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明明我还和杰夫利说过不要大意的。」
「没办法啊,谁能想到手投弹会被扔回来呢?」
「这就是大意,我本来应该忠告杰夫利把它扔进诲里的。多余的火药留在甲板上不是件好事。」那捷尔摸了摸海斗的头,迅速地站起身来。
「我会和杰夫利说。如果你身体没事的话,就把甲板上的木片收拾一下,帮帮那些要赤脚工作的人们。」
「明白了。」静静地目送那捷尔离开,海斗再次把头转向义靠住了船舷的阿尔德维奇。
「那个孩子呢......?」
「没能逃掉吧。」阿尔德维奇皱了皱眉心。
「是一瞬间的事情,应该不会痛苦的。还是我扔的短剑更疼一些吧。」海斗叹了口气。
「你听了我的请求,没有杀死他。可是结果......还是没能救他......」阿尔德维奇的回答极为干脆。
「那个孩子只能放弃了,不可能让他放开放了火药的壶。为了救他一个人的命,说不定南桑叨上所有的人都要送命了。他到最后都没能舍弃敌意,他是忠实于那一群海盗的。虽然你对他留情,但是也无法改变他的心意。」
「那种事情,不试试怎么知道......」海斗还要争辩,但阿尔德维奇举起一只手,打断了他的活。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我没有试的时间,你以为我是很开心的杀掉他的吗?」
「......不。」
「那是最糟糕的感觉。我也有一个独生子,妻子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孩子。也许我说这话会有点不适合,但只要一想到失去他,我的胸口就像要破裂一样,更何况是被人杀害......」阿尔德维奇闭上了蕴含着悲痛之钯的眼睛。虽然看起来很冷静,他果然也不是没有受到动摇的。
「我很可怜这个少午。今天的事情一定会变成噩梦吧。虽然是没有办法,但恶感感是无法抑制地涌上来。即使如此,我也不会否定自己的行动。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对我来说,不能不那样做。」
「我并没有责备阁下的意思。我是......」海斗垂下了头。
「我和谁也不想战斗。虽然这不
是身在私掠船上该说的话,但我不想
看到有任何人在自己眼前死去。」阿尔德维奇的手搭上了海斗的肩膀。
「你很温柔。在像现在这样的世界上,你会因为这个而受到很多伤害的。虽然不知道这样说算不算是对你的安慰,但总会有习惯死亡的一天到来的。痛苦是很痛苦,但慢慢地就能够忍受了。」海斗求援一般地看着他。
「真的吗?」
「是的。人生就是连续的分别。父母、兄弟、朋友、恋人。谁也无法避开亲密的人的死亡而生活下去。不能从这种悲伤中重新站立起来的话,人类就要灭绝丁。神为了让我们超越这些,给了我们柔软的心,让它包容住像无法拔出的刺一样的痛苦,让难以忍耐的辛苦多少变得轻松一点,为了活到明天。」阿尔德维奇摇晃着海斗的肩膀。
「我也讨厌无用的战争,不想参加战争。可是一生中总是有无论如何必须战斗不可的时刻的。为了守护自己的生命,为了守护所爱的人,为了保卫祖国,即使再怎样讨厌,也不能放弃战斗。不,不是不能放弃,但放弃了就会失去珍重的东西。什么都不做,看着它被夺止,难道这对我们男人来说不是最难忍受的事情吗?」海斗无法回答。他自然明白阿尔德维奇的意思。但是即使如此,为了保护自已就要用自己的手夺走其他人的生命,这种现实实在太令人难以接受了。
「哦......哟。」南桑切号忽然摇晃了起来,阿尔德维奇不安地打量着周围。
「怎么了?」海斗站起身来,看向船首方向。看到了黑压压的一片人。
