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时此刻,无法抑制地想要抱那个人,彻底地进入他,占有他。被心头的火灼烧驱赶著,手从睡衣下摆摸进去,贴上了祖望腰腹部光滑细腻的肌肤。长期缺乏锻炼,又因为心情抑郁而急剧消瘦的身体,腰线柔和绵软。沿著那柔软的肌理,一路探到了更下面一些,若有似无地,时不时搔弄一下男人大腿的根部。另外一只手穿过男人的腋下,在单薄的胸口来回抚摩揉捏著。
被这样充满挑逗意味地骚扰,祖望早已从睡梦中醒来。
他先是不悦地抓住了不规矩的手,然後忽然一下子,好像清醒过来,意识到背後那个人想做什麽。手立刻松开了,身体却僵硬起来,一如以往。
他从来不反对。他只会用沈默来反抗。
寒生心口的热度一点一点低下去,终於松开手,低声说了句:“吵醒你了,时间还早,再睡会儿。”便起身进了浴室。
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祖望从来没有什麽表示,他如果抱住他,绝对不会遭到拒绝。但他如果放手,他也不会挽留──更加不要说主动了。对方似乎已经把忍耐的意思表达得很明显,狄寒生脸皮再厚,时间长了也有些心灰。虽然一开始以为能得到身体,能陪在他身边,这样就够了,可是事实证明人心不足。
每次看到他强忍著不适,让自己动手动脚的样子,就有强烈的自我厌弃感。
斐斐还没起来。小孩子睡不够,平时总是靠闹锺加他的威胁恐吓才能够按时起床去上学,想想才11岁的孩子,也是怪可怜的。不过转念想到自己当年刚上小学时是5点起床,还要帮著外婆生煤炉做饭,就觉得没那麽同情了。
每天六点多起来是长年养成的习惯,开始是陪著祖望起来给斐斐做早饭,後来慢慢的就变成是他一个人起来了。因为祖望睡得沈,早上醒来不容易,要用最可怕的闹锺声连续攻击才能艰难爬起。他就不一样,一旦生物锺调整好,到了时间便会自然醒来。
开始祖望是和他客气的,因为毕竟是斐斐的事情。但寒生经常赖在祖望的床上睡,一醒来就压掉闹锺让祖望睡过头。时间长了,也就默认了由寒生照料斐斐。
虽然他们两人上班没有时间限制,但是斐斐上学却必须在这个时候起床。她已经是五年级的学生,学习愈来愈紧张。现在的小孩小学到初中是按划片分配进中学的,但是家长总会施展各种手段来插手干预,所以依然不可小视。且斐斐的成绩不算好,又不肯自觉念书,祖望这段时间经常亲自陪她看功课。
有时候寒生会觉得,如果一直能这样生活下去,其实也不错了。没有肌肤相亲不算什麽。
回到这个家里已经两年。寒生因缘际会,在一间大学谋了个教职。工作轻松,空余多多。但不是万事如意的,他心头时刻有一个阴影笼罩著:时间一点一滴推移,祖望仍然没有恢复发声能力的迹象。
寒生担心是他身体有毛病,但检查出来一切都在康复的康庄大道上。医生也说比起29岁那年千疮百孔的状态要好得多了。依照以往病例,喉返神经受损应该会慢慢好转,最长的两年之後也会恢复说话能力。祖望的情况实在是例外中的例外。
但是看祖望自己一点也不著急的样子,寒生也不好把焦灼流露出来。
天气渐渐热起来,小学生考完试,就是大学考试的时候了。
早上就感觉胃部有些不适。回想起来最近工作没什麽麻烦的,课程已经上完,剩下的也就是折磨学生用的考试。似乎不应该有压力。饮食方面也很有规律,又没有再喝过酒。奇怪的是胃痛仍然三不五时地发作。虽然在家吃饭,比漂泊在外时的状况好了许多,但仍然是个麻烦。
狄寒生找到胃药,吞了几片下去,开始在电子题库前思考到底是让学生描述美式期权还是做个到期收益分析。
想到干脆让他们两个都做,正心情愉快,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说:“不是爸爸不肯回来看你们啦,奶奶你想到哪里去了,是我要补课…”是斐斐这孩子在打电话。
隔了一会儿,似乎在听对面的人说话。而後斐斐有点吞吐:“呃…差不多一个暑假都上课,而且,我准备要考级了,要练琴…”
“好的,会回来啦,奶奶你先别伤心嘛。嗯,就是,回来练琴也一样的。爸爸也说要回来的,就是时间不多…都是斐斐不好啦,考试考得太差了,要是没上补习班就好了…”假哭的声音,如果不是狄寒生见识过N次小女孩瞬间落泪的演技,他大概也分辨不出来。
“奶奶,你们退休了就来这里陪斐斐和爸爸好不好?斐斐好想你们。”小鬼开始用凄凉甜腻的语言忽悠老人家了,这说明她想快点结束通话。
寒生走出来,就看见祖望正对著挂掉电话的斐斐点了点头。他脸上是有些犹豫难过的样子。斐斐看见他,很不爽地瞪了他一眼就一溜烟跑了。寒生一脑门雾水,问周祖望:“暑假要回去吗?”
