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松鼠

“听说……他正在和我们学生会副会长谢景文交往……”谢景文是gay的事在学校里并不算是新闻了，虽然他没有四处去散播，却也从来没反驳过，甚至不避嫌地和另外几个同样也被传有‘同性倾向’的男孩子走的很近，神态亲密，虽然有部份的人对此表示鄙夷排斥，不过对大部份的人来说，时间一久了，大家倒也不是那么在乎，毕竟他的能力和办事认真的态度是无庸至疑的，他的性向倒也不是重点，反倒是他开朗健谈的性格为他赢得了不少popularity，不过这次因为那个令人好奇不已的神秘转学生的关系，这个话题又再一次被大家拿出来炒。

“那个方晏浚也是gay啊?!不晓得长的什么样子?”语气中不乏一丝惊讶、不认同。

“不晓得，没看过……”说到这，原本说话的那人突然停了下来，在四处张望了下，发现厕所里就只有个不起眼的男孩子，才又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不过……听说他不知道被哪个有钱男人包养了，后台硬得很，我看八成长的白白净净一副小白脸样，不然怎么会给人包养?!我还听人家说就是因为那个有钱人不知道给了学校什么好处，他才能进我们学校的……”口气听不出是嫉妒羡慕，还是唾弃。

“真的假的?”

“之前那个陈XX不是在校务部打工吗?他说那个转学生来报到的前几天，就有一个长的很漂亮，穿著又高级，一看就是有钱人的年轻男人来找校长，两个人在会议室里谈了不知道多久，出来之后，校长满脸春风，好象中了什么大奖，嘴里还一直说着什么‘你放心’、‘这绝对没问题’之类的话……”

“你想想看啦，我们学校那么抠，什么时候给过什么全额奖学金的?!还是像那种半路插进来的!而且最近学校里除了那个转学生以外也没发生什么大事，那些话不是在说那个转学生是说什么?!啧啧啧…没想到真的有这种人……”

“之前还有人说他连楚凌都勾上了，就是那个楚氏集团总裁的独生子有没有……”

“那他还跟谢景文交往?”

“谁知道啊，八成是被楚凌严厉地拒绝了，面子挂不住，就找他的好朋友下手，谁不知道楚凌的未婚妻是大有来头的蓝大小姐，不过就是自己送上门去的屁股，拿什么跟人家正牌的楚少奶奶争啊!”

“有的人为了钱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同性恋也就算了，还这么不自爱出卖身体，简直是我们男人的污点………”

两人边说边离开厕所。

就跟许多流言闲语一样，谈论者因为一时无聊，不负责任地大肆谈论着无关于己的闲话，丝毫不在乎自己的言论会不会伤害到别人，也没人去注意那名不起眼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小濬?……小濬?”

“小濬!”

刚从学生会办公室开完会出来的谢景文，拿着一叠资料正准备上图书馆趁着上课前的空档研究一下学生会的新提案，不远处就看见小濬单薄的背影在校园里静静地走着，浓浓的孤寂、无助感令他加倍心疼，他加快脚步来到他身后开口唤道，却得不到任何响应。

直到他一把抓过小濬的手臂，才发现那个纤细的身体正微微地颤抖着，清秀的脸蛋上苍白的吓人，眼神有几分空洞迷惘，像是完全不在乎周遭的人事物。

“小濬!”谢景文看的心急不已，只能大力地摇晃他。

“呃…?”

“……景文……是你?”失焦的瞳孔慢慢凝聚。

“怎么啦?!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回家休息一下?我送你回去!”

“…呃…我…没事………”

“真的吗?你确定不用去看下医生?还是回家休息?”

“嗯，我真的没事，可能…只是有点累吧?”小濬努力地想挤出一抹微笑。

“真的?”还是有些怀疑。

“真的!我保证!”小濬举起两手来强调。“……我等下没课，到图书馆趴一下就好了。”

“我担心你——”

“我知道……”

“嗯……我也正要去图书馆，一起走吧?”

“呃……嗯……”

“怎么啦?不喜欢跟我一起?”

“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跟你说笑的……”谢景文好笑地摸了下小濬的头，神态非常自然，像是根本不在乎被人看到，反观他却因为这个小动作全身僵硬、不自在……尤其是在刚刚才听到那番流言的此时。

他没有让人家包养!

没有不自爱!没有勾引楚凌!没有勾引景文!

为什么大家要这样说?!

心好痛……为什么?

他一直都是安分守己地过日子，战战兢兢地做事，不去招惹任何人，这样也不对吗?

他并没有做错事，为什么大家要把他说的这么不堪?

