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涛使了个眼色,就见一个手下跑去把盒子捡起来,将那血乎乎的东西重新递到我的面前,“假的!橡胶和红颜料做的!”他一边笑,一边对着他的手下们说,“这次去益阳中学,看到几个初中生玩这种小儿科的玩具,当时我就想,我的小苒会不会被吓到。哈……哈哈……果然被吓到了……”
他笑着拍拍我圈在他腰间的手,“不过吓一吓能让小苒你投怀送抱,这倒是个惊喜。”
这时,我才发现刚才因为一时受惊,我竟不假思索地主动抱住了范涛的腰,躲在了他的背后。
他和他的手下的狂笑声更大了。
“胆子比个娘们还小……”
“得亏是假的,看到真家伙他还不晕过去了……”
这帮家伙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我的脸阵红阵青,圈在他腰上的手也慢慢松开了。
我“哼”了一声,别过头,转过身,不理他。
他把我松开的手重又拉回到他的腰上,眯起眼睛,“怎么?生气啦?”
他向周围的人使了个眼色,笑声渐止。“好了!开个玩笑么,别象个娘们似的那么小气!”
妈的,那你象吓唬娘们似的吓唬我!
一直以来,你范涛有把我当个男人么!王八蛋!
我咬紧嘴唇,手上慢慢握紧,身子竟然有些发抖。
显然范涛这种脑子少根筋的家伙会错了意,他拍着我的背,就象拍着他豢养的小狗,“真吓着了?好啦,好啦,别怕……以后再不吓你!”
我拼命抑制住自己的怒气,努力咽下这份屈辱的感觉,这时,“叮叮叮”的下课铃声传来,放学了!
校门口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范涛和他领着的一帮人在校门口显得特别突兀。我的心头滑过一个人影,让我第一次有些畏惧旁人如刺的目光。
我吸了气,努力使自己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把脑袋靠在范涛怀里磨蹭,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媚,“涛……哥……,你……吓着我了,你要补偿我……”
“怎么补偿?”他在我耳边轻语,我可以想象他脸上淫邪的笑容,我感觉到他的大手拍着我的脊背,有意无意地扫过我的脊锥尾端,让我突然有一丝颤栗,开始对自己的行为是否理智有所怀疑。
不过要成功就得冒险。
我用水汪汪的大眼看着他,“涛哥……学校里,有……有好多人说我的坏话,我不要听他们议论我……”
范涛的眼中闪过一丝残酷,“还有谁敢说你坏话?”
“他们明着不敢说,暗地里说。涛哥,你让他们以后谁都不许谈论我们……”我揪住范涛的衣领,说出我的要求。
他抓住了我的手,包在掌心里揉捏,眼睛注视着我,嘴里却对着他的手下发着命令,“你们都听见风苒的话了?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
“是,涛哥!”众人恭敬地回答。我知道,我的第一个目的达到了。
但是还有第二个……这个才是重点!我轻轻挠着他的手心,然后拿过来放在唇边,轻轻地舔。“涛哥,我们……我们……”我的心里突突地跳,斟酌着合适的措辞,“能不能……能不能不要……不要在学校里……这么……这么……亲密……”
我艰难地说完,不敢抬眼看他的神情,却感觉他握住我的大手加了几分力道。
“为什么?”低沉的声音听不出是喜是怒,但直觉告诉我这是危险的信号!
糟糕!还得再加把劲!我眼珠子转了转,心下便有了计较。我先抬头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用手抓着他的胳膊,将整个身子都挂在他的胳膊上。我踮起脚,努力将嘴巴凑到他的耳边,却不先急着说话,而是伸出舌尖,沿着他耳廓轻舔,舔过一圈后,才沿着耳骨向里延伸,一直伸进他的耳洞里,在他的耳洞里如泥鳅一般进进出出……直到听见他发出一声满意的叹息,我才把几个字轻轻地吐到他耳朵里,“我-不-想-让-他-们-白-看-好-戏!”
