地打着战说着。
“在珍妮维芙号上死掉的孩子……要、要爬上这条船来。”
杰夫利和那捷尔对看一眼,然后宽慰似地说道:
“你是做了恶梦吧。”
海斗抓住了杰夫利的胸口。
“那不是梦!我确定过了!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是在海里,第二次他就深出手来要抓住船腹……”
默默地听着他说话的那捷尔走到船舷边。他向下看去,然后向着海斗回过头来。
“没有任何人在。”
“怎么会!我的确是……!”
“嘘……”
拼命地要争辩的海斗的嘴唇,被杰夫利的手指封住。
“我不觉得你说了谎。但是,你什么也没有看见”
听到这句话后,海斗明白了。他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海斗摇着头解开嘴唇的束缚,看向杰夫利。
“那,那是什么?”
“肯定不是那个法国小孩子。”
杰夫利把手伸进裤袋里,取出一枚金币。他用大拇指把那个弹出去,那捷尔把它稳稳地收在了掌心里。双方连暗号都不用打一个,配合到天衣无缝的地步。
“虽然我只有金镑,但那家伙是分不出来的吧。”
那捷尔对杰夫利的话点点头,毫不可惜地把金币扔进了海里。然后回过头来看向因为恐惧而颤抖着的海斗。
“这样就没有问题了。”
海斗不放心地问道:
“到底什么就没问题了?”
杰夫利回答了他:
“你看到和想要的东西已经消失可。如果你觉得是撒谎的话,就自己去确定看看吧。”
“我……我不要!”
杰夫利抱也似地带着拼命抵抗的海斗站起身来,一直拖到船舷边上。
“睁开眼睛。‘真的’是什么也看不到了。如果我是说慌的话,我就光着身子在普利茅斯的街上走。”
紧紧地闭着眼睛的海斗听到这句话,战战兢兢地抬起了眼皮。他用力地抓着杰夫利的身体,向海面看去。没有了。这次再怎么看,那有着一双充满仇视的眼睛的东西都不再出现了。紧张一消除,安心的叹息便泄露出了嘴唇。
“快点告诉我。拿到底是什么东西?”
打起精神的海斗问。
“布卡布。”
回答了他的问题的是那捷尔。
“海里生活着的哥布林。”
“是妖精的一种。你会看成小孩是因为那些家伙的身体小的缘故。遇到他的时候,是渔夫的话就把网里的鱼分给他一条,我们的话就给了他就不会做出坏事来了。”
“如果不给呢?”
“他就会唤来逆风和大浪,让船停住。”
在那捷尔这样说的同时,强烈的西风就停止了。
海斗觉得很诡异,打量着周围。忽然间,风从东方吹了过来。
“是供品的效果。”
杰夫利这么说着,把嘴唇贴在海斗的额头上。
“我们不去看船不行,你回船舱离取吧,再睡一会儿。”
不想离开两个人的海都闹起别扭来。
“我怕得睡不着。”
“总之先躺下,闭上眼睛。安静下来总会有睡意的。我们就在你一叫就会干去的地方。”
“嗯……”
被拍着厚背、不情不愿地转过身去的海斗,听到了那捷尔的声音:
“刚才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海斗转了过来,看向那只青灰色的独眼。
“为什么?”
“迷信深重的水手们不只讨厌‘那个’,也一样讨厌看到‘那个’的人。特别是狂信的家伙甚至连不幸的目击者斗会杀掉。不想像刚才的金币一样北扔进海里去的话,就乖乖地闭上嘴。”
相象一下自己被仍进夏天夜仍然很冷的海中央的样子,海斗就颤抖了起来。多半不到一个小时就会失去体温,动弹不得,最后沉进海底的吧。只要是人的话,无论是谁都不会想经历那样的事情的。
“我不会说的,对谁都不会说。”
那捷尔听了海斗的回答,而上闪过一个温柔的微笑,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去。
海斗抬头望着身边的杰夫利。
“部卡布……是叫这个名字吧?”
“是啊。”
“你觉得那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杰夫利耸了耸肩。
“我也没见过真东西,不能断言是不是一定有。但是……”
“但是?”
“那捷尔见过。而我尊重他的意见。”
海斗大吃一惊。
“那捷尔?”
“是啊。是刚刚乘上船的时候。像刚才的你一样大闹起来,招来了迷信深重的谁手们的不满。”
想象一下像自己一样惊慌失措的航海长的样子,海斗苦笑起来。
“真不敢相信,那个人也有那样的时代。”
“很可爱的呢。总是紧紧地跟在我后面,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叫我别做这个、去做那个地罗嗦。真实的,那种朝气他到底是扔到哪里去了啊?”
“虽然在做水手上他使你的后辈也说不定,但是变成大人上,他可是比你早得多吧?”
见杰夫利要反驳似的样子,海都打断他问道:
“比起这个来,那捷尔是在哪里看到‘那个’的?”
