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吸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有些晕眩的脑袋渐渐回复清醒,莫纪寒这才觉得半边身子都有些发麻,刚想转身换个姿势,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侧头一望,赫然竟是任极牢牢将他钳在怀中。顿时,什么都想起来了。
他还来不及有什么动作,抱着他的任极就已经睁开双眼,环在他腰间的双手刻意紧了紧,绞住他双腿的脚也加了力:“莫将军终于醒了?”
莫纪寒被他的动作激得浑身一僵,羞愤之色立现,一肘用尽全身力气的往身后撞去,不想刚刚触及衣衫,身后人猛的施力,将他压住。
莫纪寒不防,被任极从背后压得结结实实,撞向后的手肘被扭到背后,那声闷哼也埋没在了柔软厚实的枕头中。
这样的姿势对他来说实在是极尽屈辱,任极却很是享受,甚至很恶意的把自己的身体挪了挪,让自己完完全全覆在他的身上,然后在他耳边吹上一口气:“之前你输了,莫将军可还记得?”伸手搭上刚刚包扎好的伤处,缓缓摩挲。
一股恶寒顿时从四肢延伸到心里,可怕的直觉让他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开始发颤,莫纪寒极力让自己的声音镇定冷淡:“你待如何?”
任极却是将刚才挣扎时滑开的被褥拉起盖好,倒头又舒舒服服的睡下去:“不怎么样,今天交手也交得累了,只想好好睡上一觉而已。”说着顺手一弹,将殿内唯一燃着的一支蜡烛灭掉了,又将人老实不客气的搂进自己怀里。
眼前一黑,莫纪寒愣得半天才回神,这是什么状况?!
第 64 章
任极却是将刚才挣扎时滑开的被褥拉起盖好,倒头又舒舒服服的睡下去:“不怎么样,今天交手也交得累了,只想好好睡上一觉而已。”说着顺手一弹,将殿内唯一燃着的一支蜡烛灭掉了,又将人老实不客气的搂进自己怀里。
眼前一黑,莫纪寒愣得半天才回神,这是什么状况?!
他的脑海还是一片混乱,旁边人的呼吸却已经渐渐变得轻浅,一呼一吸间的热气全数喷在他的颈边,莫纪寒猛然一个激灵,侧身五指成爪抓向任极的咽喉。
任极并未睡着,但他也未对莫纪寒的招势做任何反应,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反而舒舒服服的伸了一个懒腰,用一种近乎魅惑的声音道:“朕虽然不知道尊夫人是如何失踪的,但至少朕要查一个人出来,总不是一件太难的事。”
凌厉的指风在距离喉间毫厘之差的地方堪堪停住,任极掀掀眼皮将眼睛半睁开:“莫将军你若认为朕对你没什么用,那尽管出招好了。朕自不会让下面的奴才为难你,莫将军只管放心。”说到最后,又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将颈项完全暴露在还未收回的五指下,唇角微微拉出一个上翘的弧度。
莫纪寒的手迟迟没有扣住任极的咽喉,却也没有收回,目光死死盯着那一截脖子,直欲在下一瞬间将它折断。
最终,莫纪寒闭闭眼,再睁开对上任极的,目光坦然:“说吧。”
任极面上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却如同被人狠狠揉了百来道又塞进一团荆棘,又堵又刺,说不出的难受滋味。
想他九五之尊,坐拥天下,却因为一个男人而和一个女人较上了劲,甚至还是个素未谋面的女人,简直让他威严扫地。
他知道莫纪寒实际对自己恨之入骨,然而即便是这样的恨,却也抵不过那个女人的下落的重要。
这还不算,现在看莫纪寒没有痛下杀手,知道自己在那人心中至少还占着一席之地,就算还完完全全比不上那个女人,竟也能让他心中暗暗窃喜。而由这喜里衍生出来的,却是更多的不甘和挫败,只是因为那个女人,所以他才肯对自己认真的看上一眼么?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出息了?!
