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圻淡淡的说道,我有我的难处。'
梅十三哦了一声,说,你知道麽?你的小主子宫里出事了。五殿下在出征之日率兵逼宫,将二殿下等人押了起来,关在偏殿,不放人入内。又命人守住宫外,不与天界通消息。'
白圻听到这样的消息,心就沈到了底。他没想到五殿下连天界都不顾忌,竟然真的就这样做了。他紧紧的屏住了一口气,觉得烦躁不已。他的确是赌五殿下赢。可也正因为是五殿下,所以他才想要逃开。
白圻垂著眼问道,那他怎麽样了?'
梅十三斜了他一眼,问说,你开始担心了?'
第 20 章
《六月雪》 20
《六月雪》 5 (3)
白圻静静的说道,你也说了宫里的情形了,我若是不担心,那成了什麽人了?'
眼下前方战事吃紧,或许天界一时还顾及不到龙族这里,但谁知道五殿下究竟是怎麽打算的,竟然不与天结互通消息?这不是摆明了要人起疑麽?
梅十三哼了一声,有些忿忿的小声问道,若是我还留在那里,你也会担心我麽?'
白圻平淡的答道,你不过是个妖精,若是五殿下成事,不过赶你出宫罢了,看在小殿下的面上,也不会把你怎样。若是他不成了,你原本就是二殿下应允了小殿下的,更不会有什麽不测。'
梅十三难以置信的看著他,半天才说,白圻,你真是...'
说到这里,梅十三说不下去了,只是定定的看著他的眼睛,他觉得不大自然,却并没有扭开视线,但心跳却不由自主的渐渐加快了。
梅十三认真的看著他,突然扣住了他的手腕,吻上了他的嘴唇,白圻的心激烈的跳动了起来,梅十三的亲吻中带著一种不顾一切的绝望和哀求,白圻被他吻得几乎把持不住,可梅十三的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腰时,他胸口一震,拼命的推开了梅十三,强作镇定的说道,十三,别胡闹。'
梅十三看著他,突然大声的笑了起来,一面说道,白圻,你真没用。'一面却不由自主的落下了泪来。
白圻看到梅十三的眼泪,心就软了,他伸手拭掉了梅十三脸颊上的眼泪,轻声的说道,十三,不要这样。跟我说说,...他还好麽?'
梅十三又笑了起来,然後才说,他又不是我这样的妖精,他是什麽人,又怎麽会有什麽不好的?'
白圻只好问道,那你又是怎麽回来的?'
梅十三半天没说话,他心里实在不舒服,忍不住又继续追问说,是他让你回来的?还是...'
梅十三斜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答道,我跟他说要出宫,他就放了我出来。如今宫里是五殿下做主,没了二殿下拘束他,他可高兴著呢。是了,你那小主子没来寻你,你是不是很难受?'
白圻没说话,半天才说,你刚回来,好好歇著罢。'
梅十三赌气般的走了出去,但离开之前又站定了回头望著他说道,是他叫我出来寻你的,自从你逃出宫里之後,他气得大病了一场,但是被五殿下拘束著,他想出来寻你也不成。你这下是不是心满意足了?'
白圻惊得站了起来,连连问道,他病了麽?五殿下没让素音去瞧他麽?'
梅十三笑了两声,然後带著嘲讽的口气不甘愿的答道,你觉得他能有什麽事?龙宫里那麽些人在伺候他,还能让他不好了去?'
说完,便怒气冲冲的离去了。白圻在那里稍坐了片刻,心里突然觉著不对,等他追了出去的时候,果然发现梅十三朝著相反的方向去了。
白圻不由得开口叫住了他,说,你要去哪里?'
梅十三站在那里,并不回头,只说,问我这个做什麽?'
白圻轻声的说道,你若是没处去,就留下来...'
梅十三嗤笑了一声,说,看来你是真心想我留下的。'
白圻说,是我说错话了。你若是肯留下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梅十三猛的回过头来,眼眶微红的说道,留下来?为了什麽?你是怕你的小主子见著了你,又管你要人麽?'