“比斯开湾。你也知道,那一带海很不平静。运气不好还赶上了风暴,当时船就是沉了都不奇怪。”
杰夫利耸了耸肩膀。
“那捷尔在最糟糕的时候看见乐最糟糕的东西。因为怕死而失去了冷静的那些家伙,听了那捷尔的话,就大喊大叫‘都是你的错。正因为让恶魔之子上了船,才被妖怪缠上了’。”
“说什么傻话!”
海斗愤慨了。水手们会叫那捷尔是“恶魔之子”,是因为他是非婚生子吧。但是,孩子是无法选择双亲的。
“在一起那么久,他们也该知道那捷尔不是会让战友遭到危险的吧!”
“平时的话。但是,对死的恐惧很容易就会凌驾在理智之上。一个笨蛋叫着‘恶魔来了’会被无视,可是一群笨蛋一起骚动起来的话,就会动摇不这样想的人的心。阿这种人的心理也不是不能理解。确信自己不会犯错的人是很少的。”
海斗咬住了嘴唇,杰夫利说得对,陷入极端的混乱的话,自己说步定夜会采取愚蠢的行动的。
“阻止他们的是你吗?”
杰夫利对海斗的问题摇了摇头。
“不,船长万兹爷爷很聪明。他怒着说:‘马上就会有从来没见过的大浪打过来。不想死的话就赶快把自己绑在桅杆上!’如果爷爷赶来得在再晚一点的话,那捷尔九没命了。真是千钧一发啊。”
“怎么会……”
杰夫利把手向着因恐惧而僵硬的海斗的脸颊伸了过去。
“我讨厌和别人做一样的事情,也不喜欢忍着想说的事情不说。所以我不会对你说‘别说布卡布的失窃’这样的话。但是。要说的话,还是挑一挑对手的好。”
手在皮肤上滑动着——那温柔的感触,让海斗不由得沉溺了进去。
“你是特别的人。去伦敦之后,我更注意到了这一点。谁也无法模仿你,更无法代替你。你那闪耀的才气,圣人一般的善良,虽然是个爱哭虫这一点是白玉之瑕,但有个万一的时候又很有毅力。即使是女王陛下宠爱的宫廷的人,在你的面前也是黯然失色。”
“夸得太过头了。”
“才没有,这还是加了控制的呢。”
杰夫利的拇指抚上了海斗那苦笑的嘴唇。
“谁也无法转过头去,不看你那闪耀着光芒的眼睛。但是,其中也会有感到厌恶的人在。有着超常地能力的人不是受到赞赏,就是受到嫉妒。我喜欢看你那充满活力地活跃着的样子。但如果你因为这个而要面对生命危险的话,我可不会觉得高兴的哟。”
手指的动作停止了,海斗抬起眼来,看着杰夫利。
“我……该怎么做才好?”
“就这样下去也没关系,不过要小心不要在坏的地方抢眼。引起他人的恐怖心就不会有好果子吃,这点那捷尔已经证明了。”
海斗点了点头。
“我会小心的。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对任何人说。”
“好。”
杰夫利拍了拍海斗的脸颊,看起来像是很用力,其实很轻,然后把他的头扳向右边。
“好了,回床上去吧。这一次做个好梦。”
海斗没有回答,就向着船长室跑了过去。
(不要在坏的堤防抢眼?这是我最不想做的事啊!)
强行压抑下去的不安在胸中苏醒了。是的,在这个被迷信和错误的知识摆布的世界里,自己对作为特异的存在这一点充满了恐惧。想起沙撒克的那些包围着自己、推挤着自己人们的面孔,海斗的全身就在打颤。那没有丝毫的怜悯的眼睛,因为憎恨而歪斜着的嘴唇。如果不是杰夫利救了自己的话,自己数不定真的被撕成碎块了。
(不要。我再也不要有那样的事情了……)
回到船舱的海斗和身扑到床上,用力地闭上眼睛。自己什么也没看到,以为看到什么是自己睡糊涂的错觉,他对自己这样说着。可是,好像在强烈地嘲笑这一点一样,那两只眼睛——渗透着深深的冤恨的眼睛,在头脑中浮现了出来。
“……呜!”
急促的喘息从被恐怖扼紧的咽喉中泄露出来。海斗呼吸困难地挣扎着。那捷尔说“那个”是布卡布。可是,真的是这样吗?的确在把金币仍进海里的时候,西风就停止了,但自己会在意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无论怎么回忆,自己看到的东西都与那个死去的少年太像了。那么就是说……
(他、他是……?)
海斗拼命地摇着头,发现这么做也无法甩掉那阴郁的眼睛,又趴回了床单上。
(为什么要来找我啊……我又没做什么……)
没错,实际出手的不是海斗。在阿尔德维奇扔短剑的时候,自己还请求他不要杀掉少年。而且少年直接的死因是因为从他手中掉下来的手投弹的爆炸才对。
(这是正当防卫。如果那个炸弹透到南桑切号上来的话,死的就是我们了。所以我没有做错。)
可是,不管怎么说服自己,心里的郁结一时也无法解开。虽然没有直接下手,海斗也与少年的死有关,这是不容置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