心中百味杂陈,任极面上却是一点没有表现出来,嘴角上扬的弧度甚至拉得更大了点:“朕一直都想和莫将军交交手,如今正是个好机会。莫将军既然逃了出去,那朕自然不能再当你是囚犯俘虏,不如就把以前的规矩稍微改改,你赢了朕,朕便帮你查尊夫人的下落,输了,那便等下一回。”
“当然,什么时候比试,朕说了算。”
任极说完又想了想,加上一句:“莫将军既然不是俘虏当然也完全自由,若是不想比了,直接走便是,宫中没人会阻拦。”
他也不问莫纪寒如何,笃定了莫纪寒会点头答应,只因为这世上若要问谁还能查出轻裳的下落,恐怕非他莫属。
莫纪寒虽不知道这点,但有一点他能肯定,现在毫无头绪,任极的字里行间总是若有若无的透出些许信息,就算他是真的不知道轻裳的下落,手里也绝对握有线索。而他现在却是毫无头绪,完全不知该从何查起。
面对这个自己欲杀之而后快的人,他本该果断的伸手扭断他的脖子,轻裳的下落他该自己去查,可是,伸出的手为何就是没法掐上去?
隐隐约约间不好的预感越发明显起来,压下变得变得紊乱的呼吸,莫纪寒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我若输了呢?”
那副冰冷又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让任极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一边暗惊于莫纪寒对自己的影响,一边强行命令自己熄掉那股心火,回道:“输了么?不如输一次就满足一个朕的要求好了。”
莫纪寒不意外的因为这句话想起以前而顿时浑身紧绷,任极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虽然极力想维持冷静,神情间却无法克制的流露出紧张,戏弄之心立起。
他向来不是个拘泥的人,虽然比不上轻裳的认识让他感觉挫败,但只要一想到莫纪寒今生休想再与轻裳重逢,这辈子只能被自己牢牢掌握住,便已经感觉好上不少。
再想深一层,他的身体都已经是自己的了,那个女人却连他的边都摸不到,相比之下自己反是大大占优,反正时间多的是,只要他缠着不放,总有一天能把那个女人从他心里挤出去。莫纪寒现在再念念不忘又如何,他任极天子气量不计较,就由得他现在先想着,迟早要叫他连轻裳这个名字都再记不起来!
于是任极又舒舒服服的躺好,把掀开的被子拉上,感觉身边人已经是僵硬如石,这才说道:“莫将军今天算是输了,那今天朕的要求也简单,睡觉。”说着又指了指莫纪寒刚包扎好的右腕:“养伤。”
莫纪寒的语气更加生硬:“这是两件事。”
任极一呆,而后忍不住失笑,刚刚咧开嘴又赶紧绷紧面皮:“也对,那朕选睡觉好了。”
莫纪寒还是没动,坐在床边直直看着任极,任极躺得舒服,眼睛再度半眯起来:“怎么?莫将军不想睡?”
下一刻,莫纪寒起床穿靴,连外袍也未披直接往外就走,任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看着他走了近十步才反应过来,翻身跃起问道:“莫将军这便想直接走了么?”
莫纪寒停了步子却没有回头:“便是要走也要等今晚以后,你的要求不是睡觉么?我不过是去睡觉罢了。”
说完脚下不停,直接推开殿门走了出去。
任极坐在床上瞪大眼睛看着莫纪寒推开出去又关上门,“咔”的一声门响让他从龙床上猛的跳起来,绕着那张宽大的龙床烦躁的走了几个圈之后才懊恼的自语道:“见鬼的,早知道朕就该说‘在这张床上睡觉’!”
小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鸣枭这个瘟神副统领赶走,东西也没胃口吃,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伸着脖子趴在偏殿门边张望。
柳莺收拾完厨房出来,拉着她就往房里走:“都看了将近两个时辰了,这种天气,你想变成冰人么?”
小莫扒着门扇不放手,挣扎道:“我不冷我不冷,柳姐姐你别管我,还是早些去休息,难得年节不用做什么事。”
柳莺坚持不放:“手都冻得像萝卜还说不冷,快进去烤烤火,你想把手冻掉吗?”
