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雪——千朵桃花一树生

作者:千朵桃花一树生  录入:01-25

白圻苦笑了一下,谁都知道季麟究竟为了什麽才会被送去落霞山的,因为他实在是太胡闹了,大殿下他们都看不过去,才想著要他收收心性的,还是五殿下说要送去落霞山的。
这个人总是这样,也不管别人究竟怎样的心思,就随性的说出一些让人忍不住要多想的话。
季麟见他沈默,以为是动摇了,便又说,白圻,你别跟五哥去。我还有一个龙角,也送给你,这样的话你就可以...'
白圻立刻拦住了季麟接下来要说的话,坚决的说道,小殿下,我马上就要随军出征了,军令如山,怎麽可以随意收回?还有,您也不小了,龙角是何等的宝物,这样的话,还是不要再随意出口了。'
第 17 章
《六月雪》 17
《六月雪》 4 (4)
季麟脸色顿时大变,怒气冲冲的骂道,白圻,你可别不识好歹!'
白圻的心里一阵儿刺痛,他轻声的说道,小殿下,承蒙您看得起,让白圻在您身边伺候了这麽些年...日後若是有用得著白圻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季麟被他气得不轻,不等他把话说完,当即就大声喝道,你滚!'
白圻想了一下,又说,小殿下,那梅十三是我在落霞山的旧友。若您对他是真心的,只怕还是要耐住些性子,好好的待他。他脾气不怎麽好,您多忍著些,日子久了,他就会回心转意的。他对人好起来,就是全心全意的,到了那时,您一定会欢喜。'
季麟怔了一下,似乎觉得有些出乎意料,疑惑的看著他,问说,白圻,你是为了这个在生我的气麽?气我把他带回宫来,委屈了他麽?我是很喜欢他的,我这话都是真情,没有半点假意。我会好好待他的,我几时骗过你?我跟你发誓好不好,我再不对他发火了,我也不逼他了,他若是想回去...'季麟咬了咬嘴唇,有些不甘愿的说,那你就陪他回去散散心,别跟五哥去了,好不好?
他心里一阵儿难受,就扭开了脸,却只是说,小殿下,白圻这次前去,不知何时能回。若是您有闲暇,就多去瞧瞧十三...'
季麟好像没了法子,恼火又急躁的说道,你究竟要怎麽样才肯留下?'
白圻心口一颤,却不敢抬头。他知道自己说不出狠话来,可他留在这里,只怕也是死路一条。
若是二殿下想要除去他,只消随便寻个罪名就好,他混入龙宫,还私藏龙角,这两件,随便哪一桩都足够他死千百回的了。若是五殿下命够硬,带著战功班师回朝,取他的性命,更是小事一桩了。
他不知道等他头发都变白了究竟会变得如何,五殿下曾说过,那时他便算是长成了,他不太明白五殿下的意思。
他曾见过山里与他相似的同类,可他的确隐隐的知道,自己和他们不同,倒不是因为山中那些与他相仿的花木,偏偏只有他成了精怪。
每到开花的时节,他总是觉得莫名的焦躁,可是却从来都没有开出过花来。正当花期之时,他的目力所及之处,所见到的那些寻常的同类,总是教他自惭形秽。
若是长成了便能够开花,是不是他就能够象落霞山里的那些同类一样?
开放时,犹如六月时落了满树的雪?
五殿下说过,若是等他的头发完全变白,他便长成了,那是不是意味著他会有所改变?还是说那时的他,便已经走到了尽头?
但无论怎样,他都不能留下来了。单看眼下的情形,就算他想留,只怕也是留不住了。他不想死在五殿下的手上,也不想死在季麟的面前,无论哪种可能性,都让他不寒而栗。
他宁愿多活些时日,至少活著,他还能有机会再见到季麟。
若是死了,他就真的什麽都没有了。
可他为什麽还不走,还是要留在这里?还要巴巴的来见这个人?还要来说这些言不由衷的话?