周祖望点点头,『是,两星期。』
寒生问:“干吗不多呆些时候?”
周祖望闻言看了他一眼,好像有些奇怪,顿了顿才无奈地打字,『斐斐要补课,又要考级。回去奶奶那里是不会好好用功的。』
“盯紧点也一样。”
周祖望点点头,随後又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回去了我没空管她的。她也会不高兴。』
寒生知道周祖望意有所指。
这些年每次周祖望回老家去,等著他的都是一个接一个的相亲约会。他越是为了躲避而待较短的时间,那安排越是密集。也不知道为什麽,这年头离过婚的女人似乎真的不少。他父母有时候甚至遥控指挥,帮他在这个城市找到适当的人选见面。
虽然不乏条件合适的女人,但斐斐虽然嘴上不再坚持,行动上还是很不愿意爸爸再婚的样子。
寒生不希望周祖望回老家去,不光是不喜欢他和别的女人见面。
他不方便跟著一起回去,那就要好长时间看不见他。
过去的早晨,总是要大人把斐斐从床上拖起来,而她一般都会垂死挣扎一番。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子已经有了性别意识,一直到这年冬天之前都会吱哇鬼叫诸如“你怎麽可以进来!”“我是女孩子哎!”一类的话。但是她的睡功了得,如果不把她硬拖起来,光靠魔音穿脑是不起作用的。没有妈妈就是这点麻烦。
周祖望总是不忍心,狄寒生只好做坏人。因为迟到也要记入学期考评的。幸亏她总算在慢慢长大,後来也懂事些,开始是认命地安静地被拖出被窝,现在也会自觉自愿起床洗漱,不用狄寒生辛苦出演“半夜鸡叫”的戏码。
早上吃完饭,狄寒生携斐斐出了门。小孩子要去上补习,他要去学校监考。
斐斐百无聊赖地念著英文。一会儿上课会有测验,临阵磨枪,不快也光。狄寒生却觉得她有口无心,余光里,这小女孩一直在偷眼瞧自己。
乘红灯停车时,转头过去监工,视线对了个正著。斐斐先是有点慌乱,然後又悻悻然地瞪了狄寒生一眼,转头继续念经般的读著英语课文。狄寒生最近时常被斐斐瞪,扪心自问,还是像以前一样虐待她而已,没有做什麽特别伤天害理的事。但是小孩子好像忽然之间对自己不爽起来。她开始老实听话,似乎也是与此同时发生的。
斐斐忽然问:“狄叔叔,你有女朋友吗?”
狄寒生心里隐约觉得有些怪异,这孩子以前也缠著问,但大多是闹闹而已,这次态度却蹊跷。嘴上应付道:“斐斐,你有男朋友吗?”