两人正在拉扯,柳莺突然停了动作呆呆看着庭院,下巴都还来不及合上,左手颤巍巍指着:“那、那是……”
小莫还在挣扎着让胳膊从她的右手里解放出来,突然间力道一轻让她猝不及防差点摔倒,看柳莺呆滞的表情奇怪道:“柳姐姐,你看什么看傻了?”
柳莺没有反应,小莫只好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一瞧之下顿时如被定身般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那个身影越走越近,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直到那个身影走到身前站定,小莫才张着嘴结结巴巴道:“大、莫将军……”
莫纪寒微微一笑:“小莫,柳莺。”
柳莺倒是先反应过来,也不多问,福了一礼:“莫将军。”只是声音还有些发紧,“您现在过来,需要奴婢准备点吃的吗?”
莫纪寒看了莫言一眼,对柳莺点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了。”
“将军别折杀奴婢了,奴婢这便去准备。”
莫言的眼睛已经瞪得前所未有的大,等柳莺一离开,她立刻就跳起来叫道:“你怎么会回来?!”
叫完自知失言,只得压低了声音:“大哥,你这是准备干什么?”
莫纪寒微微摇头:“小莫,别问,也别担心,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莫言气道:“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大哥,你好不容易才逃出去,有什么天大的事又要回来,这个地方、这个地方……皇上……”
任极这三个多月来的所作所为让她在旁边看得心惊胆跳。
后宫被清洗一空,竟然还挑了个同她一般的婢子做皇后,而对这位新皇后,他前后临幸也没有超过五次。这也就罢了,新后怀孕快,权当为了未出生的皇子着想。然而,明明皇后肚里怀的是他的骨血,却在得知有孕之后再未去看过一次,于情于理,怎么都说不通。
相反,皇上最常来的地方,反而是这个冷清的偏殿,常常在内室逗留过夜,而陪着他过夜的东西,是一柄剑,一柄未开锋的钝剑,那也是莫纪寒唯一留在这里的东西。
一切的一切,不能不让她联想到最不好的方面:大哥都已经走了,皇上还三番五次的来这里干什么?而且那种样子,就像是在等待,用一种极其肯定的态度等在这里,笃定他要等的人一定会出现一样!
莫纪寒苦笑:“你说得是,现在想想我确实不智,当时竟什么都没考虑就这样冲过来,可是既然来都来了,我总要得到想要的东西才能走。”
莫言更担心了:“什么东西?大哥,你是、是要、要杀……”
莫纪寒做个噤声的手势,才道:“杀?是有过这种想法……”然而语气里却没有丝毫杀意,反倒显出些许沧桑:“不过杀了他,然后呢?这几个月我一直游走在符离和启梁之间,民生百态看得多了,不得不说,百姓的日子是比以前要好过得多。”
“战乱了这么多年,谁不想结束颠沛流离提心吊胆的日子,好不容易盼了,没过上几天,就要因为我一剑下去又化为泡影?”
摊开双手,注视着掌心上的薄茧:“曾经我想用这双手去全力保护的东西却没法实现,现在难道要用这双手统统毁去?”
瞧见莫言欲言又止,又道:“小莫,放心吧,这次不会有什么事的。”
第 65 章
时逢年节,宫里自然会发些吃穿用度给底下的宫监宫女,莫言柳莺又是皇上身边亲侍的,自然分得不少,大部分还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柳莺估摸着莫言和莫纪寒定有不少话要说,便从小厨房快堆成山的干货里挑了几样花时间煲了盅火腿云肚玉笋汤,再温了壶酒炒上两个小菜,看看时候也快了一个多时辰,这才端着东西从小厨房出来给莫纪寒送过去。
私心说,这宫里人情总是冷大于暖的,她能和小莫一道,已经觉得是不小的福气。那孩子心思纯良憨厚,每次听她缠着自己露出个有点皮皮的笑叫她柳姐姐,她就觉得心里会暖起来,不知不觉的,就将真的她当成了自个儿的妹妹。
对于莫言这样的个性,她真是说不出的羡慕,不知有多少次都想着要是也能有那个的性格该多好。不过,她毕竟回不去了,也没有莫言那样相对顺遂的经历。
自打十岁起进宫,在这宫里过了近九个年头,前前后后跟过的主子也有十来位,没哪一个能在互相倾轧阴谋诡计之下全身而退的。渐渐的,她也养成谨小慎微的个性。
郑公公把她和莫言分在一道,也是看中了她这样的个性,有让她照拂管教的意思,但,她怎么忍心也把莫言变得和她一般呢?
