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找出了他们毕业之时种下的树,曾经只是一棵树苗,现在,已经比他们还要高了。
看著长势旺盛的树木,他们久久不忍离去,在树下聊天,都是聊在这所学校时很多事情。
但终究还是要离去的,他们还要去其他地方看。
锺楚看了下时间後,对褚伶月他们提出要到教室去看看,夏晓天在一旁猛点头附和,褚伶月耸耸肩,没有意见。
於是,他们就踏上了南门最大最宽敞的一栋教学楼。
面向西南方的这栋教学楼里的教室是很多科系的专用教室,也是南门的学生经常会来的、也较集中的地方。
他们参观到一半的时候,下课铃声响起,原来静悄悄的教学楼顿时喧嚣,成群结队的学生由教室里鱼贯而出。
一直走在前头的褚伶月在走了一阵後,察觉不对时回头去看,在一群一群的学生之中,居然不见了锺楚与夏晓天的身影。
心想他们是不是走散了,当她拿出手机准备联系他们时,前方传来的异样的声音让她停下动作。
就在前方不远处,有一群学生已经围在了一起,在看热闹的样子。
褚伶月不由得放下手机,朝他们走去。
挤开人群,向里面靠近时,她终於看到了其中的情形。
在散落资料与书籍的地板中,一个身体高大穿著制服的男生低著头,不停地对一个指著他破口大骂的男生道歉。
“真是对不起──实在抱歉,我不是有心的──”
“你这是什麽人啊,走路不长眼睛吗?你把我撞得很痛你知道吗?告诉你,要是我有哪里不对,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褚伶月蹙起眉,这时,身边的学生在窃窃私语。
“哇,明明是他不对嘛,把人家的东西撞翻了,非但不道歉,居然还这麽趾高气扬骂人──”
“就是。不过那个被撞的人也太笨了吧,干嘛要对这种人道歉,把地上的东西拣起来走人不就行了?”
看前方那个人仍然没有要停止骂人的趋势,褚伶月再也忍不下去,冲出人群,向这两个人走去。她站在一直低头哈腰道歉的男生面前,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仍然骂个不停的男生,不客气地指责道:“
你是哪个班的?撞了人态度还这麽嚣张!我告诉你,如果你不立刻住嘴然後道歉转身走人,我直接找你们的班导!”
或许是褚伶月的气势很强,总之那个男生光是看到她出现就吱声了,後来听到她这麽说,立刻说了声抱歉後,转身挤出人群灰溜溜地离开了。
“你这人真的很呆!,被人撞得东西到处飞了还道歉。”朝身後弯著腰低头的人不满地说了一声後,褚伶月便欲离开,打算去到已经不见人影的夏晓天与锺楚。
“请、请等一下!”
褚伶月的手被人拉住,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怎麽了?”
“这位女同学──”男生终於抬起了头,食指抬了抬他反光的眼睛後,他咧嘴一笑,道,“能不能好人做到底,帮我把地上的东西拣起来再走呢?”
看著眼前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褚伶月难得的傻住了。半分锺之後,她突然噗哧笑出声,越笑还越厉害,最後不顾形象的抱住肚子蹲下来继续笑,搞得站在一边的男生,不明所以,又很尴尬──
“区、区杨……”一边擦笑出来的眼泪,颤抖的手指著傻站著的男生──男人,仍然在笑的褚伶月一边艰难的说话,“你穿、穿这样,显得……好傻哦……”
这次轮到男人呆住了,看著笑不可止的褚伶月,很久之後,他低头看著穿在自己身上的学生制服,再抬头看她,最後摇摇头,无奈地笑笑。
66
褚伶月何其聪明,很快,她就知道了她与区杨的见面,全部是锺楚的主意,夏晓天那笨脑袋想不出这样的点子──
“你干嘛要穿成这样,真的很傻!!”
虽然一直说区杨穿这样笨笨傻傻,有点痴呆,但褚伶月兴味盎然的视
线仍然表露她对区杨穿上高中生制服的欣赏。
嘴上不说,但表情上透露了一切,区杨不是别人,单从他们交往了这
麽久的时间,就够了解了褚伶月这个女人。所以他知道她的言不由衷。
“傻就傻吧,能让你开心就好。”区杨憨憨地傻笑。
褚伶月止住了笑容,慢慢站起来。这时候,传来了上课铃声,在走廊上逗留的学生陆续回到教室里,这期间,褚伶月与区杨的视线一直相对,无数人在他们身边走过。来来与往往,唯一不变的,是
他们。
“九年了。”
褚伶月最先移开视线,望向窗户外的景色。
走廊开始安静,渐渐再也没有学生走过的身影,宽敞明亮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个。
“我们就是在这里开始认识的。”区杨笑著走到窗户前,“那年我十
七,你十六,都好小。”
“那时的我们都好单纯,除了学习与爱情,什麽都不用想。”走到区杨身边,褚伶月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所以那时的我们,很快乐。”区杨转头看她。
“长大让我们学习到很多,懂得越多,烦恼就越多。爱情原来不如我想象,光是两个人相爱就好,诸多的考验不是来自爱情本身,来是其他东西。”
区杨静静看她,轻声问:“小月,你知道我为什麽一直没有向你求婚
吗?”