「啊,大家都回来了。从撤退这么早看起来,这次没什么大的收获啊......」这么说着,海斗转眼去看珍妮维芙号。为意想不到的光景而吓了一跳。珍妮维芙号上冒出了鲜红的火焰,是从下面甲板的炮口那里冒出来的。
「火灾!」
「什么?」阿尔德维奇也慌忙站起来,然后,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比晕船的时候还青。
「那里是不是放着火药?」
「是。」
「比刚才还要多?」
「没错。」
「那不快点离开会被爆炸卷进去!」海斗看着阿尔德维奇,他也回看着海斗,然后两人急速地冲了出去,跑向南桑切号的责任者身边。
「那捷尔,火......!」在海斗说完之前,那捷尔就「明白了「地点了点头。似乎是一点时间也不想浪费。
「等去了『珍妮维芙号』的人一个不剩地回到这里。我们就离开这里。」海斗张望着周围,问道:「杰夫利呢?」
「还没来。话说回来,你做甲板扫除了吗?」完全忘了个干净,海斗一时语塞。
「还、还没......」
「那就快点做!我最难以容忍不做自己份内工作的家伙了。如果谁说『脚被扎到了』的话,今晚你就没饭吃。」
「咦~」
「我说让你去做,你的回答呢?」
「是、是!」连雷公都比不上的雷霆大作的航海长复活了,还是不要靠近发火的那捷尔比较好,因为这场骚动中午饭都没吃的海斗赶快转身。
「格拉罕姆先生会发出那么大的声音,还真是意外呢。」一起走到这都还没和那捷尔说过多少话的阿那捷尔德维厅说。
「在人前隐藏了个性嘛。我直到不久之前还总是被他骂呢。我们的航海长不和悦,而且又怕生。」
「是啊,的确是有点不好相处的感觉。」
「其实他是个很温柔的人哦。虽然如果面对面地说他温柔他会发火。那种性格会很吃亏的吧」
「看起来,像是胸中有着不平的人特有的阴郁啊。但是有你这样理解他的人在,我想是不会有问题的。」
「第一号理解者是船长。我还是只了解了一点点的样子、毕竟年纪见识差很多。」海斗微微笑。
「那么,请阁下在船长室里等候吧。扫除结束之后我就来叫您。」
「知道了。为了能吃到晚饭。你加油吧。」
「是。」从收纳箱里取出拖把来,回到刚才坐的地方,海斗开始收拾起木片来。虽然大部分可以捡起来,但也有一些刺进甲板里,必须要用手一块块地拔出来才行。
(的确这样会变成踏在针山上一样的情况。每天擦甲板原束是为了赤着脚也能在上面走的目的啊、船员的工作真的没有一点是白做的呢)
海斗想着,收拾着木块。
「好。这样就弄完了吧!嗯。」认真再认真地把脸贴近甲板。确认有没有遗漏后,海斗为干干净净的甲板而感到满足、这样的话即使是那捷尔也不会有话说了。但是,当他被舒适的疲劳感包围着站起来的那瞬间、就伴着轰隆的一声爆炸声,再次落到了又趴回甲板上的地步。尘埃木块像雨一样稀哩啦地落在了他抱着头、像乌龟一样缩起来的身体上。不过从这次爆炸没有把「南桑切号「的船舷都炸飞来看,还好不是场大爆炸。
「呜呜......」等到木片之雨停止后抬起头来的海斗,为难以置信的光景而愕然地张开了口。满眼散乱的木块,一地的灰尘。刚才干净的甲板顿吋踪影全无,努力全部泡了汤。
「可恶,你是专等这个吋候爆炸的吗!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仇恨啊,啊啊啊......啊?」这个叫候,气急败坏地叫唤着的海斗的视野中跳入更加难以置信的光景。固定后桅杆的后支索上,一块阿尔德维奇的短剑那么大的木块刺在那里,而且还正在燃烧!重要的绳索烧焦了,黑色的烟雾正向周围扩散开去,就在海斗的眼前轰一声烧丁起来。真可恶,就连烧起来的时间都像是在恶意地捉弄人。
(为什么我净遭到这种事情啊......神啊,佛啊,祖先人人啊,我到底是做了什么错事啊?)