唯一的错事就是错把折磨凌辱他的异母哥哥当作幸福的源头，还沉沦在内，背负了乱伦和愚蠢的罪名……

不过现在梦也醒了，他也落得伤痕累累的狼狈，这样还不够吗?!

他从小在这种嘲笑讽刺中长大，不管在家里还是学校里，割人的尖锐言语伴随着暴力总是不放过他，身体上、心口上总是有消不掉、抹不去的青紫，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够坚强了，原来在这些伤人的言语面前，他还是那么敏感。

谢景文何其细心，又怎么可能没注意到小濬的异样?

“有时候不需要太去在意别人怎么说，他们说的也不一定对，是对是错你自己比他们还要清楚，为什么要让旁人来决定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以为他们在乎? 说不定你下个礼拜再去问他们上个礼拜说过什么，他们早就忘了，不是每个人都会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为了这样不负责任的话语而活值得吗?”

景文也有过这样的经验吗?他也曾经被人家欺负吗?

他那么的耀眼、那么有自信……

“……怎么了?走吧!不是说要到图书馆吗?”

“……对了，今天晚上一起出去吃?”景文又恢复了他一贯的温柔口吻，充满暖意的双眼中有着柔和的光芒。

一股暖流轻轻滑过他心上，之前听到那些闲话时撕心裂肺的痛似乎没那么疼了……

“呃…如果你愿意的话，不如…不如我们在家里吃就好了，我下厨，不会很麻烦的……”

“真的?!什么话!我当然是万分愿意啦!每天吃外面的便当我都快吃怕了，善良的小濬愿意帮我下厨，我可是觉得很荣幸的。”呵——交往了这些日子，这可是小濬第一次主动表示什么，还说要帮他下厨，叫他怎么能够不高兴?

小濬不语，只是腼腆地微笑着，跟景文在一起时总是有股宁静安详的和谐感，他像大哥哥一样包容着他，总让他可以放松心情信任他。

“三点半的时候我在校门口等你?”

“嗯!”

站在校门口，方峥不自在地拉了拉领带，脸上没什么表情，仍是那副十几年不变的酷样，眼中的渴望却是掩不住，向来冷情无波的双眼此刻正专注地注视着前方，搜寻着那个日夜思念的身影，承受着任由那份思念植入脑子、渗入血肉的痛楚。

突然，方峥瞥见独自站在不远处的熟悉身影，高大的身驱跟着一僵，平时就算面对几百万美金合约也面不改色的自己，居然紧张到手心冒汗，连心脏都像响鼓般不由自主地狂敲、狂跳了起来。

“方老大，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很狰狞吗?只是要请人家吃个饭而已，不要那么紧张啦~~这很简单的，我跟你说哦，等会儿你就很有礼貌的问句……”他们方老大好不容易采取行动了，身为好朋友兼军师(自认的)当然是要将自己的经验倾囊相授。

不过对方显然不怎么领情。

“OK、OK~~别瞪我，我闭嘴……”冻人的一记冷箭射了过来，马上打断宋峪成尚未来得及发表的‘100条成功追求经验’，“我看你这么紧张，杀人的眼神还是这么威力，等会不要把人家小孩子吓到了……呃……当我什么都没说，ZIP——这样可以了吧?……呃，我还是回车上等你好了……”

方峥提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慢慢来到小濬面前，只是短短的一段路，他却紧张到连自己的心跳都听得一清二楚，一颗心患得患失，高兴能和小濬这么接近，又害怕看到小濬对他的厌恶。

“小濬……”方峥小心翼翼地低声唤道，没了平日的霸气，只是微低着头站在他面前，185公分的冷酷男子此刻倒像是犯了错的孩子，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不过小濬根本不理他，完全当他是空气，彻底忽视他的存在。

“小濬!”心急如焚，方峥什么都无法想，只想拉住小濬，感受他在自己手中的真实感。

可不可以不要再这样折磨他了?!

小濬可以打他、可以骂他，甚至他要怎么样对待他都可以!就是不要不跟他说话，当他是害虫似的避之不及!

每次看到小濬刻意的冷淡，对他不理不睬，他的心就是一阵绞痛……

他受够了!

为什么那些野男人可以随便乱碰他的小濬!小濬却连理都不理他?!

尤其是那个叫谢景文的家伙!

之前让人去调查他，对他威胁利诱，他居然敢不当一回事，还敢继续缠着小濬!