白圻垂下眼,说,你若是非要这样想,我也无话可说。'
梅十三欲言又止,终於低声说道,你若是要我留下来,我便留下来。'
白圻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说,十三,你还记得以前你曾笑过我麽,笑话我连花都开不出来?'
梅十三虽然仍旧板著脸,但脸颊却微微的红了,憋了半天,终於讷讷的说道,我那时候还小...'
白圻笑了一下,说,我的确不能开花,你又没说错。'
梅十三张了张口,似乎想辩解,白圻却继续说道,十三,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其实我从宫里逃了出来是有缘故的。我生了重病,不想死在宫中。你若是不嫌弃我这个病人,就留下来陪陪我罢。'
梅十三震惊不已的看著他,突然很生气的冲他吼道,你胡说什麽?!'
白圻眼看著梅十三变得怒不可遏,就好像他说了什麽颠倒是非的事一样,气得都满脸通红了。白圻笑了一下,说,我倒不一定死呢,你多陪陪我,说不准我就好了,然後就捉了你,再把你送回去。'
梅十三瞪了他一眼,捉住了他的手,查了一下他的脉象,他老实的让十三握住,很安静的看著这个人替他看脉。梅十三皱起了眉头,说,你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白圻没说话,梅十三松开了手,责备他道,你不能指望我,我又不会瞧...你究竟怎麽了?'
白圻恩了一声,然後问说,你记得当初我是怎麽离开这里的麽?'
梅十三的神情变得很是难看,只说,我知道是那个五殿下带走你的。'说完又咬了咬下唇,悔恨的加了一句,小声的说道,可惜却被我追丢了。'
白圻装作没听到,又说,他说我就快要长成了。'
梅十三的神情变得警觉,说,这话是什麽意思?'
白圻淡淡的说道,谁知道呢,也许是好事,也许不是,再等等或许就知道了。'
梅十三似乎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可奈何,说,你总是这样,自己的事情都不上心,你若是出了什麽事,可叫我怎麽...'
说到这里,梅十三懊恼的闭紧了自己的嘴巴,不再多说了。
白圻柔声的说道,十三,我想求你帮忙。'
梅十三笑了起来,整张脸庞似乎都被点亮了似的,期盼的看著他,说,你尽管开口。'
白圻问他,你还记得我从前的原身所在之处麽?'
梅十三疑惑的点了点头。
白圻说,我这次回来,原本想去那里瞧瞧,结果没去成。我一个人不行,还得你来帮忙才成。'
第 21 章
《六月雪》 21
《六月雪》 6 (1)
怎麽突然想起来要去那里?'梅十三禁不住要问他。
白圻只说,我想去瞧瞧看。'
梅十三并没有多问,只是沈默的点了点头,这就算是答应了他。当天晚上,两人便一同去了白圻的原身所在之处。
但是,即便是当白圻在他人的陪同之下再次靠近那里时,情形也没有丝毫的改善。他觉得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什麽东西吸走了似的,连前行的脚步都变得虚浮。梅十三见他脸色难看,毫不犹豫的过来扶住了他,他感激的冲著梅十三笑了一下,梅十三就满脸通红的说道,别看我,你看著前面的路!'
