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到宝——梅香无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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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第四章

萧白梦见自己正在家中，母亲做好了自己最喜欢的玉米炖排骨，自己正要吃时，表姐踹开门就捏在自己脸上。

“死小白！你没还我钱就穿越？我要剥了你的皮！”

“恩啊啊啊啊──我错了啊姐姐──恩？”

萧白挥着双手向前一扑，苏锦城促不及防，被他一头撞倒在地，萧白！咚一声栽在他身上，一时间茫然不明所以，揪着他的衣服，傻傻道：“姐，我不想穿啊！我要回来！有变态狐狸精！”

苏锦城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被人压倒在地，他能清楚的感受到扑在自己身上那人的体温，呼吸，带了点委屈的哭腔近在耳边，心中微微一动，有如遇春的冰，可惜他听清楚了萧白说的那句话。

“谁是──变态狐狸精啊……恩？”

苏锦城温柔的扶起萧白僵硬的双肩，笑得从来没有过的和蔼可亲，看在萧白眼里却是狰狞不已。

“我……我……”

萧白几乎要哭出来，他再如何，终究是个被宠大的孩子，长久以来压抑在心中的思乡之情与对未来的不安在这瞬间爆发，眼泪不受控制的哗哗流下，只不断哽咽着，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锦城看着眼前依旧趴在自己上声揪紧自己衣领泪流满面的萧白，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却终是不忍心推开他。

自己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可是……

萧白只睁大了眼睛咬紧唇，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到苏锦城胸前，慢慢湿透他的衣，喉咙里细细的抽噎声，像极了……像极了刚离开母狗的小狗，仿佛连耳朵都趴着，圆圆的黑眼睛里一层水气，亮得让

人想……戳两下……

“唉……”

苏锦城放软了声音，单手支起身来坐正了，将萧白抱在怀中，一手扶着他的肩，抽出另外一只手，拿起自己袖子替他一擦眼泪。

“你又要赔我衣服了。”

“我没钱！你杀了我吧！”

萧白闭上眼睛，把头往苏锦城怀里一埋，心里郁结得厉害，眼前是个活人能和自己说说话，就先放肆一次，大不了一死。

苏锦城倒是一改往日里的恶劣与暗藏的嚣张，双手抱紧了萧白：“你哭什么啊！我又不会真的吃了你。”

“你就是在精神上虐待我！”

萧白闷着声音倒，苏锦城觉得自己身前冰冷更甚，不禁黑了脸：“你别把眼泪什么的擦我身上啊！”

“你反正要洗澡的！杀了我啊！呜呜……”

萧白手上一用力，小小掐了苏锦城一把，哭得更厉害了。

“哈！杀了你？拿去做包子？开什么玩笑，根本就卖不出去，我还要付银子，不是太亏本了？”

“你──”

“行了行了！”

苏锦城百年难得温柔的拍拍萧白，将他又抱得紧了些：“你啊……真是个宝！”

“啥？”

大哭了一次，觉得心中舒服多了的萧白诧异的抬起头来，眼角红红鼻子红红，睁着眼睛看着苏锦城，惹得他噗嗤一笑。

“没什么。”

“你笑我！”

眼看着萧白眼睛里又要滚出泪来，苏锦城连忙将人按在自己怀里：“我逗你呢！真的……只是个孩子……”

“孩子怎么了？老子成年了！十八了！”

“是是是……”

萧白不甘心的在苏锦城怀里哼哼着，对方只轻轻拍着他的背心，等到人不哭了，苏锦城将萧白抱得紧了一点，一跃而起。

“爷要先去洗澡，你个小脏鬼也给我去洗！等会给我老实招吧你！”

将明显回神又吓傻的萧白放在地上，狠狠捏了他脸一把后，苏锦城含笑离开，笑容里是他自己也未发觉的温柔。

我好象……干了件很蠢的事……

萧白在书房里光着脚站了半天，脑子慢慢清醒起来，一把蹲在地上，抱着头悲惨的哼哼，长嘘断叹得似乎是到了世界末日，暗地里的暗卫咋舌。

这小家伙，真够傻得可爱的！

不过……

蹲在房粱上的暗卫犯了难：这个要怎么向大少爷报告呢？小少爷他……唉……

绿袖一脸惊奇的看着苏锦城换下来的衣服胸口上那一团可疑的痕迹。

这这……

“绿袖，叫暗卫都撤了吧！那只小狗的来历不用去查了，顺便去安排给他个身份。”

里间里，泡在温水中的苏锦城懒洋洋道。

绿袖更是惊奇：“爷？”

“还有什么？”

苏锦城明显不耐的哼了一声，绿袖吐吐舌头：“没了，爷，只是管马的小乔很是担心那位小狗公子──”

“小白公子，记住，你们以后就这么称呼他，不要我再说第二遍。”

苏锦城自水中站起身来，拾过身边椅子上的宽巾，将自己裹起来，绿袖听得水声响，进了里屋，替他穿衣。

“小乔是么……没什么事，不用限制他的行动了。”