白圻低声的说,白圻这就告辞了,小殿下,我不在的时候,您要多保重,好好的待十三。'
季麟难以置信的看著他,他行了大礼,然後慢慢的退了出去,季麟只是直愣愣的看著他走了出去,连动也没动一下,似乎忘记了该怎麽样开口才能说话似的。
白圻不敢回头,也不敢停。
他不过是一个身份卑微的精怪,却奢望著根本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就好像山里的那株凌霄花,总是努力的朝上攀爬,却永远都触碰不到夜空里那颗遥远又冰冷的星子。
相较而言,他其实已经很幸福了,不是麽?
所以他还是不想离开。
他想赌一把,而他想要赌的,就是五殿下的心。
大殿下没了,如今在这个世上,季麟就算是那个男人最亲的亲人了。他想赌赌看,那个男人到底能有多狠,到底能有多想要那个位置。
第 18 章
《六月雪》 18
《六月雪》 5 (1)
白圻去见五殿下时,不象从前那样把头垂得很低,而是抬起了脸来看著五殿下。
他从来没有这样直视过五殿下的眼睛,虽然这个人仍旧是一副随性的模样,可眼神里却别有一种犀利,看得他暗暗心惊。
他跪倒在五殿下的面前,不敢多礼,只说了一句话,五殿下,二殿下昨日里同我说道,日後我若是拜了大将军,便不能再象如今这样追随小殿下左右了。'
五殿下眯起了眼睛看著他,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诧异,反而同他说道,这话可不象是你该说的。没说完罢,然後呢?'
白圻重重的磕头,说,白圻只想求您一句话。能不能让我一直跟随著小殿下?'
五殿下闲闲的笑了起来,说,这话你该问二殿下才对,他可是许了你大将军之位的人。来见我做什麽?'
白圻闭口不言,他来就是为了试探五殿下,可不想让这人轻而易举的就看穿自己。
五殿下瞧了他半日,终於缓缓的开了口,嘲讽一般的说道,小九还是小孩子心性,难为你如今还愿意伺候他。'
白圻抬起了头,鼓起了勇气说道,五殿下,若是我在您眼里,还算是个有些用处的人,就求您答应了我这件事罢。'
五殿下眼中的笑意带著玩味,轻轻巧巧的摆了摆手,说,你凭什麽求我?'
白圻顿了一下,豁了出去一般的说道,凭我这条命。'
五殿下眼中有阴骘的目光一闪而过,然後轻描淡写的说道,你的命?你的命又值什麽?二殿下若是看重,你就该去问他才是。'
白圻淡淡的说道,五殿下说的是,白圻这条命是不值什麽。只是这样一条贱命,却难为素音日日的替我配药,白圻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五殿下突然笑了起来,毫不遮掩的说道,那东西果然起效用了麽?'
白圻没想到自己的话说得这样的隐晦,这人居然这麽痛快的就承认了,当时也愣住了。
五殿下看了他一阵儿,玩味般的问说,难道...你害怕了?'
白圻沈默的垂下头,一声不吭,心里却又气又恨。
五殿下冷哼了一声,说,你若是想活命,就拿一样东西来换罢。'
白圻忍不住问道,五殿下是说...?'
五殿下大笑了起来,嘲讽道,白圻,你一个妖精,能有什麽?可当初还是我把小九的龙角封在你身子里的,你忘记了麽?他是个不知事的,难道你也是个傻子不成?'
白圻心猛的一沈,龙角是龙的法力所在,所以幼龙长成,小角会脱落,然後才会生出真正的龙角来。龙族一向都是把脱落的龙角细心收好,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这个人如今又说这话,难道不是想他用季麟的角来换自己的命麽?
是啊,他怎麽早没有想到,五殿下与季麟本是一母所出,季麟的龙角,更是可以为这人所用了。他做梦也没有料到,五殿下竟然连季麟都要算计。白圻不敢再想了,只装著糊涂,说,白圻不明白,五殿下若是想要白圻的性命,白圻自然是双手奉上,不敢有丝毫的犹豫。'
五殿下微微一笑,自信满满的说道,白圻,你就快长成了,我看你到了那时候,再怎麽装?'