海斗在心里怨言连连,向着那捷尔那里跑去。
「后桅的索具着火了!那边的船上飞过来的!」那捷尔从蓝色的眼睛闪过尖锐的光。、
「什么?」
「还没蔓延开来,可是......」他的说明被中途打断丁,杰夫利的声音从船头传了过来。
「那捷尔,全员撇回!尽早逃出这里!」
「是!」那捷尔回答,然后看向海斗。
「我要在这里守着,其他的家伙要顾帆。你借助阿尔德维奇大人的帮助,在火势蔓延之前把火灭掉。」海斗慌了手脚。
「我、我吗?」
「没错。如果泼水都不管用的话,就用这个把帆索砍下来。」那捷尔用下巴指指靠在指挥所墙壁旁边的手斧。
「后桅杆不能用了就糟糕了,这种时候也没有办法。」
「把、把帆索砍下来......从哪里砍?」
「当然是从樯楼了。」海斗拼命地摇头。
「做不到,长官!不可能的!」
「还没有做的时候就说『做不到』,那就全完了。」真不愧是好朋友。那捷尔也说和杰夫利一样的活。
「不想爬上樯楼的话,就祈祷能用水把火浇灭吧。移动用的唧筒在船头,快点去取。」
「是......」海斗半是赌气地向船头跑去。灾雉,简直就是灾难啊。
「怎么了,凯特?你的脸色好苍白。」船头上杰夫利正在指挥船员,把俘虏的法国人押进船舱里去。
「帆索烧起来了。我要用唧筒去扑灭它。」海斗充满期待地看着杰夫利。
「那捷尔说如果用水灭不了的话,就把帆索砍下来。」杰夫利失利点头。
「的确这样。等我收拾完这里,就马上去你那儿。」
「啊......」他也只说完了这句话就背转了身体。他是忘了海斗有高处恐怖症吗。还是明知如此也要让海斗爬醅楼呢。海斗拖着沉重的唧筒回到船尾,在极度的不安中咬紧了嘴唇。
(还没有经过训练呢!在这么重要的时候要爬桅杆实在是丈过戏酷了......!)
但是实际上,能够来灭火的只有海斗和阿尔德维奇而已了。所有能够操纵帆的人现在都抽不出手来。
「阁下!」海斗迅速地冲进船长室,对又开始晕船而脸色苍白的阿尔德维奇说道:
「因为第二次的爆炸,船一着火了!请您来帮我灭火!」
「什么?明、明白了。」阿那捷尔德继奇摇晃着站起身来,跟在海斗后面。真是残酷的灾难。他才刚刚乘上这条船,就什么事情都碰到了啊。
「啊啊......」刚到船尾,再次仰望后支索,海斗愕然了。火焰已经沿着绳索表面传播上去,扩展到相当上面的地方了。船上的东西几乎部为了防水而浸过焦油,所以一旦着火就会迅速地蔓延开来。
(不行了!喷水也赶不上了......!)
而且也等不到杰夫利来帮助自己了。很明显,现在是一分一秒也要争取的紧急事态。海斗打量着从船舷伸向后桅檣楼的横静索。
(我不做不行。这是我的工作。)
海斗向着看呆了的阿尔德维奇说道:
「为了火不烧到其他的东西,请把这边都洒上水。」
「明白了,你呢?」海斗指指头上的樯楼。
「我要爬上那里,把帆索砍下来。
如果绳索落到甲板上的活,就往上面喷水直到火全灭掉。请小心不要烫伤了。」
「明白了,你也要小心啊。」海斗点点头,然后向横静索跑去,将自己也知道在抽筋的脸仰向天空。好高,真的好高。虽然还站在甲板上已经感觉要昏过去了。可是,不顺着这个爬上去可不行。
(呃。从上风这一边爬的话比较不会摇晃吧。)
海斗把手斧的柄塞进裤腰里,颤巍巍地爬上了船舷。接着用颤抖着的手抓住横静索拴着的绳梯。而后,为了让自己绝对看不到下面,一步步慎重地爬上去。
「......唔......」绳梯是绳子,而不是阶梯。脚一踏上去就摇晃起来,还发出吱吱的声音。再加上船在移动,落脚就更加困难。视野中的海面就像跷跷板一样一起一伏。海斗一瞬间分散了注意力,手抓住的不是粗而紧的静索,而是不可靠的梯绳,而且还因为沐浴在强烈的海风里,在手小断开了。
「啊!」海斗拼命地伸长悬空的手,握住了静索。心脏像疯狂一样地狂跳着,冰冷的汗水顺着脊背流淌了下来。
(不行。不集中精神不行......)