显然我伺候得他很舒服,他愉快地咧开了嘴巴,大力地拍了拍我的屁股,“好,依你!小东西!”说完,他迈开大步向停车场走去――高中生开车的,估计整所中学里除了他就是刘明武了。
成功!我一时高兴,在他脸上大大地亲了一口,就当是我免费奉送的吧!然后乖乖地从他身上爬下来,一路小跑地跟在他的后面,象只可爱的哈巴狗,就差没有摇尾巴。
5
国文课上曾经讲过“道路以目”这个成语,没想到因为我、风苒,让它在明岭高中变成了现实。
现在,校园里,教室里,连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的人都没了,全都化为了蔑视的目光。
“狗仗人势!”还有人不死心地躲在暗处叫。妈的,我没看清是谁。
是,不错!我就是他范涛的一条狗,一条圈养的狗!
关你们屁事!
你们他妈的想让他养,还没有机会!
你们不过是靠爹娘养着,神气什么?
这会儿瞧不起我,当初我想做人的时候,你们干嘛去了?
当初我以县里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这所重点高中,又怎么样?第一次期中考试我得了第一,又怎么样?你们看我穿着打补丁的衣服,读着乡里乡气的英语,都他妈嘲笑我!好死不死碰到范涛和刘明武这两个变态缠着我,有谁肯出手帮我?放半个屁的人都没有!
啐,全是他妈的垃圾!
爹妈就给我生了这张脸,然后把我丢给奶奶不闻不问!前年奶奶死了,不跟着范涛,我拿什么吃饭?拿什么交重点中学贵得要死的学费?不要跟我谈什么骨气,骨气多少钱一斤?有五块钱一斤老子就把它全卖了!
我把脚下的石子踢的乱飞,心里极度不爽!今天谁惹到我,算他倒霉!
目光一扫,只见一个小子走过来,看到我,斜斜地瞟了一眼,突然一扭头,转身往另一条道上去了。
这更让我火大。
我几步冲上前,故意向他撞去,把他撞了个趔跄。然后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臭小子,你敢撞老子!”
他怒瞪着我,仿佛就快忍不住冲上来打我。
“瞪什么瞪!阿峰!”我回头叫着跟班,“去!教训这个不长眼的家伙!”
五大三粗的阿峰应了一声,带着几个人把那个小子拎到旁边的小树从里去了。
一阵拳打脚踢。
我走进树从,满意的看到那小子在看到我时恐惧的目光。他已经被打得趴在地上,鼻青脸肿。
我蹲下身,拍着他的脸,他痛苦的抽气呻吟在我耳里就象动听的音乐。我说:“这下知道该对我说什么了?”
他哆嗦着破裂的嘴唇,“对……不……起……”
“还有呢?”我发出冷笑,努力让自己显得更恐怖。
“我……”他显然不明所以,张着嘴只喘气。
“蓬”,我站起身用力踢了他一脚,踢得他整个身子都弓在一起,“臭小子,求我啊,求我就饶了你!”
“求……啊……求求你……饶……啊……饶了我……”他的求饶声伴随着惨叫传进我的耳朵里。
“哼,算你识相!”我满意地点点头,回头对阿峰道,“走,我们走!”
当我刚刚钻出小树林,就听得前面有个人大叫――“黎明!”
我打了个激灵,做贼心虚地抬眼望去――黎明,原来就站在我对面十几米远的地方!他还是穿着他那件洗的发白的蓝衬衣、背着旧帆布书包,大概听到同班同学在叫他,他慢慢地转过了头,带着淡淡地笑。然后,他看到了我,看到我和阿峰他们在一起。
他怔了怔,笑容消失了……那目光,有些惊讶,有些……
“砰”地一声,希望的肥皂泡破灭了。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还没等我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突然跑过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风苒!你在这里啊!陈老师正找你呢!快去!”
