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豺狼（风沙入眼）——徐景年

江笑晚愣住了，随即在地上挣扎起来，努力移动到张昊身边，“张昊…张昊……”
张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我…总是在……伤你…的心……但是…小晚……我…对你……是……真心的……”
江笑晚终于挪了过去，四肢被绑着，他没有办法，他甚至连伸手抚摸那张脸都做不到。
看不见了，视线都模糊了，人都疯了。
江笑晚看着张昊，眼泪啪啦啪啦往下掉，“我错了张昊…我后悔了……我不该，我不想的……我不想报复你，一点也不想。我求你……求你别死……”
张昊对着他点点头，“嗯”了一声。
他已经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江笑晚看着躺在沙地上的张昊，那么苍白那么无力。张昊，那个总是微笑着的狼一般的男人，如今却这么虚弱的躺在这里等待着死亡。
为什么？
因为他！因为江笑晚！
“我叫张昊。弓长张，日天昊。”
“你看你，说出这么叫人心疼的话，做出来的却总是拒绝别人的动作。”
“小晚啊……你知不知道，你哭起来很让人心疼啊。”
“要是你愿意的话，可以一直呆在这里。”
“小晚，你这样让我难受。”
“在没确保你安全之前我不会出事的。”
“小晚……对不起。”
往事一幕幕，折磨着江笑晚。
是谁，非要说出这样动情的话，一字一句，让他想忘也忘不了。
江笑晚低下头看着张昊，脸上沾了泥沙，狼狈不堪。
张昊半眯着眼，用尽最后的力气，“小晚……别…哭…”
眼泪打在张昊的脸上，还是温热的。可惜他的神智开始渐渐抽离。
他们一开始就得不到祝福，从一开始。
江笑晚伏在张昊身上，泣不成声。
“张昊……张昊…到底哪里错了？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明明……我明明那么…在乎你……”
可惜一切都晚了吧，你也知道。
远处传来了海浪的声音。
要涨潮了。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梦里，江笑晚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那时的他一脸倔强，他蹲在黑暗处不断哭泣，一直哭泣，直到声嘶力竭失去方向，没有人救他。
手指微微抽动，江笑晚闭着眼努力想逃离梦境和黑暗，却始终抓不到一丝阳光。
江笑晚从梦中哭醒，猛一睁眼。
眼前的墙壁白得刺眼。
他没死。
他才想起来他没死。
当他趴在因为失血过多昏死过去的张昊身上哭泣时，有人来救了他们。
江笑晚睁着眼定了定神，然后动了动身子，只是有点酸痛而已。
他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一双突然伸过来的手给阻止了。
“你别起来。”
江笑晚抬起眼，眼前站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眼睛大得出奇，头发大概是漂过的，近乎刺眼的白，脸上带着几分稚气，就算说是个少年也不为过。
那人一见他就露出一个笑来，“我叫乔延，是张先生的手下。”
江笑晚漠然的点点头，好半晌才开口，“他人呢？”
这个口中的他，自然是指张昊。
面前的人抓抓头，“张先生他还没醒……”
江笑晚抓着眼前人的手，“没醒？那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怎么了？”
“江先生，请你先放开手，让我来回答你的问题。”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江笑晚看着突然开门走进来的眼镜青年，一脸冷淡。
叫乔延的人转过身看了那人一眼，有些威胁的味道。
年轻人对乔延视若无睹，径自朝江笑晚走了过来，礼貌的对着他点了点头，“你好，我叫段常君，是我带人把你和张先生给带回来的。需要和你说明的一点是，四海的人和那次的军火商在回去的途

中被警察拦截，四海已经完了。”
江笑晚听罢一惊，“你说得是真的？”
对面的青年淡淡笑了起来，“千真万确。警方原本是想立即找你协助调查的，但是我已经帮你暂时挡了回去，下次你和张先生要是被问起来，请你们统一一下口供，说你们是因为无意中知道了黄兴