“你父母的反对是其中一个因素吧?”她不笨,很多事情都看在眼里。
“这不是主因。”区杨轻轻摇头。
“哦?”
顿了下,区杨才道:“对一个有著比自己的生命都还要重要的女人的
男人来说,有没有足够的能力让她幸福,才是男人犹豫不决的主因。”
褚伶月看著区杨无语。
“对於我的父母,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管现在还是未来,我都会
尽我所能去照顾他们。而你,是我愿意用一生去爱的人,但不止是爱你而已,我还要让你幸福。做一个男人应该做的,用肩膀承担风雨,让自己所爱的人受尽呵护不必担心受怕。”
“所以,在没有结婚前,除了让你陪在我身边,照顾你守著你,让你不被别的男人拐跑外,我更多的心思是去赚钱。这很现实,因为我要努力给你最好的,最好的婚礼最好的爱情最好的家庭,还在
结婚後尽可能的不接工作,我要全心全意陪著你,还有教育我们的孩子们,而这些如果没有钱的话,就不可能做到。”
听到他说完,褚伶月红著眼用力推了他一把。
“一直以为你没有什麽是可以瞒著我的,没想到,你居然还藏了这麽多事情没跟我讲!”
“因为这事关一个男人的尊严,告诉你不就什麽都让你知道了,那还怎麽看你激动的流泪的样子?”
“你混帐!”
褚伶月笑著流下眼泪,用力捶打著面前的男人。
“你居然害我哭,你完了,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知道我有多久没哭过了,嗯?”
“早在在这里对你一见锺情的那天,我就告诉我自己,区杨你完了,
你这一生肯定会被这女孩牢牢牵住了。”区杨上前一步,握住了她不停捶打自己胸膛的双手,笑著道,“明知会完蛋仍然心甘情愿赴汤蹈火,也只有我这样的傻男人才会做出来了。小月你不可以抛
弃我哦,不然我会变成旷世怨夫的!”
义正严词说著不正经的话,怎麽看怎麽搞笑,让褚伶月哭笑不得地骂了一句:“笨蛋!”
“是啊,我是笨蛋,而小月你愿望让我这个笨蛋照顾你一生吗?”
褚伶月斜眼看他:“你这算是向我求婚吗?”
区杨认真了起来,看著她郑重点头。
她含笑道:“你这个笨蛋现在有能力有钱照顾我,全心全意地陪著我、讨我开心了吗?”
区杨挑挑眉:“嗯,能力是有了,不过钱嘛,得到下个月财务那边把这次的报酬汇过来了,把之前存的加在一起才知道一共会是多少?”
“下个月,不就是还有十二天?对了,我一直没问你,接下那组写真照片的拍摄你到底会得多少报酬?”拧起眉,斜著眼,标准的一副丈夫发了工资不上交而生气的彪悍妻子的模样。
嘴巴凑到褚伶月耳边,区杨嘀咕了一阵。
“这麽多啊?”褚伶月的眼睛顿时发亮。
“嗯哼,要不是为了这笔钱。我何必天天受罪,看那个什麽大明星搔首弄姿的恶心样啊,再说你当时又这麽反对,天天吵著让我停止拍摄。你知道我是顶著多大的压力在努力攒我们以後的生活费吗
?”
褚伶月看到区杨说到某位大明星时龇牙咧嘴的厌恶状,不由得拍拍他的肩,万分抱歉地对他说:“真对不起,区杨,我一直认为你是移情别恋爱上她了,才这麽坚持为她拍照的。”
“你说我,喜欢上她?”区杨反手指著自己,然後自己一阵恶心,随便搓搓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有没有搞错,我就算得了失心疯也不会看上她!”
“我现在知道我错了,我现在开始确信,区杨你其实还挺有眼光
的。”褚伶月嘿嘿一笑。
“喂喂喂,你是在损我呢还是夸你自己?”区杨瞟了她一眼。
“都有。”
区杨无奈朝天翻白眼,未了,他不忘问:“对了,你到底有没有答应
嫁给我啊?”
褚伶月朝他笑得甜美可爱。
“你都为了我牺牲自己去给一个花痴女拍照了,我为什麽不能为了你去迁就你刁钻的父母呢?”
“小月?!”这次轮到区杨眼睛发亮了。
褚伶月对他笑了一阵後,突然朝他的身後喊道:“喂,你们两个,偷看了这久够了没有啊。免费让你们看这麽经典的爱情剧,我们办婚宴的时候红包要记得塞多一点钞票哦!”
扑通一声,区杨转身去看,正好看到脸部抽搐的夏晓天倒在地上。
67
“什麽经典的爱情剧啊,差点没笑死我。我只看到一只狐狸跟一只狈在嘀嘀咕咕什麽害人的计划!”