白圻微笑著看向前方,说,我头昏眼晕。'梅十三瞪了他一眼,不再理睬他了,但搀扶著他的手却在微微的颤抖。白圻心想,一个人来这里果然是不成的,但如今十三也回来了,他至少有个可以相信的人帮著他。
梅十三搀扶著他一直走到那棵老榕树下,他连站都站不稳,只好无力的坐下。梅十三细心的替他拭著额头上的细汗,他不大好意思的说,你别管我了,先帮我挖挖看。'
白圻把那地方指给了十三,然後眼看著梅十三替他掘土。他实在想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他的根究竟还在不在那里,到底还好不好。
梅十三撩起了衣衫,挽起了袖子,在他指定的地方慢慢的挖著土,动作十分的小心,生怕挖深了似的。他说,不必那麽仔细,就算伤了根也不会怎样,不过是个空壳罢了。'
梅十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想摆摆手,却浑身发软,连手都抬不起来了,只好笑著说道,真的,快些挖罢,不然天亮了就更不好了。'
若是天明,便决计不能再挖了,那时倒是真的会伤著元神了。
梅十三辛苦的挖了半夜,累得也是够呛,虽然并没有寻到他的根,却满脸惊诧的拣出了几根白骨来。白圻虽然曾经听五殿下提到过自己原本是附骨而生的事,但亲眼所见,还是令他吃惊不已。
梅十三看著那些白骨,好像有些惊疑不定,跪在那里半天不动,似乎想要瞧出什麽来,他平静的说,十三,继续挖罢。'
梅十三这才仿佛如梦初醒,掩饰般的说道,怎麽会挖到这种东西,怪不吉利的。'
白圻笑了起来,说,就只有你才这样讲究。'
梅十三撇了撇嘴,继续细心的挖著土,最後终於把那些深埋著的白骨都拣了出来,可却还是没有寻到他的根。
梅十三出了半夜的力,累得满头大汗,歇息的时候便疑惑问他,你不是记错了罢?都挖得这样深了,怎麽什麽都没有?'
白圻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他的身上已经开始出虚汗了,连手脚都在不停颤抖,他想让梅十三先带自己离开这里,可心里又觉得就这样离去,实在是不甘。
那时遮住月亮的云已经被风吹开了,山里仿佛有银色的河水淌过似的,照得一切都亮堂堂的。两个人借著月光端详了许久,倒是梅十三先开口道,骨架倒是大,可这怎麽都不象是山里的东西,你觉著象什麽?'
白圻喃喃的说道,白马骨?'
梅十三哦了一声,说,你这麽一说,倒真是象...可这下面怎麽会有这种东西,你从前没觉著有什麽异样麽?'
白圻自嘲的说道,除了不会开花麽?'
梅十三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那些都是多久以前的话了,你怎麽还记得那麽清楚。你啊,总是对这种小事耿耿於怀。'
白圻恩了一声,说,因为你说的都是实话,是别人都不会告诉我的话。'
梅十三站了起来帮他擦掉了额头上的虚汗,一面认真的看著他,一面轻声说道,可我那时还说过别的话呢,你怎麽就不记得?就算不能开花,你也是很好很好的。'
白圻苦笑了一声,并不作答。
梅十三看了看月亮,便瞟著那些白骨问他说,这是要埋起来,还是要丢掉?今晚没寻著你的根,明晚咱们再来瞧瞧,或许真是挖错了地方。'
白圻说,等等,我再看看那些骨头。'
白圻被梅十三扶在那里,伸手出去仔细的拣了那些白骨在近处看著,这些白骨也不知道在地底埋了多久,摸起来有如寒冰一般,好像有千万根针似的。白圻心想怎麽十三摸著就疼呢?他打了个哆嗦,收回了手,梅十三奇怪的看著他的举动,说,你怎麽了?'
第 22 章
《六月雪》 22
《六月雪》 6 (2)
梅十三看了看月亮,便瞟著那些白骨问他说,这是要埋起来,还是要丢掉?今晚没寻著你的根,明晚咱们再来瞧瞧,或许真是挖错了地方。'
白圻说,等等,我再看看那些骨头。'
白圻被梅十三扶在那里,伸手出去仔细的拣了那些白骨在近处看著,这些白骨也不知道在地底埋了多久,摸起来有如寒冰一般,好像有千万根针似的。白圻心想怎麽刚才十三摸著这些白骨的时候看起来倒不怎麽在意似的呢?
白圻打了个哆嗦,收回了手,梅十三奇怪的看著他的举动,说,你怎麽了?'
