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是像现在这样,天天低着头,我都不知道你到底长的是什么模样。阴暗又消沉,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个三四十岁的老头子呢!」楚奚笑了笑,伸手到怀里去摸烟,任兜裹掏了掏,伸在西
装内袋的手停了下来。「苏谨,我很想你,回来吧!」
「我想……」
「想什么?」意外地听到苏谨的回音,楚奚睁圆了眼睛。
「我们……没可能。」苏谨的声音轻如蚊哼,不过还是被楚奚敏锐的耳朵抓了完全。
「为什么?你没有喜欢过我吗?一点点也没有吗?」楚奚站了起来,苏谨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身体贴到了墙边。
「楚奚,我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想当一辈子的床伴。」苏谨招起头,镜片之后,楚奚所熟知的清澈双眼闪动着坚定的光芒。
「你不是我的床伴!」楚奚提高了嗓门,「该死的,我说了那么多你还没听懂吗?我想你!我喜欢你!我爱你!」
苏谨像是被吓了一跳,嘴唇微张惊愕地看着楚奚,楞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他妈的还真是个超级迟钝的家伙,果然用说的是说不明白的!」楚奚扒了扒头发,三个大步就冲到苏谨的面前,一把将他拥入怀里,气势凶悍动作却很温柔地深深吻了下去。
整个人被他的气息包围着,苏谨的脑子再次变成了一堆浆糊。想挣开却又无力,心跳加速,膝盖发软,苏谨一边痛恨自己的软弱一边却又贪恋着唇间的热度不自觉地响应。
「等一下!」好不容易从令人窒息的深吻中脱身出来,苏谨原本苍白的脸颊充满血色,喘着气,他费了奸大的气力才把持续逼近的楚奚推开一小段距离。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爱你!你这个笨蛋!」楚奚用手揉乱了苏谨头顶柔软而富有光泽的头发。一年的时间没见,这家伙还是保留了那时为他专门设计的发型,很配他!楚奚看着苏谨,心底涌起了一股近似满
足的刺痛感。
「你何必骗我。」苏谨摇了摇头,语音带着苦涩,「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连十天也没有。」
「那又如何?」
「你会对一个认识只有七天的人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吗?」想想这种可能性也几乎为零,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之火也随着这一句疑问而湮灭无踪,灰暗的人生态度再次支配了苏谨的认知,可
是明知道希望为零,苏谨还是忍不住去间这个可知答案的问题。
「谁说不可以?!」楚奚掐了一下苏谨的睑蛋,「拜托你,不要问我这种白痴的问题好不好?有人跟你说过,爱情是可以用时间来做判定的吗?」
「你知不知道有些夫妻一起生活了一辈子也没有过『爱情』的体验?你知不知道有些恋人,就算只在一起相处了一天,一个小时,一分钟,他们也可以爱到一生一世?苏谨,你看着我,看着我的
眼睛告诉我,你到底爱不爱我?」
苏谨终于没能抬起头来去正视楚奚的眼睛。
「我知道,你爱我,就像我爱你一样!」楚奚像是得到了最明确的回复,心中被喜悦相满足填得满满的,就像一碗盈满的水,稍一碰触便会溢出来一样。「苏谨,不要再躲了!我们都是尝过寂寞
的人,都最最害怕寂寞,你希望我爱你,我也
希望你爱我,既然这样,为什么我们还要在原地转来转去呢?苏谨,回来吧,我找你找得很累,等你也等得很累……回来,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用来相爱
呢!」
「那慈永泽呢?」苏谨轻轻地吐出了绕在他的心口很久很久的名字。「你爱过他,现在呢?」
楚奚的身体一僵,苏谨推开了楚奚的怀抱。
「楚奚,慈永泽跟你才是相爱的,如果他不是被你爷爷害到,你们也不可能会分开。你爱他,不要否认!」苏谨静静地看着楚奚,脸上红得有些不太自然,「慈永泽是最无辜的人。虽然我没见过
他,但我相信他一定是个很好的人,是个值得你去用真心爱的人,不然你也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痛苦那么多年。楚奚,爱情也要分先来后到,更何况他是因为你而被毁掉了一生,你会对他负责的