亚的生意所以才会差点被杀人灭口。”
江笑晚听完段常君的话，立即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叫段常君的眼镜青年指了指身边的人，“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乔延拜托我来救你们。”
江笑晚抬起头上上下下打量着那个叫乔延的，左看右看也不过是个长得好看点的小混混而已，看不出他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
江笑晚转过头看着段常君又问，“那么还有其他原因么？”
段常君笑笑，“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张先生和晋天也算有点交情。”
江笑晚恍然大悟，随后淡淡道，“我知道了。”
段常君笑着对江笑晚道，“张先生因为失血过多受伤比较重，所以需要修养很长的一段时间，你不需要担心，医生说他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江笑晚点点头，低着头道了声谢，病房里一下子安静起来。
“这样，那我和乔延就先告辞了。希望你可以早日康复。”说着就把白发青年给拖走了。
江笑晚点点头，仍旧看着惨白的床单。
人走了，总算是松了口气。
得知张昊还活着，心里的一块大石算是落了下来。
可是随之而来的空，却把江笑晚击溃。
江笑晚靠在病房的床上，闭起眼，慢慢想了很多。
他突然体会到了当年张昊的心情，那种无可奈何那种后悔和痛楚，却已经晚了迟了再也追不回了。
江笑晚抬手捂着眼笑了，泪水从指缝间滑落。
也该结束了，他在心里那么告诉自己。
六月的天气有些热了。
江笑晚扯了扯领带夹着公文包往地铁里挤。
他原本那辆车因为是四海给配的，没几天就被收了，车子被没收之后江笑晚十分庆幸那套房子是自己名下，否则他可真要身无分文了。
最后还是为了某些原因卖了那套房子，置了套小公寓。
这样忙碌的过着也没什么不好，江笑晚在那之后找了份简单的工作，过着简单的日子，和每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一样，他开始渴望安宁。
一个人回家，经过菜场的时候买点菜，然后做饭吃饭洗碗洗澡，看电视睡觉。
他竟然已经变成了这样一个老男人了。
江笑晚拎着青菜和一小块肉片，往自己的公寓走。
面带着一抹淡笑走到自己家，顺着那条石子路走进去，是住宅区的一栋六层建筑。
“回家做饭么？”站在公寓楼前的男人转过身来，对着他说。
江笑晚看着眼前的人，表情僵在了那一刻。
站在那里一脸淡笑的男人，竟然是张昊。是那个一年多没见的张昊。
江笑晚愣在那里，一缓过神来就转身开始跑。
拎着一包可笑的青菜和肉片，夹着公文包，江笑晚在偌大的住宅区里跑。
身后的人叫着他的名字，“小晚……小晚…”
他连头也不敢回，只有不住的往前跑。
忘记跑了多久了，江笑晚发现身后的声音突然没了。
战战兢兢的转过身去，只见张昊蹲在地上捂着腹部，看不清楚表情。
江笑晚才想起来，那次张昊受伤严重，保不齐有什么后遗症。
连忙丢下手里的青菜跑过去扶着张昊的手，“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看你还往哪里跑。”手被抓住了，江笑晚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眼前的人对着他笑得灿烂。一把抓住他的手，一副死也不放的架势。
江笑晚才知道被骗了，立即冷下脸来，“你快放手。”
张昊笑眯眯道，“你乘我昏迷不醒一个人跑掉，你说你该当何罪？”
江笑晚挣扎着站了起来，却还是没能挣开张昊的手，“你快放开我。”
张昊说，“放开你可以，但是你要和我回家。”
江笑晚皱了皱眉，“凭什么和你回家！”
张昊说得理所当然，“因为你是我家的小孩啊。”
江笑晚被他这么一说，愣了一下。末了才恢复正常语调，“你老糊涂了吧，你看我从上到下哪里是小孩了。”
张昊却照样笑眯眯的，“你哪里都是小孩啊，从我认识你开始，一直以来你都是。”
很久之后，江笑晚原本挣扎的手松了。
“为什么事到如今你还追着来呢？明明我欠你的，你欠我的，都已经两清了。”
张昊一脸的笑，淡淡道，“你说两清就两清了？江笑晚，你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
江笑晚抬起头，眼神中几分悲切，“那你要做什么？”
张昊低头，凝视着江笑晚，“回到我身边不好么？你没有我，我没有你，都会痛苦。那为什么不干脆点在一起呢？那些是非恩怨早成过往，执着的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江笑晚垂下眼，睫毛投下的阴影有些无奈，“是么……就算我曾经要至你于死地，你还是那么想么？”
张昊伸出手，摸摸江笑晚的头，“不管你做什么，我知道你都不是故意的，你的心里从来没有真心想过要我死吧，否则那时候你就不会那么后悔了。”
江笑晚抬头苦笑，“值得么……”
张昊抱住江笑晚，“值不值得我说了算。”
江笑晚任凭眼前的人抱着，竟然毫无抵触。
呵，原来真的是相思入骨成毒，连这样的他也抵挡不住。
江笑晚望着远处的夕阳，天空一片云霞嫣红，竟美不胜收。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