绿袖替苏锦城穿好衣，收手一福：“是。”

刘伯看着萧白洗了身子垂着脑袋走出门来，淡蓝色的短衫确实很衬他，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当然，那颗半长不短头发的脑袋只能尽量无视。

“来！”

刘伯笑眯眯，一手拈拈胡子，一手拿了一黑色纱巾，萧白走到他身前，抬头看着他，眼角还有些红。

“刘伯，这是？”

萧白奇怪又别扭的摸摸自己头，刘伯招呼了他过去，三两下就用手中的黑纱巾将他把头包了扎出一个髻来，歪歪的顶在脑后。

“恩……看起来还不够好……下次换真发给你……”

刘伯只摸着胡子自说自话，完全不理萧白满头满脸的疑问。

萧白摸摸鼻子，垂着脑袋跟在刘伯身后，苦着脸想着自己可能接受的遭遇。

人一郁闷果然会发疯，发疯之后就没什么好结果！唉！至少……

萧白看看近在眼前的苏锦城的房，摸摸自己肚子，做个决定，在刘伯若有所思的微笑注视下甩开膀子迈步进门。

苏锦城手中拿了筷子，正夹了一筷子菜进自己碗中，见萧白一脸视死如归冲到自己面前睁圆眼睛狠狠望着自己，肚子配合的一声咕噜响，忍不住噗笑出声。

萧白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一下被那一声咕噜抽没了，满心注意力也全在那看起来很是脆爽可口的菜肴上，不自觉的咽着口水。

苏锦城一抬头，适意萧白坐在自己对面：“坐下，吃啊！”

萧白一低头，果然看见自己身前放着一副碗筷，在心底给自己打气后一屁股坐下，伸手拿起筷子时正色道：“谢谢，我开吃了。”

苏锦城轻轻一笑，点点头，自己先在各式菜中夹了，萧白也在他之后伸筷夹菜，不多，也不少，三夹下来，刚好。

萧白一直提心吊胆，饿得狠了，今天算是想开，就拼着老祖宗那句“死也要做个饱死明白鬼”的教导，见苏锦城放下筷子喝了茶，出声问道：“我把这菜都吃了啊？”

苏锦城看了他一眼，带着笑点点头。

见他应允，萧白不客气的抱起菜盘，将汤汁全部吃个精光，末了抱着盘子舔啊舔，只叫厨房小工可以偷懒不刷盘子。

苏锦城面上无变，心里却是笑到不行。

还真是只小狗！连盘子都舔……

萧白吃饱喝足，摸摸自己身上衣服，还算舒服齐整，再喝了口茶后坐得笔直，直直看着苏锦城，一动不动。

苏锦城慢慢喝着茶，自怀中拿出小算盘，劈里啪啦不知在算着什么。

萧白狗狗释放着百分百的热情，直瞪瞪看着悠哉游哉打算盘笑得淡雅的苏锦城。

屋外树上，知了声声闹不停。

屋中内厅，小狗呆呆望狐狸。

晌午的日头正猛，各类生物都少了份生气，各自找凉爽的地方歇息。

苏锦城是个会享受的人，爱财，更爱舒服，自己小院多树近水，各处又放置了冬日里收集的冰块，微风习习，甚是惬意。

算计完手上心中所记，苏锦城笑看着瞪自己瞪出一脑门子汗，紧张到脸色发白的萧白，终是忍不住。

他轻轻抬手一咳，眼角余光看见萧白一个哆嗦，不由得叹息。

“我都说了不会吃你。”

萧白吞了口口水，继续死盯着他，见苏锦城只笑不说话，再也沈不住气，咳了一声，故作镇定道：“我说……至少让我没有痛苦的去死啊！”

苏锦城差点被茶呛了，咳了两声，颇是狼狈的诧异道：“我要你命做什么？”

萧白皱了眉，眼睛里亮闪闪：“你就给我个痛快吧！”

见他一脸无辜誓死样，苏锦城抽抽嘴角，扶了扶额头：“你想多了……”

“……”

萧白狗狗一脸不相信的看着苏狐狸，狐狸无奈摇摇尾巴。

“我听见你叫‘妈’……”

萧白本已稍稍放送的神经又再度绷紧，一脸惊恐后悔的看着苏锦城，对方脸上却是轻轻绽开一个怀念的笑。

“我娘──也许是和你来自同一个地方……穿越……”

苏锦城满意的看着萧白由惊恐到不敢置信，将自己原本溜园的眼睛瞪得更大，只差没滚出来，一笑。

“眼睛掉出来了！”

“你……你……你……”

萧白话都说不清楚，站起身来冲到苏锦城面前，伸手抓住他的手腕，颤抖得厉害，连话也说不出来。

苏锦城看了他一眼：“你想如何？”

“我……我要回家！”

萧白半是激动半是兴奋的喊道，脸上满是喜悦的笑容。

见着萧白一脸兴奋，苏锦城心中隐约不快，伸手握住萧白的手，另一手摸摸他的头，语气轻松道：“回不去的，傻瓜！”