斐斐很郁闷的说:“不说就算了。”
过了一会儿,讷讷地继续道:“芸芸和安娜期末时为了王子安打架了。”
狄寒生实在没忍住,喷得笑出来。才多大的小孩,就会争风吃醋了,长大了,必定是女强人。
斐斐瞪他一眼,示意他严肃点:“结果还是安娜和王子安一起去嘉年华玩。芸芸很伤心。”
狄寒生想起来,芸芸好象是斐斐的好朋友之一。於是点头:“嗯,那要好好安慰她。”
斐斐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恋爱真是件麻烦的事。”
这时到了学校,斐斐下车。关车门前忽然回过头来认真地说:“芸芸说你和爸爸都很帅,她将来找的男朋友也有这麽帅就好了。”
狄寒生看著她走进校门,这才离开。心里却始终无法释怀。
虽然斐斐一贯口无遮拦,但今天的表现更加反常。
她为什麽突然问自己有没有女朋友呢?还说了些奇怪的不相干的话。他心里有鬼,自然底气发虚。
自己和祖望应该没有什麽出格的举动被她看见才对。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到了学校,先和监考老师一起去领试卷。他是任课老师,虽然不用守在教室里,但是还是要在几个考场巡视。胃又有些痛,早上吃过的看样子效力不足。幸亏身边备了药,赶紧摸出来吃下去几片。胃痛起来人会不自觉的佝偻,实在影响形象。
周祖望有些烦躁地看了看锺。已经下午3点了,狄寒生还没有回来。手机短信没回音,打过去也没反应。他说过今天只是监考,即使要留在学校改考卷,也不会一声不吭。更何况,以狄寒生的性格,绝对会叫他的助教批改而不是亲自动手的。
斐斐已经补课回来,在那里一笔一笔痛苦万分地做著数学作业。因为有偷打游戏的前科,周祖望只好守在她边上盯著。他知道教孩子不能这麽教,应该培养她学习的兴趣和自觉性。但一来斐斐顽劣,二来他近年来自己心里也烦乱,没法静下心来好好督导,只能采取最原始的紧迫盯人了。
但是斐斐也有点心神不宁,不时的偷看锺。问她是不是和人约好出去玩,她却矢口否认,显得更加可疑。平时这丫头听到这种问话,不管有没有约会,都是欢天喜地顺水推舟的。
电话铃忽然响起来。一直以来的安静被骤然打碎。
周祖望一个箭步便冲过去拿起了话筒,斐斐跟过去,本来想说:爸爸你又不能说话,还是我来。但看到父亲的脸色後,就识相地闭了嘴。
祖望听著,微微张了张口,最终却还是把话筒给了女儿。
斐斐听完,脸色也比父亲好不了多少,应著说:“我立刻通知我爸爸,嗯,谢谢老师。”
挂上电话,呆看著父亲。
寒生在考场昏倒,被送进医院抢救。现在还住在医院里。
病房里传来笑声和说话的声音。一个是狄寒生的,另外的好象是几个女孩子的声音。
“狄老师,你要好好休息,胃痛不能就靠吃药来压啊。”
“嗯,你们快回去复习另外的课吧。不要耽误了。”
“没关系啦,下面那科是开卷考,嘻嘻,狄老师,我们这学期的课就你这门最狠了。现在已经算解放了。”
“哦?”
“狄老师,以後题目出简单点吧…这样可能就不会昏倒了…”
“…= =|||你学号多少?准备重修费吧。”
“哇,不是吧?!老师,这次就算啦,我们很辛苦才找到这里来看你的,就算说错话也应该原谅啊…”女孩子们佯装惨叫,笑闹起来。
狄寒生清朗的笑声混杂其间。周祖望听得有些呆了。自从他上次回来後,自己有多久没听到过这样自然的笑声了呢?
原本,他是最爱笑的一个人。
听得里面的人又聊了一会儿不著边际的话题,女学生们才在狄寒生的催促下起身告辞。周祖望避到另一侧,看著女孩子关好门离开。一路走著,一路还听到女孩子的窃窃私语。虽然不想听,但自从口不能言後平白好了许多的听力却一字不漏地捕捉下所有讯息。
“狄老师穿病号服也很帅呢!”
“我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听英语授课也能这麽集中精力啊。”
“唉,可惜下学期就是大四了,没有狄老师的课可以选了。”
“没事啊,你考他的研好啦,到时候可是‘亲?自?指?导’喔!”