海斗努力地睁开紧紧地挤在一起的上下眼睑,战战兢兢地抬头望去。樯楼升降口看起来就像针眼一样小。
(是那里。登上那里的话,就有办法了。)
现在已经不能逃了,这是海斗的战斗。如果放弃了自己的责任,就会失去这条船。不只是船只,还有战友们的生命。这个时代的海之男儿并不都是会游泳的。对他们来说,失去船只就意味着死亡。所以海斗无沦如何也要赢得这场战斗的胜利。
(抬手......抬脚......抬手......抬脚......)
海斗在心中像咒语一样地唱着,机械地动作着四肢。但是这次又换脚下的梯绳断裂了。身体浮游起来一般的感觉,让海斗吓得胆都快破掉了。
「好......好可怕......可怕......」紧紧抓住绳梯,海斗啜泣了起来。但是谁也不会来帮助自己。不管怎么害怕,也只能一个人处理才行。这个时候,海斗才认识到了这场战斗的敌人到底是谁。是自己。海斗必须要与害怕得只想拔脚逃走的软弱的自己战斗。
(我不能逃......绝对不能逃......为了大家......也为了我自己......)
如果这场战斗输了的话,海斗就再也无法相信自己了。从这种绝对不能逃走的场面逃走的话,其他的战斗也会逃走了。那么自己就会成为一只丧家之犬。海斗不想看到这样的自己。那么,为了不会变成那样,要怎么做呢?道路只有一条--战斗下去。
(不要看下面......不要回头看......笔直向前进,向着目的地前进......)
海斗对自己这样说着。吹过的风也像是说着『振作起来』一样打着自己濡湿的脸颊。海斗用衬衫的袖子按在脸上,擦掉眼泪,身开挛缩的手指再次向墙楼攀爬起来。
(只差一点......就差一点!)
终于接近了墙楼口的海斗,把手搭上了边缘,用尽最后的力气钻进了那个洞里。然后,他抓住系在桅杆上的横静索,看着那成问题的绳索。
(赶上了)
火马上就要烧到这里来了,但是还没有烧到其他的绳索或者帆上。海斗拿出夹在腰上的手斧,砍在后支索上。强韧的绳索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砍断的,砍了好几次,纤维才开始断裂,随着砍割越来越细。然后,在乘上前方扑来的波浪向天倾斜的船尾再次恢复水平的瞬间,便发出啪的声音彻底断开了。就像喷着火的龙一样在空中蜿蜒着,随即被后方的风吹着,向南桑切号降下去。
(求你了!千万别溅起火来啊......)
海斗拼命祈祷着,看向遥远下方的甲板。他看到阿尔德维奇给那条烧黑了的绳子喷上了水。而且他已经像说过的那样喷了好几次水,帆和甲板上都没有火焰。海斗的战斗胜利了。
「太......太好了......」
心一下子放下来,海斗就瘫软地坐在了墙楼上。但是这个瞬间,转了舵的南桑切号大大地倾斜了。
「咿--」
慌忙扑过去抱住了桅杆的海斗,面对上波涛汹涌的海面,他发出了不成声的悲鸣。刚才因为达成了责任松缓下来的心顿时又充满了恐惧。
「救我!杰夫利!那捷尔!」
海斗紧紧地闭住了眼睛大声叫喊着。
「救我下来啊!」
说着「我马上就去」的杰夫利上到墙楼来,是海斗以必死的信念抱着桅杆一小时后的事情。
「干得好,凯特!」
不是从升降口,而是从外侧上到墙楼来的杰夫利以满面的笑容夸奖他。但是海斗已经没有对他回以笑容的力气了。抓着前后左右摇晃的桅杆,为了不被甩出船去而用尽了全身的力量,现在已经完全筋疲力尽了。
「没关系吧?」
杰夫利抱住了喘着气的海斗。
「你忍住了恐惧爬了上来,证明你要做的时候就能做到嘛。」
海斗放开桅杆,代替似的抱住了杰夫利。
「已经......不行了......再也不要做这样的事情......」
「笨蛋。第二次就会轻松多了。然后就会觉得爬桅杆好有趣好有趣,再也没有更有趣的了,最后说不定就像尤安一样根本不想下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