他抓着我就跑,我脑子空空、机械地被他拉着跑,居然忘了和阿峰他们打个招呼。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清醒了过来,问:“陈老师找我?”教我的好象没一个老师姓陈啊。
他谨慎地朝四周看了看,停下脚步,站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说:“没……没……陈老师……我……我骗他们的……风……风苒,他们……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他们?”我反问。
“就是他们啊,刚才站在你旁边的人!”他道,“有次我看到李勇和他们在一起,他们……不是好人!他们……是不是欺负你?”
欺负我?你要是知道他们正受我的指使在欺负别人,会怎么想?
我明白了他的误会,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哦,他们找我要钱。我把钱给他们,他们就放过我了,没事儿!”我信口胡扯。
他的手用力地攥着我的,我们肌肤相接的地方汗津津的,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我的。
“风苒,你要小心!以后躲他们远点儿!”
他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的双眸,清澈见底,毫不遮掩地流露出浓浓的关心……我的心头一热,眼睛里仿佛有液体想往上涌。
第一次, 我为我自己的卑劣找不到借口。
6
“风苒!晚上八点,蓝色月光,303包房!”
“今天涛哥生日,哥们儿替他庆祝,你可别迟到!”
阿峰在电话里大声嚷嚷,差点没把我的耳朵震聋。
知道了!知道了!我把手机挂断,扔到一边。手机在学生中是奢侈品,这是范涛给我的,号码也是他给我上的,要求24小时开机,随传随到!
你范涛的生日,就是老子的受难日!
我想起去年范涛生日的那个晚上,他盯着我时眼睛放出的恶狼似的绿光,毛骨悚然。
晚上七点五十分。
我站在“蓝色月光”的牌子下,往里张望。
应该就是这里了,不愿归不愿,我可不敢迟到。摸摸兜里的东西,不知道靠它今晚能不能过关。
“蓝色月光”是一家中型规模的酒吧,看起来生意还不错,店内人头攒动。
我正准备往里走,肩膀被人一拍,“风苒?”
“黎明?!”我惊讶地大叫。
“你怎么在这里?!” 自 由 自 在
“你怎么在这里?!”我们两个异口同声的问。
黎明的惊喜全写在脸上,“我晚上一直在这里打工,已经有半年了。你呢?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我?我……碰巧路过……好奇……所以来看看。”结结巴巴地说完,我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什么烂理由,一听就知道是假的!
不过黎明倒是深信不疑,他高兴地挽起我的胳膊,“是么?正好,我还有十分钟才上班。走,一起进去,我陪你看看?起码这里我熟。”
我一惊,倏地拽回我的胳膊,说:“不……不用了,我想……想起来,我还有……还有作业没做完……我先回去了。”
来不及和他道别,我飞也似的跑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心下惴惴,在街上漫无目的地乱逛。
手机在口袋里不停地响。我不敢接,又不敢关机。心里明知道如果不去范涛的生日宴,一定会招来一阵狂风暴雨,可是脚,却死也不肯往“蓝色月光”方向挪动一步。
如果让黎明看到我和范涛在一起,他会是什么表情,我想都不敢想。
不停地甩头,却甩不掉烦恼。
我必须承认,我是怕范涛的,怕得要命。当初选他而不选刘明武的原因,也应该有这份恐惧在内。
怎么办?晚上我问了自己无数次,可平时机灵的脑袋瓜象停止了转动,什么主意也想不出。
正当我神不守舍地走着,突然脚上一阵剧痛,“哎哟”,这才发现有人狠狠地踩了我一脚。定睛一看,踩我的人是一个同龄的少年,头上染着一簇黄毛,旁边还有两个人,大概是他的同伴。
看到他们,我计上心来。
心念方动,“啪”的一声,我已经一巴掌重重地甩在黄毛的脸上,“狗东西,敢踩老子!”
黄毛被打得有点发蒙,但他马上回过神来,看我文文弱弱,又只有一个人,便恶狠狠地说:“我操,你欠扁!”