乐极生悲掉到地上头上撞出了一个大包的夏晓天一手揉著痛处,一手拄著拐杖慢慢走在三个人当中。
褚伶月与夏晓天走在中间,锺楚则与区杨走在外面各自陪在自己的爱人身边。
“咦,为什麽是狐狸跟狈呢?”褚伶月一手挽住区杨的手臂,抬高下巴得意洋洋地对他说,“怎麽著,我们都应该是狼跟狈吧,狼狈才是一对耶。”
“奇怪,狼跟狈不都是畜生吗?干嘛这样比喻自己还这麽得意?”区杨挑挑眉,脸转向一旁小声嘟囔。可惜声音再小,都逃不出褚伶月的顺风耳,只见她踮起脚拧住区杨的耳朵,然後手一转,扭啊
扭──
“啊啊啊──痛──褚女王饶命啊──”
“你说谁是畜生来著?”褚伶月危险地眯起眼睛,“你懂不懂,狼跟狈都是很聪明的动物,如果把我们比做动物,你不觉得它们很合适吗?”
“是是是,您老人家说什麽都是……还请您老人家高抬贵手放了小的脆弱的耳朵吧,呜──”
耳朵都快被拧出来的区杨可怜兮兮地样子引来夏晓天不耻的一瞟。
“区杨,你真是丢尽了男人的脸面,这种时候你应该以暴制暴,把这个女人狠狠地拽到地上──哎哟?!”
夏晓天头上肿起的包包被褚伶月以精准的动作用力敲了一下,痛得他
差点没哭出来。
褚伶月没有收手,作势仍然要朝他的头上敲去时,夏晓天吓得躲到了锺楚的身後:“锺楚救我!”
“嗯哼,夏晓天,你有本事就不要躲到锺楚後面。”褚伶月冷著笑压著手指关节,发出脆生生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吓得一直受她荼毒的区杨与夏晓天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
“你可以教区杨反守先攻,嘿嘿,不过呢,得先过我这一关。来吧,我允许你打我──”褚伶月阴笑朝躲在锺楚身後的夏晓天勾勾手指头,却让夏晓天吓得更往锺楚身後躲。
虽然她口里说著让他打她,可是眼睛里满是只要他这麽做,就绝对整得他连睡觉都不安稳的威胁光芒。
看她这样,夏晓天不怕死的说了一句:“我总算知道区杨的爸妈为什麽不让你嫁给他了,他们是怕自己的儿子被你虐待而死啊。”
“夏晓天──”嘴角在抽搐的褚伶月先敲了一记身後对此话表示赞同的区杨,然後欲冲到锺楚身後逮出某个人加以惩罚。
只是,她被一个人拦住了,那个一直没什麽表情的人淡淡地对她说:“玩闹到此为止。”
“耶?”褚伶月瞪大了眼,正不甘示弱地顶回去,区杨却把她拉到了
另一边。
“小月小月,好了啦,你再这麽跟夏晓天闹下去,天都快黑了。”
“嗯……哼!好吧,看在锺楚跟区杨的份上,小天,我就放过你一
次,下次我绝不会让你好过,哼哼!”
看到一向不为所动的锺楚都有所行动了,褚伶月不得不有所收敛,毕竟这次是他帮助她与区杨解决了彼此的误会。看在他的份上,她就格外开恩放过这个不知改悔的小天吧,哈!
得寸进尺的夏晓天朝褚伶月得意洋洋地吐吐舌头,气得褚伶月差点向他扑过去痛扁一顿。
“啊,对了,夏晓天,你为什麽认为我跟小月是狐狸跟狈,而不是狼狈呢?”见状,区杨赶紧找了个话题转移褚伶月的注意力。
一听到他问,夏晓天来劲了,他嘿嘿笑道:“你们有见过狼笑吗?”
这个……
不止区杨,连褚伶月的视线都不由得转向面无表情的锺楚,然後有志一同地对夏晓天用力摇头。
“并且,区杨你觉得狐狸奸笑的样子像不像……”夏晓天朝区杨身边的褚伶月呶呶嘴。
区杨拼命点头,然後被褚伶月用力地敲。
“所以咧,锺楚比较像冷面狼,小月则是笑面狐──”说完後,夏晓
天自觉很满意地笑了。
“说到狐狸啊……我记得这间学校的确有一个老奸巨猾的千年狐狸精……”
敲完区杨的头後,褚伶月因为夏晓天的话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她的一席话顿时让他们之间还算是活跃的气氛僵硬起来。
呵呵……
不知为什麽,他们还有种那个只会呵呵笑的男人就在他们身边奸
笑……
呵呵……
声音越来越清晰,他们的四周也越来越冷。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耳朵出了毛病,我怎麽感觉澹台筱在我们不远处的地方笑呢?”最先说话的是夏晓天,他伸手小指挖了挖他以为出了毛病的耳朵。
应该,不可能吧?
正这麽想著,一个戴著墨镜,摇著扇子的三十五岁上下的男人就已经呵笑著向他们走来,而他身後,跟著标志性人物一样的相貌几乎没有改变过的冉均晴。
夏晓天愣了,锺楚冷哼一声,其他二人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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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後的星期六,区杨与褚伶月举办了婚礼。
地点是在他们初次见面的地方,也是他们高中时的学校。
在他们意外相遇的走廊上,铺著象征幸福的红地毯,他们两个牵著
手,相视笑得幸福地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