可是这样的莫言,也更容易莽莽撞撞的闯下祸事。就好比莫纪寒前几月从五老峰上突然失踪,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她也知道小莫必定脱不了干系。
但那事已经告一段落,既然皇上不追究,她自然也装作不知,如果可以,她也想把在角门的花丛里看到的种种当成是在做梦。
可是,莫纪寒现在却真的回来了,好不容易静下来的日子只怕就这样一去不返,后面掀起的惊涛骇浪她无力阻止,只求不要卷进暴风中央福祸无算。尤其是小莫,她实在担心她非但不会想办法离远些,反而会一头扎进去,那自己该不该做些什么?
想来想去,柳莺发现自己到最后也只敢远远望着,不敢说更不敢动,让她万分痛恨起自己的懦弱来。这事情要是能皆大欢喜的收场倒也罢了,要是闹得个玉石俱焚还把小莫扯进去,她这一辈子怕是都要不得安宁。
把饭菜摆好,柳莺还来不及说什么,小莫就拉着她:“柳姐姐,外面很冷吧,看得冻得脸都白了,赶快来烤烤火,反正也没好忙的了。”
柳莺摸摸自己的脸,勉强笑道:“是么,我现在脸色很差呀?不过正烧着沐浴用的热水呢,也快好了,那我去看看火就过来。”
用完饭沐过浴,莫纪寒去内室休息,莫言和柳莺也退下了,人一走,门闩搭上的一声轻响突然就显得这个偏殿寂静无比。
看看周围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摆设,莫纪寒有种浑浑噩噩在做梦的错觉,这三个月来的经历都显得有些不真实,仿佛自己就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偏殿。忍不住的,他开始想:自己为何要回到这里来?为了轻裳吗?是不错,但他也早就应该知道,想要通过任极找到轻裳,也是这世上最不可能的事,远不如一剑将他杀了容易。
然而可怕的是,他下不了手杀他!
在面对面的交手中突然发现这样一个事实,令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慌乱,他在心里找的理由,他告诉莫言的话,可能都是他无法杀他的原因,但他更知道,那些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甚至连边都沾不上。但若要深究,他更会下意识的去逃避,那一块对他来说是禁忌,一但碰触,就是万劫不复。
莫纪寒所有的思绪,在看到床榻锦帐上悬挂的佩剑时的瞬间完全停止,如同被抽空的大脑空白一片,反反复复的只有一句话:这柄剑怎么会在这里?!
那是他被囚在这里时唯一碰过的武器,却也早在碰它的当天就已经被收走,虽然时间不长,他却记得这柄剑的模样,就连其上细小的花纹都历历在目。因为当初他就是用这柄剑制住了任极,甚至差一点要了任极的命!
可是毕竟差了那么一点,再然后,就是任极亲征的大军踏平了符离,最终成了雄踞一方的霸主。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是一个热血冲动的青年将军,想要凭着自己的才干韬略守护家国和自己最喜欢的女人,然而到最后却讽刺的被敌国的皇帝带着亲眼见证了家国的覆灭。
曾经,他也被保护得太好,生活里除了武艺兵法和轻裳就再没有其它,太多的人世阴暗和苍凉他都没有看到。而这一切的一切,竟都是在家国覆灭以后才原原本本的开始呈现在自己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