说着,三个人冲上来,对我就是一阵狂打。
刚开始我还能还几拳,但是,脸上挨了几拳,肚子上被踹了几脚后,我就倒在地上,只剩下挨打的份。我将身子本能的蜷缩在一起,由得他们拳打脚踢。
“唔”,我尝到嘴里有股铁锈的味道,妈的,出血了。看不出,他们年纪轻轻的,下手还真狠……
“呸!”大概是打累了,黄毛一口唾沫吐在我脸上,“小子,照子放亮点,敢惹你家郭军郭大少!别再让我看见你!”说罢,三个人扬长而去。
我象一只死狗一样,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郭军?臭小子,我记得你了。你们今天一共打了我四十七拳,踢了我三十一脚,老子记着这笔账呢!你等着怎么死吧!
我躺在地上喘气,不知道躺了多久。总这么躺着也不是办法,我挣扎着爬起来,想打辆出租车回公寓。
浑身象散了架,稍动一动,就痛得厉害,尤其是肋下,更是痛入骨髓。
我在内心里把黄毛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同时暗暗骂自己蠢,谁不好惹,非要找上三个人。这打,还真不是人挨的!
我扶着墙,颤巍巍地缓缓站起。
这条街很偏僻,半天没一辆出租车经过。
我将掉在地上的手机捡起,想给范涛打电话,才发现手机已经被摔坏了。
呸!我吐出一口血痰。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风苒?!”
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人怎么总在我最不想见到他的时候出现?!
只见黎明拎着个袋子,飞奔过来,一手扶住我腰,一手抬起我的头。借着昏暗的路光,他看清了我的脸……
“真是你,风苒!怎么回事?你不是回家了吗?”他焦急地问。
“路……路上遇到了几个小混混……”听出他话语里那浓浓地关心,我心下一宽,眼前一黑,晕倒在他的怀里。
痛!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木板床上。
我环顾四周,这间屋子不大,但收拾得很齐整。除了床以外,唯一象样的家具就是一张书桌,上面放着黎明的帆布书包。这应该是他的家。
脸上和身上的伤口,都已经被清洗干净,做了简单的处理。不过,还是火辣辣的痛。
黎明和衣趴睡在床沿。他的神色恬静,微微蹙着眉,仿佛梦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我伸出手指,在他的眉上轻抚,舒展着他的眉,仿佛这样,就能抚去他的烦恼。好象他又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他的眉渐渐舒展开来,嘴角也向上微微勾起……
天已经蒙蒙亮。
不行,我得赶快回去。
我强忍着痛,悄悄地爬下床,轻轻地套上外衣,往屋外走去。走到门口,我想到了什么,又折回来,走到书桌旁,随手找了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下,“我先走了”。写毕,将纸条用墨水瓶压好,这才急匆匆地走出门去。
(有人回贴也,于是小完就来贴文喽)
7
打的一回到公寓,我就赶紧给范涛打电话。
“涛……”
“哥”字还没说出来,就被他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小王八蛋,昨晚死哪去了?不要以为我宠你,就无法无天!昨天我生日,你竟敢不来!打电话你也不接!你有种!你小子有种!”
哇,这火气不是一般的大,我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地开口,“涛……哥……”
“臭小子,你现在在哪?”不待我说完,电话那端又是一句狂吼。
“我……我在公寓。”我怯生生的说。
“你给我等着!哪都不许去!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说完,他挂了线。
看来这疾风骤雨比我想象的还要猛烈。我得早做准备。
忍着混身的巨痛,我一瘸一拐地走进浴室,照着镜子,看我的惨相是不是足以减轻范大少爷的兽欲。
哇,这是我风苒吗?是我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风帅哥吗?整一个猪头三嘛!
一只眼睛肿成了一条缝,半边脸肿得老高,嘴唇破了结着痂,脸色苍白,双目无神……虽然这是我想要的效果没错,不过……我在心里又把黄毛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八百次。