白圻听著糊涂,却还是害怕了。他隐约的猜出来了,五殿下当初捉他,如今又费尽心机的要素音对他下药,肯定不是为了取一匹好马那样简单的理由。而等到他长成的那一日,只怕就再难留在这宫中了。
五殿下见他脸色苍白,仿佛受到惊吓一般,便笑著安抚他道,你也别怕,我怎麽会害小九?不过是只角罢了,他也没什麽用处,拿来换你的一条命,只怕他高兴还来不及。如今大哥没了,我也没个帮手,他也不争气,送我只角罢了,又有什麽?是不是?你怎麽就怕成了这样,哪里还象是个要做大将军的人?'
白圻言不由衷的答应著,然後匆忙的告退了。
对他来说,上阵杀敌容易,在宫中行走却极难。正所谓关心则乱,他一想到这宫中之事纷纷乱乱,每一丝每一扣都会牵扯到季麟时,就拿不准主意了。
季麟的龙骨被五殿下封在他的心口,绝对不是什麽好事,他是妖精,季麟却是龙族,又被咒封住,那龙角只怕都被他的妖气浸坏了罢?五殿下当初不知安得什麽心,竟然还拿了咒把龙角封在了他的身体里。这枚龙角若是被五殿下拿去,或许还会害了季麟。他想到这里,一颗心顿时沈得没了底,唯一的念头,就是逃命要紧,不能让这龙角落在五殿下的手里,其他的,他什麽都不敢再想了。
白圻经过池边时,看那池塘之中又多了几尾银鳞鲤鱼,眯著眼睛,心里挣扎了一番,却还是拿定了主意。他趁著四下无人,便一条条的捏住,抠取了鳃下埋著的珠子出来,偷偷的藏在袖中。等回到房中,便仍旧取了银水来浸那珠子。之前拿回来的那些亮红色的珠子,如今已经变得微微泛青了,他看在眼里,便觉得胸中愧疚难当。
那些亮红色的珠子原本都是水族们的灵珠,被青泥团住,因了龙宫的法术,便可幻化出各样的活物来。他条
他取了那珠子,实在是有用处的,虽然他并不想真的用到那些珠子。
没想事到如今,还是不得不用了。
白圻一直静坐在桌旁,等到入夜,这才拿出了银水中浸著的珠子,用力的捏碎了,然後用水服下。
这许多颗的灵珠子被他服下,他的身体里又有季麟的龙角,便可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宫了。
这法子不过是能在一时半刻间起效的障眼法罢了,可却是顶用的,尤其是对龙宫的看守来说。
白圻摘掉了腰间的红玉牌子,珍重的把它放在桌上,然後收拾好了行装,便逃了出去。
他却并不去别处,竟先回了落霞山。
第 19 章
《六月雪》 19
《六月雪》 5 (2)
白圻独自一人逃走,随身只带了一些极其细小的物件。有些是季麟给他的,还有一些是他觉著外出时或许会有些用处的。
但他心里其实也是明白的,能躲得了一时,不能躲得了一世。他虽然装得和这山里的妖精一般无二,但是若是季麟想要寻他,还是寻得到的。毕竟这个人的龙角就在他身上。
白圻回到他旧时的住处,直到此刻还觉得恍然如梦。
他知道若是五殿下动手,那季麟应该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可他还是忍不住担心。他回到山里的那一晚,就去了他的原身所在之处。当初五殿下捉住了他,却并没有掘他的根,如今想想,的确有些可疑了。譬如他们这样花木一类的妖精,若是根留在原处,终究是不会死心的,看看梅十三就知道了,若是季麟能够再狠心些,把那一株梅树连根掘起,带回宫中,只怕...