白圻轻描淡写的说道,没怎麽,大约是这东西真的有些晦气罢。你仍旧埋起来。'
梅十三冲他笑了一下,说,别担心,就算这东西真不干净,还有我帮你挡著呢。'
白圻低声的说道,这是什麽傻话。'
梅十三但笑不语,低下头便动起了手来。白圻疑看著他一面仔细的把那些白骨埋入土中,一面轻声的嘟囔著什麽,忍不住也露出了微笑。
梅十三事毕之後,安心的整了整衣衫,却在扶起他的时候大惊失色,说,你的手怎麽这样冷...'
白圻只说,也许是夜里凉罢。'
自从碰了那些白骨之後,他便开始觉得冷了。他心里明白,这个事情远没有五殿下和他说的那麽简单。
可是当那些白骨完全被泥土覆盖之後,他就冷得连自己都受不住了,怪不得梅十三一碰他的手,就担心成那个样子。
梅十三哪里肯信他的话,当时就握住了他的手,不高兴的说,都冰成了这个样子!'
他虽然想笑一下,可是却根本笑不出来,梅十三犹豫了一下,突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他耳边说道,白圻,让我一直陪著你罢。你的那个小主子...无论你有多在意他都是不成的。他不会象我这样对你的,他不过是个小孩子,永远都长不大。你呢,你只不过是他从小玩到大的一个小玩意儿,已经不新鲜了。你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根本不会多看你一眼,被人拿走了却又哭闹著要取回来,你明白麽?'
白圻猛得抽回了手,他觉得自己突然很冷,冷极了,好像浑身都浸在了冰水里似的,他浑身都在颤抖,停也停不下来。
梅十三看著他一副退避三舍的样子,脸色都变了,咬著嘴唇镇定了一下,终於又说道,你其实是明白的,对不对?无论你有多喜欢他,那都是不成的。他的心性脾气虽然都象个孩子似的,可毕竟不是孩子。他若是对你有半分那种的情意在,又何必来缠著我?他根本都不晓得你对他是怎样的心思,你心里难道就不难受麽?你就甘愿这麽过一辈子麽?忘了他罢,何必这样为难自己?'
白圻哆嗦著站了起来,扶著身边那棵老榕树,他只觉得很生气,但这怒火又不知是从何迩来,梅十三说的每一句都对,没有一个字是错的,但是为什麽连起来听在他的耳中,就让他那麽的痛恨?
季麟的事情,十三的事情,还是自己的事情,他从来不愿意多想,只要这样就好了,只要还是现在这样他就心满意足了。但是十三这番话说得这麽的透,就好像捅破了那层窗户纸,结果屋里终於亮了起来,可那阳光却刺得他眼睛生痛。
他只想闭上眼,什麽也不再看,什麽也不再听,什麽也不再想了。
梅十三见他抖得厉害,就靠了过来,轻轻的握了一下他的手,又说,如今他们宫里出了这样的事,简直就是摆明了要与天界为敌,你以为他这样的龙子,到了最後还能脱得了干系麽?你何苦要趟那浑水?'
白圻只觉得浑身发冷,好像什麽都听不见了,他只是不停的喃喃道,怎麽会这样冷?'
触碰到那些白骨时的寒冷感觉,就好像在秋风里复苏的野火,转眼便以燎原之势覆盖了整个荒原。
白圻觉得自己好像跌入了无底的深渊,那种坠落的感觉让他的眼前天旋地转,他再也站不住了,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朝後倒去。
在他失去知觉前,只听到梅十三的惊呼声,就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似的,但他却不在乎了。
他好像陷落在了万年寒冰铸就的冰窖似的,那种刺骨的冰冷感,让他宁愿自己什麽都不知道了才好。
第 23 章
《六月雪》 23
《六月雪》 6 (3)
梅十三曾经想过,若是这次一回来能够见到白圻,他究竟该怎麽办。
他想得太多,可是一见到白圻,他的心都乱了。虽然那时白圻还戴著纱帽,他根本看不到面纱之後那张熟悉的面孔,可他怎麽会认不出白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