,对不对?」
「那是……」
「是,那是以前的事了,可是如果有一天慈永泽回来了呢?你会怎么办?」苏谨咬着下唇,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想了很久,还是想不出来你会怎么做。我跟他,无论你会选择哪一个,我都会
痛苦。所以,楚奚,你放手吧,我们之间是没有将来的。」
「还有一件事,我想我应该告诉你。」苏谨的语气很平静,可是他的藏在背后的丁还在发抖,「虽然我根本不愿意承认,可是很不幸,我的爷爷叫楚培基,我的父亲叫楚天生,就是你的二叔。楚
奚,我们是堂兄弟!」
没等到想象中楚奚的惊叫跟询问,苏谨抬眼看了看对面的楚奚。
楚奚缓缓地坐回了椅上,脸色阴沉着,似乎并没有多意外。
「为什么不说话?」苏谨间。
「我还能说什么呢,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楚奚苦笑了一声,「在你那时不断地问我关于我叔叔的情况,以及偷偷拿走我相簿里我跟叔叔合影的那天,我就猜到了。叔叔的好友是我家的专属律师
,关于他的事,你妈妈的事,你的事,他都跟我说过了。」
「那你还要来找我?」
「为什么不来?我爱你,跟我们之间的亲缘关系根本是两回事!」
再一段令人压抑的沉闷。相隔只有两步,对视的两个人却觉得彼此似乎相隔万里。绝望感袭上苏谨的心头,他突然拉开了门道:「楚奚,当我求你,别再来了,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你!」说完,人
已经冲出了会客室。
楚奚颓然地坐着,掌心捂着额头烦恼地发出一声叹息。
窗外的梧桐青翠欲滴,宽人的叶片随着清风左右摇摆,阳光照射在叶片上,为其镀上了一层金色。
初夏,悄悄地近了。
几乎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楚培基突然觉得脖子上一松,大量新鲜的空气一古脑儿全部灌入他的胸腔,让他剧烈地咳嗽。
苏谨被三四个壮汉死命地拉开,压在地上狠狠地揍。嘴角破了,铁锈的味道充满了口腔,柔软的腹部被人用力地踢打,痛得喘不过气来。可是苏谨还是用着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恶毒的话咒骂着楚
培基。身上再痛,也没有他骂楚培基来得痛快。
「老太爷,您没事儿吧!」下属拍着楚培基的后背帮他顺气,楚培基咳着,摆动着手却说不出话来,两只眼睛死死盯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稣谨。
「快……快……」楚培基颤抖着声音,手指向苏谨。
「我明白了,我们一定好好修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身边的下属挥了挥手,对还在动手的壮汉们下令。
「撕了他的衣服,狠狠地干他!阿龙,记得拍下来,拍得好一点。」
「嘶啦」,苏谨的衣服被用力扯开,露出满是痕迹的身体。苏谨拼命地挣扎,口中发出困兽的嘶喊:「楚培基,你不得好死!放开我!楚培基,你不得好死!」
脸上被人狠狠一击,苏谨的脸立刻肿了起来,而他的身体也被翻弄过去,睡裤连同内裤一起被扒到膝盖以下。
楚培基颤抖着手,嘴张了半天也发不出声音。眼见壮汉们解下自己的腰带,楚培基突然转过身,狠狠地抽了下属一个嘴巴。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住手!你们都给我住手!」楚培基手捂着胸口,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天旋地转。
「老太爷?」被莫名挨打的下属困惑地看着他的老板。
「你是……苏晓苒的……儿子?」楚培基看着趴在地上喘息的苏谨,无力地问。
苏谨没有回答,只是用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他。如果那目光是一把尖刀,相信楚培基已经被刺穿了几十个窟窿。
楚培基了然了。他的心脏一阵绞痛,呼吸变得十分困难。
「老太爷?您怎么了?」看到楚培基脸色发青,一副随时会跌倒的样子,他的下属们聚拢过来,围在他的身边,至于苏谨,反而再没人搭理。
「我……我不舒服……快,送我去医院!」楚培基喘着气,让下属扶自己出去。「记着,没我的命令,你们谁也不许碰他!」
乱哄哄一阵后,楚培基跟他的手下消失在苏谨的眼前。看着关上的大门,苏谨伏在地上轻声地笑起来,越笑越大声,笑到最后变成了痛苦的呜咽。
