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叫张释等人看得是哇哇大叫,直嚷车祸后的风改变得让人不敢相信。
从前王子一人的骑士如今已经成了温柔无比的会对着公主们微笑的骑士了。
这一发现让风在女生中的行情直线上升,甚至有许多原本只盯着顾连的女生也转向了风。
“他的微笑温柔得叫你感觉到自己是被温柔呵护着的。”
“他的笑容能让你知道原来所谓的幸福就是能被这一双眼睛所注视。”
“他的眼睛能让你忘记这世上所有的烦恼,星星也没有那样的美丽。”
无数的惊叹之声在南风之中流传,所有见过风的女生只觉得那三句话甚至不能够完整的表达风的美好。
“风,你现在的风头都要盖过顾连了哇。”张释等人坐在品茗社的社团活动室中,喝着风亲手泡的茶,调侃着仍旧一脸平静的风。
无奈的笑笑,风径自取过一旁的黄山毛峰细细品了起来。
这南风的品茗社虽小,但社中好茶却是不少。像这黄山毛峰,便正是清明后谷雨前方才芽叶舒展的嫩稍,连这泡茶的水也是黄山上人字瀑上之水。
好水配好茶,将这黄山毛峰的清冷香气衬得是越发的袭人——
“其实,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应付而已。”风淡淡的笑着,却又流露出一丝丝的无奈。
且不说按众人的说法,过去的他是只看着顾连一人,从未给过女生一个微笑。
便是如今的他,也从未接触过这样多的女性,更何况是对他存着爱慕之心的女生们——
从来都没有过这种经验的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些热情的女生。惟有送上一个个微笑,然后鸵鸟般的逃避。
但世事往往是不如人意的。
他不知道,那一个个微笑使得女生们对他越发的迷恋了起来。而每日缩在品茗社中的行为让女生们将之与神秘和害羞划上了等号。
如今的品茗社已经成了南风校内最受欢迎的社团之一。幸而品茗社的团长和一众成员都是标准的茶痴,若非真正好茶之人绝不放入社团。
否则,这被张释等人称做最后一块净土的品茗社如今恐怕也早已沦陷了——
16
“不过……你们来这里只是为了这件事吗?还是过来蹭茶喝的?”风低垂眼睑,依旧如往昔的淡淡笑容,隐约间,茶杯中淡淡升起的水气让他多了一分朦胧。
哀在一旁看着,心里总觉着似乎有什么不大对劲,但两个多星期的平静又在隐隐的驳斥着他的这种想法。看着风和朋友们嬉笑着,温和的笑容,从前未曾展现的俏皮心思,偶尔噎得人说不出半句话时的开心笑容。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是如此的和谐,却又如此的……突兀。
“不是,我们只是听说你和晨晨最近似乎一直在学校里找那些……有……呃,灵异事件发生的地方?”刘书捧着茶杯,用手扶了扶眼睛,斟酌着说道。
“恩?”风惊讶的抬头,看向张释等人。疑惑道:“你们怎么知道?”
很正常的反应,奇怪于自己的行踪暴露,每个人都会露出这种表情的。但此时看见风的疑惑,哀和刘晨却是一惊。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刘晨笑着插话道:“小风,我们最近每天都在向别人打听这事,别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呃?是吗?”听到晨晨的话,风抿了口茶,眯着眼睛似乎在很认真的思考着什么,过了许久才缓缓的点头。
“我说阿释啊,你们来不会就为说的这些吧?”晨晨笑着用眼睛示意哀将风拉到一旁坐下,一面转头笑着问道。
“呵呵,我们只是想告诉你们,旧楼那里可能有你们想找的东西哦。”
“旧楼?”刘晨疑惑的歪着脑袋。
“对啊。”刘书笑着点头,“你们才到学校两个多星期,学校里一些比较偏僻的地方你们自然不容易知道。旧楼是二十年前废弃的教学楼,据说当年旧楼废弃前曾有几名教授和学生被送进医院的精神科,之后直接转入疗养院,一直没有康复。”顿了顿,刘书又道:“那次的事情似乎是学校请来了一名神秘女子,之后旧楼就被封住再也没有人出入了。学校甚至连将旧楼拆除重建的意思也没有。”
一直到张释等人离开,风也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哀一直在旁守着,颤抖的双手和紧锁的双眉似乎都在说明着他内心的担忧——
他终于发现了,之前所察觉到的突兀究竟所出何处了——但他却宁愿那种突兀的感觉,仅仅是他的错觉……
送张释等人离开后又返回的刘晨,踏进活动室后一眼便看清了哀的颤抖。他紧紧的将风揽在怀中,仿佛一松手就会再也抓不住他一般。
看见刘晨询问的眼神,哀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我……方才试了许多次,甚至……问起了上一次在咖啡厅见到的顾连……反应,一模一样。”
短短一句话,刘晨已明白了此刻的情形。
他一挥手,道了声“着”。
一只怨灵应声而出。
但这只出现的怨灵,却并没有如往常所有的灵体一般,对风流露出向往的眼神。它只是疑惑的望着,看着风,像是在看着一件熟悉、而又陌生的东西。
叹了口气,刘晨问道:“那天之后,他夜里还有到那座山冈上吗?”
