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豺狼（风沙入眼）——徐景年

张昊笑笑，“你会这么天真的以为这么说可以逃过一劫？”
江笑晚回答，“为什么不？我有你在。”说着在电话这头顿了一顿，“相信你会给我找最好的律师，如果我出事的话。”这话，竟然是带着笑意说的。
张昊呆呆看着自己面前的墙壁，“知道了，你万事小心。”
江笑晚欢快的挂了电话，“那明天见。”
于是明天就这么到来了。
江笑晚熬到了下午，回家的时候问门口的秘书，“今天有人找我么？”
小秘书摇摇头。
江笑晚原本欢快的样子顿时黯了下来，警察为什么还没来？
小秘书用余光偷偷看着江笑晚，原来同事说得不错，这个江总真的是阴晴不定。
江笑晚是一个人去吃得晚餐，走到楼下的店里随便点了客商务餐，食不知味的吃了起来，他准备吃完回家，等待有人打电话找他协助调查，或者明天事发。
哪知道才没吃几口，电话就响了起来。
现下风吹草动都是讯号，他连忙掏出手机看。竟然是不认识的号码。
他迅速按下接听键，“喂！喂！喂！”
连喂了几声，那边传来一个有些外地口音的女声，“先生你好我们是香港债务……”
“操！”竟然是骗子电话！江笑晚叫骂一声把手机狠狠的摔在了桌子上。
手机倒在那里，十分凄惨。
江笑晚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和手机，顿时一点胃口也没有。
他慢慢伸出手，拿过手机，开始翻通讯录。
通讯录里有个号，叫X，其实也就是个代号。
那就是张昊的手机号。你看，保密工作都做到了这种地步。
他把手按在那个绿色的键上，又放下。
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改变什么？
难道你以为打这个电话就能改变什么么？
江笑晚也觉得自己好笑。
终于还是合起手机放在了一边。
应该好好吃一顿，好歹是值得纪念的一天。
江笑晚一边勾起一个淡淡的笑一边低头继续吃了起来。
那边的张昊在等待。
派去举报的人现在还没回来，张昊抬起表看了看，已经晚上七点多了，还没消息出来。
这次是四海最大的一次军火交易，因为数量大牵扯广，所以要是在交易当场抓到现行的话，就一定能借此把黄兴亚给扳倒。
交易是八点，在城北的码头。
可是现在都七点二十多分了，那个派去警察那里的人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张昊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不，准确的说是他等得有些怕了。
他从没这么没底过。
以往他做事必定会经过周密的布置，再加上就他一个人活动，也就无所顾忌。
可是这次不但因为江笑晚的催促而匆匆采取行动，还要考虑到江笑晚的安危。
七点三十五分的时候，张昊的手机响了起来。
响了三声，他就接了起来。
是不认识的号码。
他“喂”了一声之后，对面传来了一阵阴测测的笑声。
他还来不及问对方什么，他的办公室里就冲进来一个人。
张昊皱着眉看着眼前的部下。
那边的人上气不接下气，“张…张先生……派去保护江先生的人被敲晕了，江先生不见了！”
张昊一愣，立马站了起来要质问眼前的人。
却听电话那头响起了江笑晚的声音，模模糊糊断断续续的，但是他确定自己听到了。
江笑晚在说：别来。
他连忙拿起电话对着电话道，“喂喂，你是谁？有什么目的？”
电话那头似乎换了个人了，“张老弟啊，你连你黄哥的声音都听不出了？”
黄兴亚？
竟然是黄兴亚！
张昊的神经立即一紧，他捏了捏电话随后淡笑道，“黄哥啊，今天吹得什么风啊，这种时候打电话给我。什么事儿啊。”
那边的信号不太好，黄兴亚呵呵笑了两声说，“我来找你吹风啊。你看今天晚上月色这么好，不如你来城南的那个码头陪我享受一下海风？”
张昊的身子立即一冷。
他竟然改了地方！
那边的黄兴亚又说，“小晚早在这儿陪我了，怎么样张昊？我看前些日子你们关系似乎挺好的啊，今天咱们聚一聚？”
张昊捏着手机，死死的捏着，“你要做什么？”
那边的黄兴亚笑了几声，随后一改刚才的调笑语调，冷冷说，“张昊，你要是不想江笑晚和他妈一样缺胳膊断腿死无全尸或者和他爸一样变成焦尸，那就快来。我不知道等下做完生意他会不会还在