从小濬国中开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折磨小濬之余，他总是会不择手段打发任何在小濬身边围绕的苍蝇，不分男女，试图孤立小濬，其实那个时候他就该明白自己对小濬的感情不简单，不是只是单纯的为折磨而折磨，而是有种更深更浓更难以解释的占有欲。

如果他能对自己坦诚点，或许今天他们两个人就不会搞到像现在这样仇人见面份外脸红的地步，连想重新赢得小濬的心都像登天那么难。

那个谢景文还要这么不识相的来搅局!之前一个楚凌就已经让他抱醋狂饮，现在又来个谢景文让他嫉妒的要死!

妈的!他为什么不像之前那几个男的一样好打发?!

像小濬国中时第一次暗恋的对象陈子屏，就是他故意在学校里散布小濬是同性恋的消息，他才会和小濬撇清关系，还找人围殴去小濬……

虽然小濬完全不知情，不过以两人间的过节和小濬对他的误会，其实也不差这么一件‘小事’……

该死的!!

想到两人间的隔阂，方峥忍不住又是低咒一声。

“放手!”冷冽简短的口气显示少年有多么不愿和他交谈。

不过至少小濬肯开口跟他说话了，这样也算是有进展了吧?方峥苦涩地想道。

“小濬，我们好好谈一次好吗?”方峥尽量让自己听起来低姿态一点。

“我没什么要跟你谈的!”小濬用力要甩掉他的手。

“小濬!”

“我说放手!”

“不放!……小濬，我……咳…我…那个…嗯……那个……呃…”那三个字怎么样也说不出口，方峥只能恶声恶气来掩饰自己的尴尬，“跟我回去!”

“怎么，我们方大少爷也会缺男人哦，找不到笨蛋跪下来求你玩弄，嗯?方峥!你不要瞧不起人了!”

“你不要这样子!”冷讽的口气听得方峥眉头直皱，可是一想到小濬会这样，他要负很大的责任，他的心就又是一阵刺痛。

小濬不应该是这样的!在他的公寓里，小濬是那么的可爱，会腼腆地、顽皮地、甚至开心地笑着，但是就是不是现在这种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我以前对你做过……做过很多很过份的事，我知道是我不好，你会恨我，我可以了解，可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弥补你，我知道你根本不相信我，可是我是真的很认真地想……想要……”给你幸福……

“告诉我!你到底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啊?!”

不过低声下气的的诚恳告白显然没有感动到他眼前充满敌意、恨不得他立刻从地球上消失的少年。

“哼，我们高高在上的方大少爷也会在乎我的原谅?”

“我当然在乎啦!因为我、我…对你……”

“你还是省下来好了，我对你的游戏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不希望你恨我!!”方峥突然大吼道。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我恨你恨到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

“你……”正要开口，却看到一个男人快步朝小濬奔来，小濬见到甚至朝他微微一笑!

该死的!小濬都没这么对他笑过!

一股火气涌上喉头，口气跟着一转，“怎么，赶着去幽会?之前是楚凌，现在又是谢景文，还有呢?你还跟几个野男人上过床?!你就那么饥渴?!他们的技术有我好吗?他们也看过你在我身下呻吟扭动、一脸享受的淫荡样吗?!”原来小濬是特地在等那个姓谢的!一想到两人亲密的举动，再想到小濬只针对他的冷淡，方峥就气得口不择言。

“我淫荡下贱，比不上大少爷你的优雅高贵，那就麻烦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恨你，恨不得你碎尸万断!可是我更不屑见到你!我如何淫荡下贱、爱跟多少人上床不干你屁事!”小濬用力甩开他的手，偏瘦的身体不知是气愤、还是受伤地微微发抖着。

“小濬……呃…我、我不是……”故意要那么说的…Dam it!方峥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小濬，我……”

“小濬!……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学生会有点事延误了，你没有等很久吧?”

“嗯…没有……”小濬转过头去对景文浅浅一笑，完全把方峥当作透明人。

“……呃?这个人是……小濬，你朋友?”空气间浓厚的火药味很难让人忽视。

“我不认识这个人。我们走吧!景文。”自两人交往以来第一次，小濬主动去拉景文的手臂。

不认识?!

小濬居然一句不认识就否定他们两人所有的一切，甚至连赎罪的机会都不给他?!

像是被人在心脏上狠狠打了一拳，方峥只觉得心痛不已，然而那份痛在快速蔓延，随着奔腾的血液，开始在全身上下每一处关节、每一块血肉叫嚣着，仿佛要硬生生将他的灵魂从身体最深处拖出来，他无法行动，连话都说不出口……只能眼睁睁看着小濬拉着另一个男人的手再一次从他走开……该死的!该死的!两人的背影竟是如此刺眼!

“小濬!!”

心碎的声音仍然挽不回渐离渐远的两人。

谢景文专注的目光凝视着正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眼中充满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