萧白愣了一下，末了，笑得更是开心：“哈哈！苏少爷！您逗我呢！我这人有时候确实笨到叫人想打一顿，不过您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和我这么计较是吧……”

苏锦城望着笑得牙齿全露的萧白，站起身来，双手扶着他的肩膀，俯视着他，轻轻摇头：“回不去了……”

萧白大笑两声，伸手用力抓紧苏锦城的衣襟，颤抖着笑道：“别逗我啊──”

苏锦城轻轻叹息一声，握住他肩的手慢慢上移，捧着萧白的脸，认真道：“我没有骗你──我的母亲也没有回去，回不去了……”

萧白咧着嘴笑着，一直笑，笑到眼泪滚下眼眶：“你……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

“你就是在欺负我，觉得我又苯又傻很好玩对不对！”

萧白边笑边流泪，一边开始挣扎，奈何被苏锦城捏住脸挣脱不了，只涨得通红。

“我要回家！我求你，让我回去好不好！你会有福的──”

“回不去了……”

苏锦城将萧白狠狠按在自己怀中，收紧双手。

记忆里，温柔的母亲，病故前紧拉着自己的手，说着抱歉，说对不起，说不放心，却终是忍不住因为思念那遥远到永远回不去的故乡而永远离开自己……

现在，眼前，怀里，这小家伙和自己母亲一样，神奇的出现，一直放不下对故乡的思念……

只是……

苏锦城感觉到自己胸前渐渐又湿凉起来，却没听到半天啜泣声，心中一动，却只是一声叹息，手臂更是收紧。

不多时，苏锦城觉得怀中沉重起来，低头一看，萧白不知是哭过头背了气昏迷，还是哭到累了睡着，总之，安静了。

苏锦城将萧白打横抱起，只觉得入手瘦骨嶙峋，将人抱了放在厅内的小榻上，苏锦城仔细看着萧白。

哭得红红的眼角和鼻子，咬过头而过分色泽艳丽的唇，还有一排深深的牙印印在下唇，隐约有血丝渗出。

“你好歹能做点事，养你不是白养。”

苏锦城笑笑，伸手点点萧白的额头，替他盖上小被。

萧白又做梦了，这次他觉得自己意识非常清晰，像是录像带的回放，生日那天的自己，和表姐抢排骨的自己，坐在教室里拼命写考卷的自己，在奶奶家爬到树上却不敢下的自己，慢慢的，由大到小

，自己的时间不断在回溯，眼见着自己变成一个小小的婴孩，被父母珍惜的抱着亲吻，萧白的眼泪一下又出来，拼命想奔向父母身边，却怎么也动弹不了，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却间隔了天涯，

无论伸手多久，再也握不到那一份温柔，无论自己跌倒哭得多伤心，也没了那个温暖怀抱的安慰，曾经的一切就如梦中的流光，美丽却遥远，无法追寻。

萧白不知道的是，他在梦中皱着眉哭时，苏锦城就静坐在他身边，替他轻轻擦去眼泪。

等到他再次醒来，一时间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眼睛又肿又痛，几乎睁不开眼来，喉咙里干干的，正发呆时，一块温热的毛巾递到他眼前，萧白接了，哑着嗓子道：“谢谢。”

对方不吱声，只等他擦了脸，又递了杯温水给他，萧白撑起肿得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瞅着来人。

“小乔？”

他惊道，站在他面前一脸羞涩好奇的不正是小乔么！

“你怎么来了？”

萧白揉揉眼，脸不其然红到脖子根。

小乔上下打量着萧白，将萧白看得全身汗毛倒竖。

“看什么呢你！”

萧白忍不住吼道，奈何声音沙哑，气势全无。

小乔看了他半天，末了幽幽叹道：“少爷真温柔！”

萧白怀疑看，心中暗哂：他？哼！狐狸精！

小乔继续道：“看你今日里只嗓子哑了精神十足就知道了，当初罗哥哥第一次与我欢好，我可是疼得半天不能起身──哎呀？你怎么到地上去了？”

小乔一脸诧异的扶起面朝地板不断抽搐的萧白，只见他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黑，不由伸手一探他额头：“不是病了吧？”

“没……”

萧白呻吟道，晃着身子站起身来。

他怎么忘了，狐狸不仅不善良，根本就还是个变态！

虽然说别人要断袖子还是分桃子他都不介意，但是……

萧白慢慢靠在墙上，忍不住又想洒泪，可惜今天男儿泪洒太多，他现在半点泪都挤不出来。

我看戏没关系可我不要入戏啊啊啊啊！

萧白心内狂呼，不顾小乔的呼喊，一步一摇拖着身子走出房门。

傍晚时分，池塘边有风，带着水气与残留的热和荷花香熏染着小院。

苏锦城背着手站在临水的小廊上，风带起他发丝衣角轻扬，一身清雅脱俗的气派让萧白也隐生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