。”
张昊沉默一会儿，淡淡道，“我知道了。”
身后的手下劝阻，“张先生，你真要去那里？”
张昊转过身对着身边的人道，“小延，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替我好好安置兄弟们。”
叫小延的青年愣了一下，“张先生你……”
张昊淡淡笑了起来，“混下去也不是办法，本来说好做完这次就带着你们做做正当生意，看来是不太可能了。你们自己令谋出路吧，只是别再走这条路了。”
说着就拿起一边沙发上的外套走了出去。
身后的年轻人一把拽住张昊的手，“张先生啊，你这是干嘛啊。值得么你？那个江笑晚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要你这么为他卖命！”
张昊淡淡道，“这是我欠他的。”说着就走了出去。
张昊带了点人，可惜景阁的人一直挺少的，正如上次江笑晚说得，他根本不是什么武斗派。
坐在车上，张昊看着高架上的飞驰而过的景致，脑子里乱作一团。
江笑晚到底为什么会被黄兴亚抓去？到底哪里出了差池。
真是一路的纷乱。
第十一章：
到码头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
张昊下了车，身后只跟着两个人，其他一些留在远处待命。
码头近海边，有阵阵的寒风吹来，打在脸上都有点干。
张昊走到约定的地点，面前仅仅寥寥几人。
黄兴亚就站在他面前，仍旧是那个面容模糊平淡如常的中年人。
张昊先开口，“他人呢？”
黄兴亚冷笑，拍了拍手，身后就有两个人胁着江笑晚出现在了他面前。
江笑晚脸上有点淤青，估计被揍过。
江笑晚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看着他，眼里那一点冷淡应该是绝望。
张昊还是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差错，为什么黄兴亚可以这么站在他面前。
黄兴亚从上到下扫了眼张昊，然后笑道，“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还安然无事站在这里？”
张昊沉默着不说话，双眼直直看着那边的江笑晚。哪知江笑晚却避开了他的眼神。
黄兴亚又笑了起来，“张老弟啊，说起来你还真得谢谢我呢。要不是我的话，你景阁现在也早就被端了。”
张昊听完这话立即皱了皱眉。
黄兴亚接着说，“你大概还不知道，小晚这孩子多聪明啊。你猜他为什么会被我抓住？”
张昊捏了捏拳，“你到底什么目的？”
黄兴亚玩味似的打量了张昊一番，“年轻人可别这么暴躁，好歹也要听我说完是吧。”
张昊咬了咬牙，冷冷道，“有话快说。”
黄兴亚招呼了一下，身后的人押着江笑晚站到了他的身边，他一手捏着江笑晚的脸一边对这张昊笑嘻嘻道，“你和这小子里应外合偷了四海的内部资料想告发我是吧，可惜你一定没想到。他除了想

对付我以外，还算计了你。”
张昊心下一惊，抬眼望着江笑晚，江笑晚依旧别过头去不看他。
张昊看着江笑晚，淡淡道，“他说得是真的么？”
江笑晚不说话。
黄兴亚倒是开了口，“啧啧，张昊，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问他是不是真的？你送去警察的那份资料里，还有你景阁参与的那些账目呢，要不是我找人半路给劫了，早就到了警察手里了。那样一来的

话，你就等于亲手把自己给毁了。他都这么对你了你还信他？”
黄兴亚一边说着就伸手把江笑晚的头扳了过来。
江笑晚的视线正好对上了张昊的。
张昊带着眼镜，看不清楚表情。
可是江笑晚一看见张昊那张脸就闭上了眼。
张昊又问了一声，“小晚，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那边的黄兴亚一听张昊那么问，大声笑了起来，“想不到你还挺情深义重的啊，怪不得当年你那么想尽办法的保他。”
江笑晚原本闭着眼一语不发，听到黄兴亚这话他理解睁开了眼，“你说什么？”
黄兴亚斜眼看着江笑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哟，你现在还不知道呐。”
江笑晚皱眉看着黄兴亚。
黄兴亚又看了看张昊，那边的张昊紧缩着眉头，早就失了平日里的潇洒。
黄兴亚有些得意，“算了算了，就当我做个好事吧。”接着转过头对着江笑晚道，“小晚啊，告诉你个秘密，眼前这个你恨得要死要活恨不得千刀万剐的人，事实上是你的救命恩人，当年要不是他

