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利法阁下,这位是?”
“奈特鲁?夜,是王妃殿下召见的人。”沙利法取出帝宫来的信函,士兵们仔细查看了信函,通报了宫内,很快有人来到门口迎接。
“两位请,殿下正在银阳殿等候。”
沙利法以肉眼察觉不到的幅度挑了挑眉。魔界里几乎众所周知,银阳殿是帝宫里环绕魔帝寝宫的众多嫔妃居住的宫殿之一,自从王妃殿下来到魔界后就一直居住在银阳殿,魔帝自从那会儿起也一直留宿银阳殿,已经快成为魔帝寝宫的代名词了。王妃在那里召见,可见这是次十分私人的召见。
到了银阳殿门口,带路的侍从换成了沙利法见过的那个堕天使奥菲。契尔希的信函中只写了召见夜一人,奥菲将沙利法留在了银阳殿最外面的外厅里,带着夜穿过庭院来到会客室,契尔希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脚边蹲着一只毛色油亮的血魔豹,有力的尾巴在地上甩着,却是在啃着契尔希手心里的某种浆果。
“契尔希陛下,他来了。”奥菲推开门,示意夜自己进去,他便从另一边走开了。
夜紧张得不行,看见那头血魔豹时整个人警惕地一下子绷紧,不过血魔豹却只是瞥了瞥他,继续舔着契尔希手上的汁水。夜立刻明白了它对自己不会构成威胁,人刚刚放松,视线向旁边一移,刚刚触及那位魔界第二高位者时,头脑里一片空白,膝盖不由自主地松了,跪下的地方离门槛才一步之遥。
“奈……奈特鲁参见王妃殿下……”
“过来一些。”契尔希不知道他为什么离得那么远就开始行礼,如此说了一声,夜原本已经十分慌张,听到契尔希的话也没敢站起来,直接膝行着向前,而见到此景的契尔希不由得更奇怪了。
“为什么魔族都喜欢用膝盖走路?难道不疼吗?”在魔界住了两百多年了,契尔希见过的魔族也多了,因为自己是王妃,所以受别人的跪礼还可以理解,可是跪一跪不就可以了吗,为什么很多魔族在自己面前放着好端端的脚不用,偏要用膝盖走路。
“……因为您没有允许我站起来……”
“利维斯他们见了我只是行躬身礼而已,也不需要我提醒就会自己重新站直。”
“那是……啊,原来应该这样,请殿下赎罪。”夜吞吞吐吐地编造着回答,真正的宫廷礼节应该怎样奈特鲁也并不清楚,只是见到“陛下”、“殿下”头衔的人需要下跪应该不会有错,至于是否需要膝行,夜就不懂了,但总不能对那位王妃殿下说,自己是被他的容貌惊摄住了,才忘了站起来吧。
“在天界,除了最正式的场合,任何天使都只需对我弯腰行礼,以后你对我用天界的礼仪就可以了。”契尔希指了指边上的椅子,“坐下吧。”
夜走到椅子前,却还是踌躇着不敢坐下。王族是统治者,在统治者面前站着就已经是荣幸了,怎么还敢跟他们平起平坐。在天界大概是可以这样的,可是自己毕竟是魔族……
“为什么不坐?你有一半血统是我的子民,有这样的权利。”契尔希平静地叙述着,还没等夜反应过来其中的含义,他已经拿出了那条系着水晶的绳子,“希尔维亚已经请阿兹米尔地区的长老将这块水晶修复了,也找到了这块水晶的来源。这是块很新的阿兹米尔水晶,大约在一百五十年前成形。制作的是一个名叫巴梅利亚的天使,当时是阿兹米尔地区灵力最高的天使,原本应该成为次席天使候补,但却在这块水晶制成后不久由于灵力枯竭而死亡。”
“一百五十年前……正好是我刚出生的时候……”
“没错,这块水晶就是巴梅利亚为你做的,里面的魔法是守护,这是她身为母亲为你许下的最后一个心愿。”契尔希顿了顿,“她是你的母亲。”
“母亲……唉?!”夜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待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又小心地坐了回去,“可是……殿下,我……我是魔族,母亲是天使的话……可是我身上没有天使的灵气。”
“这也是我叫你来的第二个原因。”契尔希拍了拍身边的血魔豹,“毕鲁塞,去把他叫来。”
毕鲁塞留恋地又舔了舔契尔希的手,站起来甩了甩尾巴,从边门出去,很快带了个身着浅紫色丝袍的人进来。来人看身形只是个少年,那头金发有些黯淡,但容貌却与夜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费、费姆特!”夜再次惊叫起来,快步走到他面前,而金发少年却只是看着夜,湛蓝的眼睛里拂过几丝困惑,接着便露出了对待陌生人的笑容。
“您好。”费姆特略略侧过头,“契尔希艾尔陛下,是您的客人吗?他好像……嗯,和我长得好像。”
“当然会像,”契尔希清亮却平淡无奇的声音却道出惊人的内容,“你们两人是兄弟,双生子,不过看来你们也许早就见过。”
“双生子?!王妃殿下,我和费姆特的确见过,一年多前开始……可是,可是费姆特不是天使吗?天使和魔族怎么会……啊……”
“正如你所想,你和费姆特都是天魔混血,但很罕见,你显示出完全的魔族体,而费姆特则是完全天使体,就像雷希和希尔维亚一样。”
“可是……”夜看看契尔希,这位美丽得令人窒息的天界至高者应该不会开玩笑,再看看费姆特,他们两个确实长得很像,可是突然之间被告知是孪生兄弟……