「妈……妈……」
「苏谨!苏谨!」接到苏谨的电话而火速冲回家的楚奚看到的是一片狼藉的客厅和满身伤痕的苏谨。楚奚抱着他,怒气几乎要掀翻屋顶。「是谁?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你爷爷,楚培基。」身体很痛,可是苏谨的神情很镇定。
「那个老头子,我……我……」楚奚捏紧了拳头。
「楚奚!」苏谨看着楚奚,脸上露出了一丝哀伤。「你知道一个叫慈永泽的人吗?」
永泽?!那个被他深埋了十年的名字。楚奚的胸口一阵抽痛。种种往事重又在他的脑中复苏。羞涩而明亮的笑脸,湿热的夏天里,相拥而眠时的燥动,对未来许下的种种承诺,曾经以为可以像风
吹过一样烟消云敌,却因为苏谨的提起而鲜活地出现在眼前。那一刻才发现,过去,是如此深刻地烙印在心底,永远,也忘不掉,抹不去
「你提他做什么?!楚奚有些苦涩地回答。
「你爷爷在十年前派人轮奸了他,又拍了录像带逼他离开你。」苏谨的心在痛,可是声音却平静如昔。
楚奚楞楞地看着他,眼中一片空茫。然后,苏谨眼睁睁看着他发狂,发怒,看着他跳起来砸坏客厅裹一切可以砸的东西。
「我杀了他!我要杀了他!」楚奚的咆哮在空旷的厅堂回响。「楚培基,你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
「永泽!永泽!我对不起你!永泽!」看着他抱着头向墙上乱撞,苏谨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和着他被痛殴时流下的血,渐渐地,渗入黑色的地板缝隙。
以为有可能获得的聿福,或许在相遇的那一刻,便已经崩毁了。
楚奚冲出门找楚培基算帐的时候,苏谨没有拦他。强忍着身体的疼痛从地上爬起来,苏谨换了自己的衣服。没有什么可以带走的,除了来的时候带来的木盒子。
打开已经斑驳了色泽的木盒子,苏谨的手摸过已经泛黄的两张旧照片,无声地笑了起来。
地上,飘落着楚培基没有带走的一百万现金支票。苏谨想了想,伸手将支票拾起来放入自己的口袋。静静地看着自己总共没有待满一百个小时的屋子,苏谨默默地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冤孽……都是冤孽……」
楚奚怒气冲天地闯入本家,却只得到楚培基突然中风送到医院的消息。等他赶到医院,正好听见楚培基含混不清地念叨着这几个字。
「楚培基!我要杀了你!」激动地冲过去,楚奚却被属于楚培基的保镖们牢牢钳住胳膊,只能看着躺在床上的楚培基而无法碰到他。
「楚少爷,请你冷静一点!」楚氏集团御用的大律师高一鸣表情严肃地对他说。
天渐渐热了起来,青山一如既往地宁静而美丽。
楚天生手中的画笔正在勾勒飘动的发丝,神情专注。
苏谨站在他的身后,阳光自他的镜片反射出来,让人无法看清他镜片后隐藏的表情。微风飒飒,撩起他灰色的衣角,一片桐叶随着风悠然飘落,粘在他的发梢之上。
抬起手,将被绿色浸染透的叶片拿在手中,苏谨抬头看了看不远处那粗大繁茂的高大乔木。原来,并不是只有枯黄的叶子才会落下来啊。
晴朗的天空如水洗过一般的湛蓝,显得比平常要高要远。间或有几只黑色的小点在高高的天幕下优雅地划过,苏谨不知道那会不会是传说中的苍鹰。如果人有了翅膀,是不是就可以像它们一样无
忧无虑地自由自在地活着了呢?收回视线,苏谨将目光重新投在了身前全部的世界就只有眼前的画架的男人。
「爸,你说我该怎么办?」苏谨轻声地问他。他当然不会有响应,苏谨轻轻叹了一口气,「爸,我现在好象开始明白妈的心情了……真的,很空虚……」苏谨叹了一口气,对偶尔经过的护十小姐
们的招呼响应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喂,杨柳,你说阿谨不会有事吧?」远处,眼睛圆溜溜的小护士用手肘轻轻捣了一下杨柳,「你看,他又发呆了。这些天他老是恍恍惚惚的,还总是犯错,护士长不知道骂过他多少次了。再这
样下去,说不定他干完这个夏天就要被炒鱿鱼了。」
杨柳眉头皱着,手指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
「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咦,你不知道吗?」圆眼睛护士叫了一声,「不就是上星期那个帅哥来过以后吗!那天阿谨从会客室跑出来,眼睛红红的不说一句话,后来那个帅哥再没来过。你看他现在失魂落魄的样子,一
定是失恋了啦。喂,不然我们去安慰他一下?