“哪里那麽容易考啊。听说很多人都想读的。”
“是啊,虽然年纪轻,但一点都不输其他老师,3年就PHD毕业了,简直不是人…”
女孩们的眼中开始生出梦幻的泡泡,“而且好象还是单身,这麽久都没人来看他…”
这是医院的疗养病房。所以虽然到晚上8点以後就不再接待访客,但之前的管理并不严格。周祖望已经了解清楚狄寒生的病情。他竟然是因为吃多了胃药,副作用引起的晕倒。可能也因为最近心理压力比较大,所以精神状况影响了身体。
有些愕然,也有些胸闷。
他只道寒生很懂照顾自己,却不知道他竟然这样把药当炒豆吃。
在病房门口犹豫了半晌,想著进去了要好好说他。一时间思绪纷沓,却又想不起来要讲什麽好。
斐斐一个人在家。自己匆匆忙忙出来,来不及送她去外公外婆家,连饭都没做,只是让她自己热剩菜。
周祖望用双手轻轻压住额头,吁出一口气。
斐斐还是小孩,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家过夜。
探过狄寒生就赶紧回家。
周祖望很希望自己能严格遵照理智划定的路线走下去。
但最终他既没有迈进病房的门,也没有回到家。
夏天的夜晚并不难熬。他坐在小公园的长椅上,清醒了整夜。
早晨的太阳投了些金光进入室内,试探般的小心翼翼,光线并不强烈,於是护士便将窗帘半开著。
狄寒生躺在床上,一只手吊了针,另一只手拿著一本书在看。神情安静而又寂寞。
听到推门的声音,他立刻转头看过来。
周祖望觉得那眼里先有些不信,而後全是惊喜和安心。
他走过去,狄寒生立刻放下书,挣扎著想从床上爬起来,他赶紧示意他躺好不要乱动。寒生抬头看走近了的他,忽然笑起来,又有点责怪地说:“不用担心,我自己吃药吃太多才弄成这样。”
周祖望想了想,大约是自己一夜没睡的脸色被对方看出来了。
两人一间的病房,另一个床位正好空著。所以就在房间里说话也不会吵到其他人。
周祖望就在床上坐下,看到挂著点滴的手,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下。狄寒生看见了,立刻说:“只是营养剂,医生说对身体有好处。”说著望向他,眼睛亮亮的,一副喜形於色的样子。
本来以为会看到憔悴病弱的寒生,没想到他在医院里养得比家里还好。周祖望不知道自己该说什麽,只好掏出纸笔,问道,『我带了些替换的内衣还有洗漱用具,你看看还有什麽需要的。』
狄寒生摇摇头说:“没有了,我就住几天而已。”
周祖望不知道该再说什麽好,但才刚来,总不能丢下东西立刻走,於是默默地坐在床边。
狄寒生也一反常态安安静静的,没有聒噪下去。
过了一会儿,没挂上点滴的手悄悄伸过来,握住了周祖望的手。被握住的手微微颤动著,狄寒生还没感觉到它是要反手握住还是要逃开,就听到手推车推动的声音。祖望飞快地把手抽开。测量血压的护士推著车子走了进来。见有访客,便说病人一会儿要做检查,请他下午再来探视。
狄寒生很是郁闷,想说我立刻出院。祖望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听话。
医院里作息时间是早睡早起。从那里回到家,还赶得及叫斐斐起床去上学。女儿遮遮掩掩地打听狄叔叔是为什麽病倒了,爸爸是不是在医院里陪了一夜。周祖望这时再次体会到不能说话的好处,愿意回答的就写字答她,『狄叔叔没有大病,不要担心。』不愿意回答的就略过,只是催她快些,上学要迟到了。
斐斐只好不问,看开了一样深深叹了口气,噘著嘴背上书包跟著爸爸出了家门,一路上紧紧抓著爸爸的手,用力到让周祖望觉得奇怪的地步。
到底已经不是少年时,一夜不睡的後果立刻浮现出来。送斐斐去学校後,回来的路上便觉得脚步有些虚浮,头脑昏沈。
周祖望本来想撑一撑干脆不睡了,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重新调了闹锺,向生理需求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