看见哀摇头,他也无奈的闭上了双眼:“我们……竟然直到今天才发现,果然是那天晚上……”
每一个人的心,都有所谓的极限。
当一个人的心越过这个极限后,那么等待他的,惟有木然和崩溃。
两个多星期来,风依旧温柔如昔,偶尔与往日不同的表现,只被哀看做是抛开了束缚后天性的迸发。
直至方才。
风和刘晨在南风之中寻找灵异事件发生地的事情,他们本没有刻意的隐瞒任何人。甚至偶尔也请人帮忙探寻。
对于张释等人的询问,风本不应该有所疑惑的,依他往日的习惯,至多便是温和的微微一笑,也就是因为如此,哀才发现,这两周以来的突兀感,究竟是为了什么——
风两周来的表现,与其说是他温柔的本性。不如说,是他的理智代替了他的心,表达了他‘应该’表达出的情感——
他的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温柔的对着女生微笑,于是他笑。
他的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像周围的人一样偶尔开个玩笑,于是他也开始偶尔玩笑。
他的理智告诉他,他在听到别人向自己询问并没有告知他人的事情时,他应该惊讶,于是他惊讶。
理智,应该。
这两个词语表示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一个人,当他的理智凌驾于心之上,代表的惟有他的心麻木和死亡的开始——
“我说过……你不能勉强自己的……为什么,要勉强得让自己变得如此?!”哀颤抖的双手滑过风的背,看着风茫然的双眼,眼里的悲哀便又浓了一重。
即使是一等安灵使,即使是从小便开始安抚灵体。也不代表风可以永远的安然无恙。
五百个怨灵的悲惨一生,足以让神也为之疯狂。
何况是人?
“哀……不要哭啊,为什么你要哭?”风茫然的抬头,看着泪水溢出哀的眼眶,似乎极为慌乱的伸手想要抹去哀的泪。却在手即将触到哀的眼眶时,被哀握住了手腕。
“风,如果你的关怀不是出自你的心……我不能接受。”哀深深的望着风的眼,一字一顿。嘶哑沉重的声音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抑或……撕裂着什么。
“哀?”风呆楞着望着哀的双眼,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他茫然的伸手捂住自己的双眼和胸口。又茫然的抬头。
两道眼泪的湿痕挂在眼角,与他茫然而惊慌的神情全不相符。
他茫然道:“哀,为什么你要哭……哀……为什么,我也哭了?”圆睁的着双眼困惑而又让人心疼的惊惶。
“哀,为什么我要哭?我不应该哭的不是么?可是……为什么我的这里、好闷,好闷?”风捂着胸口,仿佛那里正被重锤压抑着一般,脸色倏的苍白。
不知该如何回答的哀转首求助般望向刘晨,却只见他冷着脸走向风,手起手落间,就将正惊惶无比的风劈倒在了哀的怀中。
看着哀眼中的不解,刘晨淡淡的开口道:“他的理智和本能已经开始冲突,两周来的平衡已经被打破了,他的理智和本能已经无法再相互调和。理智正站在上峰,开始主导着他的一切,而他的本能源自他的心,在他的心疲惫得已经麻木的今天,他的本能在一点一点的削弱。如果放任他不将他劈昏,那么他会因为理智和本能的无法调和而开始疯狂。但……即使我现在将他劈昏,醒来后也只会令他的本能进一步削弱,让他变成一个……只会按照理智行事,再也没有任何情感的机械而已。”
“还有……恢复的希望吗?”
沉默了许久,刘晨才缓缓点头:“他现在所处的情境,应该是我们天界所谓的石心。”
心疲而甚身,惟化而为石。
欲化之,不可人为。
“也许,他可以恢复,甚至在安灵的境界上比过去更进一层。也许,他这一生……也无法再恢复到从前。”晨晨仰头看了眼窗外,蓝天白云,还有远处的一个有如太阳般耀眼的身影。叹了声:“端看机缘——”
17
一连十日,风皆昏迷不醒。而刘晨也停止了对灵王出世地点的探察,每日陪着哀守在风的床边。
本就安静的房间内,气氛日益沉重了起来。
“其实,或许他不醒过来才是最好的。”
寂静的房中蓦然响起刘晨的声音,涩涩的,带点疲惫。
哀依旧面无表情的守在风的床边,温柔而哀伤的眼望着昏迷中的风,对刘晨的话视而不闻。
又是许久的沉默,直至刘晨一声叹息。
“你,心中应该也明白的。风醒来后会变成怎般模样。没有心的人,即使他的记忆他的知识理智依旧存在,在他醒来之后也只会单纯的按照记忆模仿过去的行为而已,这种不包含任何感情仅仅为‘应该如何’而出现的应答与制式的提问回答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到那时的风,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至多……不过是一台具有思维应答程式的高等机器人,机械……而已啊。”压抑着自己的声音,晨晨尽量的想使自己不要太过激动,但一个多月来的相处,让他无法不为风此刻的命运而感到痛苦和悲哀。
那样的一个人,本该是这样的能吸引一切并让一切生命感受到温暖的人。
那样的一颗心……竟然就这样,石化了。
这简直就有如一场玩笑,一场天大的玩笑!