“你……”费姆特也愣着看着夜,不过没多久似乎就接受了这样的事实,笑容又挂到了脸上,“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啊,我叫夜,奈特鲁?夜……”夜听到问话连忙回答,可是下一刻意识到现在不应该讨论这个问题,“费姆特,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嗯,我只记得天界的事了,来了魔界之后的都记不起来了。受人照顾了一阵子,他们把我送到了这里,不过路上稍稍出了点事。”费姆特的语气很轻松。
“被灰鹭攻击了?”夜想起来听到过的报告,问道。
“嗯,差点连命也丢了,都怪我没弄清灰鹭的厉害就下决定了。”费姆特小小地吐了吐舌头,就好像只是偷吃了点心被发现一样。
“……那么沙利法阁下呢?费姆特你还记得沙利法阁下吗?”夜抓起费姆特的手,急切得好像随时都会崩溃一样,“阁下一直在找你,一直在为你担心,也一直……爱着你。”
“爱着我?”费姆特的眼中再次浮现起了迷惑,嘴里重复着那个名字,“沙利法,沙利法……沙利……”
费姆特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剧烈,头脑里好像藏着千万根刺,不停地扎着刺着。甩开夜的手,双臂紧紧抱在一起,白皙的皮肤上很快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就在双腿一软眼看着就要摔倒下去的时候被夜和契尔希一人一边扶住。
“他还很虚弱。”将费姆特扶到椅子上,契尔希把手按在他的胸口,缓缓送入灵力,“外伤用龙鳞粉和其他的草药治愈了,但灵力却很低。天魔混血后的完全单一体我没有听说过先例,所以我的灵力他几乎不能吸收。能够帮助他恢复力量的,只有血缘相通的人。”
“所以殿下才找我来……”夜明白过来契尔希的意思,这样一来,自己排斥其他魔力的输入也一样能解释了,“那么可否请求殿下一件事……”
契尔希点了点头。
“可否……将费姆特带回贝莫行宫,那样他也许就能恢复记忆了……”夜的声音越来越小,心里的滋味忽然很乱,沙利法阁下见到费姆特一定会很高兴的,可是那样一来……“沙利法阁下也一定会同意的,他现在就在外面,毕竟他们互相相爱着……”最后的几个字几乎就卡在了喉咙口,但契尔希却听得很清楚。
“沙利法的情人不是你吗?”
“嗯……我是费姆特不在的时候……”接着的话该怎么说夜也不知道了,说是炚的替身?可是沙利法说了不是;那么说是趁虚而入?可是自己没有那样的打算……
“但你爱着沙利法。”契尔希不是在讯问,那双坦直的眼睛让夜不由得斜过视线避开。
“是的,可是阁下他……更爱费姆特……”
房间里忽然安静了下来,契尔希只是看着夜,金色的眼睛里有些困惑,良久他才重新开口,“这些事我不懂,你希望带他去贝莫我不反对,你们两个都是天界的子民,我不希望你们受到伤害。”
第 17 章
沙利法焦急地等在外厅里,银阳殿的结界一点也不比帝宫中最重要的军机处、档案室等弱。结界分为两层,一层笼罩整个银阳殿,而另一层稍小;从功能来看,第一层负责防御魔法攻击,第二层却是为宫殿的主人而设,将大部分魔气挡在外面,同时也将结界内的声响、气息等与外界分离,以便让契尔希的日常生活更加舒适。沙利法所在的外厅正在第二层结界外,他无法得知夜究竟和契尔希谈了些什么,甚至无法判断他所在的方位。王妃殿下应该不会对夜怎么样的,沙利法知道这个天界之王不像魔帝那样喜怒无常,更不会耍什么阴谋诡计,但是他莫名地就是觉得不安,好似有什么天崩地裂的事会发生一样。
桌上的茶一杯接着一杯,约摸一个小时后,会见室的方向终于有了人影出现。那头色泽独特的长发毫无疑问就是夜,身边还有王妃殿下。沙利法松了口气,站了起来,但这一站起却让他看见了在夜的另一侧被夜扶着的少年,一下子,呼吸都被夺去了。
“……炚……”沙利法的声音小得只有他自己才听得见,手悄悄地向后摸到椅子扶手作支撑,脑子里瞬间的空白之后,各种杂乱的东西充斥了起来。
炚果真还活着,炚没有出事!……但是炚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由夜搀扶着?难道夜告诉他自己和夜的事了吗?那么炚会怎么看自己?他会原谅自己的背叛行为吗?
一连串的问号,沙利法不知所措。成千上万的尸体堆在面前也不会有丝毫动摇的沙利法此刻彷徨了,甚至畏缩了。面前的两个少年这么站在一起,简直就像双胞胎一样,可是……
“沙利法将军,”契尔希悠扬的声音插进了沙利法紊乱的思维之中,“费姆特交给你了,他还需要调养,但奈特鲁在身边应该用不了多久。”
“遵……”沙利法几乎没有经过思考,一张嘴才忽然明白过来契尔希的意思,“遵命”的“命”愣生生地卡在喉咙里。
“阁下,是我向殿下要求的。”夜开口了,眼睛却并没有看着沙利法,“阁下一直在找费姆特,看,费姆特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