再不然,你把他接收过来算了。看他这样怪让人心疼的。」
「去!本小姐才不会接收人家不要的东西呢!」杨柳小下巴一抬,很不层地哼了一声,「你当我没人要啊!」
「可是阿谨看起来好可怜嘛……」小护士嘟了嘟嘴。
「阿谨人老实,心肠又好,长得也漂亮,那男人是瞎了眼还是怎么的,居然会不要他……」杨柳的柳眉竖起来,杏眼瞪得溜圆。「我看阿谨一定是被他玩弄感情了。小秋,我们得帮他。」
「好啊好啊,你说怎么帮?」小护士的眼睛顿时二兄。
「嘿嘿,」杨柳笑了一声,「我们来当正义的使者,无敌的美少女战士,去把那个邪恶的家伙揪出来恶整一顿!」
「好帅!我喜欢!」小护士跳了起来,「我现在就去联络姐妹们好了!」
「两位小姐,我奉劝你们在做出决定之前,请先理智地判断一下你们的行为会不会触犯到神圣的律法。这是作为一名资深的法务人员对你们的好意提醒。」
「谁?!」两位美少女战士尖叫着跳了起来,紧紧抱在一起,目光一起投向那个如鬼魅般突然出现的神秘声音。
「高……高大律师?」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两个人略略放松了一点。高一鸣这人她们认识,也算是青山的常客。
「高先生,今天又来看楚先生?」杨柳挤出一点笑容对高一鸣说。虽然认识,并不代表她们不怕他。高一鸣虽然也算是一个风度翩翩的老帅哥,可是毕竟人家是律政界鼎鼎有名的「鬼见愁」,从
小就听到关于他的种种报导,对高大律师当然是「敬而远之」更何况,这位大律师睑上的神情永远是那么高深莫测,让人心里发怵。更别提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挑,镜片后的眼睛眯起来
,闪动着诡谲的光芒,怎么看怎么让人头皮发麻,脚底发软。
「两位想不想要我的名片?」高大律师此刻脸上正挂着他的招牌微笑,伸手去西装袋里摸名片夹。
「谢谢!啊,我们相信不会劳动您的大驾!」两个女生花容失色,手拉着手一溜烟地跑开。
「看吧,你的小叔叔还真有人缘,现在就有人要帮他出头了。」高一鸣推了推镜架,对身后的人说。
「拜托,能不能请你别再说那个称呼了?」楚奚皱着眉头,一脸的不悦。
「那我该叫他什么?你的堂弟?还是小情人?」
「高叔,您别逗他了。」轻柔的声音如山涧中的清泉,似有一种神奇的安抚人心的力量。奇妙的,一向爱损人的高一鸣也难得地收住了嘴,报以温和的笑容。
「那小子自找的!不过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今天放了他。」
风中似乎传来一种异样的感觉,苏谨生畏一动,转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