漠然的回头,哀静静的看了一眼刘晨,便又垂首看向了风。
小心的伸手拨开覆住风双眼的发丝,哀只是轻声道:“你不是说有希望恢复的么?我会等,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会等下去。直到我重新见到那一双眼,那一个人。”语气淡然,而又坚定。
不论几年,几十年抑或几百年。
付出的,不过是时间而已。
这漫长的时间又如何能与风相比?只要那一双眼,一个微笑,便胜却无数光阴——
等待……而已。
看着哀轻柔的动作,坚定的双眼。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刘晨右腕一翻,一颗暗金色的丹药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走到床边,他一手将丹药递到哀的手中,一面笑道。
“把这给风吃了吧。”
“这是?”哀不解的抬头看向刘晨,以他灵体的身份,自然能感受到这丹药中所蕴含的能量有多大。
那几乎是所有修道人士所渴望的力量。
晨晨弯了弯嘴角,笑道:“这是锁命丸,只要你用自己的力量包裹住他,送给风服下,那今后只要你不死,风便不会死。自然,他不死,你也不会灰飞湮灭。
简单来说,今后如果没有人能在同一瞬间将你们湮灭,那你们就将是长生不死的共生体了呢。不过……因为要包裹着你的能量送给他服下,所以,要用……这个送给他吃哦。”晨晨奸笑般指了指双唇,示意哀这丹药需得嘴对嘴的喂下方才有效。
看着哀先是一怔尔后感激的眼神,晨晨也释然的笑了。
是啊,即使哀愿意用尽千百年的时光来等待风心的复苏,也必须让风拥有那足够长的生命才可以的啊。
晨晨没有说出口的是,锁命丸一直都是必须拥有天界天帝属意,再有三名以上金仙作保才可送出的丹药。
私予他人服用者,以天为罚。
看着哀将锁命丸用唇舌深深的送入风的口中,刘晨拍了拍脑袋转身无奈的笑了笑。
先不论这对,他得先考虑考虑怎么应付天界的责罚才是啊——又惹了个麻烦,呵呵——
18
“风,你的病还没好吧?怎么不好好休息去?”张释伸手试了试风的额头,发现没有什么异常,却仍旧担心的问道。
怔了怔,风笑道:“没事的,谢谢。”
“风……你最近好象变了许多。”张了张嘴,像是思考了许久,张释才皱着眉说出了这么一句话。看着风迷惑的看着自己,张释也不敢确定自己的想法了。
自半个月前风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十多天后,重新又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风虽然依旧保持着过去温和的性子和那温柔的笑容,但大家却总觉得还是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便是他,也是观察了许久才隐约发现,风的眼里虽然柔光不变,但却少了那一丝灵气。像是死水一般的没有光芒。
甚至于,每每在谈话间,一个极微小的问题,他都需要停顿思考。
虽然几个熟悉的人都想是他重病未愈又引发车祸旧伤,所以才昏沉黯淡。
但在学生间却还有另外一种流言在传播着——阮余风和刘晨四处寻找怨魂出没的地方,激怒了学校里的怨魂,被恶鬼缠身才会整个变了个模样似的。
自然起初并没有多少人相信这个流言,但在数日来风越发怪异和让人惊讶的变化来看,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了这个流言,甚至刘书等人也有点觉得风确实像被附身一般,人虽温和依旧,却有如行尸走肉一般没有生气。
“我……有吗?”
张释本只是毫不确定的疑问,原以为风只会笑笑算了的张释,却惊讶得发现风竟真的开始思考了起来,而且双眉紧皱,有如在思考一个困难至极的问题。
直至回到租住的房屋之中,风仍旧皱着眉头。
对着晨晨询问的目光,哀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一手抓过风扶着脑袋的手,一手将风揽进怀里,轻声道:“别想了,风。不要顾虑这么多,走,去换身衣服吧。我们一会去看海。”
“看海?”低着头思考了许久,风才抬头笑道:“好啊,我们去看海。”那笑容柔柔的,像是能掐出水般的柔软,却看得哀一阵心痛。
纵使有如水笑容,但终还是少了从前的醉人光芒啊。
就像是失了光芒的霓虹,形虽在,意缺失。
“今天情况怎么样?”看着风走进房里,刘晨这才转身问道。
沉默了会,哀才叹道:“已经,有人开始怀疑了……”
那个叫做张释的男孩,心思相当的敏锐。看来他也曾被风眼里的那一份光芒所吸引吧,才会第一个察觉出风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