白圻想到这里,心里就说不出是什麽滋味。
只是他走近那里的时候,就腿脚发软,头晕目眩,他吃惊不小,心知不妙,慌忙的转头走开了。
白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带著龙角的缘故,但也不应该这样。若是根还在这里,那他来这里,才更应该觉得精神气爽,更有气力才对。
白圻疑惑不解的望著那里。一切仍旧是往日的模样,还是那棵老榕树,还是那些野花开得正好,如今正是六月时节,远处有他的同类,已经开始开花了,星星点点的细小白花,缀在浓云般的绿叶上。
白圻默然的走了回去。他见到季麟之後,满心里就只有那一个人了,几乎就把这山里的事情都忘记得差不多。如今回到这里,这里的一草一木,这里的一花一树,仿佛几百年都不曾变换过,连风里草尖的气息,似乎都在呼唤著他幼时的记忆。
他还记得那时候梅十三小小的模样,十分的可爱。但是那孩子自幼就被十二个姐姐娇惯坏了,又因为生得好看,性格自然有些恶劣。两个人初识时,那孩子总是对他大发脾气,却又老是缠著他不放,惹得他很是头痛,後来才乖巧了许多。
他还记得十三小的时候,曾经问过他为什麽不会开花。
那件事一直都是他心头的痛处,不能开花的模样总是让他羞愧难当,自觉低人一等,所以十三问他的时候,他真的不知如何作答,只好默默的走开了。
结果後来梅十三头一次开花的时候,自作主张的撒了他满身的梅花,弄得他哭笑不得。但那梅花的清香却在他的身上留了好几个冬天,害得他被周围的花妖偷偷的议论。
白圻想起从前的事情,便忍不住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若是他没有遇到季麟的话,或许真的会和十三在这山里过上一生一世罢。但这世上的事,又岂是那麽的简单呢?
他在这山里住了几日,慢慢的闲适了下来,心里却隐隐的不安。自从回到这山里来,他就有种出乎意料的安全感,对於五殿下的惧怕,也淡薄了许多,但是想起季麟,他却还是忍不住的担忧,哪怕是再怎麽尽力安慰著自己,五殿下怎样也不至於要季麟的性命,却还是不能停止那种没有边际的胡思乱想。
白圻虽然没有再吃素音配的药,心疾却不再发作了,这让他稍感安心。只是发间的白丝,却越来越多,每每在山泉边俯首,就让他心惊不已。
他有心要寻些药来配著吃,但试过的都没什麽用处,素音用来和药丸的蜜究竟是什麽,他现在还没搞明白,若是十三在这里,或许还可以帮他看看。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白圻从来没见过季麟这麽为谁著迷过,说起来十三也是值得的,就是性子傲了些,脾气大了些,但生得那麽好看,季麟喜欢,也不奇怪。
白圻的心里一阵儿绞痛,却摇了摇头,不愿再去多想。
他这次外出,特意从山崖上摘了蜂巢回来,只是快回到住处的时候,却看到梅十三在那里怔怔的站著。
白圻看到十三在这里,心里也是吃惊不小。他不知道十三是季麟放了回来的,还是私自逃了回来的。但若只是十三一个,只怕还是极难出来的。
白圻清了清嗓子,叫道,十三。'
他好几日不曾和人说话了,乍一开口,声音听起来便十分的怪异。
梅十三浑身一震,猛的抬起了头来,仿佛吓了一跳似的。白圻笑了起来,梅十三却还是瞪著他,满脸都是惊讶和疑惑的神色,他这才想起,自己为了摘蜂巢回来,一路上还带著纱帽没撩起来。
他使了个法,把白发都遮掩了起来,这才摘掉纱帽,微笑著说道,你怎麽来了?'
梅十三听了这话,脸色就变得阴晴不定,说,怎麽,我来不得麽?'
白圻淡淡的笑了一下,说,怎麽来不得?不过,怎麽...就你一个?'
梅十三似要发怒,却又冷笑了起来,说,自然只有我,还能有谁?你是想问你家小主子来没来,好不好,是不是?不过你心里只惦记著你那个小主子,只怕我只剩半口气了,你都不会多问一声罢?'
白圻静了一会儿,才问,你见著我就瞪著我,也不象是高兴见我的意思。我问了你,只怕你会嫌我虚情假意,更是生气,不是麽?'
梅十三被他气得不轻,就说,随你说好了!'
白圻便朝他走了过去,一面说道,进去坐著罢。'
梅十三望了他一眼,并不迈步,却突然和他说道,我只是没想到,你舍得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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