说要保你，我早就送你去和你爸团聚了。”
黄兴亚说完这话就怪笑了起来，“好了，反正你们到了下面可以好好说说。”
黄兴亚招了招手，一帮人就从角落里站了出来。
陈旧的码头门口，铁门，木板，墙角，出来了好些人。
张昊还没来得及叫人，身后就有人拿着枪口抵着他的背。
黄兴亚走过来，“你今天只要来了，就是送死。”
张昊抬起头看着黄兴亚，“你觉得我会毫无准备的就来么？”
黄兴亚一愣，随即又笑了起来，“张昊，别给我耍花腔了。”
张昊但笑不语。下一秒，他就抬手把身后的人撞到，一把抓住了黄兴亚。
众人一见自家老大被抓，都停下了手边的动作。
枪口对着张昊，却是半分不敢动弹。
张昊冷冷道，“叫他们把枪放下！”
黄兴亚冷笑，“你可以试试是你用手臂勒死我比较快还是我手下的枪比较快。”说完就朝着江笑晚的方向看了过去。
江笑晚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立即脱口而出，“别管我了！你带着黄兴亚跑吧！”
黄兴亚看着江笑晚轻笑，“张昊，你舍得小晚么？”
说罢就朝着自己属下使了个眼色，抓着江笑晚的人抽出一把刀，就在江笑晚手臂上狠狠刺了一下。
“啊！”任凭谁都会叫出声来，生生一刀，扎进骨肉。
看着血把江笑晚的衣服染红，张昊的脸色不禁一白。
江笑晚抬起头，一双眼却是冷得异常，“张昊！你就算为了我死我都不会有半分感谢的。”
沉默。
黄兴亚笑了，“怎么样张昊？还是想让他再受点伤？”
张昊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放了他，我任凭你处置。”
黄兴亚说，“放了他，可以。你先放了我再说。”
张昊说，“你先放他。”
黄兴亚说，“要么这样，你数一二三，我们一起放。”
张昊想了一下，“好。”
“一……二……三…”
“开枪！”
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就有枪声响了。
“！！”的一声，震耳欲聋。
目标的是江笑晚，但是射中的却是张昊。
江笑晚一回头，就被张昊一把撞开了。
毕竟张昊的人都倒下了，毕竟他手里没有枪，毕竟张昊还一心想着江笑晚。
所以张昊输了，注定了的。
黄兴亚咬牙切齿，一把踩在张昊身上，“张昊，原本我是想给你一个机会，既然你这么冥顽不灵，就别怪我了！”
江笑晚的手还被绑着，他看着那边被踩在黄兴亚脚下的张昊，大吼了一声，“不！”
黄兴亚原本拿着枪口指着张昊，听到江笑晚那么一叫唤，才想起他的存在。
他抬起头看着江笑晚，冷笑了了一声，“我倒忘记了还有个你。”
随即招招手对着身边的人道，“把他的手绑起来。”他指着的是倒在地上的张昊。
张昊被绑了起来，被仍在了江笑晚身边。
黄兴亚居高临下看着被仍在江边的两个人，“待会儿就涨潮了，你们也能做一对同命鸳鸯了。”
真是月黑风高的一夜。
他们就被那么仍在了这里，一个身负轻伤，一个身负重伤。
张昊闭起眼，苦笑了起来，“想不到…竟…竟然要死在这里。”
江笑晚看着倒在地上的张昊，“你别说话了。”
张昊又叹息，“还是…还是没能保住你……”
江笑晚突然大叫，“你他妈的别说了！”用得力道太大，牵动了伤口，江笑晚不禁皱起了眉头。
张昊看着江笑晚，“很疼么？”
江笑晚一时无语，说这样的话，除了让他更加纠结内疚之外，还有什么意义。
江笑晚看着张昊，虽然他好端端的在说话，但是整个人却侧倒在地上，昏暗的灯光下，他身下的杂草都被染红。
枪打在了腹部。
张昊脸色煞白。
江笑晚看着这样的张昊，被绑着的手捏得死紧。
张昊扬起头看了眼远处的江水，“小晚……你怕么？”
江笑晚低着头，头发耷拉在耳边，“我怕什么，我有什么好怕的……”
张昊眯起眼，眼镜在刚才被绑的时候有些歪了，“答应你的事…我终究是…没做到。”
江笑晚低下头，看着脚边的杂草，“我求你别说了……为什么你连临死前都要折磨我……”
江笑晚哭了。
他的眼泪隐没进了那些潮湿阴冷的黄沙里。不见了。
张昊深吸了口气，说话的声音很轻，字字都带着颤音，“很多话…现在不说的话就……再也没机会了。”
江笑晚闭起眼，声音越发的沙哑，“你要说什么？”
张昊笑了起来，那语气好似江笑晚初见他时一般。可是下一秒，却换来一阵刺痛。
他的生命伴随着他身下的血液一起正在迅速消逝，所以……要是现在不说，就真的没机会了。
“我这一生，唯一…后悔…后悔的事情就是……让你伤心……对…不起……”
江笑晚看着那边的张昊，“行了！求你别说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么！算我求你张昊……你别说了……你别说了……你看你在流血……那么多血…”
江笑晚越说越小声，最后哭腔夹杂着哀求。
他是真的怕了。
这种害怕和绝望那么熟悉，就在几年前，江成死在他面前的时候。
他无能为力，一次又一次，只能看着自己在乎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张昊抬起头，江笑晚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他还能摆出那样的表情，明明身下一片血迹，明明疼得已经说不出话，“小晚……你哭了么…别为……我…哭……我……咳咳……对…对不起………”
张昊的声音都变了！江笑晚一抬头，才发现那片沙都被染红了。
粘稠的鲜血染红了衣服染红了沙子，看上去恐怖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